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西尘在末日中身亡，结果在另一个世界中醒过来。
刚来到这里，楼西尘就得到了被分配的帅气男朋友，美滋滋。
之后的夜晚却都会被强制拉入另一个世界，男朋友晚上用不了。
楼西尘：……
这是一个世界，也是两个世界。
白日，世界秩序井然。
夜晚，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穷徒在狂欢。
在这个没有秩序、没有道德、充斥着残酷和掠夺的世界，楼西尘继续了他在末日当中想做却不能做的事——
开超市。
当别人在被追杀，旁边的超市正热情放送：
“小楼超市开业大酬宾，满一百送二十，消费达到一千还可得到专属会员卡，购物享受九五折优惠，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资源集聚，暴徒们前来抢夺，小楼超市的神秘主人冷笑着拄着棍子：
“呵，我抢过来的东西，你们都得给我花钱买回去！”
暴徒们：“……嘤！”
内容标签： 强强 科幻 星际 未来架空 正剧 废土
搜索关键字：主角：楼西尘 ┃ 配角：云星越（十一先生） ┃ 其它：废土，基建
一句话简介：在废土中开超市
立意：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坚守本心
楼西尘睁开疲惫的双眼。
上方吊灯摇摇晃晃，灯泡上面糊了一层脏污；屋顶也锈迹斑斑，角落带着潮湿的霉痕，墙皮剥落，粉末摇摇欲坠。
身体当中残留着困顿和疲惫，伴随着麻木劳作带来的沉重感觉，他缓慢地动了动手指。
布料在手掌之下摩挲了一下。
楼西尘惊坐起来，一边剧烈喘息着，一边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里并非是他最后一眼所见的充斥着丧尸的大厦，而是一间灰尘和蛛网遍布的卧室。他正躺在房间内唯一一张床上，床单脏污，是被潮湿的墙壁浸染的腐败味道，旁边窗户上蒙上一层厚厚的棕色污垢，只有隐约一点亮光迷迷蒙蒙地透进来，告诉楼西尘现在似乎正是白天。
……这是哪里？
楼西尘眉心紧皱，扶着床慢慢站起身。
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一个书桌，一个衣柜。书桌上面凌乱地铺洒着一些带着污渍的纸张。
正对着床尾的位置是一扇磨砂的浴室门，把手上锈迹斑斑，赤红地好像血迹，带着铁锈的腥味。
楼西尘走过去，缓缓推开浴室的门。
洗手台上方是蒙了一层污垢的镜子，已经照不见人影，他的身形在里面隐隐约约显映着。楼西尘捏着衣摆，仔仔细细擦拭出一小片干净的地方。
随后看见了自己的脸。
这是一张不属于自己的脸——姿容昳丽，过分白皙甚至带着几分透明的皮肤，薄而殷红的唇，仿佛整日不见阳光的吸血鬼。狭长的剑眉，浓密乌黑的睫毛。有些久远的熟悉，和他曾经的脸有八分相似。
但他仍然有一幅完整面容的时候，已经是很久远之前了。
楼西尘皱起眉头。
他低头继续打量自己的身体，随后发现这具身体纤细而瘦弱，却带着鲜明的温度和热烈的心跳。
并非是属于他自己的、已经因为长久的异变而逐渐僵硬、腐烂的身体。
……这是怎么回事？
可惜现在这里并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回答他。
楼西尘扶住脏污的洗手台，静静等待身体当中疲惫消退，逐渐有了力气。他返回到卧室，这一次他在一面窗纱之后发现了另一扇门。
铁质的，带着厚重而腐朽的质感。铁锈剥落，门锁被腐蚀得断裂。楼西尘并不怎么费力地推动了它。
伴随着“咯吱”一声厚重刺耳的声响，外面天光猛然照射进来。
火艳的霞光。
这是一片晚间的城市。
破败、荒芜，带着经久无人的锈迹和灰尘。远方是一层混沌的迷雾，高楼坍塌，建筑破损。所有事物在霞光的铺洒之下仿佛是带了一层血色。
楼西尘怔怔地站在一间老旧宿舍楼的宿舍门口，面前的走廊一半断裂塌陷着，他站在宿舍楼最高层，从上而下地俯瞰这一整个空荡荡的城市。
马路斑驳，旁边停放着无人的车辆，仿佛时间静止。街旁店铺和花坛林落，然而店铺落满灰尘，花坛遍生杂草。残破的管道横斜着，电线杂乱地缠绕在一起，所有金属物都被时间腐蚀，显示着被遗弃的荒芜色彩。
没有任何人。
楼西尘看着眼前的景象，怀疑自己是否是在做梦。
否则他无法解释这陌生的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出现。
他揉了揉额角，小心地走下残缺的楼梯，来到下面的街道上。街道空旷无人，只有残旧的东西在街角堆放着；城市四通八达，但无法听到任何一个除楼西尘之外的呼吸。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逐渐灰暗下去，视线变得迷蒙而苍茫。前方已经不再是残损的建筑群落，道路尽头竟然是一个高高的城门。
外面是空旷无垠的褐色沙土，夜风吹起，尘土低咽着盘旋。
楼西尘走到城市之外，打量面前这个城门。
是简陋的两根涂着黑色油漆的木头柱子，立在深褐色的泥土之中，两根立柱之间钉着一个木牌。血似的黑红的大字高高悬挂，仿佛是有血液将滴未滴，眼睛一样俯视着城外的土地：
——自由城。
侧旁是一个黑色路标。鲜红的箭头指向城市之内。左下角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因被磋磨而显得模糊，依稀能够认出来是写着——
第一条，不准杀人。
楼西尘再次醒来。
旁边的床上机械手臂持着一个营养针剂，正从他的手臂上离开，微凉的金属触感只停留了一瞬。
他对于身处的场景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脑中骤然一阵眩晕。待到回过神来，他脑中竟然多出来许多记忆。
属于另一个人的记忆。
原来——他确实是死了，只不过又凭借着另一个世界的另一个人的身体重新活了过来。
这个世界并非是他所熟知的世界，而是社会高度发展的未来时代。楼西尘打量着自己所在房间之内的不属于自己所在时代的充满着金属质感和科技感的器物，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半晌，他才晃晃悠悠地坐起来。
身体当中是疲惫的感觉，这也难怪，这身体原本的主人便是耗尽精神力过劳而死。楼西尘想到什么，说道：
“镜子。”
床边自动伸展出一个金属的伸缩手臂，举着一面镜子来到楼西尘面前。而镜子当中的这张脸，正是他先前所见的陌生面孔。
楼西尘眸色微深。
如果现在所见是真的，眼前这张面孔确实正在自己脸上。那么他先前醒来的那座空城……又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现在却身在这里？
还不等他多思量什么，门铃被按响了。
房间是一体式，床、厨房、餐桌，都在十分有限的一个正方体空间之内。墙壁和桌子、床单都是简洁的白色。他坐在床上，可以直接看见对面白色的房门。
楼西尘整理了一下衣服，语气淡淡：“请进。”
门自动打开，站在外面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金属质感的防护服、带着面具的人。
楼西尘轻轻拧了下眉头。
因为在他调动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之后，知道这是城市当中的执法者，是城市里最威严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具体有多少位执法者，也没有人知道执法者的黑色面具底下究竟有什么。
但是唯一知道的，就是必须遵从于执法者。
“七六’四一号，你的匹配者出现了。”
楼西尘挑起一边的眉毛。
跟随执法者走出居住的公寓，楼西尘抬眼看向轨道之下的城市。
整齐的大厦高高耸起，充满机械质感的复制品一样齐排，每一栋大厦之间都没有丝毫不同；半空中有黑灰色的悬浮轨道盘旋在大厦中央，像是机器的传送轨道，空气当中充斥着一种合成加工的不知名油料味道。金属质感的方盒子公寓被悬挂在半透明的悬浮轨道之上，所有人穿着款式一致的衣服，忙忙碌碌的游转在各个要道和建筑之内的部门。
悬浮车与飞梭在道路之上川流不息，地面上机器隆隆，整齐排列，所有人和物都在有序地运转。
楼西尘垂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
白色的连体衣，触感冰凉，带着金属样的惨淡光泽。左胸的口袋上挂着一个长方形的金属小牌，上面有一串编码：
——9028—3250—7641。
这是属于他这个人的身份编码，是他生活在这个国度和社会当中的证明，也是——属于他的名字。
出去公寓楼，乘着连系的车厢一样游走在轨道之上的轻轨，他被执法者带领着抵达一个广场。
广场有着和这里目所能及的所有色泽黯淡的建筑不同的鲜亮颜色，白色的柱子环绕着圆形的场地，场地一共三层高高的台阶，环绕的白色柱子上方屹立着不同的器物雕像，带着威严之意。圆形广场的上方是一个透明的隐隐泛着淡蓝色光芒的罩子，里面网状交错，隔绝出来的天空异常明媚，同罩子之外的灰霾天幕仿佛是割裂的两个世界。
执法者立在一旁，对楼西尘说道：
“宣誓之后，去’中央区。”
楼西尘点了点头，执法者便沉默地暂时退下，隐没了身形。而楼西尘按照记忆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宣誓位置，抬头遥遥地看向前方。
纯白的器物雕像，上面雕刻着机器的齿轮，在日光照射之下散发着纯净的光。所有人队列整齐，穿着统一制式的白色连体衣，朝向正前方表情敬慕。楼西尘迅速调整好了表情，也跟着注视前方。
随着一声代表着清晨七点一刻的时钟在高空敲响，刺耳的嗡鸣回荡在整个城市上方，前方的白色器物雕像缓缓升起，到了整个广场最中央的位置，居高临下地俯视众人。
“吾之一切为人类联盟奉献。”
所有人开始一齐宣誓。楼西尘正在怔愣的空暇，已经自发跟随着众人一齐背诵起来。
不需要他的控制，仿佛一切都成了身体的本能，这些诵读的誓词也早就牢牢刻印在灵魂当中，一刻也不能忘却。
誓词根本不需要楼西尘费心搜索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来背诵，就这样已经自然而然从口中流泻出来。楼西尘站在人群中央，同其余人一起继续宣誓：
“追求效率，恪守工作，绝不懈怠。”
“摒弃我所厌，贪婪不满和私欲；”
“恪守职责，敬业无私，全心奉献。”
“吾之一切为人类联盟奉献。”
第二章 前往中央区
宣誓完毕，所有人并不寒暄，面上皆带着礼貌而隔着距离的微笑，显得十分虚情假意，就这样各自离开了。
楼西尘还站在原地，看着所有穿着白色连体衣的人坐上属于各自部门的专属磁悬浮航线，在半空中的轨道上越来越远。
“该走了。”执法者再次出现在楼西尘的面前。
楼西尘点点头，抬头看向执法者的眼睛。
面具之下是什么他并不能看出，通过镜片能够窥见的是里面深黑色的一片，不知是不是瞳孔。
被他这样打量，执法者浑然不动。
实际上楼西尘停留在执法者面上的视线时间并不算长，很快他便移开视线，说道：
“走吧。”
行李已经被机器人打包寄送到楼西尘即将要去到的地方。执法者有权限可以随意进入居民的家中、处置所有人的任何私人物品——不，在这个社会当中，“私人”这个词本身就是被摒弃的存在。
楼西尘和执法者坐在同一节车厢里，靠窗的地方能够看到悬浮轨道下方井井有条仿佛机械一样的城市，他看着身后方向带着圣洁意味的广场上高高的器物雕像，实际上是在整理脑中的记忆。
楼西尘知道自己现在是要去做什么、执法者所说的“匹配者找到了”又是什么意思了。
这个社会是一个运行极其遵守规则的社会。飞速发展的科技、不断获得的人类群体力量，用来交换的是每个公民的属于个人的自由。
——在这里，没有“个人”之说，没有个人权利，没有个体自由，每位公民在从出生开始就荣幸地获得了属于自己的身份编码，成长之后获得在社会当中属于自己的职务，成为偌大社会机器当中的一部分，兢兢业业地运行属于自己的“功能”。
同时，因为每个公民先天禀赋和性格不同，接受教育之后BaN所被斧凿出来的能力亦有高低，在高等教育结束之后，所有应届的公民便会根据对于能力的考核成绩而划分公民等级。
少数的能力优秀、资质出众、效率高超、品德高尚的“优等人”被分配往中央区，这里是整个国家的运行中心，需要工作者最精密的计算和最优等的能力。同时在中央区任职的公民，享受有最舒适的居住环境、分配有最丰富的资源，享受最便利的待遇。是令所有其余公民所企羡而不能及的高位。
资质中等，能力达标，被分配在八星区域。这个区域占据了整个社会运营的大部分，环绕着中央区分布，功能是处理这个社会当中绝大多数生活所必需的资源、教育、分配等一系列工作。
而他现在所在的是位于社会最末，是能力或品德将将达到标准的人所任职的十二等区域。行使着最劳累的资源回收等工作，享受着最少的资源分配，拥有着低等的社会权利。
至于能力或者是品德不达标的公民？
现在还在接受重新教育呢。
教育是一切，是这个社会免费提供给每个公民的资源，同时工作也是如此。大多数人，在接受完教育从学校走出来的一瞬间，便已经被决定好了他今后将会在这个社会当中所承担的一成不变的责任，兢兢业业一直待在自己所处于的岗位之上，直到步入自己的价值尽头。
但是，唯一一种改变自己所处环境的机会，便是成年之后的匹配。
匹配在楼西尘的理解当中大概就相当于是分配伴侣。这个社会不支持太过亲密的私情，不赞同恋爱关系等等这些一切阻碍工作效率的存在——事实上，那些能够进入中央区的所谓精英分子，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他们能够精准地掌控自己的情绪，摒弃不必要的情感，有着尽最大可能提高工作效率的能力——然而，社会的延续需要人类繁衍，社会的稳定也需要家庭的存在。
而又为了最大程度得到基因优秀的人类后代，在每个公民成年之时都会将自己的细胞存入基因编排所。在基因编排所内对所有公民的细胞进行最优配比，培育成胚胎。
养育幼崽的仍然是公民，为了养育幼崽，所以需要公民与公民之间组成家庭。
充斥着这一整个社会的庞大数据会对所有适龄公民的性格、职业、爱好、习惯进行分析，然后在各种各样的行为和习惯当中挑选相互契合的两人适配，成为配偶。数据认为这样挑选出的两人组成的家庭会融洽无比，最利于培养幼崽。
而原本，以七六’四一号在十二等区的地位和权限来说，是不能够跨越八星区域去和中央区的精英匹配的。
但是在这个社会当中，在区域和阶层的不可逾越之外，还有一种东西叫做公民贡献值。
认真工作，大公无私，对社会的贡献累计成为贡献点，便能够进入上一层的区域，享受更高一级的资源和居住环境。
能够跨越一级区域的贡献值一般是需要兢兢业业工作几十年才能够获得的。但是原本的七六’四一号……
楼西尘回忆一番，倏地觉得汗颜。
原来，之所以七六’四一号能够年纪轻轻将个人信息跨越十二等区域、上到八星区，进而获得能够和中央区的精英匹配、成为伴侣，以至于住进中央区的资格的原因，是因为……打小报告。
呸，是检举。
同事有什么地方不符合礼仪，有何处怠慢旁人，有谁与其他人进行的肢体间的亲密接触，有谁语调过大、喧嚷焦躁，全都被原本的七六’四一号递交了小报告，换成了认真工作许多年才能得到寥寥的珍贵的贡献点。
身边的同事因为各种各样的错误被调离，只有七六’四一号俨然不动，怀揣已经能够离开十二等区域，进入八星区、七星区生活的贡献点，深藏功与名。
他野心不小，从还没从学校当中出来便立志要进入中央区。他总结了中央区精英们性格特点，以及人工智能会认为与之匹配的性格特征。他刻意改变自己的行为，浏览一些有利于形成自己“性格”的自己并不感兴趣的网页和信息，在资源分配的时候选择一些无用的文学或者音乐……
而结果也是可喜的。
可惜原本的七六’四一号享受不到，甚至在匹配结果出来的前一天便过劳而死，衰亡得无声无息。白白便宜了后来的楼西尘。
车厢很快行驶到了整个十二等区域的上空，这个他来时候的地方自高空看去显得很渺小。布满着尘霾和噪音的机械城市，像是被主人齐排摆放好的宠物笼子，只有最中央纯白的宣誓广场启明星一样作为标志。
穿梭城市，在下一个白天终于抵达了八星区域外围。这时候楼西尘发现十二等区域就像是依附着石块的苔藓，包绕了偌大的八星区域一整周。八星区域是一个总称，这个国度的中层机构实际上分为八个区域，不像十二等区域只是混乱而没有形状的边缘城市。车厢依次经过八等区、七等区、六等区……八个区域像是被均等划分的扇形，搭建积木一样围绕着最中央的散发着淡淡洁净光芒的罩子依次排开。
八星区域很安静，建筑总体呈现着银色的光辉，在日光照射之下偶尔折射出光芒。在刚刚进入八等区的时候，执法者便带着楼西尘改换了车厢，这里的悬浮轨道是飘荡在空中彩带一样的轨道，车厢也更加静谧且舒适，若不是有执法者坐在对面，楼西尘甚至都舒服得想要睡一觉。
穿梭八个区域，三天之后楼西尘终于看见一丝光芒。
前方便是中央区了。
就是那个在晨曦之下广大而显得纯净的大罩子。
在等待检查和核实身份的时候，楼西尘问身边自始至终都没有多说过一句话的执法者：
“为什么每个区域都有同样一个宣誓广场？”
他一开始便注意到了，在十二等区域时宣誓的广场，八星区域每个区都有一个与之同样的地方，屹立在区域的正中央；而最边缘的十二等区域，每个区也会分布有一个威严而纯净的洁白广场。
他有些好奇中央区会不会也有一个同样的广场。
执法者似乎并没有听见，没有理会楼西尘。楼西尘不悦地眯起眼，自从末日开始之后，还没有谁敢这样无视他。
楼西尘拿出了自己最高级的耐心，再次询问了一遍：
“为什么每个区域都有同样的宣誓广场？”
执法者终于转头看向楼西尘，带着面具的脸看不见表情，语气也没有任何波动。
“没有为什么。”
楼西尘挑眉。
八星区域通往中央区有八条道路，十二等区域通往八星区域则有十二条通路。道路少，但是人却繁多，众多穿着同样白色金属质连体衣的人留着几乎一样的发型，在宽阔的道路是竟然排着整齐的队伍。所有人之间都安静不语，一点交谈声都不见。
楼西尘捏起胸牌看了眼时间，了然。
现在是工作时间。
工作时间不允许有私人的交谈，这是对于更好地工作没有一点益处的。
是的，胸口。
这个看起来有一张冰冷的人类面容的家伙，胸口仿佛是被安装了巨型炮，一个凸出来的显示屏长在了他的胸前。当然这并非是因为对方是畸形，而是这原本便不是人类，而是守卫机器人罢了。
核对了执法者编号和楼西尘的公民身份编码，冷冰冰的守卫机器人从胸口抽出一张晶莹的卡片。
“您匹配者的住址。”
楼西尘结过来，在卡片之上点了一下，立体的道路投影悬浮在卡片之上。
执法者对机器人交接了任务，对着楼西尘微微颔首，头也不回地走了。楼西尘一个人被扔在人生地不熟的中央区，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看巨大的拱门。
守卫机器人催促他：
“请尽快前去您的匹配者住处进行信息链接，然后按照接到的新工作指示按时就职。”
楼西尘：“……”
结个婚，还要被催促着赶时间上班？
连一天婚假都不给的？
不过……楼西尘指腹摩挲着晶体卡片。重活一回，竟然还能分配个精英媳妇，而且还是吃媳妇的软饭，简直是——太不错了！
就是不知道即将要见到的分配来的另一半是漂亮妩媚，还是娇俏可人呢。或者既然是在中央区的精英，也可能是雷厉风行的女强人？这样一想还真有一种拆盲盒一样的兴奋感呢。
他前世在末日之后身体异变，所有人类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更别说是有人愿意接近。他虽然有为人的思想，但十几年都只能冷眼游离于人群之外，找另一半的心思更不可能有。
他是异类，人类惧怕他，憎恨他，同类皆是行尸走肉，楼西尘就算再怎么不将就，也不可能和一团烂肉发展什么感情。
……新生啊。
楼西尘心中不由生出了些微的对于未来伴侣和新生活的期待，捏了捏指尖，深吸一口气，抬步踏入晨光闪耀的中央区。
中央区又和十二等区域和八星区域都很不一样。
包围着一整个中央区的是一个在外面看起来圣洁无比的巨大保护罩，进入里面仰头看，竟然看见的是晴朗而旷远的天空。楼西尘自认原本也是位于顶峰的人物，所有人惧怕他并且敬而远之，然而现在仿佛成了土包子进城，看哪里都新鲜。
他尽量不让自己表露出太多的惊讶，同其余穿着白色泛着金属光泽连体衣的所有人一样，板板正正地走在街道上，尽最大努力让自己同其余人一样目不斜视。
但是依然难掩心中的震惊。
主街道两侧是上面闪耀着蓝色信息流的大厦，两座高塔一样高高耸立，这里是承接来自八星区域所有信息流的办公区域。道路尽头的正前方是一个面积比其余所见都要大许多的广场，洁白的器物雕像高高俯视下面的车流行人；穿着同样款式工作服的人忙忙碌碌，乘坐着半空中飞速而过的轻轨落到两边大厦的某一层。
这是一个极富现代化的城市，并且看起来要比十二等区域要有人气得多。
不过在楼西尘在脑中回想了一下中央区所居住的高等精英之后，很快便打消了更有“人情味”这个想法。
所谓的高等“精英”，是摒弃了多余情绪和情感、极度理智并且拥有高度计算和处理能力的人，他们严格遵守制度，有着超乎常人的理智，与其说是人类，楼西尘觉得他们更像是方才在中央区之外看见的机器人。
刚来到这里，楼西尘就得到了被分配的帅气男朋友，美滋滋。
之后的夜晚却都会被强制拉入另一个世界，男朋友晚上用不了。
楼西尘：……
这是一个世界，也是两个世界。
白日，世界秩序井然。
夜晚，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穷徒在狂欢。
在这个没有秩序、没有道德、充斥着残酷和掠夺的世界，楼西尘继续了他在末日当中想做却不能做的事——
开超市。
当别人在被追杀，旁边的超市正热情放送：
“小楼超市开业大酬宾，满一百送二十，消费达到一千还可得到专属会员卡，购物享受九五折优惠，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资源集聚，暴徒们前来抢夺，小楼超市的神秘主人冷笑着拄着棍子：
“呵，我抢过来的东西，你们都得给我花钱买回去！”
暴徒们：“……嘤！”
内容标签： 强强 科幻 星际 未来架空 正剧 废土
搜索关键字：主角：楼西尘 ┃ 配角：云星越（十一先生） ┃ 其它：废土，基建
一句话简介：在废土中开超市
立意：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坚守本心
楼西尘睁开疲惫的双眼。
上方吊灯摇摇晃晃，灯泡上面糊了一层脏污；屋顶也锈迹斑斑，角落带着潮湿的霉痕，墙皮剥落，粉末摇摇欲坠。
身体当中残留着困顿和疲惫，伴随着麻木劳作带来的沉重感觉，他缓慢地动了动手指。
布料在手掌之下摩挲了一下。
楼西尘惊坐起来，一边剧烈喘息着，一边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里并非是他最后一眼所见的充斥着丧尸的大厦，而是一间灰尘和蛛网遍布的卧室。他正躺在房间内唯一一张床上，床单脏污，是被潮湿的墙壁浸染的腐败味道，旁边窗户上蒙上一层厚厚的棕色污垢，只有隐约一点亮光迷迷蒙蒙地透进来，告诉楼西尘现在似乎正是白天。
……这是哪里？
楼西尘眉心紧皱，扶着床慢慢站起身。
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一个书桌，一个衣柜。书桌上面凌乱地铺洒着一些带着污渍的纸张。
正对着床尾的位置是一扇磨砂的浴室门，把手上锈迹斑斑，赤红地好像血迹，带着铁锈的腥味。
楼西尘走过去，缓缓推开浴室的门。
洗手台上方是蒙了一层污垢的镜子，已经照不见人影，他的身形在里面隐隐约约显映着。楼西尘捏着衣摆，仔仔细细擦拭出一小片干净的地方。
随后看见了自己的脸。
这是一张不属于自己的脸——姿容昳丽，过分白皙甚至带着几分透明的皮肤，薄而殷红的唇，仿佛整日不见阳光的吸血鬼。狭长的剑眉，浓密乌黑的睫毛。有些久远的熟悉，和他曾经的脸有八分相似。
但他仍然有一幅完整面容的时候，已经是很久远之前了。
楼西尘皱起眉头。
他低头继续打量自己的身体，随后发现这具身体纤细而瘦弱，却带着鲜明的温度和热烈的心跳。
并非是属于他自己的、已经因为长久的异变而逐渐僵硬、腐烂的身体。
……这是怎么回事？
可惜现在这里并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回答他。
楼西尘扶住脏污的洗手台，静静等待身体当中疲惫消退，逐渐有了力气。他返回到卧室，这一次他在一面窗纱之后发现了另一扇门。
铁质的，带着厚重而腐朽的质感。铁锈剥落，门锁被腐蚀得断裂。楼西尘并不怎么费力地推动了它。
伴随着“咯吱”一声厚重刺耳的声响，外面天光猛然照射进来。
火艳的霞光。
这是一片晚间的城市。
破败、荒芜，带着经久无人的锈迹和灰尘。远方是一层混沌的迷雾，高楼坍塌，建筑破损。所有事物在霞光的铺洒之下仿佛是带了一层血色。
楼西尘怔怔地站在一间老旧宿舍楼的宿舍门口，面前的走廊一半断裂塌陷着，他站在宿舍楼最高层，从上而下地俯瞰这一整个空荡荡的城市。
马路斑驳，旁边停放着无人的车辆，仿佛时间静止。街旁店铺和花坛林落，然而店铺落满灰尘，花坛遍生杂草。残破的管道横斜着，电线杂乱地缠绕在一起，所有金属物都被时间腐蚀，显示着被遗弃的荒芜色彩。
没有任何人。
楼西尘看着眼前的景象，怀疑自己是否是在做梦。
否则他无法解释这陌生的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出现。
他揉了揉额角，小心地走下残缺的楼梯，来到下面的街道上。街道空旷无人，只有残旧的东西在街角堆放着；城市四通八达，但无法听到任何一个除楼西尘之外的呼吸。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逐渐灰暗下去，视线变得迷蒙而苍茫。前方已经不再是残损的建筑群落，道路尽头竟然是一个高高的城门。
外面是空旷无垠的褐色沙土，夜风吹起，尘土低咽着盘旋。
楼西尘走到城市之外，打量面前这个城门。
是简陋的两根涂着黑色油漆的木头柱子，立在深褐色的泥土之中，两根立柱之间钉着一个木牌。血似的黑红的大字高高悬挂，仿佛是有血液将滴未滴，眼睛一样俯视着城外的土地：
——自由城。
侧旁是一个黑色路标。鲜红的箭头指向城市之内。左下角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因被磋磨而显得模糊，依稀能够认出来是写着——
第一条，不准杀人。
楼西尘再次醒来。
旁边的床上机械手臂持着一个营养针剂，正从他的手臂上离开，微凉的金属触感只停留了一瞬。
他对于身处的场景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脑中骤然一阵眩晕。待到回过神来，他脑中竟然多出来许多记忆。
属于另一个人的记忆。
原来——他确实是死了，只不过又凭借着另一个世界的另一个人的身体重新活了过来。
这个世界并非是他所熟知的世界，而是社会高度发展的未来时代。楼西尘打量着自己所在房间之内的不属于自己所在时代的充满着金属质感和科技感的器物，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半晌，他才晃晃悠悠地坐起来。
身体当中是疲惫的感觉，这也难怪，这身体原本的主人便是耗尽精神力过劳而死。楼西尘想到什么，说道：
“镜子。”
床边自动伸展出一个金属的伸缩手臂，举着一面镜子来到楼西尘面前。而镜子当中的这张脸，正是他先前所见的陌生面孔。
楼西尘眸色微深。
如果现在所见是真的，眼前这张面孔确实正在自己脸上。那么他先前醒来的那座空城……又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现在却身在这里？
还不等他多思量什么，门铃被按响了。
房间是一体式，床、厨房、餐桌，都在十分有限的一个正方体空间之内。墙壁和桌子、床单都是简洁的白色。他坐在床上，可以直接看见对面白色的房门。
楼西尘整理了一下衣服，语气淡淡：“请进。”
门自动打开，站在外面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金属质感的防护服、带着面具的人。
楼西尘轻轻拧了下眉头。
因为在他调动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之后，知道这是城市当中的执法者，是城市里最威严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具体有多少位执法者，也没有人知道执法者的黑色面具底下究竟有什么。
但是唯一知道的，就是必须遵从于执法者。
“七六’四一号，你的匹配者出现了。”
楼西尘挑起一边的眉毛。
跟随执法者走出居住的公寓，楼西尘抬眼看向轨道之下的城市。
整齐的大厦高高耸起，充满机械质感的复制品一样齐排，每一栋大厦之间都没有丝毫不同；半空中有黑灰色的悬浮轨道盘旋在大厦中央，像是机器的传送轨道，空气当中充斥着一种合成加工的不知名油料味道。金属质感的方盒子公寓被悬挂在半透明的悬浮轨道之上，所有人穿着款式一致的衣服，忙忙碌碌的游转在各个要道和建筑之内的部门。
悬浮车与飞梭在道路之上川流不息，地面上机器隆隆，整齐排列，所有人和物都在有序地运转。
楼西尘垂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
白色的连体衣，触感冰凉，带着金属样的惨淡光泽。左胸的口袋上挂着一个长方形的金属小牌，上面有一串编码：
——9028—3250—7641。
这是属于他这个人的身份编码，是他生活在这个国度和社会当中的证明，也是——属于他的名字。
出去公寓楼，乘着连系的车厢一样游走在轨道之上的轻轨，他被执法者带领着抵达一个广场。
广场有着和这里目所能及的所有色泽黯淡的建筑不同的鲜亮颜色，白色的柱子环绕着圆形的场地，场地一共三层高高的台阶，环绕的白色柱子上方屹立着不同的器物雕像，带着威严之意。圆形广场的上方是一个透明的隐隐泛着淡蓝色光芒的罩子，里面网状交错，隔绝出来的天空异常明媚，同罩子之外的灰霾天幕仿佛是割裂的两个世界。
执法者立在一旁，对楼西尘说道：
“宣誓之后，去’中央区。”
楼西尘点了点头，执法者便沉默地暂时退下，隐没了身形。而楼西尘按照记忆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宣誓位置，抬头遥遥地看向前方。
纯白的器物雕像，上面雕刻着机器的齿轮，在日光照射之下散发着纯净的光。所有人队列整齐，穿着统一制式的白色连体衣，朝向正前方表情敬慕。楼西尘迅速调整好了表情，也跟着注视前方。
随着一声代表着清晨七点一刻的时钟在高空敲响，刺耳的嗡鸣回荡在整个城市上方，前方的白色器物雕像缓缓升起，到了整个广场最中央的位置，居高临下地俯视众人。
“吾之一切为人类联盟奉献。”
所有人开始一齐宣誓。楼西尘正在怔愣的空暇，已经自发跟随着众人一齐背诵起来。
不需要他的控制，仿佛一切都成了身体的本能，这些诵读的誓词也早就牢牢刻印在灵魂当中，一刻也不能忘却。
誓词根本不需要楼西尘费心搜索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来背诵，就这样已经自然而然从口中流泻出来。楼西尘站在人群中央，同其余人一起继续宣誓：
“追求效率，恪守工作，绝不懈怠。”
“摒弃我所厌，贪婪不满和私欲；”
“恪守职责，敬业无私，全心奉献。”
“吾之一切为人类联盟奉献。”
第二章 前往中央区
宣誓完毕，所有人并不寒暄，面上皆带着礼貌而隔着距离的微笑，显得十分虚情假意，就这样各自离开了。
楼西尘还站在原地，看着所有穿着白色连体衣的人坐上属于各自部门的专属磁悬浮航线，在半空中的轨道上越来越远。
“该走了。”执法者再次出现在楼西尘的面前。
楼西尘点点头，抬头看向执法者的眼睛。
面具之下是什么他并不能看出，通过镜片能够窥见的是里面深黑色的一片，不知是不是瞳孔。
被他这样打量，执法者浑然不动。
实际上楼西尘停留在执法者面上的视线时间并不算长，很快他便移开视线，说道：
“走吧。”
行李已经被机器人打包寄送到楼西尘即将要去到的地方。执法者有权限可以随意进入居民的家中、处置所有人的任何私人物品——不，在这个社会当中，“私人”这个词本身就是被摒弃的存在。
楼西尘和执法者坐在同一节车厢里，靠窗的地方能够看到悬浮轨道下方井井有条仿佛机械一样的城市，他看着身后方向带着圣洁意味的广场上高高的器物雕像，实际上是在整理脑中的记忆。
楼西尘知道自己现在是要去做什么、执法者所说的“匹配者找到了”又是什么意思了。
这个社会是一个运行极其遵守规则的社会。飞速发展的科技、不断获得的人类群体力量，用来交换的是每个公民的属于个人的自由。
——在这里，没有“个人”之说，没有个人权利，没有个体自由，每位公民在从出生开始就荣幸地获得了属于自己的身份编码，成长之后获得在社会当中属于自己的职务，成为偌大社会机器当中的一部分，兢兢业业地运行属于自己的“功能”。
同时，因为每个公民先天禀赋和性格不同，接受教育之后BaN所被斧凿出来的能力亦有高低，在高等教育结束之后，所有应届的公民便会根据对于能力的考核成绩而划分公民等级。
少数的能力优秀、资质出众、效率高超、品德高尚的“优等人”被分配往中央区，这里是整个国家的运行中心，需要工作者最精密的计算和最优等的能力。同时在中央区任职的公民，享受有最舒适的居住环境、分配有最丰富的资源，享受最便利的待遇。是令所有其余公民所企羡而不能及的高位。
资质中等，能力达标，被分配在八星区域。这个区域占据了整个社会运营的大部分，环绕着中央区分布，功能是处理这个社会当中绝大多数生活所必需的资源、教育、分配等一系列工作。
而他现在所在的是位于社会最末，是能力或品德将将达到标准的人所任职的十二等区域。行使着最劳累的资源回收等工作，享受着最少的资源分配，拥有着低等的社会权利。
至于能力或者是品德不达标的公民？
现在还在接受重新教育呢。
教育是一切，是这个社会免费提供给每个公民的资源，同时工作也是如此。大多数人，在接受完教育从学校走出来的一瞬间，便已经被决定好了他今后将会在这个社会当中所承担的一成不变的责任，兢兢业业一直待在自己所处于的岗位之上，直到步入自己的价值尽头。
但是，唯一一种改变自己所处环境的机会，便是成年之后的匹配。
匹配在楼西尘的理解当中大概就相当于是分配伴侣。这个社会不支持太过亲密的私情，不赞同恋爱关系等等这些一切阻碍工作效率的存在——事实上，那些能够进入中央区的所谓精英分子，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他们能够精准地掌控自己的情绪，摒弃不必要的情感，有着尽最大可能提高工作效率的能力——然而，社会的延续需要人类繁衍，社会的稳定也需要家庭的存在。
而又为了最大程度得到基因优秀的人类后代，在每个公民成年之时都会将自己的细胞存入基因编排所。在基因编排所内对所有公民的细胞进行最优配比，培育成胚胎。
养育幼崽的仍然是公民，为了养育幼崽，所以需要公民与公民之间组成家庭。
充斥着这一整个社会的庞大数据会对所有适龄公民的性格、职业、爱好、习惯进行分析，然后在各种各样的行为和习惯当中挑选相互契合的两人适配，成为配偶。数据认为这样挑选出的两人组成的家庭会融洽无比，最利于培养幼崽。
而原本，以七六’四一号在十二等区的地位和权限来说，是不能够跨越八星区域去和中央区的精英匹配的。
但是在这个社会当中，在区域和阶层的不可逾越之外，还有一种东西叫做公民贡献值。
认真工作，大公无私，对社会的贡献累计成为贡献点，便能够进入上一层的区域，享受更高一级的资源和居住环境。
能够跨越一级区域的贡献值一般是需要兢兢业业工作几十年才能够获得的。但是原本的七六’四一号……
楼西尘回忆一番，倏地觉得汗颜。
原来，之所以七六’四一号能够年纪轻轻将个人信息跨越十二等区域、上到八星区，进而获得能够和中央区的精英匹配、成为伴侣，以至于住进中央区的资格的原因，是因为……打小报告。
呸，是检举。
同事有什么地方不符合礼仪，有何处怠慢旁人，有谁与其他人进行的肢体间的亲密接触，有谁语调过大、喧嚷焦躁，全都被原本的七六’四一号递交了小报告，换成了认真工作许多年才能得到寥寥的珍贵的贡献点。
身边的同事因为各种各样的错误被调离，只有七六’四一号俨然不动，怀揣已经能够离开十二等区域，进入八星区、七星区生活的贡献点，深藏功与名。
他野心不小，从还没从学校当中出来便立志要进入中央区。他总结了中央区精英们性格特点，以及人工智能会认为与之匹配的性格特征。他刻意改变自己的行为，浏览一些有利于形成自己“性格”的自己并不感兴趣的网页和信息，在资源分配的时候选择一些无用的文学或者音乐……
而结果也是可喜的。
可惜原本的七六’四一号享受不到，甚至在匹配结果出来的前一天便过劳而死，衰亡得无声无息。白白便宜了后来的楼西尘。
车厢很快行驶到了整个十二等区域的上空，这个他来时候的地方自高空看去显得很渺小。布满着尘霾和噪音的机械城市，像是被主人齐排摆放好的宠物笼子，只有最中央纯白的宣誓广场启明星一样作为标志。
穿梭城市，在下一个白天终于抵达了八星区域外围。这时候楼西尘发现十二等区域就像是依附着石块的苔藓，包绕了偌大的八星区域一整周。八星区域是一个总称，这个国度的中层机构实际上分为八个区域，不像十二等区域只是混乱而没有形状的边缘城市。车厢依次经过八等区、七等区、六等区……八个区域像是被均等划分的扇形，搭建积木一样围绕着最中央的散发着淡淡洁净光芒的罩子依次排开。
八星区域很安静，建筑总体呈现着银色的光辉，在日光照射之下偶尔折射出光芒。在刚刚进入八等区的时候，执法者便带着楼西尘改换了车厢，这里的悬浮轨道是飘荡在空中彩带一样的轨道，车厢也更加静谧且舒适，若不是有执法者坐在对面，楼西尘甚至都舒服得想要睡一觉。
穿梭八个区域，三天之后楼西尘终于看见一丝光芒。
前方便是中央区了。
就是那个在晨曦之下广大而显得纯净的大罩子。
在等待检查和核实身份的时候，楼西尘问身边自始至终都没有多说过一句话的执法者：
“为什么每个区域都有同样一个宣誓广场？”
他一开始便注意到了，在十二等区域时宣誓的广场，八星区域每个区都有一个与之同样的地方，屹立在区域的正中央；而最边缘的十二等区域，每个区也会分布有一个威严而纯净的洁白广场。
他有些好奇中央区会不会也有一个同样的广场。
执法者似乎并没有听见，没有理会楼西尘。楼西尘不悦地眯起眼，自从末日开始之后，还没有谁敢这样无视他。
楼西尘拿出了自己最高级的耐心，再次询问了一遍：
“为什么每个区域都有同样的宣誓广场？”
执法者终于转头看向楼西尘，带着面具的脸看不见表情，语气也没有任何波动。
“没有为什么。”
楼西尘挑眉。
八星区域通往中央区有八条道路，十二等区域通往八星区域则有十二条通路。道路少，但是人却繁多，众多穿着同样白色金属质连体衣的人留着几乎一样的发型，在宽阔的道路是竟然排着整齐的队伍。所有人之间都安静不语，一点交谈声都不见。
楼西尘捏起胸牌看了眼时间，了然。
现在是工作时间。
工作时间不允许有私人的交谈，这是对于更好地工作没有一点益处的。
是的，胸口。
这个看起来有一张冰冷的人类面容的家伙，胸口仿佛是被安装了巨型炮，一个凸出来的显示屏长在了他的胸前。当然这并非是因为对方是畸形，而是这原本便不是人类，而是守卫机器人罢了。
核对了执法者编号和楼西尘的公民身份编码，冷冰冰的守卫机器人从胸口抽出一张晶莹的卡片。
“您匹配者的住址。”
楼西尘结过来，在卡片之上点了一下，立体的道路投影悬浮在卡片之上。
执法者对机器人交接了任务，对着楼西尘微微颔首，头也不回地走了。楼西尘一个人被扔在人生地不熟的中央区，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看巨大的拱门。
守卫机器人催促他：
“请尽快前去您的匹配者住处进行信息链接，然后按照接到的新工作指示按时就职。”
楼西尘：“……”
结个婚，还要被催促着赶时间上班？
连一天婚假都不给的？
不过……楼西尘指腹摩挲着晶体卡片。重活一回，竟然还能分配个精英媳妇，而且还是吃媳妇的软饭，简直是——太不错了！
就是不知道即将要见到的分配来的另一半是漂亮妩媚，还是娇俏可人呢。或者既然是在中央区的精英，也可能是雷厉风行的女强人？这样一想还真有一种拆盲盒一样的兴奋感呢。
他前世在末日之后身体异变，所有人类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更别说是有人愿意接近。他虽然有为人的思想，但十几年都只能冷眼游离于人群之外，找另一半的心思更不可能有。
他是异类，人类惧怕他，憎恨他，同类皆是行尸走肉，楼西尘就算再怎么不将就，也不可能和一团烂肉发展什么感情。
……新生啊。
楼西尘心中不由生出了些微的对于未来伴侣和新生活的期待，捏了捏指尖，深吸一口气，抬步踏入晨光闪耀的中央区。
中央区又和十二等区域和八星区域都很不一样。
包围着一整个中央区的是一个在外面看起来圣洁无比的巨大保护罩，进入里面仰头看，竟然看见的是晴朗而旷远的天空。楼西尘自认原本也是位于顶峰的人物，所有人惧怕他并且敬而远之，然而现在仿佛成了土包子进城，看哪里都新鲜。
他尽量不让自己表露出太多的惊讶，同其余穿着白色泛着金属光泽连体衣的所有人一样，板板正正地走在街道上，尽最大努力让自己同其余人一样目不斜视。
但是依然难掩心中的震惊。
主街道两侧是上面闪耀着蓝色信息流的大厦，两座高塔一样高高耸立，这里是承接来自八星区域所有信息流的办公区域。道路尽头的正前方是一个面积比其余所见都要大许多的广场，洁白的器物雕像高高俯视下面的车流行人；穿着同样款式工作服的人忙忙碌碌，乘坐着半空中飞速而过的轻轨落到两边大厦的某一层。
这是一个极富现代化的城市，并且看起来要比十二等区域要有人气得多。
不过在楼西尘在脑中回想了一下中央区所居住的高等精英之后，很快便打消了更有“人情味”这个想法。
所谓的高等“精英”，是摒弃了多余情绪和情感、极度理智并且拥有高度计算和处理能力的人，他们严格遵守制度，有着超乎常人的理智，与其说是人类，楼西尘觉得他们更像是方才在中央区之外看见的机器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