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沈舒这份决心,村里大部分人就已经不及了。
不过,动容归动容,村民们也没几个相信沈舒真能办成,心里面对这件事充满了悲观。
沈谷堆见沈舒真敢应,哈哈大笑:“好好!舒娃,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别说是九叔公逼你,如果你种不出东西,那村长我们可就要另选了。”
刘敬和急得直扯沈舒的衣袖:“舒舒,你别中了这老货的圈套。”
沈舒转眸看向刘敬和,安慰一笑:“没事的。”
虽说他不是农业专业的,但既要担其职,必先承其责,沈谷堆说得没错,这块荒地他不治,平梁村没人能治得了。
若真治不了,大不了他再想条出路,也没说只有当村长才能改变命运。
刘敬和微微失神,他发现他有些看不透沈舒。
宴毕,沈舒揣着一袋子帛金,回到了家中。
所谓帛金,就是现代的随礼钱,虽说帮忙料理后事是乡亲们的情分,但村里谁也没不讲规矩到蹭白席。
这一路,沈舒的思绪不断,想着如何才能解决那块荒地,待推开黄土矮墙里嵌着的槐木院门,回眸看向刘敬和,才发现刘敬和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他的钱袋上,眼神直勾勾。
他的眼里赤裸裸显露着贪婪,使得沈舒不由蹙起剑眉,抓紧了钱袋。
刘敬和察觉到沈舒的目光,立刻如梦初醒,飞快抽神。他对上沈舒的眼睛,不可避免的流露出些许窘迫和尴尬:“舒舒我……”
沈舒并未怪罪,反倒像模像样的勾起一抹温润的浅笑,一派温柔体贴:“没事儿,敬和哥是又手头短缺了么?”
按以往,沈大同还在的时候,每次给生活费少则两三两,多则五六两,出手十分大方。
虽说县城物价贵,但这么个给法,就是养头猪也养肥了,不应存在不够用的说法。
便见刘敬和似是羞愧到难以启齿,断断续续道:“前不久……老师说他家里有急用……就又交了一些束脩……如今我的口袋里还剩几个铜板……支撑不了几天了……”
沈舒拧起剑眉:“先生家境富裕,怎会额外受用弟子的钱?”
“这个……舒舒,是这样……”
刘敬和东拉西扯的解释一通,含糊不清说半天,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事件,沈舒便懂了——
这个狗东西!
他定是像原著里那样拿了身上的钱买发簪讨了县里的富贵小姐欢心,如今无以过活,就想从他这里骗钱。
见沈舒迟迟不发话,刘敬和立刻不安起来,连声道:“对不起舒舒,都怪我冲动,不该多交那么多束脩。”
“无妨,我知道敬和哥天生品性善良,既是老师有难,不能见死不救。”沈舒一个子儿都不想给他,但眼下还不是摊牌的时候,他且忍了,从钱袋里掏出一粒碎银,“敬和哥,这些你且用着,不够再给你拿,剩下的钱我替你存起来,等你来年进京赶考再给你用。”
刘敬和望着那不及指甲盖大的碎银,一把子呆住:“啊?”
这么点碎银便是买几碗面就没了,如何能支撑余下半个月的生活,更何况他还同那位小姐约好,下月初一再约会,得买贵重礼品才送得。
他目露嫌弃,委婉推拒:“舒舒,这……这会不会太少了点,县里的物价你也知道,笔墨纸砚都很贵……”
沈舒毫不动容道:“敬和哥,咱们刚为父亲办完丧事,支出了一大笔开销,如今家里并不宽裕。且你明年进京赶考需要盘缠,同我成亲也需要钱来置办,咱们若不省着些花,未来只能打秋风。”
刘敬和迟疑睁目:“咱们家不是还有一大笔祖产么?”
祖产的事情沈舒并不清楚,他只知道今天多给刘敬和一分都不可能,他蹙着眉心道:“敬和哥,等我当上村长,想法子捞点油水再给你。”
刘敬和见沈舒如此坚决,知晓今日不可能再要到钱,只好悻悻将那粒碎银塞进荷包,讨好的去拉沈舒的手:“舒舒,你莫生气,我以后省着点花便是。”
沈舒一忍再忍,到底没忍住把他的手甩开,扯着他的袖子:“敬和哥,爹不在了,我只有你了,我必须为我们今后做打算。”
刘敬和一边说“是的是的”,一边心猿意马。
别说,沈舒的手真滑,丝毫不逊色于县里那位千金小姐。
但等他还想握沈舒的手时,沈舒已经松开他的袖子,还退了一步:“敬和哥,且随我去那片荒地看看吧,只有当上了村长,咱们的日子才好过。”
刘敬和心中无不失落,但听沈舒说正事,还是领着沈舒往村里那块荒地去了。
平梁村在清河县,清河县是出了名的山穷水恶之地,连换了好几任县令。
现在在衙门里坐着的那位是家中实在没有什么人脉,又没干出什么政绩,所以一直无法升官,被迫留在此处。
县令已经为县周几个村有着大片无法耕种的荒地愁得眼黄脸青,再这样下去他几时才能调到京都,于是吩咐师爷张贴告示,重金奖赏治地能人。
此时,沈舒就站在平梁村这足有五亩大的荒地上,放眼望去土地一片灰黄,连杂草都没生出几根,稀稀拉拉的缀着几簇绿。
眼见连野草都长得不肥,刘敬和生气道:“舒舒,这块地别人试了好多次了,九叔公真不是个东西。”
别人种不活的地,沈舒怎么可能种活?
在他眼里,沈舒揽下这件事,十分不明智。
换以前,沈舒是不会这么冲动的,也不知道他怎么了。
不过,刘敬和也没细想,只觉得沈舒刚没了父亲,急着上位情有可原。
沈舒没理会刘敬和在边上瞎嚷嚷,蹲身捡了块尖锐的石头,铲了一些土块,把土块放在掌心里仔细观察。
虽说他不是农业专业,但他穿来前是实打实的农村人,小时候父母进城务工,他被迫当留守儿童,一直跟在种田插秧的爷爷奶奶身边。
若不是有这一层,他怎么也不敢答应下那个赌约。
片刻,他在心里默念道——
重度板结。
缺有机肥。
土质沙多。
要用黏性土来中和。
沈舒又沿着梗路往前面走,走了好几里,才看见荒地的尽头,竟是一条小水沟。
只是横陈的小水沟已经干涸,如今这里面只能看到晒干的淤泥,和不规则的乱石。
刘敬和跟着沈舒走,走得双腿发软,他真没想到沈舒体质弱居然还能走得这么快。
见沈舒盯着这条小水沟,他喘着大气道:“阿翁说,平梁村之前发生过旱灾,水位浅的溪流都被晒干了。”
沈舒面色微凝:“原来如此。”
怪不得这么块地如此贫瘠。
想来以前有水流滋润,它是不会贫瘠到这个地步的,再加上它先天土质不好,施肥不力,所以才会种不出东西。
眨眼间,沈舒已经想好了怎么改良土质,温柔款款的看向刘敬和:“敬和哥,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刘敬和蓦地眉眼突突直跳,看着沈舒白皙的面庞,强挤出一丝笑:“当然。”
自村祠大宴结束已整整过去了十日,这十日平梁村的村民时时刻刻关注沈舒的动静,却并未听到什么振奋人心的消息。
想也是,沈舒不过一介柔弱书生,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能在种田上有什么造诣?
村里人当下忍不住道:“舒娃这孩子,别的本事没有,净说大话。”
“他要是能治好那块荒地,大同公都要高兴得还魂了。”
“如果他一直治不好,咱们也不能这么一直等下去,还是快点儿选出村长,来管理村子吧。”
沈谷堆坐在院儿里,隔着一堵墙,听墙外塘边晨起洗衣的村妇这么吵吵囔囔,心里满意至极。
他亦觉得,若沈舒果真能治得了那块地,得是太/祖显灵方使得。
却是这时,一个小童稚嫩的嗓音在塘边吱哇乱叫的传过来:“娘,娘,天上下红雨,地下结南瓜了哩。”
洗衣的村妇尚未理清情况,见他没头没尾,便嗔怪:“什么结南瓜?”
小童这才激动的答道:“娘,是那块地,那块啥都长不出来的地,它长苗了,小舒叔让咱们都过去看哩!”
小童话说得奶声奶气的,但咬字清楚得很,全然被其他村妇听了个明白。
咕咚——
村妇们手上的棒槌都掉到了塘里。
她们皆是双目骇然,满面不可置信,湿手一抹裙,就从塘边站了起来:“幺儿,你说的是真话?”
小童连连点头,跟捣鼓草药似的,说:“小舒叔是这么说的,他说童狗无欺!”
是童叟无欺!
隔着一堵墙的沈谷堆身体巨震,一早泡好的茶水因为手抖洒了一地。
那张乱牙外翻的老脸上,出现了近乎阴沉的神色,两片蓄着胡茬的双唇,也在剧烈抖动。
沈舒真把那地儿给治了?
怎么可能?!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能晓得什么种田之道。
不行,他得看看去。
甫一开门,沈谷堆就看见浆衣的村妇们抱着木盆急匆匆往外走,扎着羊角辫的小童跑得贼快,笑嘻嘻的在前头带路。
沈谷堆阴着脸,快步跟上了他们。
待沈谷堆到时,荒地里已经聚集了不少村民,俨然都是被沈舒叫过来验收成果的,围着荒地一角密密麻麻站了一圈。
村民们将里面的情况堵得严严实实,沈谷堆费力拨开人群,才看见这半分大的地已和荒地其他地方划开了界限,灰黄的干土已经变成了灰黑交杂之色,在那隐约若现的苗坑中,翠绿的苗苗按序列整齐栽种着,看着十分柔嫩。
村民们一派热火朝天的讨论:
“舒娃,这地儿你是怎么捯饬的,怎么就真能种出东西了?”
“舒娃,也教教我们呗?”
“看来真是大同村长天上保佑,保佑他儿子开了窍了!”
卷着宽袖倍显干练的沈舒立在人群中但笑不语神秘兮兮,清俊白皙的面容使他别于众人,颇有几分鹤立鸡群的气韵。
唯一的知情者刘敬和险些没忍住现场掬泪,向村民们诉说自己这几天的痛苦遭遇——
这十日,沈舒就没停下过使唤他,不是让他去塘里挖淤泥,就是让他去村口捡牛粪。
他还自制了什么有机肥溶液,用淘米水、烂菜叶、干草、蚯蚓、香蕉皮……等一股脑混合在一起,让他鼓捣搅拌。
每每搅拌一次,那难闻的气味溢出,他都会恶心到反胃。
他原是想撂挑子不干偷偷逃到县城去的,偏生沈舒每次回得及时,还哄他:“加油敬和哥,你是我见过的最伟岸的男人。”
只怨沈舒生得太好看,一双含情目笑意款款,实在令人难以抵抗;再加之,他仔细与他陈说当不上村长的利害,他只好捏着鼻子继续干。
于是最终,塘里掏出来的淤泥混合了沙质土、牛粪和有机溶液洒在了荒地上。
到选苗时,沈舒说:“结块硬土多为碱性土,种南瓜吧。”
遂种了南瓜。
如今有了成果,村民们也该依诺推选沈舒为村长。
“各位叔婶伯公,你们先别急,想想咱们之前说好的,舒舒治好了荒地,就该当村长。”
“等舒舒当上了村长,我亲自把舒舒治地的方法教给大家。”
话落,方才还吵吵囔囔的村民们一下子沉寂了下来,齐齐望向沈舒。
平梁村三百年来从未有过如此年轻的村长。
隔壁几个村亦是。
不可否认沈舒年轻、俊美、机灵……但他们不知道他们是否在做对的选择。
犹豫中,沈舒朗润清浅的声音不徐不疾响起:“各位叔婶伯公,我知道我沈舒此前未对平梁村做出什么贡献,你们还对我心存顾虑。我也懂大家在想什么,我今年不过十九,年轻、孱弱、阅历浅,只读了两本书,种地这方面还不及村里老人懂得多。”
“但我可以向大家保证,以后有我舒娃子一口饭吃,就会有乡亲们一口汤喝,我会竭尽我的一生,让乡亲们吃得饱穿得暖有钱花,我会对得起我爹的在天之灵,会对得起列祖列宗!”
“请乡亲们相信我好吗?”
村民们面面相觑。
他们不是信不过沈舒的人品,是觉得他太年轻,性情难免会浮躁,当了村长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儿。
对于未知的东西,人们总是充满不确定。
忽然,一道年轻粗噶的嗓音从众人身侧传了过来:“我同意小舒当村长!”
众人转目一望,才发现说话之人是村子里的外来户张铁牛。
张铁牛一家子是几十年前才搬到平梁村里来的,当时他们从黔州逃难至此,十分凄惨落魄,是沈舒的爷爷同意收留了他们。
彼时,沈舒的父亲沈大同还不是村长,沈舒的爷爷刚上任满十年整,考虑着当下正值农忙,就让张家人帮着村民们一起干活,张家就此扎了根。
至今,张家的地位与村民们的地位已别无二致,且家里有村里的姑娘为媳,说话也是有份量得紧。
见张家现任顶梁柱张铁牛信誓旦旦的支持沈舒,村民们皱了皱眉,眼珠子一转,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节。
当年,张家在村里落地生根,沈舒的爷爷见他们没有土地栽种,就划了一块闲地给他们。
这块闲地正是沈舒治理的这块荒地,但这块地早年还能种出东西,经过一场大旱却不能了,张家只好自叹倒霉。
这些年,本不富裕的张家是越来越穷,越来越穷,全靠张铁牛上山打猎,才能勉强养活一家子。
如今,沈舒帮张家治好了地,恩情大过天,不怪他会为沈舒说话。
张铁牛穿着褐色短打,一身蛮肉结实,臂膀也粗壮得很。
他说话的语气十分坚定,嗓音高得好像洪钟一样:“你们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小舒跟九叔公打赌的时候,你们可是一声不吭属默认了的,如今他把地治好了,你们又想反悔?真是这样,那可别怪我铁牛说话难听,大同公头七刚过,魂儿还没过奈何桥呢,你们就这么欺负他儿子?”
村里有人听不下去了,顿时囔囔着回嘴道:“张铁牛你怎么说话呢,谁说我们想欺负小舒了?我们只是……”
只是想再考虑一下罢了。
张铁牛虎目一睁,拍了下手,大声道:“那好哇,既然大家都不反悔,那从今个儿起小舒就是村长!”
沈舒亦是被张铁牛的行为一惊,片刻反应过来,白皙的面容上绽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张铁牛可真是个大好人呐!
眼见张铁牛愿意为沈舒出头,沈谷堆阴沉着脸,走出一步,道:“铁牛后生,你听我一言。”
村民们又整齐划一的把目光投向了沈谷堆,想听听他有什么说法——
沈谷堆余光瞟向了沈舒,里面暗藏着令人不易发觉的恶意:“之前是我同舒娃打的赌,这个赌约我认,我也认可舒娃当村长,但……我代表不了其他人。”
“铁牛你也是一样,虽然舒娃治好了你家的地,但你总得为村里其他人考虑,他们愿不愿意让小舒当村长,是他们的事,你别跟着瞎掺合。”
张铁牛不是完全不知人情世故,相反极其清楚村里老人在村里的地位,听沈谷堆说他愿意支持沈舒当村长,立马借此给沈舒拉票:“大家伙你们听,九叔公都认可了小舒,你们还犹豫什么,咱们就选小舒做村长准没错。”
“咱们村拢共就那么两个人念过书,小舒是其中之一,再怎么着也比咱们这些只知道埋头耕地的人强些。”
村民们闻言心说,这倒是,不让沈舒当村长,换个老人也未必就能造福他们。
好歹沈舒还读过书呢,读书的人总是要明事理一些,且沈舒孤身一人,不会因为跟旁人有亲缘关系就偏帮别人。
这么想,沈舒无疑是不错的村长人选……
沈舒适时踏出了一步,态度和煦道:“请大家给我一个机会!”
行、行吧。
顿时,接二连三的有人表态:“那就让小舒当村长吧,反正咱们平梁村就这么些人,挑来挑去也挑不到合适的了。”
“对对对。”
“我看也成。”
沈谷堆万万没想到村民们的耳根子都这么软。
他还想着他们兴许会为了自己的私心,将这件事阻挠下来,却是忘了村民们想当村长归想当村长,但大多没有优势,又无人支持,沈舒一出头,立马就歇了心思。
反正自己也当不上,那换谁当不是当呢?
所以,这事儿就是如此痛痛快快顺理成章。
想到自己觊觎多年的村长之位与自己失之交臂,沈谷堆眼底的恶毒几乎溢出,犹如毒蛇吐出猩红的信子。他恶狠狠看向沈舒,眼睛发红似能吞人。
沈舒却朝他颔首一笑,令人如沐春风道:“九叔公,多谢您疼爱小舒支持小舒,小舒都记在心里了。”
沈谷堆忍不住又重重剜了他一眼,方才气愤甩手离去。
沈舒立在原处微笑心想,约莫沈谷堆咽不下这口气,过两天就会像原著里那样动手了。
次日,为庆贺沈舒当上村长,村里天色刚蒙蒙亮,就有村民源源不断的登门,提着丰厚的贺礼。
沈舒起了个大早,穿着一件洗得些微发白的蓝色长袍,系着白色腰带,用雪带扎了个高马尾。
如今他还在孝期,不可穿得太张扬,是以捡了箱子里最朴实无华的来穿;但这仍不妨碍他的丰神俊秀,一双温柔含情的桃花眼,似是波光粼粼的星河,颠倒迷人。
且沈舒的皮肤很是白皙,无一处瑕疵,看着便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那一身弱骨在他挺立的站姿下,丝毫看不出病气,反而文质彬彬,风姿独绝。
刘敬和端来早饭,瞅了一眼,无可避免的心动,道:“舒舒,吃早饭了。”
沈舒闻言挪步,坐在划痕纵横的老旧木桌前,执起双箸夹起一撮面条,就听见张铁牛爽朗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小舒,恭喜恭喜,恭喜你如愿当上了村长。”
沈舒应声抬头,见张铁牛牵着一只小羊羔步入院子,忙将筷子放了下来。
他疾步跨出门槛迎了出去,爽朗喊了一声:“铁牛哥。”
张铁牛跟沈舒问好,就把系着小羊羔的绳子头头往沈舒的手里一塞:“这是我连夜上山打的野鸡兔子跟人换的,权且当做谢礼,没有你,张家没有地,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养活一大家子呢?”
靠他打猎养活全家不是长久之计,虽然现在是春天,但入冬的时候,日子尤其难过。
如今可好了,地好了,可以种粮食了,今年必有收成。
沈舒看张铁牛一片心意也不推辞,转手就把绳头交给刘敬和,让他牵到一边去系好。
接着,沈舒亲自去给张铁牛倒茶。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沈舒祥实的讲述了自己治地的经过,张铁牛直呼厉害,一刻也坐不住,兴高采烈的走了。
沈舒只给他治了半分地,还剩几亩余没治呢。
很快,沈舒迎来了第二波登门道喜的乡邻。
这一送往迎来,一大早的时光似飞箭般一晃而过。
刘敬和看着堆在墙角的贺礼,有鱼有肉有鸡有鸭,能吃好一段时日,心思不免活络起来。
“舒舒,这么多的贺礼恐怕十天半个月都吃不完,放着该坏了,不如我替你拿一些去集市上卖吧?”
沈舒岂能不知刘敬和的心思,虚伪含笑道:“敬和哥,这是乡亲们送我的贺礼,卖出去被乡亲们知道了,恐怕乡亲们会有想法。我才当村长第一天,还是不要做这样的事,以免寒了乡亲们的心。”
刘敬和立马凑到沈舒身旁,露出一副不好意思却又不得不覥着脸的表情说道:“舒舒,过两天我就要去县城了……你看,我的书囊用旧了,纸墨也都用空了,能不能再给我一些,让我添置添置?”
沈舒想了两秒,神色忽变得温柔起来,他道:“敬和哥既然开了口,我怎能不给?不过,我有意在村里办个学堂,敬和哥能否每个月回来几天,代我授课?另外,再帮我购置一些开蒙的书籍?”
此话刚落,刘敬和就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甚至用小拇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舒说什么?
他要办学堂?
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刘敬和就反驳道:“舒舒,村里人目不识丁,没几个沉得下心读书,你可莫做无用之举,白白浪费时间。”
依他看,让村里人读书无异于赶牛上树。
沈舒听出刘敬和话语中的鄙薄,面色微冷,却还是耐着性子道:“所谓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强则国强,我想办的是少儿学堂,让村里的孩子们从小开始读起。要是大人想读,也无不可,多读书多明理,正好便于我管束。”
刘敬和只觉沈舒异想天开,道:“舒舒,你知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咱们村一共有一千三百口人,你可知为何就出了我一个秀才,因为村里人都是无法点拨的野蛮人!你要办少儿学堂,小点的孩子坐不住,大点的孩子要帮大人干活,到了农忙的时候,他们都得回去帮家里收稻子。”
沈舒面无表情:“我知道。”
但是,教育是重中之重,还得从娃娃抓起,所以他才在当上村长的第一时间想到办学堂。
而且,他未曾想过一蹴而就,昨晚想了好几个对策……
“总之,成与不成我先试上一试,敬和哥只管答应我,帮我代课和买书。”
刘敬和见沈舒如此坚决,差点以为他傻了。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沈大同去世对沈舒的打击太大,才导致沈舒最近的行为令人愈发迷惑。
“舒舒,我可以答应你,但学堂要是开不成,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也……也不能把给我的钱再要回去。”
沈舒看都懒得多看刘敬和一眼,不温不火地应:“当然。”
学堂真开不成,他就把他赶出平梁村,还找他要什么钱?
刘敬和显然并不知道这一点,脸色有所好转,甚至忍不住又劝:“舒舒,即便当了村长,你也别太投入,好好准备春秋两试才是正理……”
沈舒心下冷笑,刘敬和虽被农民收养,却打心里看不起农民,还以为自己走在了正确的路上呢。
殊不知,原著里他屡屡落第,根本考不上去,到死也只是个秀才。
于是,沈舒跟刘敬和算好了账,给了他十两银,充作跑腿费和买书费。
刘敬和自是嫌少,但少胜于没有,连忙宝贝的将银子揣好。
摆平了刘敬和,沈舒开始琢磨建学堂,建哪里、怎么建都是个问题,他有心向旁人请教,就去找了村里的文庆伯。
文庆伯是父亲沈大同生前的知交好友,之前受沈大同嘱托,担负着村账房一职。
正好,除了问学堂的事,沈舒还有意跟文庆伯问问村财政,看看在沈大同去世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财政赤字,也好方便他对村子未来的规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