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执昌又道：“若叔叔不喜此物，我再换其他。”
“不用换。”沈寂说，“这件也拿回去。”
执昌垂眸。
他沉默片刻，抬眼看向沈寂：“叔叔不愿我来贺喜？”
沈寂说：“不是——”
执昌又敛起眼睑：“却为何不愿收下我的贺礼？”
沈寂直觉头疼，抬手捏了捏鼻梁。
和谢浮之间的事，他不想执昌也掺和进来，搅得乱上加乱：“我不需要你破费。”
“为叔叔，便不是破费。”
桌前，一袭靛蓝身影固执立在原地，和九千五百年前如出一辙。
沈寂叹了口气。
脑子还没完全治好，花钱如流水的毛病又复发了。
但执昌坚持，他只能作势收下，免得他再表现出什么不满，下次过来又有新的“贺礼”。
执昌又道：“请叔叔双修前服下，效用最佳。”
“……”沈寂说，“好了，你去忙吧。”
执昌似有会意，看了看他，再看向谢浮，低头道：“是。”
看着他转身离开，沈寂才抬手压下盒盖，对谢浮说：“这两粒丹药，你自己处理吧。”
谢浮道：“执昌所言非虚，此物温养神魂，是为奇效。”
沈寂说：“还没这个必要。”
谢浮看向他：“以你如今忙碌，你我无可修行结契，神魂难得补足，一月之期势必拖延。”
沈寂皱眉：“拖延多久？”
谢浮道：“结契一日不成，便拖延一日。”
沈寂不由转向桌上的木盒。
谢浮道：“你如此避忌，莫非怕我对你下手？”
沈寂冷静分析：“我们目前的情况，不适合双修。”
谢浮冷眼看他：“雪域封印十日，未见你有此顾及。”
沈寂：“……”
他稍稍正色，“往事就不要提了，此一时彼一时。”
谢浮道：“彼时此刻有何不同，我受制于你，适合与否，皆由你裁断。”
“……”沈寂说，“你今天……”
“我今日如何？”谢浮语气沉沉，“是你想坦诚相见，我顺你心意，有何不妥？”
心间起伏多如一潭死水，今日唯独提及封印，他才察觉沈寂一丝异样。
沈寂来历未明，与仙界牵扯未清，他本不该过多谈及五界，涉险甘为众矢之的。
而面对沈寂，他已一再失言，一再避退，得来的也不过是沈寂一再推拒。
他道：“你不愿做的，起誓也可食言，我又能如何。”
沈寂无言以对。
他知道谢浮指的是他曾经答应双修的事，但那是在谢浮骗他结契之前。
神魂之契还在，任何不恰当的举动都不稳妥。
与其导致泥足深陷，他宁愿当一个食言而肥的小人。
院内的冷清维持长久。
谢浮道：“不服此丹，结契也需神魂交融。”
沈寂暗叹：“我知道，你让我想想。”
其实典籍里温养神魂的秘法，本身也值得商榷，可除此之外，他找不到更合适的办法，只能凑合。
有更便捷更快的鸾凤和鸣丹，为尽早解契考虑，他也应该答应。
只不过……
沈寂看着谢浮拂袖收起木盒，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谢浮，你觉得，用更和平的方式连通五界，会怎么样？”
谢浮收起鸾凤和鸣丹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他。
回到行汤宫后，沈寂先把谢浮的回复告诉玄宸。
玄宸早猜到谢浮不会任由岳释在三灵境作乱，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只问：“他何时回返？魔尊与公主已前往调遣人手，随时准备接应凤皇。”
沈寂说：“他暂时不回去。”
玄宸一怔：“为何？”
实情不好说明，沈寂随口说：“执昌的病没治好，他不放心。”
“……”玄宸看向通明殿，一时反应不及。
谢浮与执昌自幼结识，交情深远，他有所耳闻，可执昌实力高强，何须谢浮如此担忧，竟连妖界动乱尚且顾之不及，为其留下，遑论谢浮历来不近人情，怎会公私不分，若换作——
念及此，玄宸忽而一顿，转向沈寂。
洛凝不疑有他，忙说：“沈兄，那怎么办，执昌统领的病需要久治，不是一时之症啊！”
沈寂说：“没事，过几天我再劝劝。”
洛凝才松了口气。
她实在担心，若是因她技艺不精，耽搁了妖界大事，岂非她的过错。
想到这，她转向玄宸，见玄宸仍看向沈兄，眼神有些复杂的模样，不由拍了拍他的肩膀：“在想何事？”
玄宸不动声色：“无碍。”
他只对沈寂说，“凤皇处，还要请你多劝几句。如有难处，洛凝写下药方，你带回去交给凤皇，不失为救急之法。”
洛凝眼睛一亮：“这样也好，温养药浴，药材齐备即可。”
沈寂看玄宸一眼。
玄宸收回视线，没去看他，似乎一无所觉。
系统紧张地说：“玄宸这个坏事鬼，怎么就他事多！宿主，怎么办啊？”
洛凝已经掏出纸笔，又被沈寂按下。
“他的伤不能大意，”沈寂说，“我不懂医术，到时候出问题，一来一回耽误时间，这样吧，我劝劝谢浮，干脆带你一起回岐山，有备无患。”
玄宸：“……”
洛凝眼睛又亮，连连点头：“这样更好！统领的伤确实不可马虎，若有发作，我也好为他诊治。”
沈寂笑了笑，转向玄宸：“有道理，你觉得呢？”
“…………”玄宸唇边弧度勉强，“所言极是。”
洛凝抓住沈寂的手臂：“沈兄，凤皇是担心统领伤势，如今有我随行，你快去劝劝凤皇，我们即刻便能出发。”
沈寂说：“不急。”
洛凝又点头：“急的！”
方才东应宫一行，她看得明明白白，后来沈兄离去，她也听玄宸等人分析利弊。
岳释打开封印已对凡间不利，若再不阻止，必成祸患，她怎能坐视，又怎能不急。
沈寂说：“放心，谢浮在三灵境有布置，云烺也在封印通道等着岳释上门，他暂时没那么大的能力逃过追捕。”
洛凝才放松稍许：“真的？”
沈寂说：“嗯。”
有云烺留守，形势没那么危急。
何况有妖界卷轴，谢浮随时能回去，早一步或晚一步，区别不大。
玄宸也道：“不必惊慌，妖界不止凤族，此事交由凤尊，他自有安排。”
洛凝左右听完，似懂非懂，还是继续掏出纸笔，在上面写下药方，以备不时之需。
玄宸余光看到，再看沈寂，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举拳咳了一声，一言未发。
谢浮归期不了了之，沈寂接过洛凝递来的药方，又问：“山玄苍玉研究得怎么样？”
常仪被郁华药物控制几千年，轮回里没出现她最终保持清醒的原因，但那串她从不离身的十八颗玉珠肯定至关重要。
伏黎每逢月圆会加深一次毒素，能坚持一千年，现在想想，应该也是无意间受它庇护。
洛凝面露失落，摇了摇头。
玄宸解释道：“长公主魂散，魔尊心有郁结，并未答应将长公主遗物交由洛凝保管，此事还需公主在旁规劝。”
他说完，没过多久，九殷恰时匆匆回来。
她之前和伏黎一同出发，调兵遣将，现在独自回返，落地先向众人说明情况，才问及凤皇如何，听到肯定的消息，亦是松了口气。
她看向沈寂：“仙君慷慨相助，九殷没齿难忘。”
沈寂说：“举手之劳。”
系统赶紧提醒：“宿主，我们还剩最后一点好感度就能拿下九殷了，加油啊！”
沈寂已经看到九殷手里紧握的一枚玉珠。
水青晶莹，玲珑剔透。是山玄苍玉。
他看向九殷：“岳释的问题不急一时，公主为魔尊离魂症奔波，还是先和洛凝商量怎么用药吧。”
有常仪遗愿，伏黎和岳释注定会是死敌，在正式交手前，帮伏黎恢复巅峰修为，会是一大助力。
九殷微怔，意识到他已看出她掌心荧光，才道：“九殷惭愧。”
大难当前，她总拘泥于父尊病症，实属不该，可父尊离魂千年，如今得有机会治愈，她诸多安排过后，实在难以定下心来。
沈寂对洛凝示意。
洛凝领会，上前一步到九殷身旁：“公主，事不宜迟。”
两人结伴去商量山玄苍玉药用时，沈寂在殿内扫过一圈，问玄宸：“楚遮呢？”
事关封印，这场讨伐之战，鬼域怎么会缺席。
玄宸道：“魔界事毕，他已返回鬼域，也好尽快将此事当面告知鬼王。”
沈寂了然。
岳释公然叛出魔宫，打破封印，已经是向五界宣告他的立场、和对封印的熟悉，加上伏黎的离魂症不再是秘密，先前一度中断的调查终于有迹可循，结果显而易见。
玄宸看向沈寂：“仙凡封印，仙帝疑心亦是岳释所为，你以为如何？”
系统痛骂：“这个仙帝，还没有玄宸一半的智商，每天怀疑得不少，一次也说不对，就是仗着年纪大，老是误导玄宸，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沈寂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表现得太过斩钉截铁，只说：“没有证据，还不能断定。”
玄宸却能看出他的偏向：“你认为不是他？”
沈寂反问：“如果是岳释，他为什么要打破仙界封印？”
玄宸道：“他在魔宫行事，也十分恣意妄为。”
沈寂与岳释结怨不深，岳释却暗中对沈寂下如此杀手，若非楚遮身负轮回法，凶手至今仍逍遥于魔宫。
胆大妄为，身法诡谲，实力亦不可小觑。
沈寂说：“仙帝的看法我不否认，不过这件事的疑点不能解释清楚，我还是保持我的观点。”
玄宸知道他口中疑点指代什么。
当初沈寂曾提及，魔界于各界安插眼线，不会如此大动干戈，打破仙凡封印，势必引火烧身。
三界齐聚魔宫，其一便是为此而来。
此后沈寂察觉伏黎离魂症，也正是逼出这场祸患的源头。
换言之，打破仙凡封印，与岳释有弊无利，何须多此一举。
玄宸眸光转往通道方向：“如他是为打破四处封印，将仙界视作破局之点，倒也算兵行险着。”
沈寂不置可否。
四处封印，的确仙凡通道最适合作为突破口。
三灵境是谢浮自己的领地，动手之后需要自行处理，比较麻烦；鬼域在四界中相对积弱，事后不一定能如谢浮所愿，搅乱局面；
魔界对其余三界下手，不论谢浮有意还是无意，都是祸水东引的最佳选择，何况魔界不稳，抽不出人手再去讨公道；
只有仙界，国泰平安，很有多余的精力用来寻找真相。
这些是他从原文内容和亲身经历推断，而谢浮活了一万年，继任凤皇高位三千年，只会比他看得长远。
原文里，谢浮同时打破魔界和鬼域两处封印，都没能引起太多怀疑，打破最后一道妖界封印，也是由他自己暴露。
不像岳释，封印破得这么明目张胆，看起来非常有恃无恐。
沈寂忽而眉心微动。
一个念头从他脑海中划过，还没彻底成型，耳边突然传来洛凝的声音。
“成了！”
玄宸先回眸看过去：“这么快？”
洛凝笑着说：“有公主一旁教导，自然快啦。”
九殷道：“是仙子医术高明——”
“客套话先留着吧。”沈寂打断她，“趁现在时间充裕，治病要紧。”
九殷点头道：“仙君说得极是。”
洛凝也说：“那我们这便出发吧？”
魔尊的病治了这么久，她实在想尽快让病人痊愈，让公主安心，有了这个好消息，她在行汤宫也待不住了。
九殷道：“走。”
她携起洛凝的手，往前一步，踏云而飞。
玄宸落在两人身后，也和沈寂并肩飞向太罗殿。
他们落地时，殿内魔将早已退尽，只剩两排魔卫静守殿外，见到九殷等人，纷纷行礼。
九殷摆手，看到伏黎一人独立殿中，正看着掌中缺了一颗的珠串，神情惘然，不像悲痛，也尚未全然解脱。
见他这副模样，九殷抿了抿唇，跨入门槛时刻意加重脚步。
“父尊。”
伏黎回过神来，看向门口：“是你们。”
九殷道：“父尊，洛凝仙子已写出治病药方。”
伏黎对此显然不以为意。
他将珠串拢回腕间，看向九殷，坚毅的面孔露出一抹苦笑：“常仪说得没错，九殷，我如今比你尚且不如。”
九殷皱眉：“父尊？”
伏黎道：“你心清目明，知晓对错，与我不同，已被蒙蔽了这双浊眼。”
九殷道：“是离魂症干扰父尊判断，不过无碍，有仙子医术，父尊病愈无需长久。”
伏黎笑了笑，不再多言。
他看向洛凝，余光扫过洛凝身旁沈寂，静静一顿。
沈寂仙君。
从九殷口中，他不止一次听过这个名讳。
与楚遮相近，与玄宸交好，更与谢浮情同手足，实属难见。
先前东应宫处，此子确是沉稳泰然，尚可托付。
比之玄宸——
见玄宸走到洛凝身侧，伏黎心中冷哼，出声道：“若能治愈离魂之症，除洛凝仙子外，当属沈寂仙君相助最多，还未告谢。”
沈寂正要开口。
伏黎又道：“今日再见，我有一不情之请，还请仙君考虑一二。”
不情之请？
系统的声音里满是疑惑：“宿主，我怎么觉得这句话好耳熟啊？”
它还没想起来。
一旁三人的神色都复杂起来。
九殷急急上前一步：“父尊——”
伏黎抬手压下她的话音，接着对沈寂道：“魔界中人，不懂得仙界弯弯绕绕，我便直言了，沈寂仙君，可愿与小女结仙魔之好。”
帝寰曾有意与魔界联姻，他尚未答应，便看出玄宸这小子志不在此，他怎能让九殷委屈，联姻之名，不提也罢。
沈寂才貌更佳，修为虽略迟几分，但几次见面，每每长进可谓一日万里，闻所未闻，想来前途不可限量，岂会不如一个帝君。
玄宸不由看了沈寂一眼，握住洛凝的手，不动声色，往后退了半步。
“父尊！”九殷语气稍带急切，对伏黎道，“你浑说什么，沈寂仙君已有道侣！”
已有道侣？
伏黎看向沈寂：“你可愿与道侣断情。”
“父尊！”听到这一句，九殷眼底透出微微怒色，“莫再出丑了。”
沈寂失笑：“多谢魔尊抬爱，不过我和道侣情投意合，公主看来也没有此心，还是算了吧。”
闻言，玄宸默默无言。
看出九殷不满，伏黎没去强求：“那便罢了。”
玄宸才清咳一声，和洛凝上前道：“魔尊病情不可延误，该当尽早动手。”
伏黎道：“有劳。”
三人走向内殿，九殷难得没跟进去，只满面歉意看向沈寂：“父尊并无恶意，万请仙君海涵。”
沈寂笑说：“没事。”
原文里，魔界风气本就很开放，言行举止都落落大方，没什么忌讳，伏黎只是问了一句，也没逼迫，他还没有这么小的气量，更用不着海涵。
见他面上并无异色，九殷才放下心来：“多谢仙君体谅。”
沈寂说：“魔尊的关键时候，公主进去陪护吧。”
九殷往里看了看：“有帝君在，不必了。”
“去吧。”沈寂说，“正好我要回一趟通明殿。”
提到通明殿，九殷了然：“也好。”
她送沈寂走出殿外，见沈寂的身影没入云层，才转身折返。
就在通明殿上空，沈寂突然听到系统的任务完成播报。
“太好啦！”系统高兴地说，“宿主，你快看，九殷的好感度满三十点，她的支线任务终于开了，快快快，看看内容！”
不需要沈寂操作，它已经打开了任务面板。
沈寂扫过一眼，已经看出端倪。
九殷的任务内容，和楚遮的任务很相似。
还没点开详情，沈寂先在通明殿庭院落地。
周围静悄悄的。
执昌守立殿外，见到他，当即过来：“叔叔。”
说完，他又道，“听闻魔尊于太罗殿中，向叔叔求亲。”
沈寂走向殿内，看他一眼：“听闻？”
这件事发生在太罗殿，时间也没过去太久，这么快就传到了执昌嘴里？
沈寂脚下顿住。
他回身看向执昌。
“你的陛下听闻没有？”
执昌不答，目光忽然越过他的肩，看向窗前。
沈寂：“……”
他再转身，正对上谢浮冷厉如银的眼。
执昌往殿内看过，见到熟悉身影，扶剑转身退下了。
谢浮站在原地，已经收回视线：“伏黎重症未愈，你怎会有闲暇来往通明殿。”
沈寂听他的语气，神色不改：“魔尊的病不用我帮忙，我有正事找你。”
“哦？”谢浮淡淡道，“莫非是驸马事宜？”
沈寂：“……”
他精简解释，“这是个误会。我和公主都不知情，魔尊随口一提而已，我已经拒绝了。”
谢浮转眼看他：“随口一提？鬼域在前，魔界在后，以沈寂仙君风采，误会的不是伏黎，恐怕是你。”
沈寂失笑，转脚走向他：“鬼王魔尊乱点鸳鸯谱，你也来笑话我吗。”
谢浮没接口。
“真的是误会。”
沈寂只好强调一遍，“不论你从哪里听到的消息，但既然你听说了，就应该知道，公主也对魔尊这个提议不太高兴，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魔尊一时兴起，难道这也算我的错？”
谢浮道：“若非你与九殷素日亲近，伏黎又怎会一时兴起？”
“你这算不算欲加之罪？你什么时候见我和公主走得近。”
沈寂无奈，“谢浮，讲讲道理，我已经把我每天忙的事都告诉你，哪里还有时间考虑这些。”
谢浮倏又看他：“如此说来，不是不愿，是你不得空闲罢了。”
“……”沈寂改口，“即便有时间，我也一定不会考虑。”
谢浮语气平平：“是吗。”
沈寂笑说：“不是吗，我的空闲时间基本都在通明殿，就算想考虑——”
话到这，他话音忽而止住。
系统听不懂他们为什么在讨论这种没有意义的废话：“宿主，你跟大反派解释这么多干嘛，他误会就误会呗，你们又没关系，要我说，洛凝和玄宸是官配，九殷也不错嘛，你跟她凑个道侣也挺好的，魔界驸马哎！说出去多风光！”
沈寂在它毫无建树的意见里转向窗外，转而说：“我来是想问你，妖界有消息传回来吗？”
谢浮凝视他的侧脸，片刻才道：“罥赤台不曾截获岳释行踪。”
沈寂问：“岳释手里有没有妖界卷轴？”
谢浮道：“卷轴自有定数，魔界之中，唯有伏黎尚余一张。”
沈寂想了想，问他：“你确定其他妖族私下不会送出卷轴？”
谢浮道：“嗯。”
他会这么说，一定是有特殊法门确定卷轴数量。
沈寂没去追问，只说：“刚才在行汤宫聊起岳释，我想，他这么大张旗鼓打破魔界封印，暴露踪迹，难道仅仅是为了报复？”
岳释是魔界中人，离开魔界的方法数不胜数，从魔凡通道脱身是最轻松的一种，不会惊动任何人，几乎可以销声匿迹。
即使伏黎封锁封印通道，以岳释对封印的了解，充其量是多费点时间。
偏偏岳释选了最声势浩大的下下策。
岳释身份特殊，绝域气息阴损，站在他的角度，一旦暴露，势必是五界众矢之的。
常理推论，岳释懂得蛰伏，暗害伏黎的计划在原文精准实行，是导致魔界分裂的直接原因，他有智谋，有手段，在没有好处的前提下，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毕竟在封印破碎之前，岳释已经悄无声息离开魔宫，他完全有机会静悄悄地走，至少有机会在被发现前摸进三灵境，设法和龙族联络。
这样不走寻常路，可以说是他自己诱发出现在的危机四伏。
系统云里雾里：“宿主，岳释暴露踪迹不是肯定的吗，有常仪在，大家都知道他和绝域气息有关，一定会去妖界的。”
沈寂说：“他打破封印后，九殷才决定去东应宫。”
“对哦……”系统又说，“不对！岳释暴露是因为楚遮的法宝，他早就知道楚遮能施展轮回了，说不定是他做贼心虚，慌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呢？”
沈寂说：“那是你。”
楚遮的轮回法，岳释一定会考虑到，更应该继续掩藏行踪。能中庸示人几万年，蛰伏一千年，他不是会自暴自弃、自断后路的人。
系统：“…………”
过分了。
真的过分了宿主。
沈寂看向谢浮。
谢浮也正看着他。
平日冷厉的银眸微凛，夜雪一般深沉，倒映着眼前人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你疑心他欲前往鬼域？”
沈寂唇边不经意牵起笑意。
和谢浮商量，有些事不需要说得太多，谢浮自然明白。
他问：“你也猜到了，什么时候？”
谢浮道：“不久，与你相差无几。”
沈寂说：“那你觉得呢？”
谢浮微顿，仍然道：“鬼域封印，与三灵境无关。”
沈寂轻笑一声。
谢浮薄唇微抿，避开视线：“鬼域积弱已久，自封印之初，与三界少有来往，与凤族无甚交情，沈寂，我从不做无用之功。”
沈寂说：“我知道。”
谢浮转眼看他：“封印仅余三灵境与鬼域两座，如今你我无可断言岳释前往何处，凤族自当以三灵境为先——”
沈寂说：“好了，你不帮鬼域合情合理，我没想劝你。”
他笑，只是因为谢浮的回答和他猜得一字不差。
谢浮看着他：“你想帮他？”
“他？”沈寂说，“谁，楚遮？”
谢浮不语。
沈寂其实也在犹豫。
就像谢浮说的，岳释的去向，他们都是猜测，不能断言，只是从他个人角度来看，鬼域的概率更大。
鬼域积弱，比有凤皇坐镇的妖界好对付太多。
一旦鬼域封印打开，四界连通，这个世界也就基本快要乱起来了。这和书里谢浮的想法倒很一致。
从大局考虑，他应该先去鬼域和楚遮会和。
即便最终岳释不选择鬼域，三灵境有谢浮，他的存在没那么重要。
沈寂看向窗外。
庭院里的身影如常扶剑侍立，恪尽职守，一如既往。
执昌的脑子还没治好。
中断治疗，不确定会有什么影响。
沈寂轻拂腰间玉简。
还有傻鸟的神魂之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