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被他抱的突然,还未做出什么反应,后背就已稳稳落在整齐的床榻上,如瀑的长发从肩侧倾泄,将床内旖旎与外面隔开,自成了两个世界。
外面的梨花香气弥漫,似乎点燃着情欲,衣物渐渐褪去,两人交叠着相拥在一起,彼此之间,不留丝毫缝隙。
四目相对,彼此间胸膛紧贴,心跳声一下比一下炽烈,沈恪凝视着顾晏的脸庞,低头亲在他的鬓间,“清安?”
顾晏微微抬起头,在他的眼睛上轻柔落下一吻,“阿恪,我在。”
那些不安与忐忑尽数消散,只余深深的倾慕与爱惜,沈恪低下头,款款轻吻着顾晏的鬓发与耳垂,一面又轻柔地细细抚摸他的肩侧与手臂。
顾晏亦纵容地回应着沈恪的抚慰,左手环住他的后颈,另一只手落在他的腰背,轻缓地安抚与摩挲,继而双唇相贴,舌齿纠缠,此时此刻,两情相悦,再无其他。
床榻吱呀吱呀地作响,顾晏陷在绵软的被褥间,平素沉静的眸此刻略微涣散,眼角泛着红晕。
沈恪的手细细抚摸着,从后颈一路向下,同时细碎的吻也一点点跟着延伸,没有放过任何一处地方,动作极轻极柔,仿佛对待绝无仅有的珍宝。
顾晏身体不受控制地泛起阵阵麻意与酥软,肌肤在一个个灼热的吻下颤栗,但他抓着沈恪的肩膀,感受着对方的珍重与爱惜,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完全放纵着,任他在自己身上流连肆意。
沈恪见他身体放松,浅眸微阖,隐约是适应了过来,定定瞧了半刻,心中满怀情愫再次询问一声“清安?”
“……嗯。”顾晏似有若无地回了句,全然地纵容。
沈恪低头又亲了亲他,将他翻过身去,同时令一只手拿过枕头小心地垫在顾晏的腹下。
这种姿势,使得顾晏的身体完全地呈现在了沈恪的眼前,宽肩窄腰,双腿修长紧致,一身肌肤较常人偏白,恍若雪玉。
墨发披散在脊背半遮半掩,沈恪将其撩开,便露出那雪白的后背,顺从心意地低头吻在其上,细细亲吻,一手已慢慢往下滑,至臀隙间。
身下的欲望早已昂扬,但沈恪紧皱着眉,汗水一滴滴从硬削的脸颊落下,他慢慢地,一点点耐心地扩张着。
顾晏感受到大腿间抵着的坚实,也是抿紧唇,他已做好了沈恪冲撞进来的准备,却没曾想青年竟硬生生忍了下来,慢慢地伸进手指,耐心着扩张。
异物进入体内,肠壁一点点吞咽着对方的手指,分泌着液体慢慢湿润,不疼但是有股难以形容的感觉。
先是摩擦着大腿内侧,而后等差不多时,沈恪低低喘息一声,倏然沉下腰身,那根硬挺一点点就这样不受阻拦地进入最深处,两人彻底交合。
俱是闷哼一声,顾晏本能地全身一紧,双腿微动,就要转身去看,但沈恪有力的手臂已牢牢将他抱住,身体更重地压在他背上,细细亲吻着他的后颈,安抚着,摩挲着。
等两人全都适应后,沈恪才渐渐加快了速度,慢慢有力地撞击起来,极深而极重,每一次进出都能感受到温热紧俏的肠壁死死地绞着,仿佛本就一体,不曾分离。
沈恪简直要沉浸在这样紧密的结合中无法自拔。
顾晏的腹部随着身后那人撞击的动作而不断地一次次被用力压在腹下的枕头上,叫他有些不适,因此只能用手肘撑在榻上,将腰部微微抬高些,承受着青年更为有力的冲撞。
而就在此时,湿漉漉的吻沿着光滑的脊背一路落下,轻细地咗吻,带着安抚,“清安,是我弄疼你了?”
其实不疼,只是那种感觉极其陌生,大腿内侧间敏感的肌肤被炽热的坚昂紧紧摩擦,激得滑腻的皮肤不能自主地细微颤栗起来,但顾晏并不反感,他摇头,“无妨,你继续。”
这种小心翼翼而珍重的对待,不叫他反感,反倒是陌生而触动。
话落,双唇再度被结结实实地堵住,沈恪轻轻咬住他的唇瓣,而后抵开齿关,舌尖交缠。
不知何时,沈恪的手已扣住了他的双腿,俯身附在了他的脊背上,温热的吐息一点点吹拂在后背上。
身体渐渐被陌生的快感控制,顾晏双手半抓着沈恪的肩,双眸略微茫然,虚虚地看着空中的一点,感受着两人紧密地交织。
沈恪亦看着这样的顾晏,他已不知身在何方,仿若做梦,只觉这样的顾晏太过叫人心动,又情不自禁地亲在这人的鼻梁,然后含住微凉的耳垂,腰身继续有力迅疾的动作。
顾晏的脊背已稍微泌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身后沈恪的动作快速而有力,力道若狂风骤雨,逼得顾晏腰身也一起一伏地耸动,床榻发出了响声,似乎快要承受不住了般。
沈恪年轻挺拔,又武功不俗,顾晏伤刚愈,与之相比在体力上自然相形见绌,此刻这场持续了几个时辰的性事便叫他颇耗精力,连呼吸也沉沉了几分。
他一露疲倦,沈恪立马便觉察了去,眸子沉了沉,加快了动作,力道也大了几分,随着最终一次的猛烈的冲撞,一股炽烫的热流激溅在腿间。
紧接着,沈恪紧紧搂住身下人的腰身,慢慢地退了出去。
而后他凑过去,密密吻吮着那蒙着点点细汗的肌肤,掌心则在那线条流畅浑润的躯体上细心爱抚,一举一动间,缠绵亲昵之意尽现,极近珍视爱惜。
顾晏此时微阖着眼,漆黑的长发微微散乱着,被汗水浸得泛着湿意,有几缕粘在泌着细细汗珠的后颈上,衬得极其动人,叫沈恪忍不住再抱紧点,恨不得融于骨血。
“小舅舅,我真高兴……”
他没唤清安,而是叫了最本能、最亲昵的称呼,颇为禁忌与缠绵。
而顾晏的睫羽也在此刻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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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恪×顾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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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光照入屋内,沈恪下意识地想抱住身侧的人,却落了空,瞬间惊醒。
醉意消去,昨夜的一幕幕在脑中浮现,缠绵朦胧的记忆叫他整个人呆在原地。
他竟然?他疯了吗?!
但很快,沈恪也来不及去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因为他见着了在梨花树下静站着的顾晏。
梨花落下,顾晏已然穿戴整齐,眉眼沉静淡然,若忽略掉后颈不经意露出来的红痕,确实要叫沈恪怀疑昨夜的痴缠仅是一场幻梦。
“清安……”他正欲过去,想询问下顾晏的身体状况,但顾晏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叫他钉在了原地。
“阿恪,该回去了。”
语气平淡,神色清冷,只是看着沈恪的眼神复杂至极,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沈恪一下子就感受到了顾晏的不同,那股温和包容淡了,属于顾氏家主的矜贵疏冷则明显了起来。
手指有些颤抖,昨夜的狂喜与温情尽数远去,沈恪低头,声音沉沉,“……小舅舅……”
“你都……想起来了……?”
像是接受死刑的囚徒,沈恪一字一句问的吃力。
顾晏没回他,只是唇更为紧抿,神色极其冷淡,只有微颤的睫毛泄露了其并未有表面那般平静。
沈恪彻底闭眼,他不敢再去看那人,也不敢再奢求什么,只能哑着音,慢慢道,“我、我的人马上就来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回建安,您放心……”
“……嗯。”
“这些时日、是我冒犯了……”沈恪说的艰难,他从未如此清醒意识到,那些时日的温情不过是他偷来的而已,他哆嗦了一下,“回去之后,要杀要剐,随您处置……”
“阿恪。”那人神色复杂,各种情绪从眸中逐一闪过,最后隐入沉静的深潭,“我们暂时,冷静下。”
话毕,陷入冷场,从未有过的沉默在两人间漫延。
直至沈恪的下属前来将他们接回建安,两人都再未有多余的交流。
沈恪一路上心神不宁,他忆及自己对顾晏所做的种种,只觉得自己当真鬼迷心窍,无可救药,一方面又明白他和顾晏再也回不到以前了,一时间心如死灰。
建安,顾府。
顾席在门外焦急地徘徊,远远地见了车马,霎时激动地迎上前,却见沈恪骑马走在最前面,神情灰败,加上没看见顾晏的影子,一颗心顿时吊起来。
“家主,人呢?”他问的不安,眼睛紧盯着沈恪,唯恐听见什么可怕的答案。
沈恪身子僵了僵,抿唇回了句,“在后面的马车里。”
顾席放下心来,他长长呼出一口气,“万幸!”
他露了笑,便也有心思打趣沈恪,“你见了家主,怎么没跟家主一起回来?”
以往哪次沈恪不像根尾巴样紧跟着顾晏,就朝着之前顾晏遇险时,沈恪那紧张劲,顾席都以为沈恪一定会寸步不离地守着家主,没曾想这次竟然一个人远远地走在最前面。
沈恪又是顿住,抿紧唇,未语。
顾席见他反应,后知后觉到气氛的不对劲,他疑惑,“家主平安回来,你怎么感觉有点不高兴?”
“难道家主受了重伤?!”
这也不对,要是顾晏受了重伤,沈恪绝不会在这里跟自己说话。
顾席自己在那里猜了半天,眼见后面顾晏的马车也快到时,一直沉默伫立着的沈恪终于有了反应。
他看着顾席,神色冷淡,但语气却格外认真,“小舅舅之前受了伤,现在虽已经痊愈,但身子还是虚弱,你后面多注意点,用上好的药材仔细温养……还有记得看着点,别让他太劳累……书也别看久了……”
沈恪从来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还全是一些琐碎的事情,这把顾席说的一懵。
“你给我说这么多,那你呢?”顾席听出些不对来。
“我平日在南主府,事情繁杂,可能抽不开身。”沈恪低眸,这样回道。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沈恪以前从来不会将关于顾晏的事假手他人,今天却一再反常。
别说什么事情繁杂,就沈恪能抛下整个建安孤身救顾晏这事就知道,没什么事情是能比过顾晏的,但今天他却拿这个来当借口。
顾席天真了点,但不蠢,他皱眉,“你和家主是不是闹矛盾了?”
睫毛微颤,沈恪没有回答,在顾席又要追问时,他抬头打断了顾席,“不用问了,什么事都没有。”
“反正、等家主到了后,你就按我说的多注意些……”
“你现在要去哪?”顾席听明白沈恪的意思了,“你不留下来?”
“……不留了。”
沈恪转头,看了眼逐渐靠近的马车,眸中泄出几分心灰意冷,他声音干涩,“我得先回南主府去处理事情。”
“诶——沈恪你……”
顾席在身后叫他,但沈恪背影萧瑟却走的决绝,不一会儿就失了踪影。
等顾晏下马车后,就见顾席一众顾氏子弟守在府外。
他平静地扫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顾席等人身上,“这些时日,辛苦你们了。”
一众顾氏子弟顿时眼眶一红,“我们都没什么事,倒是家主您才是要好好保重身体,这次真是,大家都很担心您……”
顾晏神色微缓,宽慰了几句,他声音沉静,只站在那里便叫人安心,所有顾氏族人也俱是安定下来,在他的吩咐下渐渐散去。
最后只留了个顾席在原地,看着他面露犹豫。
顾晏看过去,却见顾席支支吾吾半天,终于小心问道,“家主,您是不是在生沈恪的气呀?”
顾席问出口,心顿时高悬,他对顾晏极其敬畏,这次算是为了沈恪才鼓起勇气,就沈恪那性子,绝不可能主动躲着家主,只可能是家主不愿见到他,才会是刚才那副样子。
他低着头,紧张等待间,却听顾晏的声音从头顶轻缓飘来,“……不是生气。”
“只是、”语气顿了顿,“……”
但顿了半响,也没个后续,沉默许久,顾席忍不住抬头,便见顾晏唇紧抿,似乎再次忆起什么,神色似冰冷,又似纠结,复杂至极。
顾席第一次见家主如此情绪外露,心中微微惊讶,也知沈恪兴许真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才叫家主这般在意。
但依沈恪对家主的敬爱,他会做什么事?
顾席彻底是摸不着头脑了。
到最后,顾晏也没说清楚他对沈恪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叫顾席为沈恪揪起心来。
于是在分开时,又忍不住对顾晏道,“家主,我不知道您和沈恪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阿恪他、真的很在乎您……”
“从小到大我一直都知道家主您对沈恪他很重要,就像这次家主您遇险,沈恪就不顾所有人的阻拦,拼着命孤身潜入金陵想要救您出来。”
“就连刚才离开时,他都反复叮嘱我,要好好注意您的身体,不要让你太劳累,不要让您看书看太久,不要让您着凉了……但是他叮嘱了这么多,却不敢留下来亲自对您说,只能叫我来转托给您……”
“我很少见到沈恪,那个样子……”
每一次见到,却都只能是因为一个人。
顾晏久久沉默了,他目光定定落在空中一点,仿佛在思虑什么,良久,轻浅地叹了口气,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我知道了。”
就这么一句,仍旧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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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的这两三月,建安在之前的安排下并未大乱,只是从北方南下的士族一时有些难以安排。
如顾氏之类的名家大族倒还好,底蕴非同小可,即便南渡,也能在建安快速站稳脚跟。
但剩下的许多小世家,顷刻间遭此大难,即便跟着南渡,但仍旧元气大伤,在建安与那些本地的门阀相比,就被排挤了出去,一时处境艰难。
沈恪听着底下的人汇报情况,随意“嗯”了一声,此事不必多管,本地门阀与南渡士族必然会有利益上的摩擦,这本就是他所预料到的。
不过想到士族,便又想到了顾氏,神色恍惚一瞬,有那人在,顾氏必然无忧,自然也不需要他多做什么……
更何况如今,小舅舅,肯定也不想见到他。
春生进来时,便是见着南主又坐在桌前,陷入一阵不知名的沉默。
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春生心里暗想。
自从南主回来后,便时常这样独自坐着,看着壁上挂着的逐日弓久久不语,身影无端萧瑟。
据他所知,南主的那位心中人应该已经平安回来,怎么如今,反更忧虑。
不过这些想法在上首之人目光落过来后尽数收敛,伏低身子,向沈恪告明来意,“南主,最近有个小世家的家主自称是您的父亲在建安行事,不知如何处置?”
“父亲?”沈恪玩味地念了一遍,久远到陌生的面孔浮现,继而露出冷笑,“竟然是他。”
早就被忘到脑后的人,如今竟然敢借他的名头行事,也不知道沈庸怎么还敢自称是他的父亲?
也好,也罢,有些事情也该了了。
沈恪神色微冷,“把他叫过来,我要见他。”
朱漆门,同台基,深沉静默的侍卫分在两侧,仆人恰到好处地微笑,在前面不言不语地领路,一片寂静中,沈庸忐忑不安在后面跟着,心中已经开始暗暗后悔,他不该一时冲动就来招惹这家伙。
仆人将他领到大厅门口,就安静停在了外侧,沈庸明白这是得自己进去了,想到传闻中对南主的定论,冒出点恐惧,吞咽下去口水,还是硬着头皮迈出了步子。
鎏金熏炉飘着寥寥的烟,闻不出具体什么香料,只觉厚重而清韵。
天光由四面镂空窗棂射下,落在大厅正上首的青年身上,将其衬得清寒凛冽。
沈庸甫一见着面前俊美冷漠的青年,一时竟不能将其与数年前那瘦小阴郁的少年联想到一处,只在不经意对上那双讥讽的黑眸时,才恍然找出点熟悉来。
他从这点熟悉上多了几分勇气,憋出笑容,装着慈爱的模样先慰问着,“阿恪,你这些年过的还好……”
不过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等他把这句话说完,一旁的春生就先斥责他,“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直呼南主名姓?!”
沈庸笑容僵在脸上,自己可是他的亲生父亲,难不成连这点资格都没有?!
他看向沈恪,期冀其能顾念着些许父子情分,却见不过沈恪从始至终冷眼旁观。
沈恪可从不觉得自己和沈庸之间有什么情分可言,他看了看沈庸那青白交加的脸,微冷笑,看来沈家在这次南渡中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倒想借他的东风,不过沈恪定然不可能遂了沈家的愿。
“沈庸?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
竟是直呼其名,摆明了不承认这父亲的名头。
便是做好了沈恪会埋怨他的准备,但乍然听见这样讥讽的、不留情面的话,沈庸仍是气血涌动,他面色涨红,“沈恪你、你、……”
他指着沈恪的手指颤了颤,哆嗦道,“我到底是你父亲,你怎能如此无礼?!”
“当初离开沈氏,我以为小舅舅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和沈氏再无任何关系。”沈恪起身,朝着沈庸走过去,站在他面前,笑了笑,声音微凉:
“不过情分没有,这有些账还是得算算。”
“听说沈家主在建安经常拿我父亲这个身份行事?这身份是不是很好用?听说你最近还压着凌氏门阀作威作福,不过一个流落他地的小世家,竟然也敢这般嚣张,看来也是借着我父亲这层身份了……不过沈庸,你自己明白你和我之间算什么。”
颇有秋后算账的意味,沈庸面上血色尽褪,这孽子,果然,他一直记着当年的事,当真是一点感情都不顾念。
“沈恪你这是不仁不孝!你怎么敢、你这么敢这样对你的亲生父亲,我沈家才是你的亲族,他顾氏算什么?你对于顾氏就是个外人,我们才是你最亲的族人,我们才是你的家人!”
沈庸大怒,父父子子,亲亲尊尊,就算沈恪如今再如何身居高位,但这血脉相连却是无论如何都抹不掉的联系,他怎么能这样对他的亲族?!
他们不过只是将这之间的关系说了出来,让那些人明白沈恪,这建安的南主是他们沈家的人,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沈恪冷笑几声,他道,“我没有父族,从始至终,我只有一个亲族,那就是顾氏,至于沈家,你们对我和母亲所做的事自己清楚,这次既然犯在我手里,我自然不会让你们好过。”
不过在彻底清算之前,沈恪却是先去了沈家,亲自将沈氏族谱中顾萱的姓名划去。
在建安诸多百姓及大族见证下,彻彻底底将那层名分撕下,从今以后,顾萱和他,与沈庸、沈家再没有丁点关系。
他当年与顾晏说过,若日后有机会,便为母亲正名,此刻倒也如了一半的愿,之所以是一半,自是因为,顾萱临终所愿,定是想离开沈家,重归顾氏,这另一层隐愿,便是希望被顾氏所接纳。
不过,沈恪能强行将沈家族谱篡改,却无法左右顾氏的意愿,更何况如今,又哪里是顾萱的事?
只是不知是错觉还是所思过甚,沈恪从沈家离开时,不经意轻瞥间,竟在两侧的人群中见着一个极熟悉的背影。
来不及思考,步子已经下意识向那处迈去,周遭的人群皆为他莫名改变的方向迷惑,也纷纷侧身跟着朝那处方向看去,但目光尽头却是空无一人,仿佛不过沈恪错觉。
“南主……您要去哪儿?”春生上前担心地看过来。
看着春生不解担忧的模样,沈恪垂眸,掩去几分惆怅,再度抬头时便又是那冷静的神色,他转身朝回原来的方向,“无事。”
只是,袖中的手指却攥得发白,他不可能看错,那一定是顾晏,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但他不可能认错,他来看自己了,可是却不愿相见……
果然,终究回不去么。
回到南主府,沈恪翻着书折,总看不进去,脑海中挥之不去今日那惊鸿一瞥的身影,五指在空中虚虚握住,感受着那种在掌心流逝的无力,唇紧抿,黑眸沉沉。
已经一个月了,距离回到建安已经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沈恪将自己沉浸在忙碌中,控制着不去想,不去念,可不可能的,做不到不去想,不去念。
今日沈家一事,让他控制不住心中的烦躁,沈庸的出现,叫他再度明白自己是不被期待的、不被在意的,他是在阴暗中诞生,在恶意中长大。
是顾晏教会了他爱,一直陪着他,守着他,只是如今,却是连顾晏都厌弃了他。
但沈恪根本无法忍受顾晏的漠视,他渴望再次见到顾晏,他渴望再次触碰他,他渴望得到顾晏的安抚,他渴望顾晏能亲吻他的眉心,然后抚上他的脊背。
您不愿见我,对我避之、远之,可我宁愿您打我,责我,我不希望见不到您,就算恨我,我也希望能见到您。
清安,我们为什么不能是真正的夫妻?
沈恪握紧五指,心中叫嚣的欲望让他痛苦,那股渴望几乎叫他想要不顾一切把顾晏困在他身边,然后每日每夜,他们便可以永远在一起。
他是南主,他坐拥整个南方,他已经长大了,他拥有了颠覆南方的权势,他可以以顾氏为威胁,让顾晏留在身边,顾晏没法拒绝,顾晏会答应的。
可是、可是……沈恪闭眼,那样的话,顾晏一定会不高兴的,可他不希望顾晏难过,顾晏便是稍微皱下眉头都会叫他心生担惧,他又怎么能、怎么会强迫他呢?
可是他也不愿再这样挣扎下去,他做不到放下,也做不到强迫,所以他只能将选择的权力交给顾晏。
沈恪抽出长剑,寒光乍闪,雪亮的剑身映出沈恪一双漆黑的双眸。
他要去见顾晏,然后将这把剑交到顾晏手里,若原谅他,那就不能再避着不见自己。
若仍恨他,那就用这剑杀了他。
沈恪知道这是另一种方式的逼迫,可顾晏不原谅他,也不杀了他,叫他只能活生生、眼睁睁看着却不可见、不可触碰,那沈恪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再也无法控制那股可怕的渴望,而去伤害顾晏,去染指他,去占有他。
若顾晏真的不愿再见他,那么便只有沈恪死了,才不会让这可怕的欲望伤害到他,才能叫这种念想终结。
要么死,要么爱。
沈恪不想伤害顾晏,那就只能伤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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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春生讶异的神情中,紧闭的门开了,黑衣冷峻的青年拿着长剑径直朝外面快步走去,在侍从欲跟随时,面无表情地留下一句,“不用跟来。”
然后剩下的人便纷纷顿住,他们或许有疑虑,也有困惑,但摄于沈恪的命令,也就只能这样看着他远去,没有由头,也没有多余的交代,莫名而突兀地孤身离开。
四月春风,仍携几分寒意,沈恪停在顾氏门前,驻足良久,来时的孤勇被风一吹,忽然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