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这里。
纪眠没有住酒店。
是住过,但现在不住在这儿。
他将目光看向酒店对面两条街的大型连锁超市,有人在这里见过他,即使不住在酒店,即使是租房子住,那肯定也在附近。
心中微动,他抬脚穿过车流。
楚望钦还在旁边琢磨着呢,一看他走了,连忙喊道:“怎么了,你又要去哪?”
与此同时。
纪眠在超市门口挑了一把小推车,拿出手机,边走路边低头看:“醋也没有了,耗油买一点,白胡椒、芝麻、海盐、牛排、鱿鱼……”
纪眠认真扫了一遍,把手机揣回兜里,先去了调料区。
他低头选调料的功夫,上网搜了搜哪个牌子的好吃,才将调料放在小推车,本想去零食区看一看,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去了海鲜区。
“等等……”蓦地,一道莫名有些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纪眠疑惑地皱皱眉,侧过耳朵去听。
但这道声音却消失了,溶进了嘈杂的人声中。
他心里有些打鼓,但多日以来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又让他习惯性的放松警惕,一边推着小推车慢悠悠的晃,一边心想……
这声音像谁来着……
是有那么一点耳熟,但又不完全熟悉……
思绪飘荡间,他来到海鲜区,许是运气好,他今天挑选得格外顺利,挑了一块牛排,一只鱿鱼放在车里,路过零食区时,他犹豫了几秒,还是没进去。
算了算了,他昨天已经买了很多零食了,今天就不买了……
纪眠一边劝说自己,一边推着小推车去结账,身后一家三口恰巧从转弯处走了出去。
纪眠怕挡到别人的路,推着小推车走得很快。
楚望钦用手指拨弄了一下货架上挂着的一排排旺仔牛奶糖,很不情愿的发牢骚:“哥,你到底怎么想的,来超市就来超市,看零食干什么?”
厉沉舟瞥了他一眼,修长的眼睫微微垂下,神色冷冽,他瞬间噤了声。
目光落在旺仔牛奶的货架,厉沉舟停顿半晌,伸手取下一串,正欲回答,余光中像是忽然瞥到什么,他不由自主的将糖甩到楚望钦的怀里,两步并坐一步,直接扣住那人胳膊。
“啊?”一张完全陌生的脸转过来,带着微微的惊恐,穿着一件天蓝色的羽绒服,身型纤细高挑,许是被他的脸色吓到,声音都有点打颤,“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厉沉舟脸上闪过一瞬的怔愣,漆黑的眼瞳中像是有什么骤然熄灭了,脸色苍白,松了手,低声道:“抱歉,认错人了。”
“哦哦。”那人笑了两声,有些后怕,礼貌地说,“没事没事。”
楚望钦拿着糖姗姗来迟,质问的话尚未说出口,在目睹刚才那一幕后,忽然有些不忍心了。
“哥……”他把糖往前一递,“你的糖。”
“嗯。”厉沉舟接过,眼睫垂下,看着自己的手掌,不知在想些什么。
纪眠还未走到公交站台,拎着一大包东西,就被口袋里手机“嗡嗡嗡”的声音打断步伐。
他停下来,低头瞅了眼,备注是【姜承乐】
现在是下午两点左右,姜承乐估计是做好了饼干和他分享成绩,纪眠一边朝前走,一边点击接通,笑着问:“承乐,你又做什么啦?”
“纪眠!”姜承乐略显急促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我觉得大事不好了,你现在在哪呢?”
纪眠看看周围:“我刚从超市出来,准备回家呢,你别着急,慢慢说。”
“我今天出门聚会,遇见了我之前大学时认识的一个学长。”姜承乐说,“他毕业以后就往智能科技领域发展了,前段时间和利士也有合作,他说他今天去利士了,但是利士总裁今天没去!”
纪眠心里咯噔一下,公交车正好到站,他连忙上车投币,找了个位置坐下了:“厉沉舟不去上班,其实也正常吧,他可能休假了呢……”
“我也这么想的。”姜承乐有些着急,“我就拜托我爸去了厉家一趟,结果厉沉舟也不在家,他们家的老管家说,厉沉舟今早就坐飞机走了,好像是出差,但是我觉得,他很有可能是去抓你了!”
纪眠捏着手提袋的手心开始出汗,心脏也砰砰跳了起来,他抱有一丝侥幸:“说不定他真是去出差了呢?”
“出去出差还用得着坐那么早的航班去吗,厉家的那个老管家说,厉沉舟一大早就出门了!”姜承乐语气夸张,感觉都有点结巴了,“我觉得他肯定是去抓你了!”
纪眠有些惊恐地眨了眨眼:“他真来抓我了?他真的还要抓我啊?”
“肯定的,我就说他肯定对你念念不忘。”姜承乐说,“你打算怎么办?”
在纪眠和姜承乐说的故事版本中,厉沉舟来找他,确实可以归于念念不忘,用小说的一种桥段来说,就是追妻。
但真相只有纪眠一个人知道。
这哪里是追妻啊,他要是被厉沉舟抓到了,肯定吃不到好果子!
而且他也不喜欢吃果子!
“我得跑路了,最近可能没有办法联系你。”纪眠勉强用平静的声音道,“你自己好好保重吧。”
姜承乐被他好像说遗言似的语气逗笑了,但还是答应道:“好,你要是缺钱了,就给我说。”
纪眠感动的想哭,又被他强行忍住,挂了电话,他才冷静下来,想了想应该怎么办。
其实他现在不应该再回家,说不定厉沉舟都知道他家在哪了。
这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以厉沉舟那八百个来回带拐弯的心眼子来说,这也不是什么难事,纪眠顿时一阵难受,厉沉舟怎么还要找他啊,怎么这么小气啊,他还以为厉沉舟也就顶多找他找上半个多月就放弃了。
但很显然,目前的状况是他预料之外的,纪眠先交了半年的房租,如果他今天搬走,那肯定要赔钱。
但不搬可能不行了,今天搬不了,纪眠想着,就准备打开手机看看高铁票。
但蓦地,他停下动作。
他屋子里还有牛奶呢。
虽说他给牛奶放了水,不至于一夜就渴死,但如果厉沉舟想要蹲他呢,他难道还能三天四天不回去吗?
纪眠焦虑地眨巴眨巴眼睛,不行,得回去一趟,运气差就被抓到,运气好就抱着牛奶一起出来。
公交车到站,纪眠做好准备,下了公交车直直冲向自己租房的小区,他好久没跑这么快了,一口气上了六楼,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打开房门的时候,差点累扁了。
心脏在胸腔中快速跳动,像是要跳出薄薄的胸腔,跳出这个容器,纪眠一紧张脑子就转不过弯,呆在原地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冲到阳台找牛奶。
拎着鸟笼往外冲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拿个鸟笼子多奇怪,想了想,又掉头回去,把鸟笼子往桌上一放,把牛奶拿了出来。
牛奶是一只性格温顺,但非常活泼的小鸟,被放出笼子就往外飞,纪眠连忙喊:“牛奶牛奶,下来下来,到我这儿来。”
牛奶落在一旁的壁橱上,歪了歪小脑袋,像是要和他玩之前经常做的“你追我赶”小游戏。
纪眠现在那还顾得上玩这个,气得要跳起来了,招了招手,着急的不行:“快下来呀!”
许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牛奶犹豫了一会儿,才扑棱着翅膀跳下来,被纪眠一把抓住,用指尖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说:“乖一点乖一点,牛奶乖一点,一会不要跳出我的口袋,乖一点。”
说着,他将牛奶塞在自己羽绒服的兜里,努力镇定了一会儿,想起还要装自己的证件。
他从床头柜里拿出自己的钱包,钱包里有他所有的证件和银/行/卡,又把充电宝和充电线拿了揣兜里,紧张下,差点揣错兜,砸了牛奶的小脑袋。
纪眠装完所有的,又赶快把家里除了冰箱之外的所有电器的插销拔了,他只是退租,可不能一不小心把人家房子点了。
做完这一切,他围上围巾,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只露出两颗乌黑水润的大眼睛,小跑出了门,路过单元门口时,急急忙忙的,还差点绊倒摔一跤。
他穿的圆滚滚,天气太冷了,在他来到的这一个月以内,H市的气温都在零下,不多穿一点会冻成旺旺碎冰冰。
天气干冷,空气中仿佛没有一点水分,风吹在眼皮上,像是被咬了一口。
小区总共有两个门,纪眠住的地方离前门进,他便直奔前门而去,在来的路上,他就用打车软件叫了车,叫到了小区门口。
他揣着兜往外走,远远地,在看到接自己的小黄车后,他有些开心的想要跑过去,还没跑几步,蓦地,他动作凝固下来,僵在原地,愣了两秒,迅速的蹲在了一旁的假山后。
纪眠狗狗祟祟的探出半个脑袋,犹豫的晃了晃,定睛一看。
那人背对着他,身量很高,肩膀很宽,驼色的大衣衬得腿又直又长,这个身影纪眠这一个月来一直见到,但又从未见过真的,但此刻,就是远远看上一眼,纪眠也不会认错,绝对是厉沉舟。
厉沉舟竟然真的来了,竟然真的来抓他了,竟然这么久,都没有放弃来找他。
厉沉舟真的从天而降,跨越一千二百六十一公里,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心中蓦地涌上一股复杂的感情,又酸又涩,又害怕又有些……开心。
这种感觉攻击着他的心脏,让他的心变得软绵绵的,菇滋菇滋的冒泡泡,背对着他的身影却忽然动了,挂了电话,猝然转过身来。
纪眠赶紧“咻”的一下把脑袋缩回去,犹豫了一会儿,又悄咪咪的探出半个脑袋。
就看一眼,就看一眼……
就看看厉沉舟的表情……
纪眠怀揣一丝说不清的期待,慢吞吞地探出头——
阳光正好,远远的,厉沉舟眉眼沉沉,下颌微抬,若有所思的看向面前的层层楼房。
纪眠只匆匆瞅了一下,就迅速缩回头。
纪眠:救命啊QAQ
厉沉舟的表情怎么看起来还是这么凶啊。
凶的好像抓到他要干..死他一样。
心中的温情泡泡顿时碎的一塌糊涂,随着冷风幽幽飘走了,纪眠来不及收拾心情,扭头就往后门跑。
绝对不能被抓到。
他边跑边找出打车软件,连忙拨通司机号码。
风声顺着忙音一同传来。
快要跑到后门时,却围了一堆人,他有些狐疑的停下来,悄悄靠近,想要看看是怎么回事。
凑近一看,他才发现是免费发放气球小玩具的,他放松下来,正欲往前走——
才发现那十几个西装革履的黑衣人中,还混着一个格外眼熟的。
江予谦。
只见他面容温和的和一个大姨套话,言语间,好像听到关于“纪眠”“哪栋楼”的字眼。
“哎呀,确实是有个长的特别俊的年轻人,你找他干嘛呀?”
“是这样的大姨,他把证件遗忘到我们这里了,我们得给他送过去,您知道他住哪吗?”
“这个不太清楚,不过好像是36号吧……”
纪眠头皮一阵发麻,默默的收回了jio。
试问:前有狼后有虎,后门十多个人把门围得水泄不通,前门看起来只有一两个。
你会怎么选。
不管别人怎么选,纪眠决定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恰巧电话此时接通,纪眠连忙对司机道:“你好师傅,我是这个电话号码的主人,您能把车往前开上那么几十米的距离吗?对对对,停在那颗梧桐树底下就行了。”
“好嘞,那你赶紧来啊,晚了就要超时了。”
纪眠连忙道谢,揣着兜,往前门走去。
碰巧有一对看起来像是父子的人要出门,纪眠连忙快步悄悄跟上去,走到人家右手边,装作冷静的模样。
那对父子长的高大,两个人,他又走到右手边,基本上能把他挡住,即使衣服太肥,有些暴露,但基本上看不出来,除非厉沉舟有疑心病,盯着人家仔细看。
随着越来越靠近小区门,纪眠的心跳声大到震的耳朵疼,手心濡湿,整个人都紧张的快要昏过去,眼看着顺利出了小区门,那对父子依然和他顺路,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右拐了没几米。
“卧槽!!哥!!!你看你看!!那个人像不像嫂子!!!”
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猝然在安静的空地上炸开,纪眠后背一僵,几乎是没什么犹豫的,像是兔子一样,拔腿就开跑。
与此同时,他又恍惚的想起,原来之前在超市里的声音是楚望钦!
短短几十米,纪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过来的,他连头都不敢回,扒拉着开门,“唰”地打开,司机回头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他口齿不清地说:“师傅快快快快快快快快快……”
然而,他却没有上次的好运,司机转头看他:“歪?小伙子,你说什么?”
仅仅是这几秒。
“嘭!”一声巨响陡然炸在耳边。
纪眠吓得猛地一抖,条件反射的抬头去看——
厉沉舟俊美无俦、阴森邪气的脸庞猝然出现在玻璃窗外,大手死死按在窗框,与纪眠对视的瞬间,缓缓扬起了一个有些愉悦,但在纪眠看来宛如修罗的微笑。
唇瓣微动,一字一顿——
“抓到你了。”
纪眠很没出息的承认,这一秒他差点要被吓得掉下泪来,而下一瞬!尚未上锁的车门被猛地拉开!
纪眠的身体机能在危险中爆发出了极高的反应能力,他猛地往前一扑,双手哆嗦着按住门把手,死活不让厉沉舟打开。
阴沉的声线在耳边响起:“眠眠,下来。”
司机对这发生的一切一头雾水:“小伙子,这是谁啊?”
纪眠慌张的摇了摇头,整个人像是一只胆小机敏的兔子,大声且坚定地说:“司车机傅……!不是,司机师傅!我不认识他!”
话音刚落。
“不认识我?”厉沉舟却忽然轻笑出声,眼眸森森,面上却如春风和煦一般温柔。
他下颌绷紧,在纪眠震惊的目光中,一点一点的,不容反抗地拉开了车门,声音缓缓,一字一顿,“眠眠不认识我?我可是你的合法老公啊。”
纪眠一怔,一边摇头一边使劲往后钻,试图让自己在地形上占据有力位置。
司机一脸惊奇:“什么,你是他老公?”
纪眠马上回答:“不是的!”
厉沉舟唇瓣微动,还未开口,司机又皱眉道:“他说不是,这位先生,有什么个人恩怨回头打电话行不行,我们这里还要做生意呢。”
许是没想到一向温顺胆小的青年此刻竟如此大胆,厉沉舟差点气笑了,沉声道:“我们是合法伴侣关系,师傅,我要有事要和他谈一谈。”
司机很无奈的:“他真是你老公啊?要是真是你老公,你下去好好谈谈吧,这单我就先不拉……”
纪眠一听立刻急了。
不拉他,就凭他自己一个人,还能逃得出厉沉舟的手掌心吗?
他会被厉沉舟随意搓圆摁扁,□□折磨,变成一块可怜的小饼干的!
纪眠声音都有些抖,恶向胆边生,整个人宛如一只急了要咬人的兔子,脑中一闪,脆生生的说:“你说你是我老公,你有什么证据吗!”
不管了,拖延一分是一分。
厉沉舟微怔,司机也道:“是啊,这位先生,你要是拿不出证据,我可要报/警了,别是拐卖人口的。”
纪眠一听要报/警,忍不住道:“不行不行,不能报/警!”
司机对他的态度有些摸不着头脑,纪眠看着厉沉舟有些怔愣的神色,一时间有些翘尾巴:“看吧!他没有!司机师傅,我们快走,一会儿就超时啦!”
他手疾眼快地去拉车门,厉沉舟却单手撑住,男人一时间爆发的臂力让他无法撼动半分,拿出手机,轻点屏幕,沉声道:“电子结婚证,师傅你可以看一下,照片是我们两个人一起拍的。”
纪眠脑袋里“嗡”的一声,他天才一样的主意这就被破解了?怎么还有电子结婚证?
他抖着手妄图在这个空隙间拉上车门,却反而被厉沉舟蓦地抓住手腕,略显粗糙的温热手掌毫无阻隔的贴在皮肤上,烫的他一哆嗦,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司机仔细看了两眼:“哎呦,还真是,那真是不好意思啊,不过你不会打人吧,咱就是闹矛盾,有结婚证也不能违背对方意愿吧……”
“哥!!!”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蓦地从后方传来,楚望钦一个健步冲上前,打断了司机的说话声,好不容易来到车前,忍不住吐槽,“卧槽……卧槽,你们两个人好体力……都是属兔子的……卧槽……属实是跟不上……”
“哎呀。”楚望钦看清楚此刻的局面,脑袋转了个弯,瞬间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啊,让你来追嫂子,看给嫂子吓得,脸都白了,先放手先放手。”
厉沉舟不悦的皱眉,楚望钦见劝不动转而又对纪眠说:“嫂子,放轻松啊,咱们这件事有误会,真相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找个咖啡店坐一坐聊一聊……”
说着,他又看向司机:“师傅,给您添麻烦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这盒烟就给您当赔不是的,这一单我们不走了……”
这烟是软盒的,真好烟,司机笑容满面地接过来,厉沉舟垂眸,胸腔起伏了一下,在看到纪眠雪白的小脸后,却忍不住放低了声音:“……眠眠,我们谈一谈,好不好?”
许是见他态度不像刚才那样吓人,纪眠犹豫起来,心里也因为这句话开始冒泡泡,正欲开口,“啪嗒”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口袋里滑落——
众人纷纷低头。
一只黄了吧唧又绿了吧唧的小鸟从兜里扁扁的掉出来,蔫头蔫脑的,看起来一点精神都没有。
司机:“?”
楚望钦:“?”
厉沉舟:“?”
纪眠瞬间不淡定了,把小鸟拾起来,捧在手心,轻轻晃了晃:“牛奶牛奶?牛奶你怎么了?”
名字叫牛奶的小鸟乌溜溜的眼睛闭起来,看样子状态非常不好。
纪眠的心开始砰砰跳,水润的黑眼睛不自觉的睁大,猛地抬头,像是要哭了,声音里带着水汽:“厉沉舟,我现在要去宠物医院!”
气氛急转直下,一下子从恐怖频道转成宠物热线,厉沉舟的面色罕见的怔住,但仅仅是几秒,又恢复如常,冷静地对司机说:“改一下地点,去市中心的宠物医院。”
司机收了烟还能赚到钱,立刻点头。
厉沉舟的视线又落在纪眠紧绷的面颊上,忍了忍,克制地将车门关上,转而对楚望钦道:“去开车,我们跟在这辆车身后。”
楚望钦连声说好:“行,马上来。”
市中心最大的宠物医院离这里有40公里,开车不到一小时便到了地方。
停车后,纪眠直接跳下车,也顾不上厉沉舟抓不抓他了,直奔医院。
冲到医院大厅门口时,还被台阶绊了一跤,差点摔倒,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大手一把提起来了,纪眠回头,看到厉沉舟沉静俊美的面容。
他心里突突跳了两下,余光中看到穿着护士服的医院人员,连忙大声道:“医生医生,我的鹦鹉他突然晕倒了!”
“好的,不要着急,给我看一下。”护士接过来,仔细垂眸,抬头道,“稍等一下,我问一问王医生。”
纪眠眼看着她拿着牛奶走了,心也像是被攥了一把,整个人都低落下来,厉沉舟站在他旁边,抿了下唇,低声道:“跟着进去看看。”
纪眠这才回过神,连忙跟着一同进去。
王医生带着口罩,一头长发盘在脑后:“你带这只鹦鹉出来时,它有没有什么异样?”
纪眠想了想:“没有,但是我把它踹到口袋里很长时间,而且我怕它自己偷偷跑掉,还把口袋二分之一的拉链给拉上了,医生,它怎么样了?”
“这个我们要做一下检查的。”王医生抬头瞥了一下纪眠,“没事,你先别激动,你看它的心还在跳着呢,你先去出去等一下吧。”
纪眠还想问什么,张了张嘴巴,又失魂落魄地出去了。
楚望钦离的很远,像是有意让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纪眠被厉沉舟拽着手腕,也不挣扎,眼睛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整个人的心情落到谷底。
他忍不住想哭:“我不应该把牛奶放在口袋里的,它肯定是害怕了……”
厉沉舟拉着他,来到等候厅的一处角落,将他按在座位上,纪眠眼眶里的眼泪打着转转,被勾着下巴抬起脸时,在大眼睛里要掉不掉的含着,看起来可怜的要命。
“没事的。”厉沉舟的心蓦地塌软下来,所有的质问都像是凝在心中,他伸出指尖,轻轻揩过纪眠水红的眼尾,泪珠就“啪嗒啪嗒”的掉下来。
“不哭了,眠眠。”厉沉舟轻声哄着他,“没事的,医生不也说没事吗?”
纪眠隔着一层模糊的泪膜,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让厉沉舟看起来格外温柔,从前的记忆涌上心头,纪眠不可避免的觉得格外委屈,心脏被戳进去,酸的直冒泡,以及这连日来的惊吓,像是下意识一般,轻轻“呜”了一声,低头,慢慢将脸埋进厉沉舟的掌心。
湿漉漉的脸蛋,眼泪很烫,像是把厉沉舟的心口也烫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掌中的青年只露出一截雪白细腻的脖子,看起来脆弱又可怜,厉沉舟吐出一口气,不受控制地将他拥进怀中,像是往常那般,手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不哭了,眠眠。”
纪眠觉得自己好没出息,可又真的很害怕,眼泪掉的很凶,自责的要命,他抽抽搭搭的呜咽:“是我太不好了……”
“不是的。”厉沉舟说,“小鸟本身就很容易被吓到,你没有经验,很正常的。”
纪眠没吭声,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不知道是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牛奶的家长是吗?牛奶醒了,可以去看一看。”
纪眠一时间没听清,愣了两秒,抬起一张眼皮通红,糊满眼泪的小脸,惊喜道:“醒啦?!”
护士忍不住笑了笑:“嗯,醒了,快去看看吧。”
纪眠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顾不上厉沉舟了,连忙跑到诊室,牛奶正跳到医生的桌子上,把头埋在书缝里,王医生见了他,连忙将手指竖在唇边:“不要太大声,没事了,只是可能有些热、缺氧,吓到了,带回家里让他安静一会儿就好了。”
纪眠终于理解那些给医生送锦旗人的心情。
他现在恨不得扑上去大喊一声“王医生您真是妙手回春!”,但好在被内心的小人制止了,克制的走到一边,伸出手,小声说:“牛奶,牛奶?”
牛奶机敏地扭过头,见到是他,叫了一声,蹦蹦哒哒的跳过来,拱进了他的手心。
纪眠心都软了,要不是医生阻止,都想亲牛奶几口,道谢后,连忙转头出去缴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