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店的行政酒廊坐了许久,陆喆望着对面被夕阳余晖所笼罩的太平山顶,意识有些许模糊了。
他坐下来时点了一瓶烈酒,才喝了三杯人就感觉晕乎乎的,身上也越来越热。起初他以为是因为这种酒以前没喝过的缘故,但是等到小半瓶下肚,他发觉更难受了,反胃的感觉一直梗在胸口。
行政酒廊地方宽敞,客人也稀少,没人会把注意力放在坐在角落的他身上。这让他很放松,本来想再坐一会儿,又怕再待下去会醉得走不动,便扶着墙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这家酒店是昨晚他给李致过生日时定的酒店,今天过来的时候,他想要昨天那间套房,可惜已经被人定了,只好选了附近布局一样的房间。
推门进来,眼前的景致果然与昨晚的房间一模一样,陆喆撑着墙壁的手都有些软了,靠了一会儿才走到落地窗前。
昨晚他就是站在这里抱住李致,与那人一同俯瞰香港绝美的夜景。
双臂交叉搂紧,他将空荡荡的胸膛挤压在自己的臂弯里,站了片刻又开始头晕了,他想到隔壁的床上先躺一下。本来以为缓缓就会好,没想到身体里那股忽冷忽热的感觉比之前更严重,而且他一直很想吐,去了洗手间两次却都吐不出来。
到冰箱里拿了瓶常温矿泉水,陆喆仰头灌下,吞了没两口胃里就一阵抽搐,他难受得想回洗手间,视野却在转身的一刹那忽然倾斜了,他立刻去扶墙壁,光滑的墙纸加速了身体的失衡,等他重重栽倒在地上时,意识只恍惚了片刻就滑入黑暗中。
“那高总,我就不送你了,下次一定让我做东。”
李致与利恒的高总走出房间,两人在门口握手,高总笑着拍了拍李致的胳膊:“哎呀,我们合同都签了,不急不急,要吃饭什么时候都可以的啊,你先忙你的要紧事。”
利恒电讯虽在香港起家,但其负责人高总却有着台湾口音,个性也像台湾那边的老大哥一样,熟悉以后不拘小节。
能与这样爽快的人合作利益长远的项目,对目前的中楷而言利远大于弊。李致笑着与他道别,等到电梯门关上后,这才沉着脸色看向身边的人:“怎么样?找到了吗?”
“不行,陆总的电话还是没开机,而且他常去的几个地方都找过了,没看到人。”谢延的眉头就没舒展过,刚才李致和高总在房间里签合同,他出来了四次确认这个问题。
“他爸妈家呢?”
“我让人一直在那守着,还有陆总自己的家,要是他回去了我们的人肯定会发现。”
“联系到霍骁没有?”
“没,他的手机也一直是转接语音信箱的状态。”
李致看了眼腕表,吩咐道:“让小朱准备一下,天亮之前我要回到香港。”
“李总,”谢延赶紧叫住要迈开腿的李致,“现在都十点半了,下午找民航局那边申请的手续还没下来,今晚怕是……”
没给谢延说完话的机会,李致语气不耐地道:“别说这些没用的,该花多少钱就花。”
在谢延去做安排的时候,李致回到了刚才签合同的房间里。
茶几上放着几只高脚杯,一瓶正牌的95年拉图见了底,旁边是两只纯金的美人鱼烟缸,分别装着雪茄与香烟的灰烬。
拿起一只烟缸放到身旁的沙发上,李致点烟抽着,在尼古丁的气息中闭目缓神,思考着今天发生的事。
即便到现在还没有证据,但是基本可以确定是李嵘彦或者李宗镐搞的鬼。
他并非没有怀疑过其他人,但是能把照片直接发到流浮和中楷的内部员工邮箱,就连李泰兴为他安排相亲的方家都收到了,可见想要对付他的人并非要从他身上获取什么利益,纯粹就是想报复,毁了他的名声。
下午事情发生时李泰兴给他打过电话,当时他刚下飞机就见到了高总,由于这次签的合同关系到中楷未来十年的东南亚5G项目发展计划,李泰兴本人都非常重视,非但没有责问他,反而让他安心处理签约仪式,其他的交给自己。
指尖的星火燃尽时,李致又给陆喆打了个电话,依然是关机的提示后,他拨了另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隐约有流水的声音传来,李致问道:“爷爷,你现在方不方便?”
“你说吧,”李泰兴望了眼不远处的浴室方向,“masa在放水准备给我洗澡。”
李泰兴小腿骨折的伤势还没完全好,这段时间出入都坐着轮椅,在家中也需要人轮着照顾。但他思路清晰,并未因为受伤而影响到判断。
“合同签好了,没有问题。”李致说。
放在轮椅扶手上的左手手指敲击着轮椅的金属支架,李泰兴的神情松泛了些:“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明早之前会到香港。”
“不必这么着急,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下午再回来。”
“我没事,那件事不能拖,耗在这里我也睡不着。”
“谢延已经告诉你了吧。”李泰兴问道。
李致想起傍晚时谢延曾私下告诉过他,公司那边已经没问题了,事情被压下去,所有员工在下班前都签了一份保密协议。
为了压下这件事,公关部肯定费了不少力,但也只是压下了中楷和流浮这两边的声音。后来继续查了才知道,原来除了方家,还有好几个与李家相熟的家族都收到了相关文件。
李泰兴虽然让人瞒着李致,不想他马上知道影响了签约,但李致自己派出去调查的人也已听到了相关消息。值得庆幸的是这几个家族与中楷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清楚一旦消息外传所造成的负面影响。估计散出照片和视频的人也是算准了这一点,清楚动不到中楷的根基,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算计他。
李致本不屑被这样的手段影响,坏就坏在此事连累了陆喆。显然李嵘彦和李宗镐至今都没查到陆喆的家世,只把陆喆当成了一般人来对待。
现在陆喆一直不接他电话,他的人去了陆喆家敲门也没人应,陆喆家的地库,他父母那边的地库都没看到陆喆的车。李致也在八点多的时候打过陆喆父母家的电话,找了个借口试探陆喆有没有回来。
以前读书时,李致就不止一次地见过陆喆的母亲,林苑虹对他的态度很客气,言谈间完全听不出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还让他去办公室找陆喆。
听筒中传来的咳嗽声唤回了跑远的思绪,李致眉宇间添了几分冷厉之色:“爷爷,这件事交给我自己来处理。”
李泰兴做了一辈子的生意,纵然现在两手放开把公司交给了后辈,威严与气势却仍在。李致知他肯定看得出幕后黑手,不过手心手背都是肉,何况李泰兴一直因为李嵘彦的生母而对李嵘彦有更多的偏心,即便清楚李嵘彦不是个做生意的材料,也坚持把他架到高位上,希望靠着身边人的辅佐能令他日益精进。
电话另一头的人陷入了沉默中,李致也不催促,直到在给李泰兴放水的菲佣说了一句英文,他才听到李泰兴的语气似乎有了几分不悦:“等你回来再说。”
飞机在三小时后起飞了,昨晚李致一夜未眠,今天又忙了一整天,到了现在人已经很疲惫了。谢延帮他点了一杯睡前酒送到客舱的卧室里,看着他喝下后帮他关了灯。
李致在床上躺着,公务机的航程大概是两个半小时,不过香港今夜有雷雨,可能会影响到降落。望着窗外晴朗的夜空和流云,李致闭上眼,脑子迟钝得几乎都转不动了,却仍在想着陆喆。
除了问题刚发生时陆喆在Whatsapp上给他留的言,一整天下来,陆喆不开机也不回消息,也不知道现在人在哪,到处都找不到。
眉头紧蹙着,李致抓了一把身侧的床沿,心里总有些放心不下。
这次的事情的确是他大意了,昨晚他才和陆喆闹了不愉快,他们之间的矛盾根源都没解决,现在就被家里人发现,还是以这么博人眼球的方式。刚才电话里李泰兴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满,但李致清楚事情肯定不会轻易揭过,只是现在最麻烦的不是家里的态度,而是闹得这么大,陆喆该怎么面对。
偏偏他又在这个时候出差了。
纷乱的思绪堵塞着脑海,微微摇晃的机舱像一座催眠的摇篮,不知道躺了多久,他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做了一个很长的,像是记忆回放的梦。
梦境从陆喆14岁那年认识他起,一直到陆喆18岁的成人礼,画面快闪跳动,一些开心的和不开心的事陆续穿插而过,每一次陆喆看向他的表情都很生动,五官随着年岁增长越来越成熟好看,不过相对的,陆喆对着他的言行举止也越来越收敛克制了。
回忆的横幅像一幕卧在湖面的倒影,于一阵晃动的涟漪中,他看到了陆喆犹豫着要申请留学的那段时间。
那阵子每次见面,陆喆都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连自己逗他都没太大反应,后来有一天,陆喆突然就决定了。
梦里那个比现在年轻一些的自己问陆喆怎么突然要去了,毕竟他们的母校港大也很不错,陆喆找了个想去外面看看的借口,不想一直待在香港这弹丸之地。
那天他们俩在一家环境很好的居酒屋里吃晚饭,坐在他对面的人儿还不太会喝酒,三杯下肚,白净的脸庞晕了一层淡淡的粉色,看他的眼神都仿佛被清酒浸泡过,带着一丝迷蒙的醉意。
那时陆喆的眼神里多了点平时没有的情绪,但他因为工作压力太大,早已没了过往读书时的闲暇与细心,没能注意到这一点不同意味着什么,只是笑着揉了揉陆喆的头发,继续跟他干杯,祝他心愿得偿。
一阵雷声轰然敲响在耳畔,意识从梦中抽离出来,李致恍惚间睁开眼,昏暗的客舱房间里闪过了一道亮光。
他扭头看向窗外,玻璃上挂满了斜飞的水珠,外面雨势很大,再看手表上的指针——凌晨四点,到香港了。
今夜的暴雨果然影响到了空管起降,公务机盘旋了至少四十几分钟才落地。老潘早已候在了出口处,李致上车前对谢延道:“你先回公司交接,有陆喆的消息记得马上通知我。”
谢延帮他关上车门,提醒老潘道:“车开稳一点,李总这两天都没能休息好。”
老潘点头,上车以后问李致要去哪。
窗外下着中雨,大面积的层积云遮蔽了天空,熄了路灯的世界像深夜一样黑,只有远方尽头一抹淡白色的破晓昭示着黎明已经到来。
望着那一点微弱的天光,李致说:“去陆喆那。”
车子穿行在雨幕中,封闭性很好的车内几乎听不到外面的雨声,李致靠着头枕,身体过于疲累,也无法集中注意力,可他却没有一点睡意。
路上老潘从后视镜里看了好几眼,每一次李致都保持着上车的姿势没怎么动,只是目光迟缓地看着窗外。跟了李致几年了,老潘还是头一回看到他这么失魂的样子,在等一个较长时间的红绿灯时,老潘有些犹豫,然而话到了嘴边又被忍了回去。
作为中楷的正式员工,老潘也有收到那封邮件,但他并不觉得惊讶。其实早前他就隐约感觉到李致和陆喆的关系不一般,可作为老板的司机,他更清楚谨言慎行,两耳不闻窗外事才是生存之道。且李致现在这个样子,需要的也不是三言两语的安慰。
踩重油门,老潘尽量在最短的时间把车开到了陆喆家楼下,熟悉的车位上没有停着那辆白色的Stelvio,李致坐电梯上去,在走廊上碰到了谢延安排在这里的人。
对方说陆喆还是没回来,李致便让他先回去,自己开门进去了。
玄关的鞋柜里放着陆喆的拖鞋,李致拿出自己那双换上,进屋后直奔卧室。
床上没有人,洗手间书房也都没有,李致回到客厅,又给陆喆打过去。
那个让他听了一天的关机提醒现在仍响在耳畔 ,手机返回了通讯录页面,瞳孔映照着屏幕上的光,他却感觉视野有些模糊,必须很用力才能看清中间的“陆喆”两个字。
在沙发上坐下,李致向后仰靠,让身体陷入了柔软的沙发垫里。
从认识起到现在超过十年了,他从没试过找不到陆喆的情况。那人应该是在躲他,或者说是在躲所有的人。
左手用力握拳,李致重重一下敲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肌肉的疼痛刺激着大脑,他看着松开后空无一物的手掌心,心里那阵懊悔的情绪如水涨船高,挤压着本就透不过气的胸口。直到鼻腔也开始酸胀时,他用拇指和无名指压住了两侧外眼角的位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必须先找到陆喆。可是陆喆又会去哪?
这次回国几个月,陆喆除了工作就是待在家里,没什么消遣。以前陆喆的爱好也不多,这几年最喜欢做的就是飙车兜风。
说起飙车,李致记得出国之前,陆喆经常会去的一些熟悉的路线兜风,不过从昨晚起香港就一直在下雨,雨势还不小,陆喆有可能在这种天气下待在户外么?
还是说他其实是被困在了野外,手机又没电了联系不了外界?
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李致的呼吸都下意识地停顿了两秒。
视线扫过茶几上放着的陆喆的马克杯,李致立刻站起来,打电话给相熟的警司,请对方帮忙追踪一下陆喆的车牌号。
这么做不符合规定,可现在李致顾不了那么多了。好在这位刘警司和他父亲李宗晋有过不少交集,听他说明缘由后便答应帮忙。
挂掉电话,李致望向了阳台外面。
两道交缠的闪电刚刚划过天空,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停了没多久的雨又下起来了。
今天的气温比昨天低了好几度,外面的寒风把楼下的树枝都吹弯了。陆喆那么怕冷,如果真的被困在户外,只怕会冻得瑟瑟发抖,也可能很快就会发烧。
想到陆喆可能面临的麻烦,李致用力咬了一口食指关节,在茶几面前来回踱着步。
等待的半小时里,每一分钟都如同煎熬一样缓慢,刘警司一直没回电话过来,倒是谢延又汇报了一条重要消息。
在陆喆爸妈家守着的人说,刚才林苑虹急匆匆地离开家,神色很慌张的样子,问他是继续留在那边盯着还是跟上去?
直觉有问题,李致让他们跟上。过了一会儿刘警司终于打过来了,查到陆喆的车停在一家酒店的地下车库,到现在也没离开。
酒店的名字就是前两晚陆喆给他过生日的那家酒店,李致心里起疑,正想着陆喆是不是一直没把车开走,刘警司就接着说这家酒店在一小时前有报案记录,有客人因为身体不适送医了,他查了一下,送医的客人名字就叫陆喆。
去医院的路上,林苑虹联系了丈夫陆啸平。
王秘书说陆局正在开一个紧急的会,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林苑虹了解陆啸平的脾气,自己的丈夫一旦处理起公事来绝不会被私事轻易影响到,也就不想在情况未明的时候贸然告诉他儿子送医院的事。
到了明心医院,值班台的护士带着林苑虹进了急诊病区,找到刚才负责给陆喆急救的医生。听了林苑虹的来意,医生解释道:“他的情况是高烧并发了肺炎症状,他又喝了过量的烈酒,送来的时候意识不太清醒,我们给他用了药,暂时是稳定下来了,估计下午或者晚上会醒。”
林苑虹一直提着心终于能稍微归位了:“那是不是等他醒来退烧了就没什么大碍?”
“他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后续会有病房的医生跟进,你问问他的主治医,照目前情况来判断问题不大,不过一切都要等他醒来做了检查再看。”
眼前的医生虽然年轻,但是说话条理分明,林苑虹谢过对方,先跟着护士去病房看了陆喆,确定他只是昏睡着没什么大碍后便去办入院手续,接着再回到病房。
明心是私立医院,在香港地界上属于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的,陆喆被安排在双人病房,20平米的房间放着两张病床,中间隔着五六米距离。
林苑虹进来时看了一眼靠窗那张床,那边拉着帘子,不清楚住的是谁。不过她也没心思管这些小事,来到病床边上,她垂眸看着昏睡中的儿子,心里难受极了。
这两个周末陆喆都因为工作太忙没有回过家,她虽然不太乐意,但是面上也是理解支持的。毕竟流浮作为西区文化产业的重点项目之一,有政府支持发展,即便是私人美术馆前景也非常看好。而且陆喆与李致又是多年好友,李致肯放手将一切都交给没有经验的陆喆来打理,陆喆还做得那么投入,光凭这一点她就不好开口劝。
不过现在看着儿子憔悴的脸,她又想到会不会是因为工作实在太辛苦了,压力太大才导致生病的?联系她的警察说陆喆是从酒店被送来的,还喝醉了,怎么好好的有家不住要住酒店?
林苑虹回忆着陆喆回来的这段时间,短短几个月,陆喆明显心事越来越重,经常会走神发呆,每次问都被他找借口支开了话题。林苑虹也曾打算给他找个女朋友,这样有人照顾他不会那么累,谈恋爱还能转移工作压力,可惜这孩子根本就不愿意。
目光落在了陆喆干燥的嘴唇上,林苑虹起身想倒杯水给他润润嘴唇,这时瞥到了陆喆放在床边柜子上的手机。
来之前她就打不通陆喆的电话,以为是没电了,按了电源键发现自动开机,电量还有近一半。
本来林苑虹没打算看陆喆的手机信息,可是随着开机启动,通知栏开始频繁跳出未接来电,短信等提示,还有几个社交软件上的消息提醒。一时间手机提示音响个不停,等了好几秒才安静下来。
停在屏幕最上方的是一条不久前发的消息,来自李唯:【喆哥,你快点开机行不行?你跟我哥被偷拍的亲热照片已经……】
这条消息没有完整显示完,就被另一条刚刚收到的消息挤走了。
【尊贵的会员您好,我行最新推出的金融理财产品摩玛二号目前已……】
尽管是一眼扫过,但足以让林苑虹吃惊地抬起头看向陆喆。
病床上的儿子由于生病的缘故,面容比平时显出了几分脆弱感,肤色看过去也更加地白。以前她一直骄傲陆喆的长相,觉得儿子从头到脚都没有一般男人那种粗犷的感觉,是个斯文精致的孩子,这一刻却忽然醒悟过来,难道陆喆不止是长得漂亮,连性取向都……
心跳因这个想法骤然加快了,林苑虹盯着熄灭的手机屏幕,又看了看陆喆的手指,另一个猜测在心头油然而生。
难道陆喆这次生病不是因为工作,而是因为这个什么亲热被偷拍的事?
犹豫了片刻,林苑虹拿起陆喆的右手解锁手机,通知栏上有一堆未读消息,除了短信,大部分都是Whatsapp信息和未接来电。
陆喆的Whatsapp有用密码锁定,林苑虹打不开,倒是未接来电显示了好几个名字,其中打给陆喆最多的是李致,从昨天中午到现在打了二十几个。
来电的次数有点夸张,林苑虹随即想到了昨晚,李致问过自己陆喆有没有在家。当时李致的语气完全听不出异样,难道李致就是这个李唯口中说的哥?
迟疑了片刻,林苑虹又回到桌面,找到了相册打开。
陆喆的手机里存了有不少照片,第一个也是数量最多的相册封面是一对男女抱在一起有些模糊的视频,林苑虹点开来,等到看清视频里亲密热吻的男女正是陆喆和李致时,惊得一下站了起来,手机都险些没能拿稳。
距离医院还有几个路口时,秘书Laura打给李致,说之前他们有意向收购的内地某新能源电池企业联系他们了,由于企业代表临时要参加香港的一个会议,今天下午会抽时间到中楷和负责人谈一谈,对方给的时间大概是一小时后,Laura问李致能不能赶得及。
自从李嵘彦辞去集团总经理的职务,原本在他手里的新能源电池项目全部转给了李致来接手。之前李致也有负责过这一块,因而李泰兴没有考虑给李宗镐。
这次的收购计划在半年前就开始着手准备,由于新能源电池的国内的市场已经被几大电池产商瓜分得差不多了,像中楷这样想要发展内地市场的话,除了收购之外不做其他考虑。
之前李致就多次让代表去北京找对方谈,但因为各种原因一直耽误着没有进展,这次对方肯主动联系,说明终于有这个意向了,不过时间给得这么紧,李致抬起手腕看了下表盘,道:“你先让谢经理和刘代表接待他们,探探他们的口风。”
“可是谢经理今天请了假不在。”
“文昭在吧?”李致问,“让他陪着刘代表去谈,或者你问问对方能不能改其他时间,除了下午都可以,哪怕半夜都没问题。”
Laura的语气稍有些犹豫,但还是立刻答应下来。老潘通过后视镜看了李致一眼,李致面朝着窗外的方向,从刚才上车起眉宇间就没有舒展过,看来应该是很担心陆喆的情况。
到了医院,李致找值班台护士问陆喆的病房,又问了病情。来到六楼的病房门前,他伸手去握金属门把,发现自己的右手竟然在微微发着抖。
左手用力捏了下右手的手腕,李致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了。
布置成米色的病房环境温馨舒适,李致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外面这张病床上的陆喆,以及陆喆床边正向他望过来的人。
林苑虹穿着柔紫色的套装,卷发细致地盘在脑后,妆容秀丽淡雅,但那双一贯温和的眼眸在看清来人是他时,脸色一下变了。
李致僵在门边,迈出去的左脚又收了回来,视线在陆喆脸上转了一圈,确认陆喆没什么大碍后才看向林苑虹,主动道:“伯母您好,好久不见。”
林苑虹没有理睬李致的问候,她扫过来的视线不带一点温度,隔着几米距离也能让李致感觉到寒意。李致还不清楚她对自己的态度是源自什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站在原地看着她:“我来看看陆喆,他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林苑虹重复了一遍李致的问话,就在李致面有疑虑地看着她时,她缓缓站起来,让李致看清了自己手里拿的手机。
李致的脸色也变了,林苑虹向他走来,到面前时,林苑虹一句话也没说,先给了他响亮的一耳光。
这两个晚上李致都没怎么睡过,昨晚到现在也没吃东西,一路上又精神紧绷,因而林苑虹这个毫不留力的耳光打下来时,他除了感觉到尖锐的耳鸣声之外,看东西都有些歪了,整个人后退了两步才站稳。
收回撑住旁边门框的手,李致抬眼看向林苑虹:“伯母……”
林苑虹眼里有泪光闪烁,仿佛挨了这一巴掌的人不是李致而是她。
“别这么叫我。”纵然心里怒火中烧,林苑虹在开口的时候仍是克制住了声音,不愿吵醒儿子,“你跟我出来,我有话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