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一万两千岁的得道仙人,知道一些凤族秘辛不足为奇。
谢浮一眼看过,便收回视线,自掌中祭出金焰焚烧的命羽。
在它出现的瞬间,周围的笑声陡然疯狂,虚影的攻击也愤然杂乱无章。
金羽中迸出道道金焰,布下密不透风的结界,守护着金凤本源。
一旁执昌有意为谢浮分忧,可他身上没有金凤气息,根本不被虚影在意,即使举剑对战,也还是和之前一样,被一切攻击无形穿过,不能抵挡毫分。
谢浮也看出端倪。
但此时收回王朗身上禁制,稍有不慎,易受波及。
他并指点向命羽,后者周身霎时再爆出无上华光!
滔滔焚烧的金焰穿破天际阴云,凭空而落。
火势照亮昏暗天地,与遥遥虚影分庭抗礼!
渐渐,虚影忽地闪烁一次。
“恭喜宿主成功完成支线内容楚遮的机缘,获得奖励积分三点,目前累积一百一十一点五,请再接再厉!”
系统的播报突然出现,沈寂心底却油然升起不妙的预感。
他看向远处。
闪烁的虚影转瞬凝实,掌中盘旋的六轮转珠也不再是虚影。
本该在楚遮手里的宝珠疾速上升,冲进云雾,无声投下一道宽阔光柱!
阴云翻搅。
闷雷阵阵。
光柱一分二、二分三、三分万千!
每一道光柱追逐着坠下的火影,正在疯狂寻觅火影的主人。
悬停于谢浮身前的金凤命羽似乎也有所感,本就刺眼的光芒仍在大涨。
沈寂转向谢浮。
虚影用本命法宝如臂使指,谢浮却刚拿到金凤命羽,还没得到里面的传承。
何况六轮转珠的作用还不清楚,而命羽目前的作用只是防护盾,此消彼长,谢浮其实基本没有任何加成,反而还带着他这个拖累。
但以谢浮的个性,恐怕不会因此避让。
也果然。
谢浮神情不变,只是掐诀动作加快稍许,他一步未退,反而飞身迎上,由内而外散发的万钧威压惮赫滚滚,连空中六轮转珠的光柱都停滞刹那。
系统哆哆嗦嗦:“不愧是大反派,上古天神纯粹的战斗本能被怨气加强他也要硬来……要知道天神的本命法宝,用起来可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啊……”
但就在谢浮即将与虚影相对的瞬间。
金凤命羽终于亮到极致,灼灼金焰化作的结界倏地向内收缩,将结界内的两人尽数包裹。
来自太古金凤血脉的气息使谢浮强受压制,停在空中半秒。
下一刻,金光一闪。
阴冷得意的笑声紧随而至。
六轮转珠的光柱已在这半秒间追上,合万为一,照耀在两人身上。
沈寂先看到面前火海似的洞府,随即眼前一花,天旋地转。
“宿主……”
“宿主……你别吓我……”
“宿主,你还能听到我说话吗?”
系统带着哭腔的声音一刻不停,机关枪似的没完没了,“宿主求求了,回我一句吧,你不要吓我啊!”
沈寂抬手捏了捏鼻梁:“闭嘴。”
睁眼就感觉头晕目眩,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系统的聒噪。
终于听到他的声音,系统破涕为笑,等了许久,看宿主已经恢复,才委屈地说:“宿主,我们终于重新连上了,你不知道,刚才我眼前全黑了,还联系不上你,真的吓死我了!”
沈寂问:“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
系统也很迷茫,“我看到你和大反派一起进了金凤的传承洞府,我还想提醒你,结果就黑屏了,我还以为任务失败了呢……”
沈寂先看周围:“这是哪?”
系统不确定地说:“好像是金阁?我们怎么会在这?”
在它话间,一众凤卫忽然落地,把它吓了一跳!
凤卫们训练有素,齐齐走向门口,却对门前的沈寂视而不见。
见状,沈寂住脚。
对方抬起的手直直穿过他的胸膛,推开了房门。
沈寂按在毫无感觉的前胸。
这么多双眼睛,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里的异样。
准确来说。
没有一个人能看到他的存在。
系统吓哭了:“宿主……你该不会是死了吧……”
沈寂:“……”
他懒得理会系统的奇思妙想,敛眸片晌。
进傻鸟的传承洞府之前,他看到六轮转珠投下的光柱穿过结界落在他和傻鸟身上。
他会来到金阁,还有他的异常,想必都跟这件法宝有关。
沈寂问系统:“六轮转珠的效果是什么?”
系统愧疚地说:“宿主,这个法宝书里没出现过,资料里也没有,我鉴定出来的结果大部分和楚遮有关,没写它具体有什么效果。”
沈寂没再追问。
看来关于这一点,他只能自行摸索。
他再抬眼,看到一道金袍身影匆匆从门外走来。
“陛下!”
“陛下?”
系统啧啧称奇,“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叫别人陛下,被大反派知道又要大发雷霆!”
沈寂看着被称作陛下的男人。
对方满面沉肃,眉宇间略有阴晦,无视一路向他行礼的凤卫,快步跨进门槛,来到一架屏风后。
屏风后,站着几张眼熟的面孔。
金阁五大长老。
看到其中一人,沈寂眸光微凝。
邬巡也在?
系统还想再问,男人已经开口:“明尊。”
盘坐蒲团上的老者眉发全白,皱纹遍布的脸上挂满疲态,却已释然。
听到动静,她的头仍低垂,长叹一声。
“陛下,我已将死,请听我一言。”
男人眉头皱得很紧:“明尊实力强绝,何以遭此反噬?”
明尊淡淡道:“窥见天机,合该一死。”
男人皱眉愈紧:“是何天机?”
明尊蓦地抬头。
她明亮的赤瞳钉向男人,语气庄重:
“白凤降世为尊,赤皇俯首称臣。”
周围五人脸色微变,面面相觑。
男人的脸色则难看到了极点。
“明尊,此等戏言,当不得真!”
明尊又是一叹:“我言尽于此,还请陛下三思。”
话落,她转向五人正中的女人,“簌曦,接任明尊,不可造次,切记……”
话音未落。
人已坐化弥散。
男人看着转眼空荡荡的蒲团,双手猛然握紧。
他的气息粗重半晌,忽而挥袖召出法旨,沉声下令:
“今日明尊测算天机,凡为白凤者,诅咒加身,为凤族不容,一经降世,须送往金焱池焚化,不得有误!”
他的法旨飞出屏风,飞向明煌城。
“白凤诅咒!”听到这里,系统总算听懂了,“宿主,这是指大反派吗!原来大反派根本不是什么诅咒之身,他是被这个人陷害的!”
沈寂看着男人暗藏惊惧的侧脸,缓缓握紧掌中玉简,眸光渐沉。
下一刻。
又是一阵地转天旋。
再睁眼时,沈寂看到面前已经不是金阁的场景。
街上不知在庆祝什么,到处人满为患,讨论得很热闹。
远处,是被云雾笼罩的宫殿,巍峨厚重,万丈霞光。
明煌宫。
只一眼,他又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系统也奇怪地说:“宿主,这个明煌宫看起来比之前小好多啊,而且也没有那么亮了。”
沈寂听它说着,身后传来一阵哄闹。
看样子凤族发生了什么喜事,正大肆庆祝。
“连彦,我记得你们家小崽和殿下的日子差不多吧?”
沈寂循声看过去。
被称作连彦的男人笑得一脸温柔:“是啊,昨日破壳,姜燃正在家中看顾,今日应当已出世了。”
沈寂点了点腰间的玉简。
记起金阁中的对话,他扫过连彦,再看远处天边的明煌宫,一个荒谬的念头正在成型。
系统又听得云里雾里:“凤族还有第二个殿下吗,怎么他们在说破壳,云烺破壳都一万年过去了吧?还有刚才,这都是什么情况啊!”
沈寂已经收回视线,再看向说话的两人。
提起话头的男人惊叹道:“哟,比殿下还早一日?了不得啊!”
连彦笑说:“哪里哪里,侥幸而已。”
男人说:“这可没有侥幸,队长虽是彩凤,可实力比赤凤也不低,说不得你家小崽就是个赤凤呢!”
连彦笑意不变:“那便借你吉言了。”
男人也笑了一声:“知道你心急,快回家去吧,晚上说不得还能抱着小崽赶上陛下大宴呢!”
连彦笑了笑,向他告辞,转脚快走几步,振出双翅,腾身而起。
沈寂看着他从身旁飞过。
这张温和的脸五官普通,却莫名有几分熟悉。
系统问:“宿主,这里好奇怪,我们是不是要想办法赶紧回去?”
沈寂说:“不急。”
他看着连彦迅速远去的背影,想了想,飞身跟上。
系统看着宿主跟着陌生凤凰来到一个院子,心里万分好奇,不知道宿主到底想做什么,只好继续看下去。
院子里寂静无声。
连彦脸上还挂着维持一路的笑容:“姜燃,我回来了。”
屋内传来一句女声:“还有谁?”
连彦道:“只我一人。”
房门才悄然打开。
连彦不疑有他,快步走了进去。
还没走进里屋,他笑着问:“姜燃,我们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
床上,一只通体雪白的幼年凤凰伏在铺面,与众不同的雪羽光亮顺滑、熠熠生辉,缝隙里隐隐泛着灵光,姿态带着与生俱来的华贵。
“这、它、这不是……”系统结巴了,“我没看错吧,这明明就是幼年期的大反派啊!”
沈寂走近一步,看着床上只破壳一天的雏凤。
雪白的一小团,羽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对周遭一切浑然不觉。
姜燃面露苦涩:“连彦,是白凤。”
连彦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
他手中带回的礼物跌落在地,滚进角落。
姜燃深吸一口气,抬手抚过小崽的雪羽,从床上站起:“我也曾见过金焱池焚化的所谓诅咒之身,每一只,都是灰白青凤,却俱被密告护城凤卫,不得善终。”
连彦嘴唇颤抖,语气不复温柔,只是痛苦:“这是我们的儿子,绝非诅咒之身。”
姜燃走到他面前,抬手按在他双肩,看着他的眼睛。
“我们的儿子,我要让他善终!”
连彦神情一震:“你要怎么做?”
姜燃遥遥看向明煌宫:“今日乃殿下破壳之日,凤族大喜,护城凤卫必有疏漏,你我何不联手,送我儿离开岐山。”
连彦眼底酸苦也有平复,沉声道:“不错,妖界之大,以你我之力,何愁不能安家。”
姜燃点头:“正是如此。”
连彦又问:“何时动身?”
姜燃看一眼天色:“时不我与,即刻动身!”
连彦正要转身,被姜燃拦下:“不必收拾了,免得生事。”
她回身抱起小崽,还未送入怀中,门外一人闯了进来。
“队长,连彦!”
姜燃立刻负手背后。
来人只见白光一闪,再看空空如也的床铺,表情微动——
系统忙大叫:“别变别变,我还没看完呢!!”
但它的话阻止不了任何事情发生。
屋内场景再次缓缓旋转。
“天呐!”
在沈寂睁眼之前,系统惊呼出声,“大反派的爹娘好惨……”
沈寂抬头。
入眼是一片血色。
姜燃一臂已被斩断,血色浸透半身,身上也尽是烧灼痕迹。
她面色冷沉,单手持枪而立,一双滚着杀伐的彩瞳看着面前的敌人,毫无惧色。
神情和谢浮如出一辙。
连彦和她背对,手持双剑,扫视周围,同样的彩瞳已然赤红,再无往日温柔。
看情形,两人被追杀已经有一段时日。
“束手就擒吧,陛下金口玉言,交出诅咒白凤,便可饶你二人不死!”
姜燃冷笑,举枪虚点:“今日,你必死无疑。”
来人表情慌乱,左右看了一眼,见援兵未到,一退再退。
姜燃正对连彦传音。
不多时,两人分为两路,爆射而出!
沈寂跟在姜燃身后,一路穿遍各路小巷,来到一个隐蔽的地下庄口。
她抬指在断臂处连点,掀起一袭黑袍罩在身上,快步走了进去。
再进拐角,她抬手扣门。
“噔噔,噔噔噔!”
“谁啊!”
一个粗嘠嘶哑的男声走近,一把拉开房门。
姜燃闪身进去,落下面罩。
男人看到她,表情微惊,往外探看一眼,忙合了门:“你不要命了!”
姜燃脸色苍白,冷静托出怀中白凤,放在桌上。
白凤淡银色的眼睛注视着她,似乎天生冷漠。
男人问:“你这是何意?”
时不我与。
姜燃道:“我救你一命,你救我儿一命,你我两清。”
男人皱着眉,还没出声,一个看着只有三四岁的小男孩从内间跑出来,连蹦带跳,双手搭在桌边,下巴搁在指头上看桌上的白色凤凰。
他又看向男人,灵动的眼睛闪闪发光:“爹,哪儿来的弟弟?”
“滚一边儿去!”男人没好气地把他拉远,“你瞎叫个屁!”
男孩轻松躲过他的大手,又跑到另一边,对他做个鬼脸。
姜燃没有时间看他们父子互动:“应,或是不应,给个准话。”
男人看着她,心内天人交战,最终还是咬牙道:“就当是我还你的!”
姜燃闭了闭眼,绷紧已久的心弦终于有一刻松弛。
她再看桌上的白凤,眼眶涩苦,直把红唇抿成一线,才猛地拔脚离开。
“等等!”
男人叫住她,“你总要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
姜燃不敢回头。
“东山春酒绿,归隐谢浮名。”她冷静的嗓音也声声发紧,“我儿谢浮,愿他今世不求富贵,但求平安一生,大道坦途。”
话落,她拉上面罩,抬手握住门闩,却站在原地,久久没再动作。
男人劝她:“再看一眼吧。”
姜燃一言未发,干脆利落地走了。
她身上猎猎作响的黑袍翻滚着没入门后,晃眼不见。
沈寂收回视线。
他看向一旁桌面。
谢浮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视线直直盯着门口,银眼一错未错。
系统在他脑海里哭。
“好惨,大反派的爹妈惨,大反派也好惨……”
它哽咽着说,“宿主,凤族孵蛋的时候就会给蛋输送灵力,帮幼年期的凤凰成长,所以每只凤凰出生就有记忆的……”
另一侧,男孩又跑到桌边,爬到凳子上坐下:“爹,这个弟弟怎么办?”
男人抬手就拍了他后脑一把:“弟弟,弟弟,就知道弟弟,赶紧收拾东西,我们要搬家!”
男孩被他打得往前一扑,忙去看他:“为何搬家?”
男人睨了谢浮一眼。
诅咒白凤。
这不是弟弟,是一道催命符啊。
见他不肯回答,男孩趴在桌上盯着弟弟,两条腿在桌下一晃一荡:“别伤心啦,你娘不要你了,以后有我陪着你呀。”
男人边往储物法宝里塞东西,边骂他:“你皮又痒了是吧,少给我胡说八道!”
男孩撇嘴:“没娘又没什么不好,我也没娘。”
沈寂在两人斗嘴间走到桌前。
谢浮已经原地躺下。
它如今还小,隐藏情绪的工夫很不到家。
气息不稳。
雪羽起伏不定。
让人一眼看穿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沈寂抬手,指腹堪要触及他的颈背——
正在这时。
场景又轮转。
眼前是全然不曾见过的场景。
平地而起的广厦高耸林立,绝非凡间所能有,如同钢炼,却毫无灵力波动。
谢浮一双银眸扫过四处,看到一方铁盒径直向他撞来。
盒内还坐着一个女子,身穿奇装异服,不成体统。
他抬手微摆,却见铁盒并不受他操控,仍直直冲到他身前,疾速穿过。
谢浮微蹙起眉。
他回身看向飞驰而过的铁盒,再要掐诀,头顶一道灰色光芒闪烁,沉沉下压!
谢浮眸光泛冷,还未收势,听到一旁传来一阵喧闹。
“快快快,警察同志,就在这边!”
杂乱的脚步声纷纷踩进单元楼,出声的中年女人满脸焦急,一路小跑着在前面带路。
“真是造孽哟,小沈老师家里还有个六岁的儿子,到现在也不肯出来,同志,这情况该怎么办?”
谢浮转眼看过去。
警察也满脸严肃:“请把你了解的具体情况跟我们说一遍。”
“哎哎!”女人按了电梯,刚要开口,先打个哆嗦,“我跟小沈老师住对门,上楼发现他们家门没关,今天又不是周末,我肯定有点奇怪,就敲门进去想问问情况,结果看到地上到处都是血……”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提供线索。
“他们性格都很好的,住在这七八年了,从来没跟谁红过脸,没见有仇人啊!”
“是啊本来这两夫妻都有工作,孩子也送去学校,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居然都在家。”
电梯门开,众人一路说着,直带着警察来到凶案现场,才闭上了嘴。
谢浮闪身门内,已看到血泊前的弱小背影。
在背影之前,地上的两具尸体遍体鳞伤,血肉外翻,有几分血腥。门口的几人纷纷避开视线,不敢多看。
门外,女人叹了口气,一脸自责:“同志,我进来的时候他被锁在卫生间里,我当时吓坏了,找到人就把他放出来,一时没防备,都被他看见了……”
警察们已经开始现场勘查。
其中一男一女对视一眼,走到男孩身旁。
“小朋友,我先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男孩自始至终低着头,拒绝沟通。
他的一双手才能握住大人早已冰冷的手,稳得出奇。
他看向身后。
谢浮微怔。
这是,幼年期的沈寂?
小沈寂漆黑的眼睛浑然不见日后的漫不经心,也不见幼年期的纯净,只剩麻木痛苦的空洞。
他稚嫩的脸紧紧绷着,目光穿过本不该存在的谢浮,带着一分熟悉的锋锐。
看过一眼,他终于转向警察。
“叔叔,阿姨。”他冷静地放低声音,“我听到他在外面。”
警察一惊。
谢浮正欲上前,忽而天旋地转。
“……招了……”
“……毒瘾,熟人作案,准备行窃时发现家里有人……”
“……大爷,大娘,请节哀。”
谢浮睁眼,看到背靠门边的幼年沈寂,也听到门外断断续续传来的交谈。
话中的字词他仍不知含义。
然而这段经历,已无需字词描述。
房门打开。
两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进来。
看到一旁的小小身影,女人背过身,抬起发颤的手抹去眼角的泪,才蹲下来说:“沈寂,跟爷爷奶奶说说,今天在学校里都学了什么呀?”
小沈寂看着她:“为什么我不能杀死他,为爸爸妈妈报仇?”
奶奶一愣,张了张嘴,抬头和爱人对视,都看出对方眼底的担忧。
爷爷抬手按在小沈寂单薄的肩膀,苍老的声音深深藏起悲痛,认真地告诉他:“因为会有法律制裁他。”
奶奶又擦了擦眼角,摸着他的头发,柔声说:“沈寂,你要明白好人和坏人的区别。你是想做你爸爸妈妈那样的好人,还是要做一个人人喊打的坏人?”
小沈寂视线低垂,一言不发。
奶奶说:“爸爸妈妈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他们走之前,用了所有的力气去救我们沈寂,所以才会累得一直睡下去,但救人的人都是好人,所以他们会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小沈寂抬头。
爷爷紧紧握住他的肩膀:“要想他们过得更好,沈寂,我们要做更多的好事,救更多的人。”
小沈寂问:“遇到坏人呢?”
爷爷说:“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用正确的方式打败坏人。你觉得呢?”
小沈寂点头:“好。”
爷爷说:“那我们约好,以后要多做好人。”
小沈寂犹豫一秒,缓缓勾上他伸出的尾指。
“好。”
爷爷和奶奶又对视一眼,轻轻松了口气。
紧接着。
画面又转。
周围安静如水。
谢浮睁眼,看到两个男子在这条净白的长廊结伴而行。
“妈怎么样了?”
“唉,老太太也不行了。”
“那沈寂?”
一阵无言过后,年长的男人说:“你别怪我封建迷信,这小子真有点邪门,天煞孤星啊,逮谁克谁,我可不敢领回家。”
闻言,谢浮眸光微沉,冷眼看着两人一路闲聊。
“谁说不是呢,爸妈本来都挺硬朗的,自从接他回家,身体一天比一天差。”
“是吧,才十二岁,这都克死几个了?我——”
两人突然急停。
身前,一道身影从开水房出来。
谢浮看向沈寂。
不知多久过去,他长高许多,仍然青涩的眉眼初具冷峻,有非同寻常的沉稳。
他没有开口,淡淡扫过走廊里这两张尴尬的面孔,提着水壶回到病房。
病床上的年迈女人还昏睡着。
沈寂掺了水,熟练为她擦过手脸,才从一旁拿起书本,在床边陪护椅上坐下。
病房里的另外两人很快站不住了。
“沈寂,那什么,既然奶奶没醒,你先在这好好照顾她,我们晚上再来……”
话音刚落,脚步声忙不迭离开病房,渐行渐远。
沈寂听着,慢慢放下书。
他的视线转向病床,视线的焦点却落在空处。
他出神良久。
谢浮看着,负于身后的手不由收拢。
“咳……咳……”
沈寂起身,走到床边。
奶奶疲惫地看他,脸上露出不赞成的神色,虚弱地说:“沈寂,你怎么还在这?”
沈寂抬手按铃,只问:“有哪里不舒服?”
奶奶轻叹。
她摸索着抓住沈寂的手:“你还这么小,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沈寂沉默着,任由她的力道圈住手背。
到护士来时。
她又睡下了。
病房里再度静得落针可闻。
谢浮注视着沈寂如今并不挺拔的背影。
他长久立在床前。
一声细语传来,轻得不再像他。
“别走……”
谢浮五指收拢愈紧。
他上前一步,还未走到沈寂身旁,房中兀地落下道道灰色光柱,将一切静止。
场景旋转。
灰色灵力凝结的枷锁一再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