夜晚宫灯昏暗,因为没有防备的缘故,殷月离的衣领有些乱,露出干净的侧颈。
柳遥心跳有些加快,忍不住低下头。然而还没等靠近,忽然被一只手按住。
“你确定?”殷月离望向他,眼眸已经变成诡异的浓黑,柳遥莫名打了个寒颤。
屋内黑影摇动,连同温度也跟着降了下来,柳遥默默收回手,却还是不肯服输。
“为,为什么不确定,我刚刚都已经洗过澡了,是你自己不愿意的!”
殷月离静静盯着他。
后背窜起一阵凉意,明明没有风,屋里的宫灯却忽然都熄灭了。
柳遥瞬间怂了,连忙乖巧躺好,自己
给自己盖紧被子,“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就不与你计较了。”
殷月离深吸口气,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半晌才沉着声音开口。
“你最好是真的有身孕了。”
柳遥抖了一下,努力抱紧身上的小被子。
没有灯光,屋内一片漆黑,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进木窗。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柳遥马上便要睡着之时,身边传来一声轻叹。
有人揉了揉他的头发,“睡吧,你不是一直想到外面去吗,正好最近天气不错,明天早点起来,我带你到京城郊外去。”
京城郊外?
柳遥一阵开心,来京城这么久,他早就想到附近转转了。
可惜到底抵不过睡意,还没来得及点头,便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柳遥翻了下床铺,发现所有的小册子都已经不见了,顿时跳起来扑到殷月离身上。
“那些册子呢,你不会都悄悄扔了把?”
殷月离神情淡定,将一碗甜粥递到他手里,“出城的马车已经备好了,你是要去京郊,还是要问册子的事,只能选一样。”
柳遥瞪眼,特别想说自己两个都想选。不过在对方的注视下,最后也只能乖乖坐下。
“那我要在外面过夜,多玩儿两天再回来。”
“行。”殷月离捏了下他的鼻子,将一筷子蔬菜夹到他碗里。
吃过早饭,柳遥兴冲冲上了马车,一路出了京郊。
自从来到王府柳遥就很少出门了,加上从小在西北边关长大,如今看什么都新鲜。
城外集市,酒馆,纳岩古道,还去山顶的寺庙拜了拜,吃了庙里的素斋。
一直玩儿到临近黄昏,还有些意犹未尽。
殷月离疑惑望着捧了一大堆吃食的柳遥,“你不累吗?”
玩儿一道,吃一道,他看得都有些累了。
柳遥咬了口芝麻糕,“这有什么,以前在山里的时候,冬天没有吃的东西,我和附近的叔伯婶子到山林里去打猎,经常要跑几十里的山路,那时候才是真的累呢,还总是一只猎物都打不到。”
“如今吃喝不愁,就是出来转一转,有什么可累的。”
殷月离想起对方在山里住的那些日子,眸光微暗,忍不住有些心疼,伸手将他揽住,似乎欲言又止。
“没事,都过去了,”柳遥当然明白他想说什么,不在意地笑了笑,顺手塞了块糕点给他,“我现在有你呢,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嗯。”殷月离没再多说,只低头亲了下他的眉心。
临近黄昏,自然不能在外面到处游荡了,正好有侍卫提议,说附近有个外族聚集的村落。
无论建筑还是穿着都与其他地方迥然不同,十分有特色。
“外族?”殷月离不解。
“就是羌吾和南岐,”侍卫回道,“不过说是外族,村子这些年里经常与外界通婚,血统已经有些混杂了。所以并不排斥外地人的进入,这两日刚好是他们的祭神节,主子若是有兴趣的话,可以过去瞧瞧。”
柳遥跃跃欲试,双眼亮晶晶望着身边人。
殷月离只能揉了揉他的脑袋,叫侍卫调转马车的方向。
毕竟是外族聚集的村落,名叫「释竹」的小村子的确不同于柳遥见过的任何一个地方。
村内的建筑并不高,却大量使用了竹子和青砖,仿佛一棵棵长在林中的青笋。
道路两旁,不论男女老少都穿着颜色鲜艳的衣裳,露出胳膊和小腿,腰间的银铃随着走路的步伐叮当作响。
“我想……”
看到有卖衣裳和铃铛的小商贩,柳遥还没等说完,就被身边人一把拉了回去。
“不许穿。”殷月离语气坚定。
“为什么,”柳遥抬头问,“我看那边几个外乡人,不是也换了和他们一样的衣服。”
而且只露了胳膊和小腿,上面还有流苏挡着,柳遥觉得这应该不算太过分吧。
殷月离已经无奈了,给他指了指旁边,“那是男子穿的衣裳,你看后面的姑娘和小哥儿。”
柳遥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然后瞬间就明白了。
外族的姑娘十分开放,裙摆极短,上面绑着精致的银铃,小哥儿则更是夸张,几乎将整个后脊都露了出来,明晃晃朝周围人展示自己后颈上的花印。
“哎,”柳遥眼睛转了转,忽然趴在身边人的耳畔,“不如我买一套,回去穿给你看怎么样?”
殷月离瞬间呛咳了一声,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还有那个铃铛也买一串,感觉挂在身上应该会很好看。”柳遥继续笑眯眯。
“当然,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殷月离:“……”
殷月离:“多买几件。”
买完了衣裳,柳遥又看中几个卖饰品的摊位。按理来说,他日常是不习惯穿戴各种金银玉饰的。
然而这个外族集市上卖的饰品却与别处不同,造型多以小动物为主,其中一条雕刻成小猫形状的手串尤其好看。
上面的银质白猫憨态可掬,似乎正在舔爪子,搭配着被雕成绣球模样的红色玛瑙,更显得活泼可爱。
“喜欢就买吧。”难得见柳遥有喜欢的饰品,殷月离凑过来道。
“嗯。”柳遥开心地点点头,捡起那条手串,正要问摊主多少银子,忽然听到一阵破空声响。
一支带着暗蓝幽光的羽箭朝着两人射来。
“王爷!”不知哪个侍卫扬声高喊,柳遥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殷月离一把拽了过去。
“集市人太多了,”有侍卫急着道,“还请主子向村外移动,那里有王府的马车,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殷月离表情沉凝,只轻轻颔首。
人群传来尖叫,整个集市瞬间乱成一团,脚步声,哭泣声。
柳遥耳边一阵嗡鸣,忽然想起之前在王府发生的那场刺杀,他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却原来并没有结束。
柳遥忍不住开始后悔,自己就不该贪图玩乐,将殷月离带到城外,以至于两人一起陷入危险。
之后的羽箭都被侍卫挡了下来,柳遥被殷月离护在怀里艰难越过人群,一个孩子大概是与家人走散了,哭喊着朝柳遥这边扑来。
“小心!”侍卫冲过来阻拦。
柳遥下意识接住那个孩子,却没留意对方手中寒光一闪,锋利的刀刃直朝着自己刺来。
柳遥呼吸都停住了,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
血水滴答落在地上,浸湿了柳遥的衣袖,却是从身边人胸前淌下的。
“月离?”柳遥几乎无法站稳。
“原来是这样。”像是没有痛感一般,殷月离神色平淡,伸手将胸前的短刀拔了出来。
“过去宫里的那些传言,竟然都是真的。”
庞大的记忆涌入,殷月离安静站在原地,浓黑的眼眸里漫过淡淡的血色。
明明才刚入秋,周围的空气却仿佛已经被冰冻,圆月高悬,数不尽的黑影在地上游动。
黑影经过之处,所有参加祭神节的村民全都趴伏了下来,脸上带着狂热,口中念着不明意义的祷辞。
越来越多的惨叫声传来,躲藏在暗处的刺客根本来不及逃命,便已经被黑影倒悬在了半空。
鲜血流淌而出,越过集市和人群,终于流到柳遥的脚下。
不只是刺客,几名逃跑不及的外乡人也都跌坐在了地上,眼里满是恐惧。
殷月离却只淡漠盯着这些人,仿佛打量微不足道的蝼蚁。
柳遥顾不上害怕,紧紧抓住身边人的衣袖,用颤抖的嗓音开口。
“月离,我肚子好痛。”
第73章 番外十三 二十年前的if线(六)
随着柳遥的话音,周围瞬间变得安静,所有游动的黑影都停了下来。
殷月离回过头,眸色依旧血红,却只是静静望着他。
柳遥破罐子破摔,干脆捂住肚子,做出痛苦的表情,“好疼,月离,是不是孩子出什么问题了?”
“你捂错位置了,应该更往下一点。”
“呃?”柳遥低头看了眼自己按住的胃部,顿时尴尬。
诡异的黑影散去,侍卫们回过神来,开始疏散混乱的人群,原本热闹的集市瞬间变得空荡。
殷月离摸了摸他的脸颊,目光多了一丝温度,“真的肚子痛?”
“没。”眼前人的声音太过温柔,柳遥羞愧摇头,“没有肚子痛,也没有身孕,都是骗你的。”
殷月离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捏了一下他的鼻子,“这种事也敢说谎,等回去再和你算账……不过今日还有别的事情。”
“走吧,”殷月离拉着他朝村外走去,“已经是第二次了,他不该每次都想要将你也牵扯进来。”
“他?你已经知道这两次的刺客是谁派来的了。”柳遥皱了皱鼻子,乖乖被他拉着。
上回假扮成算命先生的刺客说自己是陶公公派来的。
只是大承朝中太监并无实权,即便对方和殷月离有什么仇怨,应该也不敢亲自买凶才对,这背后必定还有其他更大的主谋。
可陶公公是宫里的太监总管,比他更大的主谋,难道还是皇帝不成?
殷月离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拉着柳遥一起坐上了马车。
京城戌时五刻便会敲响暮鼓,关闭城门,两人乘坐的马车却一路顺畅,几乎没有任何阻碍便进到了城内。
街道上已经看不到多少行人,黑影弥漫在马车四周,柳遥战战兢兢,下意识抓住身边人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皇宫,”殷月离神色平静,“你来京城已经有些时日了,却从来没有去过皇宫,我带你进去看看。”
“皇宫?”柳遥惊讶。
殷月离点头,仿佛在与他闲话家常,“两人成亲,即便仪式从简,也该拜见过双方父母才是,我母后去世的早,我带你去给父皇敬一杯茶。”
这么晚跑到宫里去敬茶,柳遥忽然想起之前的猜测。
这主谋该不会真的是皇帝吧。
“你不愿意?”殷月离问。
“愿意,”柳遥连忙颔首,“多给他敬几杯,把这些天的都补回来!”
夜色昏沉,只有一轮圆月悬挂在半空。
整个皇宫一片死寂,到处都是汤药和某种事物腐坏的味道。
柳遥提心吊胆,被殷月离拉着一直走进里间的卧房之内,守在附近的侍卫根本来不及阻拦,便已经尽数栽倒在地上。
明黄色的床帘掀起,露出一张干瘪苍老的面孔,柳遥左右看了看,又回头去看殷月离,十分确定道。
“你和你父皇长得不像。”
刚才还面如冰霜的殷月离忽然笑了下,点点头,“是不像。”
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柳遥也懒得再想太多了,干脆挽起袖子四处张望。
“茶在哪儿呢,我现在就给你父皇敬茶,敬完了早点回去睡觉。”
也许是两人说话的声音太大,床铺上传来一阵呛咳,一双浑浊的眼睛缓缓睁了开来。
眼睛的主人先是疑惑,在看清楚殷月离的时候顿时露出惊恐,“谁准你跑到皇宫来了……快点来人护驾,有刺客!”
殷月离也不说话,只安静立在床边。
月光透进窗子,病入膏肓的皇帝忽然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已经都记起来了?废物,那些人都是废物,居然连你的凡人之躯也无法解决。”
“父皇为何要解决我,”殷月离凑近了些,“不是父皇亲自爬上止戈山,不惜使用禁术也要将我请到这里来的吗?”
“你……”皇帝又拼命呛咳了几声,想要挣扎起身,却根本连手指也无法挪动。
“你让我来到这里,让我拯救大承江山,就该清楚自己要支付的代价。”殷月离语气平缓,声音也越发平和。
“你看重的那些皇室宗亲都已经死了,你藏在宫外的两个私生子也已经死了,还有我那太子皇兄……”
殷月离将一枚已经破碎的玉佩放在皇帝的枕边。
“这双鱼佩是父皇亲自赏给他的,父皇不会不记得了吧。”
宫灯昏暗,照亮玉佩上的斑驳血迹。
“你杀了他?”盯着那染血的玉佩,皇帝声音嘶哑,“畜生,你皇兄对你那样好,你竟然连他都不肯放过!”
殷月离摇摇头,“没有什么放不放过,这只是你逆天改命原本该付出的代价。”
皇帝满心绝望。
代价,他当然知道利用邪神之力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但他自以为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
只要对方能按照计划被围杀在止戈山上,他就可以请高人将对方彻底封在西北边关。
即便有什么问题,也应当影响不到京城这边。
然而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殷月离居然活着回来了。
一切都完了,皇帝重重喘了口气。
宗室死了,养在宫外的皇子死了,如今连太子也死了。
不,皇帝瞪圆了眼睛,他还有一个儿子。
“你……你也有朕的血脉,你杀了所有人,就得自己坐上这个位子!”
殷月离不解望着他,虽然也曾经短暂为人,但仍旧不懂这些凡人对于权利和千秋万代的执着。
“父皇想多了,我其实也已经死了,留在这里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继承不了你的皇位。”
“父皇还有不到半个时辰的寿命,不如趁着临死前好好想一想,要将皇位交给哪个外姓之人吧。”
刚泡了茶水回来,恰好听见最后一句话的柳遥朝后退了退,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
“别走,回来!”皇帝在殷月离的背后声嘶力竭,一头栽下了床铺,形容狼狈得仿佛街边的乞丐。
皇帝已经顾不上那句只剩下半个时辰寿命的话了,这是他拼死保下来的江山,他死也不要交到旁人的手中。
“你骗朕,你分明还活着,将皇位交给外姓之人,朕还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殷月离懒得再与他说话,只走到柳遥身边,神情淡淡道,“去敬茶吧,敬完了我们就回去。”
“哦好。”柳遥乖巧点头,小心翼翼走到皇帝面前,将手里的茶盏放在地上,十分诚恳道。
“抱歉父皇,成亲这么久才来给您敬茶。不过您不用担心,虽然月离已经死了,呼吸和心跳也都没了,但我会好好
和他过日子的,您安心养病,就不要想太多了。”
皇帝不敢置信望着他,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死了过去。
柳遥犹豫了片刻,将茶盏推到他嘴边,就当是已经敬过茶了。
从皇宫里出来,两人一路往皇城外走去,柳遥惴惴不安,不断打量身边人的脸色,心底装了一肚子的疑问,却偏偏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倒是殷月离先开口问道。
“成亲那天,你喝醉了,我发现你没了呼吸。”柳遥斟酌着字句,将自己看的那本书,还有为何要假装有孕的事也都一并说了出来。
“这样。”殷月离点点头,没再多言。
留下柳遥百爪挠心。
这样,这样是哪样?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对方真的已经死了吗,那为何还能像常人一样活动。
还有之前他也听过京中的传言,说殷月离是邪神转世,莫非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邪神啊。
柳遥仔细打量,怎么瞧也觉得不太像。
“皇兄没死,那玉佩是他自己打碎的。”似乎看出柳遥的疑惑,殷月离忽然道。
“关于我身世的故事有些长,等回去后再慢慢与你解释,有一点你可以放心,只要你还在我的身边,我就永远都是我。”
虽然还有许多问题没有解决,但柳遥却感觉一下子安下心来。
轻轻「嗯」了一声,伸手将对方拉紧。
马车摇摇晃晃,不知行了多久,也或许是终于放松下来的缘故,疲惫与困倦一齐袭来,让柳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然而刚走到王府门外,殷月离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差点忘了还有一个人。”
柳遥揉了揉眼睛,还没来得及问清楚那个人是谁,就已经被对方带下了马车,往城西一片树林里走去。
已经是傍晚,柳遥困得不行,几乎被身边人拖着往前走,等再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一间草庐外面。
树上的灯笼发出幽暗的光亮,一名书生打扮的青年正站在灯笼下面,似乎早已预见两人的到来。
“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殷月离问。
黑影在林
中游动,草木瞬间枯萎,地上也结了薄薄的冰霜。
仿佛下一刻便要将眼前的书生卷入其中。
要杀人?柳遥还迷糊着,以为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连忙扯住身边人的衣袖。
书生目光温和,像是并不畏惧身周的黑影,“没有遗言,能死在您的手中是我的荣幸。可如果您肯放了我,我便送您一样东西。”
殷月离望着他没有说话。
“放心,我如今也不过是在苟延残喘,最多只剩下几年的寿命。即便您不杀我,我也会寻个地方自行了断的。”书生补充道。
柳遥努力打起精神,但还是觉得困倦,恍惚间似乎小睡了片刻。
“圣祖金符是我师门圣物,有了这个,便可以帮柳公子改变体质,让他以凡人之躯孕育邪神子嗣。如此一来,您便能借由这一层关系,让他拥有和您同等的寿命。”
“怎么做?”眸中的血色褪去,殷月离犹豫片刻,终于收回脚下的黑影。
像是早预料到对方的回答,书生露出笑容,从怀中取出一张古旧的符纸。
“将这符纸放在他的眉心上,然后正常同房就可以了。”
书生抓了抓脸颊,神情有些尴尬,“同房你会的吧?”
殷月离接过符纸。
临走前,书生最后道了声抱歉,拖着病入沉疴的身体消失在树林深处。
两人对话的声音好像耳边的蚊蝇,柳遥在睡梦中被吵醒,困得几乎站不住,甚至隐隐升起了一丝郁闷。
他这些天一直在紧张月离的事情,如今总算都解决了,为什么还是不能让他好好睡觉。
目送书生离开,殷月离走到柳遥身边,将那枚符纸放在他的眉心,耀眼的金光闪过,符纸化成金粉散入虚空。
柳遥眯起眼睛,被吵醒的烦闷已经升到了极点,一把揪住对面人的衣襟,提高嗓音道。
“要做什么赶紧做,我真的要睡了!”
殷月离面色迟疑,望了望四周漆黑的树林,“在这里?”
柳遥莫名其妙。
“也行。”殷月离下定决心,一把抱起柳遥,往不远处的草庐走去。
柳遥:“??”
第二日清晨,大承皇帝薨逝,太子意图将皇位让给惠王无果,不得已登上皇位。
一月之后,惠王妃被诊出了喜脉,这回是真的,可喜可贺!
第74章 番外十四 新年的访客
七夕五岁那年,临近新年,柳遥将宝宝接回了宴城,准备在家里一起过年。
距离新年还有一天,柳遥原本和小厮们正忙碌着收拾庄园,忽然接到永昭帝的来信。
说宴城有新知府到任,希望柳遥两人可以简单招待一下。
当然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第一,这位新知府是个无神论者,坚决不信这世上还有鬼神的存在。
第二,这位新知府还带来了一批京城的工匠,将会负责止戈山陵墓所有后续的修缮事宜。
柳遥摸了摸下巴,自从上回陵墓坍塌以后,殷月离已经将里面重新修整过了。
只是某位邪神显然并不具备工匠的能力。
所谓重修,也只是将石壁简单支起来,其余都是空空荡荡。
能有专门的工匠过来修缮陵墓自然是好的,只是不信鬼神,柳遥忍不住犹豫,也不知这位新知府会不会不好相处,那到时沟通起来恐怕就有些麻烦了。
“无妨。”殷月离将试图钻进床底的小猫拎出来,丢到桌子上,一边安慰柳遥。
“他不信,我便装成普通人与他接触好了,这种坚持无神论的人灵感一般都不会太高,估计看不破幻境。”
“也行,”柳遥点点头,望向桌子上蠢蠢欲动的幼猫宝宝,“柳七夕,快点变回人形,等下我还要带你到舅公那里去呢。”
黑猫抿了抿耳朵,假装没有听见,后背弓起,试图跳到衣柜上面。
柳遥提高嗓音,“中午的肉干没有了。”
「啪叽」一声,黑猫摔在地上,迅速化形成红衣服的小娃娃,扑到柳遥身上撒娇。
柳遥无奈将他抱了起来,回头对殷月离道,“我先把七夕送到舅母那里,让她帮忙看着,等回来我们一起到城里去见那位新知府。”
殷月离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将七夕送到舅舅家里,柳遥很快回到醴泉庄。然而刚走到门外,就感觉周围气氛有些不对。
天色阴沉得厉害,浓黑的影子游荡在角落,寒意刺骨,连同整个地面都开始发出轻微的震动。
“公子您可算回来了!”
望见柳遥的身影,邵蒙快步走上前来,难得露出有些狼狈的神情
一句「出什么事了」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柳遥就被黑影卷进院内,直接落进一个人的怀里。
看着身边人血色的眼眸,柳遥轻叹口气。
可以,这回不用问也知道出什么事了。
说来其实也并不复杂,距离殷月离最初尝试融合神性与人性,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五年了。
也或许是临近成功的缘故,对方身上似乎开始出现了一些退行的迹象。
比如会毫无预兆的突然转化成剥离人性的状态,这种接近于最初邪神的形态不但力量强大,且十分难以沟通,稍不留神便会酿成大祸。
地面摇晃得越发厉害,庄园的墙壁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缝,柳遥急中生智,先将人搂住亲了一下。
“怎么了,是谁惹你生气了?”
柳遥笑眯眯,看不出一点畏惧的神色。
殷月离眸色冰冷,却并没有将他放下,“你方才去哪儿了?”
“去把七夕送到舅母家里,”柳遥知道祂现在记忆混乱,所以补充了一句,“七夕是我给你生的宝宝,你不会忘了吧。”
殷月离迟疑片刻,轻轻颔首。
地面的震动终于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