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换一具新身体—— by不间不界

作者:不间不界  录入:12-21

那是怎样一种阴森漠然的眼神,泛着丝丝渗到人骨子里的冷意。
帕尔默愣了一下,心生怯意,但随后又漫起无法形容的难堪与羞愤,他居然会被区区一个男娼的眼神吓到?
他愤怒地抬起手,可不等拳头落在吴小虎脸上,一阵奇怪的声响突然打断了他的动作。帕尔默疑惑地想要回过身去看到底来了什么东西,而吴小虎的反应就比他要快得多,听到声音的瞬间几乎是转身就跑,这下帕尔默再不敢多做停留,也跟着头皮发麻地拔足狂奔。
但中途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仅仅是这一眼,满脸是血的肉瘤畸变体顿时让筋疲力竭的帕尔默重新有了力气,粗喘着继续往前跑。好在茂密的树林有效地阻碍了肉瘤的行动速度,再加上吴小虎左弯右拐在前面地领跑,帕尔默闷头只管追,大约过了四五分钟,两人终于甩脱了畸变体。
此时此刻,吴小虎和帕尔默的体力都达到了极限,各自撑着树干大口大口地喘息,声音嘶哑难听,像两只破鼓风机。
帕尔默终于没心情再去掰扯什么下半身的事情了,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粗喘。吴小虎叉着腰休息了一会,忽地再次察觉到什么,警惕地后退一步,找准一个方向准备再次动身。
可就在这时,他的左腿忽然被人抱住,垂下眸,就见帕尔默用双臂死死地搂住他的小腿,歇斯底里地大喊:“我跑不动了,我一点也跑不动了。”
吴小虎十分不耐烦地踹腿,想要甩脱他。
但帕尔默像树懒一样用全身的力气死死扒着他,吴小虎现如今又没有足够的力气挣开,只能浪费时间和他在这里僵持。竹节畸变体爬行的声音越来越近,吴小虎回过头,昏暗的视线尽头已然看到那四条细长诡异的肢体。
“滚开。”他忍不住骂道。
倏然,帕尔默抬起头,脸上是阴毒刻薄的笑,干裂的嘴皮底下,牙龈都笑了出来:“你可是说过,为了能跟我走,什么都愿意做……”
吴小虎有非常不好的预感,弯腰就要去掰开帕尔默的手,可下一秒,他猛地被人抓起了左腿,重心不稳向后栽去。
帕尔默嘶哑的嗓音也因为疯狂而变得尖细:“那为我去死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一只细长尖锐的手掌瞬间洞穿了吴小虎的胸口,鲜血像喷泉一样四处溅射,他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涣散放大的瞳孔中倒映着帕尔默劫后余生的丑恶嘴脸。
竹节畸变体收回刀刃般锋利的右手,吴小虎栽倒在地,身体抽搐了两下,眼底和嘴角淌下数道鲜血,不动弹了。
一阵躯体摩擦草叶的动静过后,令人胆寒的咀嚼声在树林中响起。
帕尔默心有余悸地扶住树干,徐徐站起身,他的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小心翼翼地避开畸变体挪动,不敢去看脚边宛若置身地狱一般的恐怖场景。
可眼角余光并不受帕尔默控制,不经意间瞥去一眼,他顿时肠胃翻涌,撑着树干不停干呕。可越是紧张和恶心,他的唇角越是禁不住上扬,心底既有亲手杀人的怯意,又有庆幸自己足够果断,这才得以命大逃过一劫的快意。
然而他嘴角狰狞变形的笑意刚咧到一半,忽然僵住了。整个人就像是被按下了定格键,直愣愣地站在竹节畸变体身后,双眸失焦地对着正前方,动也不动。
大概过了十多秒,好似停滞的空间陡然重新流动,“帕尔默”猛地惊醒,“他”急促地喘了口气,环顾四周,接着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试探着抓握几次,再抬起脚,缓慢地迈出一步,站稳,再一步……
“他”不太喜欢这具身体,肌肉松弛,体虚气短,各项器官也不是很健康,尤其是肾,亏得厉害。如果不是方才的意外,“他”会一直待在之前那个年轻些的黑发男人体内……虽然那人的肛/门也有点问题。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绞尽脑汁地为了男人取了个吴小虎名字,“他”很喜欢,还以为能用上很久。
短时间内进行二次寄生非常消耗精力,如果接下来再发生突发情况,“他”根本没有三次寄生的余力,所以即使嫌弃,“他”也会尽量保护帕尔默的躯体。
畸变体的进食还在继续,“吴小虎”脸上的皮肉啃得血肉模糊,他死不瞑目地瞪着双眼,很快就被一口咬下了眼球。此刻“帕尔默”的动作已经变得灵活自如,离开前,他的视线匆匆在吴小虎脸上掠过,短暂的停留过后,便没有一丝留恋地跑远了。
——肉瘤畸变体和十数只污染者正在朝这个方向靠近。
帕尔默有些不明白,到底是其他科研员都被吃光了还是什么原因,为什么畸变体就盯着他追?
旭日初升,沾了热度的光束穿过层叠交错的枝叶,在林中投下星星点点破碎的辉斑。金发研究员跑得一身是汗,他的视野逐渐清晰,也再不会做出撞树的蠢事,可与此同时,他的体力也达到极限。
就在被一颗石块绊倒,狠狠摔在落叶堆上之后,帕尔默双臂颤抖,酸软的腿脚挣扎了几下,再没能爬得起来。
积攒了一会力气,他艰难地在地上翻了个身,吞咽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口水,胸口大肆起伏,粗粝的喘息声在树林间回荡,直到被一道巨型肉块砸在地上的声响打断。
肉瘤畸变体的脸被无处安置的肿块挤成了很小的一坨,沾着血沫的口水从里面大股大股涌出来,顺着它身上破烂脏污的布条砸进泥土里。这些布条或许曾经是款式新颖时尚的衣服,但现在,它们比抹布还要不如,滑稽地挂在肉块身上。
帕尔默并不准备坐以待毙,就在畸变体兴奋地抬手去抓他头颅的时候,他猛地发难,用准备多时的尖树枝扎穿了它的掌心,随后起身就跑。
肉瘤畸变体被激怒了,它拼命甩动着被扎了根细树枝的手掌,画面像极了挥舞着牙签的西瓜囊。凶狠的咆哮声在身后响起,畸变体体型笨重,追赶的动静简直像是地震,石子和尘土翻飞,帕尔默还没跑上两步就被震得再次摔到了地上。
硕大的阴影瞬间逼近,高高扬起的浑圆臂膀带起一阵腥臭的疾风,恶狠狠地袭向帕尔默的脑袋。
就在这个瞬间,一条温热结实的人类胳膊忽然从后环上了帕尔默的肩膀,修长五指扣住他的后脑,将他下压,以庇护者的姿态牢牢地锁进怀里。头顶响起碰撞与割裂的声音,有湿热粘稠的液体溅在帕尔默脸上,他下意识地闭紧双眼闪躲,再抬头,就见一把锐利坚硬的长刀横在他与肉瘤畸变体之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煞气。
合金长刀的刃上还残留着黑红色的污染者血液,而那只恶心的肉瘤手臂已经被劈成两截,砸在了草地上。

下一秒,长刀如同活物一般飞速地收缩拆解,原属于它的位置上出现无数形状各异的钢铁金属,它们不断地旋转、组合、拼接,眨眼间就重构成为一把闷沉凶悍的榴弹发射器。
人体机械改造……?
帕尔默惊诧地注视着这一切,他的目光顺着枪身往上走,最终定格在一张冷峻的侧脸上。
这张脸的主人注意到帕尔默的视线,转过头,一双赤眸如冰冻的血液,冷得人从脚底生出寒意。绛色的右眼珠边缘,数道细小的深红血丝散布在眼白上,扭曲蔓延,一种怪诞诡谲感在被这只眼注视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然而下一秒,他眼底的霜雪消融,男人弯起双瞳,温和礼貌地对帕尔默笑了一下,飞快地将他从头扫描到脚——字面意义上的扫描,帕尔默清楚地看见男人左眼瞳孔处出现了一个透明的方形显示框,屏幕中不断划过一排排细小的字符,应当就是他的各项身体数据。
扫描完成之后,屏幕框消失,变回了属于人类的圆形瞳仁。
温和醇厚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很高兴见到您,帕尔默教授。”
男人放开他,起身站稳,犹有余力恭敬地朝他欠身,然后才举起左手臂,瞄准嚎叫的畸变体射出低速榴/弹。
这人的长相太过张扬,银发红眸,非人感很强,和他谦卑恭训的语气分外不协调,仿佛六翼天使骑着三轮在收废旧家电,从云端直坠地面。
话音未落,他人已高高跃起,榴弹枪再次化成了先前那把锋利的长刀,直劈畸变体头颅,帕尔默站得太近,被他嘭一声踏地起跳的动静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在他泛着暗芒的刀刃下,巨型肉瘤畸变体的脑袋犹如豆腐一般不堪一击,一刀下去,它就头身分离,变成了一滩腐臭的烂肉。等到确定畸变体已死亡之后,男人挺直雪松般的身躯,扬手甩掉刀刃上的脏污。
长刀再次解构重建,这次构成的是一条金属色的胳膊,顺着臂膀肌肉线条的起伏,组成部分逐渐变得复杂和精细,特别是手指部分,最终形成完整的手掌。
他穿着高领的黑色背心,这将其饱满的胸肌和紧致的小腹毫无保留地勾勒出来。黑色皮靴上方,两条结实修长的长腿包裹在作战裤内,充满了生命力和爆发力,就凭他方才原地起跳的高度,帕尔默毫不怀疑这人一腿扫过来能直接把他脖子给踹断。
男人快速活动了一下五指,转过身,就见帕尔默教授还站在先前的地方,反应迟钝地和他对视一眼,然后又悄然将目光落在他的左手臂上。
“……抱歉。”男人侧过身体,健康的小麦色皮肤质感涂层迅速包裹住他的左手臂,以假乱真到皮下血管和筋络都清晰可见,甚至连指甲上的月牙也没有放过,“这样会不会让您的观感舒适一些。”
其实没有必要,但帕尔默还是点点头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男人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他的容貌十分优越,丰神俊逸,笑起来之后更甚,特别是一双血色的眼睛,好似墨中点下的两笔朱砂,“我隶属先锋队特殊行动组,奉命前来救援。请跟紧我,我带您与其他人汇合。”
帕尔默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抬脚亦步亦趋地缀在他身后。
这是一个谦逊强大的机械改造者,待人接物温和有礼,如沐春风,但帕尔默印象最深的还是方才初见他的第一面,那对能冻得人通体生寒的眼神,薄凉无情,锋利如刃,帕尔默认为绝不是错觉。
银发男人并不知道帕尔默的心思,他尽心尽力地在前方开路,注意力都放在附近随时可能出没的污染者上面,完全没有注意到金发研究员黏在他身上越发灼热的目光。
帕尔默毫不避讳地扫视过男人行走间流畅起伏的每一寸肌肉。他根本不在乎这人是否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本性,此时此刻,他脑海中只清晰地浮出一个念头:他喜欢这副躯体!
——你的身体fine,过几天mine。
为了避免寄生之后再次出现有人问他叫什么,结果答不出来还得现编的尴尬局面,这次他聪明地快走两步和男人并肩,上来就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没有停下脚步,但是回答的态度恭谨又认真:“我叫Z1932,帕尔默教授。”
Izzard1932,很拗口的名字,帕尔默试着读了两遍,又问:“那你卖身时候的花名呢?”
Z1932:“……”
长久的沉默中,帕尔默意识到他问了一个错误的问题。
所以一般人确实是不会有所谓“卖身花名”的,他记住这一点,然后运用他学会的最佳应对说错话的处理方式——面无表情+理直气壮,凛然直视1932狐疑的眼神:“我的意思是,你还有没有其他名字?Z1932更像是编号,而不是姓名。”
迎接他的仍旧是缄默,不过男人的神情却因为他的话出现了变化,Z1932眼底划过一丝惊讶,冷硬坚毅的面容也松动了些。
他并没有让帕尔默等太久,机械臂又一次改变形态,化出一把栓动狙击步/枪,隔着数十米一枪点死远处的污染者。在硝烟味中,Z1932回头看向帕尔默,右眼仍旧正常,但左眼球中央显示的是红色的准心,旁边还标有着微小的精准度和风向等数据。
“从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您是第一位。”Z1932笑了一下,“当然,上一个问题也没有人问过。”
“……”所以他是有名字的,帕尔默心想。
“除了编号之外,我还有一个名字,叫解临渊。”
“解临渊。”帕尔默重复了一遍,“……所以究竟什么样的人只有编号,没有名字?”
解临渊看起来心情不错,愿意回答他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所有人都有名字,如果只有编号,那编号就是他的名字。”
编号……“帕尔默”脑海里闪过一张白色的名片,嵌在透明的显示板里,上面只有非常简短的几个字——
No.戊寅
如果说编号就是名字,戊寅……
他嫌弃地抿了下唇,这名字还不如吴小虎呢。
等戊寅跟随解临渊回到农舍附近,周围的污染者已经被清扫一空,空气中的腥臭味非常浓郁。竹节畸变体的尸首就躺在树林和空地的交界地段,一名身穿作战服的女性正在旁边拍照。
戊寅并不认识这个人,想来应该是同解临渊一起来支援的先锋队成员。没走两步他就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啜泣声,顺着声音望过去,就见一名研究员正坐在地上抹眼泪,眼底满是慌张和绝望。其余研究员都站得离她很远,只有一名护卫队员试图安慰她,但对方半蹲的姿势非常僵硬紧绷,同研究员严格保持一米间距,右手也始终扣在腰间的手/枪上。
赵队也站在旁边,无奈又焦虑地皱着眉。见到顶着帕尔默外壳的戊寅出现,他快步走上前,又在发现他身后站着的解临渊时猛地止住脚步。赵队明显对这个引发的半机械人多有忌惮:“……有受伤吗?有没有看见吴小虎?”
“没有。”戊寅平静地说,“吴小虎死了。”
“他……”赵队哑了一瞬,叹口气,没有再多问。
空地上出现了一辆军绿色的运输车,车辆前部载满了长枪短炮,为了腾出载人的空位,整辆车的存储空间被利用到极致,就连车厢外和厢顶也绑着物资。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前轮胎旁边拧着眉听手下人汇报,高鼻深目,法令纹很重,看样子是他们的长官。
解临渊一出现,他就朝人大喊了一声:“Z!”
戊寅目送解临渊小跑过去,在长官身旁驯服地立正。对方板着脸询问了他几个问题,也不知道都交谈了些什么,只能看到络腮胡长官神情从始至终都格外凝重,严肃且警惕地注视着眼前的这名下属,好似对方犯了什么重大失误。
而解临渊的态度始终服从,恭敬,没有因为上司严苛的态度流露出丝毫的不满。
沟通结束之后,络腮胡长官从口袋里给解临渊递过去一只合金手环,看起来颇有分量。后者顺从地接过,将这枚手环扣在左手腕处,调整到合适位置,滑动机关锁定。这一系列动作非常熟稔,仿佛已经重复了成千上万次。
佩戴手环应当令解临渊很不舒服,帕尔默注意到他眉心不自然地皱了下,虽然十分短暂,却也将抵触的情绪暴露无遗。
接着络腮胡长官从领口摸出一个雨滴型的金属片挂坠,链绳是非常简朴的银色锁链,最大的优点就在于结实。他将拇指指腹贴在金属片上方,十秒过后,伴随着一道微不可闻的识别声,解临渊绛红的眼瞳忽然闪过一连串数据,随即缓缓暗下去一只,如日暮西山,眼眶底部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纯黑色。
他的左肩膀也好似变重了一般,因为支撑不住微微沉下去一小截。
……什么情况?一直暗戳戳从旁观察的戊寅脑袋上方出现一个问号。
这是……熄火了??
备用身体会被他人控制的话,那“他”还怎么使用?
还有解临渊到底怎么处的人际关系?为什么和上级以及其他部门的同事关系这么差?

解临渊“熄火”的十分钟过后,所有的幸存人员都先后登上了先锋队的运输车,包括那名坐在地上哭泣的女研究员。
即便车厢内十分拥挤,堆满了杂物,她的周围仍旧空出了一臂长的距离,所有人都默契地竭力避开她。戊寅注意到女人上衣肩颈处都被血液浸透了,而且她还不停地试图用脏衣服遮掩伤口,如此欲盖弥彰,不用问就知道肯定是污染者的咬伤。
之所以先锋队还会带着她上路,无非是赌那百分之一她是免疫者不受感染的概率。
百里挑一,这个几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狼烟庇护所里实际登记在册的免疫者也有百余名,不过不会被感染不代表着不会被污染者攻击,它们对人类的脑子一直一视同仁,即便是免疫者,落到污染者群里你一口我一口,也只有死路一条。
车辆晃晃悠悠地启程,众人皆是沉默,耳边只剩下车胎在凹凸不平的泥路上颠簸的声音,和女研究员哭哭停停的哽咽。
所有人都累得不轻,也包括戊寅在内,好不容易可以在安全的地方休息,他挨着车厢壁转眼就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车厢内啜泣的声音已经停了,受伤待观察的那名研究员姿势别扭地横躺在座位上,满脸泪痕,睡得很不安稳。被她占了座位的人也没有怨言,站在另一边单手撑着车顶和他的队友低声交谈。
赵队和络腮胡长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被迫坐在了一起,两人明显不对付,互相嫌弃的台词就差写在脸上,二郎腿都翘往不同的方向,双手环胸脑袋扯得八丈远。
戊寅无声地观察一圈,注意到Z1932解临渊也在这辆车上。对方左眼无神地睁着,右眼闭合,睫毛扫下一片阴影,头颅微微垂下,银色长发也因此滑落肩头。他的坐姿十分端正,特别是处在周围一圈睡得东倒西歪的人之中,显得分外鹤立鸡群。他的双手自然搭在大腿上,腰背挺直,不像是在休息,更像纯机械生命处在待机模式。
运输车又是急转又是下坡,颠得其他人东倒西歪,骂声不断,只有他一个人屁股上像装了磁铁一样吸在位置上,除了脑袋随着惯性微微晃了两下,其余端的就是纹丝不动。
戊寅盯着他那只关不上的左眼睛瞧了一会,无声靠过去,拍拍解临渊隔壁那人的肩膀,“换个座位。”
对方原本正在抱臂小憩,被吵醒后不明就里地看他一眼,出于对科研人员的尊敬,这人什么也没有过问,起身就让出了位置。戊寅迅速转身坐下,可还没等他坐稳,运输车直接就来了个惊天大转弯,他猝不及防地往边上滚,随即便被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掌盖住肩膀,又将他稳稳当当地摁回座位。
大转弯结束,在一众此起彼伏骂娘声中,戊寅侧过头,和一只没有半分睡意的红眸对个正着。这人右眼白处的红血丝又重了许多,隐隐透着可怖的玄色。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帕尔默教授?”解临渊的声音温和醇厚,彬彬有礼。
戊寅调整好坐姿,“我有点好奇……”他不懂什么叫委婉,开门见山地问,“你的右眼是怎么回事?”
这人似乎总能问出一些让解临渊意外的问题,他瞥了不远处的络腮胡长官一眼,然后才微笑着启唇:“昨晚没休息好。”
“那左眼呢?”
“左眼是因为我开启了节能省电模式。”
这家伙,人长得好看,但嘴里没一句实话……
戊寅歪过头看他黑漆漆的左眼,像是钻研什么新奇的东西,解临渊也不觉得冒犯,大大方方侧过身体展示给他看。
“你的眼睛深处……”戊寅发现了什么,无意识地凑近他,“好像有光,一闪一闪的……”
解临渊鲜少与人这么近距离地接触,那一瞬间仿佛感受到了帕尔默呼吸的温度。教授的睫毛随他本人发色,在阳光底下仿佛流淌的黄金,灼目耀眼,解临渊微不可察地后退保持距离,保持礼貌而克制的态度,不疾不徐地开口解释道:“那是我的监控摄像正常运作指示灯。”
戊寅点了点头,注意力很快就从这只多功能眼珠子转移到解临渊的手环上,在他的理解中,解临渊就是因为这枚手环被动进入休眠状态,手环受他的长官操控。
四舍五入就是Z1932的开关机键在络腮胡手中,想要寄生解临渊,就得先把那枚水滴型遥控弄到手。
所以与其说是手环,不如说是手铐。
不过……为什么要让他戴这个?
戊寅并不是什么沉得住气懂得审时度势的人,疑惑就直接问,于是他抬手摸上解临渊的手腕,指腹在金属手环上轻轻地磨蹭,“你……”
“帕尔默教授。”
一道严厉浑厚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他,一瞬间,几乎整个车厢的人都望向声音的来源方位,其中也包括戊寅和解临渊在内,视线交汇处,正是位于车厢前段的络腮胡长官。赵队睁开半只眼挑了挑眉,缩起身体往旁边挪了挪。
络腮胡的眉眼深邃而锋利,阴沉沉地注视着戊寅:“请自重,Z不是你该猎艳的目标。”
猎艳……戊寅又学到了一个新鲜词汇,他结合上下文语境大概猜出了意思,非常遗憾地收回了手,“我只是好奇而已。”
“我也只是友好地建议而已。”络腮胡长官用与‘友好’二字完全绝缘的口吻冷冰冰道,“请你和他保持距离,相信我,这是在为你着想,不然你迟早要死在下半身上。”
赵队一直试图保持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但听到络腮胡这么不留情面的嘲讽,还是忍不住流露出幸灾乐祸的情绪,恨不得帕尔默和络腮胡当场咬起来。
“……”戊寅沉下了脸,所以“他”不喜欢这具身体,各项机能指标都差不说,听起来还臭名昭著。虽然他不能完全理解这个阴阳怪气的胡子老头的话,但他能听懂这人语气中的敌意和鄙视。
络腮胡无视了帕尔默的死亡凝视,他一边用眼神呵斥车内其他人员哪凉快哪呆着去,一边命令解临渊:“Z,做你该做的事。”
“是,长官。”解临渊重新端正坐姿,阖目进入待机状态。
真听话……戊寅瞥了他一眼,严重怀疑这人或许连脑子都是机械金属组成的,出厂核心指令就是无条件服从命令,无怨言听从指挥。
平心而论,戊寅也喜欢听话的人,但前提听的是他的话。
既然眼下无法了解到Z1932的相关消息,戊寅干脆闭眼继续睡觉,反正他并不着急,更换优良寄生宿主只是他一时兴起的想法,戊寅目前的首要目标还是是潜入狼烟庇护所,找到他想要的那个东西。
“帕尔默”这个躯体虽差,但好在身份合适,比一举一动都受到关注和限制的解临渊合适得多,戊寅完全可以等到东西到手之后再寄生解临渊离开狼烟庇护所。
被咬伤的女研究员仍旧侧趴在位置上,披散的乱发遮住了脸,重新入睡前,戊寅忽然注意到她的手紧紧抓握着座椅,很痛苦的样子,眼角不停地抽搐,手背小臂青筋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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