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说明他们无论如何都要面对这阵代表笔仙的阴风。
生存游戏里没有必死的局——自己把自己作到死的不算,纯看运气的也很少,就算遇到开局杀,如果反应足够快实际上也是能够跑掉。
开局杀死亡率高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玩家还不熟悉游戏规则,所以没办法做出反应。
综合这两点,得到的结论就是他们必须要和这阵妖风战斗。
这个游戏,“闹鬼高校”,是个4000分左右级别的副本。
宿月自己的水平在万分副本都还能carry全场,所以四千分级别副本的怪物对他来说不成问题。
实际上比宿月想的还要简单,他只用了两剑。
第一剑格挡奇袭而来的风,剑锋与风交错时剑刃上爆发出浅浅的金光,金光与黑风碰撞时发出烧焦般的滋啦声,黑风本来带着吞噬一切的力道袭击而来,被剑刃格挡后却好像被烫伤一样,猛地向后一缩。
下一剑反攻。
宿月没有半分犹豫,回手出剑,这种程度的风,都没有让他的宝剑“断罪”舒展成长剑形态的实力。
短剑雪亮的剑光斩裂黑风,风中发出一阵被撕裂般的哀鸣,“嗡”的碎成好几个小卷,飞快地消散了。
只剩下地面上一道被火燎过般的黑色焦痕,是笔仙“降临”时妖风留下的全部痕迹。
宿月和大姐头那边通过扩音喇叭互相联系,所以她也略微听到了宿月这边飒飒的剑风,紧张地问:“你怎么样?有没有危险?”
“小事。”宿月两剑击退妖风的时间甚至没有耽误他回话,他还有空理下头发,之后淡淡地一挥手,宝剑碎散成光点消弭在视线中。
“砍了个笔仙而已。”宿月说。
大姐头:“……”
而已???
“如果就这种程度的话问题不大。”宿月说,“你那边如果刮起妖风的话,往我这边引就可以了。你应该知道我这里的方位吧。”
“我知道。”大姐头说道,“你能处理那就好。”
“最好能和其他人也传达这个信息。”宿月拿出手机,想看看能不能用群发短信的方式告知玩家们,如果见到笔仙就把怪往他这里拉,不过他很快发现行不通。
游戏的时间设置大概是实际时代往前数二十年,手机的智能化程度很低,还是那种旧的界面,右上角电是满格,信号那里却是一个“X”,完全失去了通讯功能,变成了一块板砖。
“可你确定其他人能撑到把笔仙拉到你这里吗?”大姐头问道,“这片森林位置还是很大的。”
“不确定,主要是我不知道别人有多弱。”宿月说。
大姐头:“……”
“总之危险系数还是很高,而且他们也不见得信任我。”宿月径自继续道,“能自己解决是最好,我这只是一个解决手段。”
“确实,他们不一定知道你有多牛,反倒对你有一定的敌意。但我会尽量帮忙你传达,前提是我能找到我旁边区域的人。”大姐头想了想。
“我的另外两边应该是那对兄弟,他们俩为了确保安全应该离得很近,那在我这边的边界线见面的概率很大,我去找他们聊聊看。”她说。
“麻烦你了。”宿月说。
大姐头应了一声,“那我先把通讯断开,有事再联系你。”
宿月一愣:“嗯?”
“免得打扰你们。”大姐头迟疑了一下回答。
宿月:“……”
他忽然意识到刚才和苍咫的对话都被大姐头听到了。
虽然其实他们也没说什么。
但突然就有点儿恼。
宿月在脑海中纠结再三,一时间有无数的话要说,比如老生常谈的“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或者别的什么。
可是看一眼旁边一脸无辜站着,刚刚还直接跨区来给他挡伤害的苍咫,那些话又说不出来。
最后宿月叹了口气:“行。你有什么事及时联系。”
“好嘞。”大姐头笑了笑。
通话断了,高处木屋塔上的灯光像光幕洒落下来,将静夜中的林地照亮,灯光洒落的地面如同水波荡漾的湖面。
宿月和苍咫就隔着这样一片小小的湖面站着,突如其来的寂静,静到宿月仿佛听得见苍咫的呼吸声。
随后又想,人偶真的有呼吸吗?哦,是有的。
但真的和本体好像啊。
安静了半天,宿月突然说:“你以后不用这样。我的意思是,不用这样保护我。”
苍咫愣了一下:“好。”
这其实就是对人偶的命令,宿月早就习惯了给人偶下达各种命令。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下达命令的时候,他居然有一种……在表达感谢的感觉。
更离谱的是他居然觉得自己有一点解释的必要。
“再怎么说我也比你强,我可以保护好自己。”宿月说,“我需要你帮助的时候会向你提要求的。”
苍咫又愣了一下,那短暂的沉默不知怎么,让宿月品出了一种他心里在想“你比我强?”的味道。
不过还没等宿月发问,苍咫已经又点头道:“我明白。”
“你好像很有意见?”宿月挑了下眉。
“没有。”苍咫乖巧地说道。
宿月料想他也不会有意见,就是个人偶而已,他都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会做出那种完全针对真人的反问。
大概是夜色太晚了,头顶的月亮又很圆。
满月会让狼人疯狂,让人类心思扰动,对神明大概也会让神明脑子不太正常。
宿月定了定神,在空地上蹲下,继续玉兔捣药似的请笔仙。
苍咫犹豫了下,似乎想跨过来,但是被宿月瞪了一眼之后,就留在了自己的区域里。
两人之间还是隔着那片水一样的月色,各自请仙,宿月完全莫得感情地拿着毛笔杵啊杵,苍咫更过分,简直要钻笔取火,好像在比试谁更不用心。
宿月这样做是想要让笔仙尽可能地“降临”在他们这里,他们并不知道笔仙“降临”的规律,但目前来看,这阵“降临”的妖风论战斗力甚至没有之前公共浴室里面的黑泥强,武力值稍微高一点的玩家都能够和它缠斗。
所以宿月想如果他能够一直激怒笔仙,让妖风一直停留在他们这边,他就能尽可能保证每个玩家的安全。
身为神明理应保护人类,想要图财害命的除外。
虽然和神域里“高高在上”的思想潮流完全相悖,但宿月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木屋塔上的灯明亮了很久,夜色也持续了很久,一直都有风,风吹得叶子窸窸窣窣地扰动,偶尔有鬼哭一般的声音。
宿月淡定地把那些声音当做是背景音乐,继续嗒嗒嗒地捣药,哦,请仙。
其实那声音很渗人,但是宿月不为所动。
捣着捣着药宿月觉得旁边有些过于安静了,就抬头看了看。他发现树林里起了雾,旁边的苍咫身形都看不见了。
宿月也没急,这又不是密闭空间,完全没在怕的,于是他左右看了看观察情况。
刚一抬眼,视线平齐的位置上,窸窣摇晃的树叶后面,宿月就对上了一双死死凝视着他的,血红的眼睛。
那双眼睛藏在暗处,幽幽地凝视着宿月,毫无情绪,唯独血色几乎要透出眼眶。
一般人骤然在黑夜里对上这么一双眼睛,恐怕头发都要吓得竖起来。
不过宿月脸上连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他和那双血红眼睛对视了一会儿,平静地说了一句:“多休息,你红血丝有点重了。”
继续低头捣药。
血红眼睛:“……”
雾唰地散了。
叶子窸窣晃动,血红眼睛近乎是悲愤地消失在宿月视线外。
苍咫的身形重新出现在宿月身边,刚刚那阵雾大概有致幻效果,会让宿月短时间无法感知到身边的人,苍咫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疑惑。
“我有红血丝?”苍咫问。
宿月:“……”
宿月:“不是你。”
苍咫看了看地面上雾气下沉的湿气逐渐凝结的夜露,也明白了:“……哦。”
倒不是这双血红眼睛不吓人,要是大姐头跟这种能够短时间把人魇住的幽灵碰面,她能在连麦里用尖叫声活活把宿月耳膜震穿。
不过对于在游戏世界里进过碰到一片叶子就会全身溃烂而死的树林,也到过怨灵聚集的大楼里的宿月来说,这点音效和视觉效果根本就是小猫两三只,他一点波动也没有。
相比之下倒是苍咫那句“我有红血丝?”让他觉得难搞很多。
宿月他们的手机进了树林就没信号,现在唯一的功能就是看时间。
第一次笔仙“降临”是晚上八点,也就是祈愿活动开始半个小时后,又折腾了一会再加上闲坐着,时间过得意外的快,又要八点半了。
如果笔仙降临还有一点规律可循的话,那大概率第二次降临同样会在距离上次降临半小时后,也就是八点半时发生。
在笔仙即将降临时宿月简直是把挑衅拉满,一边玉兔捣药一边面无表情地偷偷越过界限,到了苍咫那块区域里。
因为社长特意强调过,笔仙会优先惩罚不在自己区域的玩家。
苍咫在看到他走进自己这块区域时挑了下眉头,看表情很想和宿月交换一下位置,这样两个人都跨区,各担50%的风险,不过被宿月命令过后他终归还是没有搞这种无用功,顺从地留在原地。
气温突地又降下来,夏天和秋天的分界好像只在一次呼吸的瞬息间。
那阵妖风要来了。
宿月是想要让笔仙过来的,他有把握让笔仙一整晚都在毫无意义地折返跑,他很快做好了准备,短剑在手。
他已经确定了那妖风不是他对手,一剑斩过去就只能哀鸣着抱头鼠窜,所以他丝毫不慌。
出乎意料的是,又等了大约两分钟,预料之中的妖风还是没有到来。
别说妖风了,连本来会吹得树枝晃动的晚风都没了,整片林子里很寂静很寂静,根本就是无事发生。
“这是什么情况?”宿月没想明白,皱着眉。
“会不会是被你打怕了?”苍咫问。
宿月弯了下嘴角:“哪那么容易就打怕了,再说就算是打怕了,那它难道就不来了?它可是……”
“糟糕!”宿月脸色骤变,他大喊一声,猛地站起身。
宿月忽然意识到,笔仙不来他这里没错,可是这片危机四伏的树林里,至少还有十几个区域等着笔仙“降临”。
一个地方打不过,那笔仙可以去另一个地方降临。
其他人可没有他这么好的身手和勇气。
这就糟了。
大姐头那边还没传回讯息,而就在宿月准备不管那么多直接闯进林子,去各个区域看看的时候,在离宿月大概有三个区域距离远的,树林的中心位置,传出一声极凄厉的惨叫。
那声音整个树林的人都能够听得见,大姐头那边的通讯骤然打开,通讯都像被干扰了一样发出一阵电波震荡的“唰啦”声,最后麦里面传来一句短促的“我靠!”
“你听到了吗?”大姐头的声音有点发抖,“有玩家出事了。”
“嗯。”宿月问,“你那边还好吗?”
“我还在试图和我隔壁区域的玩家取得联系,刚才路上有东西,费了点力气才摆脱掉,我现在刚走到我这片区域的边界。”大姐头说,“他们似乎不太信任我,但我会想办法和他们结盟。”
“好。”宿月回答。
刚刚那个人的惨叫声落下后,树林里陷入了绝对的寂静,就像是所有生命都在一瞬间被夺走了那样的死寂。宿月和大姐头的通讯再一切断,几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苍咫沉默地站在宿月身边,不论是本体还是人偶苍咫都是极寡言的性格,他的存在甚至会反衬得那种寂静感更加明显。
就在这样的一片死寂中,高处传来“啪”的一声响,是社长所在的木屋塔上,有一盏灯熄灭了。
原本有七盏灯,围着木屋的栏杆绕成一圈,此刻突然暗了一盏,就像光环突然缺了一块,有种怪异的不舒服的感觉。
宿月盯着那个光圈的缺口,有一种危险的直觉,让他很不安,可又说不出来那种危险感来源于哪儿。
“这盏灯熄灭,应该是因为那个玩家死了,那片区域失守。”宿月说,“所以有七盏灯的话,意思就是,一整个晚上,应该会有七个区域因为笔仙‘降临’而失守。”
“但是现在时间才八点半,按照社长的意思,太阳升起,祈愿活动才会结束,就算现在是大夏天,也至少要早上五点,太阳才会升起,这中间有八个小时的时间,笔仙每半小时“降临”一次,那一共会有十六次。”
宿月要把自己想到的都说出来,因为说出来时脑子转得会比较快。
“但只有七盏灯可以被熄灭。”宿月说,“你觉得这说明什么?”
“说明也许七个区域被熄灭之后,笔仙就不会再攻击。”苍咫说。
宿月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那种怪异的不安感更强了,可又说不清是在哪里,宿月努力地思考,他感觉这里面有个很危险的点,但不该是笔仙。
那阵妖风大概率不是笔仙本体,凶归凶,也不是那么凶,这些玩家里至少有一半的人能够打退它。
七个区域……不对。不是七个区域。
因为开始时二十一个区域里面,因为死了人,已经有区域没有人值守。
所以一盏灯代表的是一条人命。
一道雪亮的闪电划过脑海,宿月恍然大悟时猛地站起身,一把拉起身边苍咫的胳膊:“快走,救人!”
宿月走得很急,一路上发起着和大姐头的通讯请求,但是没人接听。
从进入这个游戏开始,他第一次感觉到了着急。
如果七盏灯全都熄灭笔仙就会停止攻击,一定会有人推到这个逻辑。
七盏灯全部熄灭的前提是七个人死掉。
所以如果想要确保这个夜晚自己活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确保有七个人死在自己前面。
只要有一个人这样想,这个夜晚,树林里就会演变成自相残杀的混战。
田佳文,也就是大姐头,终于来到了她这块区域的边界线上。
她其实有那么一点点路痴,没好意思告诉宿月,甚至走着走着路又绕回了宿月和苍咫那边,她赶紧怪尴尬地又退回去了。
田佳文对照着地图又对着地标对了好几次,才找到了自己所在这片区域的边界。
这次的玩家里面有一对兄弟,第一天田佳文就注意到了,很亲近的两人都被卷入游戏是很倒霉,但某种程度上也是幸运,因为他们有绝对可以信任的后盾。
这也是田佳文蛮羡慕宿月和苍咫的一点。
田佳文走过去时,那对兄弟正在边界上烤火,同时请仙。
社长要求每个人都要保持请仙的姿态为学校祈愿,没有人敢违抗这个要求,因为谁都不想被笔仙第一个“降临”。
田佳文走过去时,还隔得很远,兄弟里面的弟弟就第一个反应过来,噌地转过头,目光阴冷地看向她这边,完全不掩饰敌意。
看得出这对兄弟里,弟弟的感官更敏锐了,可能是类似侦察的角色。
“我没有恶意。”田佳文举起手,保持着最大诚意的姿态,向两个人走过去,“我是想和你们商量结盟。”
这对兄弟虽然警惕性很强,但是对外界并没有极大的敌意,他们两个商量了一下就准许了田佳文靠近。而当田佳文把宿月的“结盟保持联系、他会帮忙引怪”的策略告知这对兄弟之后,他们虽然神色更阴沉了些,但是也没有立刻反对。
“哥哥,你怎么看?”弟弟问。
哥哥没说话,显然在思考,弟弟在哥哥思考时站起身,看起来只是随随便便的站位,但实际上是护住了哥哥的侧面、后面、一切可能露出破绽的方位。
如果有人趁着哥哥专注思考时进攻,他会立刻反击。
看得出来,这对兄弟有极强的战斗默契。
田佳文耐心地等待,她不是一个战斗型的玩家,所以她早就习惯了发起结盟、等待、以及想办法取得信任。
实际上,田佳文的身体不算很好,进入生存游戏,就是因为一度病弱到几乎死在医院里。
现在,虽然凭借着几次通关获得了比之前强健很多的体魄,也终于能够像之前一直想的那样染个彩色头发扮酷,但是和常年呆在生存游戏里的战斗玩家比,依然是个小弱鸡。
等了好一会儿,那个哥哥终于抬起头,盯着田佳文:“你提出的建议确实很有诱惑力,但是宿月他能从与我们的合作中得到什么?”
田佳文卡了个壳。
她心里知道,宿月只是想大家都活下去,但这对于很多生存游戏玩家来说是反逻辑的。如果她这么说了,这对兄弟绝对不会相信,反而会把她也置于危险的境地。
“因为大家能够合力的话,对抗笔仙的成功率会提升。”田佳文很快有了说辞,“每个人分散在不同的区域上,被各个击破的概率就会变大。”
哥哥沉默了一会儿,眯起眼睛,沉沉地盯着田佳文:“但如果按照你的说法,他很轻松就可以击败笔仙,为什么还要在乎对抗笔仙的成功率?你总不会说他是希望我们都活下去吧?”
田佳文心一横:“就是这样。”
在哥哥明显阴沉下去的眼色里,她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们本来就不是敌对的关系,尽可能保持更多战斗力存活,才是能走过接下来这么多天的基础。这才过去了四天,我们就即将分崩离析,那太糟糕了。”
哥哥又不说话了。
他的思考好像也是一种个人技能,会陷入沉默很长时间,这段时间田佳文就只能等着。她都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也不好低头去看手机,因为对方在戒备着她的同时,她也在戒备着他们两个,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突然发疯给她来上一刀。
哥哥终于抬起头,慢条斯理地说:“也不是不行,但——”
他的话声戛然而止,猛然抬头,弟弟手中变戏法似的多出来一根撬棍,立刻摆成了防御姿势,这应该是在学校里现找的武器。
田佳文也立刻摸到了自己藏在衣服口袋里的美工刀,拇指一推把刀刃顶了出来。
这是她的防身武器。
因为他们都感觉到了突然冷入骨髓的天气,还有好像鬼手拂过地面一样吹过大地的阴风。
本来就是阴天,天气骤然变冷,半雨半雪的小冰晶稀稀零零的从天空飘落下来。
就和半小时前一样。
笔仙又要降临了。
这一次笔仙也没有降临在田佳文他们这里,但没有人敢放松警惕,因为有共同的敌人在,他们三个下意识变成了盟友般的姿势,在三个区域的交界点,每人站在自己的区域里,背靠着背,呈一个面朝外的三角形,抵御着所有可能的风险。
直到他们都听到了那声突如其来的惨叫。
“有人死了。”哥哥说。
他的声音阴冷古板,就像响在苍白雪地里的丧钟。
“距离我们大概两到三个区域。”田佳文压下自己内心对那位可怜玩家的悲悯情绪,尽量冷静地判断,“应该在树林正中。”
“啪”。
所有人都能看到的那个位置,木屋塔的第一盏灯熄灭了。
请仙社团的社长所在的木屋塔是在树林正中,所有人都能看得见的高处,沿着木屋外圈的栅栏,一排亮着七盏灯。
熄灭的那一盏刚刚好是正对着田佳文他们这个方向的那盏。
现在天阴了,没有月亮,灯一熄灭,整片地方的光线瞬间暗下去。
远方的树林霎时成了隐匿在夜色里的鬼影,就连近处那对兄弟的五官,都变得晦暗不清。
“这灯为什么灭了?”田佳文嘟囔了一句。
“因为那个区域的人死了吧。”哥哥说道。
“有道理,可又感觉不对。”田佳文说,“一开始本来就不是每个区域都有人。”
哥哥和弟弟都没有说话,好像在等着她分析。
“也就是说,每盏灯对应的不是区域,而是人。”田佳文思索着,因为要思考,所以拧着眉头,说话速度也不很快,“如果一盏灯代表一个人的话,这里一共有七盏,也就意味着——”
大姐头的话说到这里,突地,极其强烈的危险预感让她后颈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她灵光一现,猛然意识到什么,大惊失色挥出美工刀的同时,人飞快后退。
与此同时,刚刚开始就没有再说话的兄弟二人突然暴起,两个人同时冲着大姐头飞扑而来!
就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大姐头突然反应过来“如果把人全杀光笔仙就不会降临”的逻辑。
她自己不会这样做,但她很清楚有人会这样做,也正是这个推论让她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那对兄弟的突然袭击。
她必须要逃命。
大姐头没有浪费任何时间在说服对方身上,因为知道对方现在只想杀掉她,她只能拼命地跑,所幸虽然战斗力不怎样,她跑路的水平还是可以的。
她冲进自己的区域,想着至少能够借助那些树木躲避一阵子,虽然知道林子里有幽灵,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没出现的幽灵可没有在后面追杀她的人可怕。
笔仙下一次降临在半小时后,到时候如果这对兄弟还不在自己的区域,就会被笔仙优先惩戒,所以只要能撑过半小时,大姐头就会获得短暂的喘息机会,到那时她再在自己的区域里面找一个稳定的藏身处,应该就能捱过这个夜晚。
正这样想着,身后突然传来尖锐的破空声,大姐头猛地回头,猝然睁大的眼瞳里,映出一根带着飞镖的长索,宛如毒蛇,正穿透夜色向着她的心脏而来!
这对兄弟居然有登记后的“武器”!
游戏里玩家不允许带武器进场,所以想要获得战斗力有三种方式:进了游戏现找趁手的兵器,在休息区购买一次性道具,或者是利用积分登记自己的武器。
用积分登记武器至少也要一万分,这根长索至少要两到三万分。这对兄弟是四千分级别的玩家,按理说是没有这个余裕的,但是他们有两个人。
两个人的积分加在一起,登记一把武器就绰绰有余。
这根绳索不但长,还带着自动索敌的功效,更关键的是它绳头上绑着飞镖。那飞镖即便在夜色里也闪着紫色的磷光,傻子都知道一定涂着毒。
这场追逐战的优势和劣势一下就颠倒过来。
这根绳索在近身战中不怎么强力,但是用来追人正合适,大姐头在丛林间飞快地奔跑,身后,长索压过路边的草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毕竟只是个人,体力有限,和那两兄弟比完全比不过,更不要说追在她身后的是一根不知疲倦的绳索。
再加上木屋塔的灯光灭掉,树林里光线很暗。隔着几米的东西就不再能看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