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太热,周颂臣没盖多少被子,只有下半身搭了些许,剩余的全在穆于身下压着。
清晨阳光落在周颂臣的上半身,仿佛光线都偏爱他几分,光与影的明暗结合,让眼前这具身躯美好得好似一座雕塑。
如果这具雕塑不会讲话就好了。
很可惜周颂臣不但会说话,还尽说些穆于不爱听的。
“烧傻了?”说完他摸了把穆于的脸,语气颇为可惜道:“不烫了。”
穆于掀开被子才发现周颂臣给他换了件短袖,他穿来的毛衣不知去向。
虽然他穿得轻薄,但架不住有个天生体热的火炉子躺在旁边,一夜过去,托周颂臣的福,他出了不少汗,误打误撞地退烧了。
周颂臣嫌弃道:“去洗澡。”
穆于乖乖地从床上起来,去洗澡前问:“我的衣服呢?”
周颂臣言简意赅道:“外面。”
穆于出去找了一圈,在沙发底下找到了自己那件被糟蹋得好像抹布的毛衣,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都怀疑周颂臣是用他的毛衣擦了手,不然怎么搞成这样。
回到卧室,发现周颂臣正靠在床头发呆,就知道这人还没完全睡醒。
“能用一条你的浴巾吗?”穆于问。
等周颂臣点头,穆于轻车熟路地从衣柜里取出一条浴巾,试探性地问道:“身上这件短袖我能穿走吗?”
周颂臣有点起床气,这回直接没搭理穆于,越过他离开了房间。
穆于拿着浴巾跟在他身后,看他从冰箱里取出瓶冰水喝了半瓶,而后走进了放满健身器材的房间。
看着周颂臣自律的日常,难怪对方能够维持好的身材,穆于为此叹为观止,绝不效仿。
一大清早,周颂臣走到哪,穆于就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到哪里。
对此周颂臣没分半个眼神给穆于,他对穆于注意力一直放在他身上这件事,早就习以为常。
在确定周颂臣不会理他后,穆于决定自作主张,把衣服穿走。
毕竟把他毛衣弄成这样的是周颂臣,对方本就该赔他一件。
周颂臣不会留他过夜,哪怕是做完那事。
大概是因为他昨天发烧,状态不好,对方才会大发慈悲,没将不知什么时候晕过去的他叫醒,而是让他睡了一晚。
虽然不过夜,但事后还是得洗澡再走,所以他清楚周颂臣正使用的洗护用品,还偷偷买了套同款,放在学校用。
分明是用同款,可周颂臣的味道却不可复制。
他一直觉得,周颂臣身上有种特殊的香气。
后来他无意中看到网上科普,这种香气实际上是费洛蒙,能引起大脑的反应,激起身体的欲望。
因为他喜欢周颂臣,所以不受控制地被对方所吸引。
那周颂臣呢?为什么会对他有欲望,仅仅是因为手吗?
穆于脱掉衣服,看着镜子里自己乏善可陈的身体,平凡无奇的脸。
唯一的可取之处,大概是他天生比较白,所以身体的任何变化,都能一眼看得分明。
镜子里的身体,没有变化。
周颂臣没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吻痕、指痕,什么都没有。
就好像昨夜从未发生过任何事,他们之间也没有任何的越界行为。
他得不到周颂臣的喜欢,自然也得不到任何“标记”。
随意的消遣与真心的喜欢,能够轻易分辨。
好在穆于很有自知之明,早已不会为这种事而感到难过。
他拧开热水,让水流冲刷遍身体的每寸角落,直到皮肤被冲得通红,晨起的大脑都快因为水蒸气变得缺氧,才停下。
退烧不代表着痊愈,身体仍然有种力竭的疲惫感,尤其是昨夜并未休息好,他做了一整夜的梦。
换上衣服,用浴巾擦拭着湿润的头发,来到洗漱台前,他记得柜子里放了不少一次性牙具。
除他以外,周颂臣跟别人相处得很好,不但喜欢约朋友到家里玩,还会留人过夜,这种东西备了不少。
刚开始翻找抽屉时,穆于并未留意里面都有什么,直到看清那样东西后,穆于僵住了。
他撑住了洗漱台,狼狈地闭上眼,才缓过了那汹涌而来,仿若缺氧的眩晕。
金属制的长管,玫瑰金的外观,是支被人用过,留在这的口红。
这物件似一记扇在穆于脸上,清晰响亮的耳光。
他小心翼翼不在这个家留下任何痕迹,有的人却可以轻而易举侵入周颂臣的生活,留下一支口红。
周颂臣有轻微洁癖,难以忍受出汗后的黏腻。
他看了眼跑步机上的运动时间,四十分钟过去了,穆于还没从浴室里出来。
周颂臣停下运动,来到浴室门口,象征性地敲了两下,没等到回应,直接推门而入。
穆于仍穿着睡觉时的短袖,宽大的下摆遮掩住臀部,发梢的湿润洇湿了背脊。
周颂臣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望去,柜子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支口红。
穆于抬眼,面无表情地与镜中的周颂臣对视。
周颂臣将脖子上的毛巾随意地抛在了换衣篓里,他以同样的姿态从柜子里取出那支口红,掷入垃圾桶中。
金属撞击塑料桶的声音,发出沉闷一声。
周颂臣没分任何心思在这件事上,干脆利落地脱掉了身上的衣服,赤裸地步入沐浴间。
拧开热水,水蒸气一下充斥在整个浴室,温度上涌,穆于喉咙间的窒息感,却好似瞬间松开不少。
和想象中的一样,周颂臣对这支口红,既没打算多说,更懒得与穆于交代什么,因为没必要,穆于不在周颂臣需要费心解释的范围中。
洗漱完毕,甚至没去吹干头发,穆于就逃离了浴室。
他不想再看到垃圾桶里的那根口红。
主人不在乎,旁人也不在意。
可以被替代,被使用,被轻易丢掉的垃圾,就像他一样。
身体的不适汹涌而猛烈,可穆于的情绪却诡异地平静。
他早已习惯周颂臣的任性,如果真对这人抱有不必要的期待,才是愚蠢。
回到学校,穆于把穿走的短袖洗好,拍照发给周颂臣,问要怎么还衣服给他,是下次选修课还,还是现在叫个跑腿送过去。
周颂臣不回,穆于就放下手机,开始忙自己的事。
平日里除了上课,课余还有便利店兼职,周末还得去围棋社对弈。
他是单亲家庭,从未见过父亲,据外婆所说,那人在母亲刚生下孩子不久后跑了。
穆心兰是个要强的女人,选择独自抚养孩子,为此吃尽苦头。
所以即使穆心兰表示供他读书不成问题,但成年后他还是选择勤工俭学。
结束今日兼职,穆于在一旁的奶茶店点了两杯奶茶。
半小时后,一个红色短发的女生悄悄来到穆于身后,趁他不备,勾住他的脖子。
“木木!想我了没!”
穆于抓住女生的手,无奈道:“江莱,我还在喝东西,这样很危险的。”
“对不起嘛!”江莱不走心地道歉后,挨着他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我最近在戒糖!你还约在奶茶店,这不是在勾引我吗?!”
穆于笑道:“说了很多次了,你又不胖,不用减肥。”
江莱哼声道:“这时候你又像个直男了。”
第一次见到江莱,是在学校的天台。
他无意中撞见江莱和女朋友的分手现场,本来他可以躲藏起来,不让三方都感到尴尬。
哪知江莱的女朋友一走,她就直愣愣地登上高处。
穆于以为江莱要做傻事,连忙现身将人拽了下来。
当时江莱哭得厉害,根本听不进穆于的安慰,只说他不懂她的感受。
为了安慰江莱,他将自己苦恋竹马的事告诉对方。
他不仅懂,而且感触颇深,甚至更为悲惨。
江莱的女友起码会喜欢女生,而他暗恋的人,根本不会喜欢男人。
自那以后,有了共同秘密的二人很快熟了起来,这份友谊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江莱放下奶茶,伸手捧住穆于的脸:“木木,快让姐姐看看,是不是又瘦啦!”
江莱本来还嬉皮笑脸,在看清穆于脸色的时候,顿时变得紧张:“你怎么了?气色好差!”
穆于:“昨天有些发烧,不过今早烧已经退了。”
江莱着急道:“怎么不去医院?”
穆于迟疑着没说话。
江莱严肃道:“老实交代!”
见穆于眼神闪烁,她立即明白了:“是因为周颂臣吧!”
穆于尴尬地解释:“现在已经退烧了。”
江莱忿忿道:“他不知道你在发烧吗,怎么不送你去医院?”
穆于心想,周颂臣不但知道他发烧,还“享用”了他因为发烧而升高的体温。
但这话不能如实说,不然他怕江莱会气成河豚。
周颂臣占据了他生命的一半时间,在这份友谊变质前,他将周颂臣视作最好的朋友。
对周颂臣的感情发生变化后,由此引发的苦闷无人倾述,而江莱的出现,恰好地弥补了这一点。
关于周颂臣和他的事,江莱知道得很多。
她对周颂臣恶感很严重,经常为穆于对周颂臣的言听计从而生气。
江莱常说,穆于就是一条木鱼,整日被敲都不长记性。
江莱喝了大半杯奶茶,才勉强冷静下来,她旧话重提:“都不知道你到底喜欢他哪里,除了脸简直一无是处!”
穆于想起江莱第一次在篮球场看见周颂臣的时候,就觉得好笑。
那会江莱大概准备了一肚子的词,准备好好挑剔一番周颂臣的样貌。
结果看了半天,江莱才不情不愿道:“他该不会是穿了增高鞋垫吧?”
穆于老实回答:“上一次体检的时候,脱鞋净身高185。”
江莱脸更黑了:“成绩……”
穆于:“他一直都是我们学校年级前三。”
顿了顿,他惊讶地望着江莱:“你不知道吗?”
江莱深深吸了口气:“我干嘛要知道,我又不喜欢男人,成绩也差,不关注这些。”
穆于哦了声:“他一直都很优秀。”
江莱撇撇嘴:“那又怎么样,他是个直男。”
当年江莱就知道如何让穆于无话可说,现在的江莱仍然不赞成穆于继续在周颂臣身上浪费时间。
她握着奶茶认真道:“连我都能看出你气色不好,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你还不明白吗,他根本不在乎你,你就不能换一个人喜欢吗?”
穆于沉默了一会,才缓声道:“他不一样……没人能跟他一样。”
江莱抱着胳膊扭过头,不再跟穆于说话。
穆于不知道该怎么哄生气的女孩子,只能笨拙解释:“你知道的,如果没有他在高三的时候给我补课,我根本考不上现在这个大学。”
“何况初中的时候我被人欺负,也是他帮我打跑了那些霸凌我的人。”
“要是没有他,我……”
江莱捂着耳朵大声道:“行了,别说了,你都说过八百遍了,我耳朵都要起茧了!”
见状,穆于决定转移话题,他从包里掏出一张票:“这个周六我要参加大学生围棋联赛,是决赛,你来吗?”
江莱眉心微动,脸上的表情已经端不住了。
穆于没等到回应,失落道:“不想来吗?”
拿着票的手刚往回缩,江莱立刻抓住那张票:“没说不来,收那么快干什么!”
穆于重新露出笑容:“不生气啦?”
江莱:“你都要进决赛了,我肯定得去!”
穆于有些担忧道:“这次周颂臣也会来,你要答应我,千万不能跟他起冲突。”
虽然他相信周颂臣不会为难江莱一个女生,但周颂臣绝对会为难他。
江莱不情不愿道:“谁要跟他起冲突,我要给你录像,没空理他。”
虽然两边都是他的好友,但江莱和周颂臣非常不对盘。
为数不多的几次碰面,穆于至今都不想回忆,场面堪比火星撞地球,他夹在中间瑟瑟发抖,半句话都不敢多说。
穆于没指望周颂臣能跟江莱好好相处,他只是希望他人生重要时刻,两位朋友都能在,要是能和谐共处,那就再好不过。
跟江莱分开以后,穆于给周颂臣打了个电话,他怕他发消息,周颂臣不看。
电话等了好一会才接通,周颂臣懒洋洋地喂了一声。
穆于问:“你记得这周末我要参加围棋比赛吧,你之前答应过我你要来看的。”
周颂臣冷淡道:“知道了。”
穆于忍不住强调了一遍:“知道地址吗,我待会再发一次给你,我上次给你的票没弄丢吧。”
似乎觉得穆于的担忧令人烦躁,周颂臣挂断电话,一句都不想同他多说。
穆于也没生气,而是把比赛所在的场馆位置发给周颂臣,甚至贴心地查了当天行驶路线,连出行时间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周颂臣给他回复了一串省略号,穆于反而放心下来。
如果周颂臣不打算去,他会直接说。
既然没有拒绝,那周颂臣应该会来。
时间很快来到周六,穆于在比赛的前夜,还跟队友对弈到凌晨三点。
虽然这只是场大学生围棋联赛,但既然能进入决赛圈,所有人都希望可以夺冠。
比赛的时候,选手们会在对局室内对弈,观众则是在讲棋室听讲解。
想到讲棋室里有周颂臣和江莱,穆于前所未有地紧张,下的每一步棋都十分慎重。
随着时间流逝,穆于悲惨地发现,面前与自己对弈的学生比他强很多。
对方拥有着强悍的大局观,开局就埋下布局,开劫后成功地屠戮了他棋盘上的大龙。
这场比赛,穆于下得认真,输得惨烈,以往在棋局对弈中积累的自信,被完全碾碎,他输得一败涂地。。
没有奇迹发生,也没电影般的逆转,他们输了,输在了决赛第一轮。
结束比赛后,穆于强打精神,来到讲棋室。
虽然输了,但他不能丧着脸去见周颂臣和江莱。
他勉强挤出的笑意,在看到江莱,以及她身边那个空荡的座位时,荡然无存。
江莱合上录影用的DVR,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虽然江莱没说,但穆于已经知道了,周颂臣没有来。
那个人……失约了。
一直强撑的那口气瞬间就好像散了,他垂下眼帘,轻声地对江莱说,也是对自己说:“没来就没来吧,反正输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周颂臣和穆于的日常聊天中,穆于经常分享许多视频与链接。
对于这过于旺盛的分享欲,周颂臣基本不回复。
但最新发过来的视频封面是只水豚,而穆于的微信头像,也是只水豚。
水豚有着一身好似猕猴桃的皮毛,耳朵短圆,小眼睛平静而温顺,方形的吻部呈现一种滑稽的笨拙感。
不自觉地点开了视频,画面中的水豚站在海鸥上,站在鳄鱼上,站在同族身上,从大到小,由低到高,一群水豚在叠叠乐。
魔性音乐结合荒谬画面,产生一种诡异的吸引力。
他被迫记得了水豚的另一个名字的发音,卡皮吧拉。
“无聊。”
周颂臣看了三遍后,才退出视频。
退出前,他注意到穆于发送这条视频的时间是上周六,而今天已经是周五了。
周颂臣若有所思,退出了微信界面。
过去一周里,穆于非常忙。
又或者说,他努力让自己忙起来。
虽然在大学生围棋联赛中,他们遗憾止步决赛,但围棋社的社长还是决定鼓舞士气,在群里邀约大家聚餐,晚上一起喝酒。
以往的社团活动中,穆于最多只吃个饭,他不会喝酒。
但这次他不但去了,还赴约酒局,没几杯就醉得不省人事。
结果第二天因为醉酒,没及时赶到兼职的便利店,好在有好心同事帮他代班了几个小时,才免于被解雇的下场。
为了感谢同事,穆于主动提出可以给同事换两天夜班。
收到了社长发来的消息时,穆于好不容易才送走了一波结账的客人。
社长问他:小于,这周末有空吗?要不要来趟棋局室,我们可以一起打谱~
平日里只要有时间,穆于都会去围棋社下棋。
一项爱好坚持久了,就会变成不可或缺的习惯。围棋就像他的象牙塔,躲在里面的时间愉快而轻松。
然而联赛已经结束有一个星期了,穆于一直没去围棋社。社长大概是察觉到什么,特意给他发来消息。
不去围棋社,除了因为输棋而感到惭愧,还因为他在那场对弈中受到了打击,暂时有点心理阴影。
看到社长发的消息,穆于自责地想,是他心态不好,倒叫对方担心了。
穆于回道:不好意思啊社长,这两天因为兼职有点忙,明天下午可以吗?
社长倒很洒脱:你什么时候有空都行,我就是有点担心你,这次对手实力太强,能赢当然很好,但是输了也没什么,明年还能再比嘛!
社长:对了小穆,你是本地人吧。
穆于:是的。
社长:我们家开的棋馆也在附近,等放假以后,要不要过来下下棋。
穆于:好的,没问题!
等穆于反应过来时,他的寒假行程已经被社长提前预定了。
既然意识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棋艺与旁人差距太大,更应该加强磨练,锻炼自身。
不能一直沉浸在负面情绪里,该懂得及时抽身。
穆于本能地回避了他的情绪低落,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那个失约的人。
退出和社长聊天的页面,再看置顶,他已经有一个星期没给周颂臣发消息了。
那人究竟是没发现,还是就算发现了也不在意。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只能说明他在周颂臣心中的分量,不过如此。
所以失约于他,周颂臣不需要解释,亦没有回应。
他甚至不奢求周颂臣能对他有一丝歉意,他只是想要一个解释,哪怕周颂臣跟他说忘了这个约定,也好过现在这样,全然的漠视。
这时有顾客进来,点名要关东煮。
穆于赶紧收起手机,戴上口罩手套,帮顾客夹起想要的食物。
正忙着给眼前的顾客打包关东煮,便利店再度门铃响起,又进了新的客人,穆于只来得及高声道一句欢迎光临。
等面前顾客结账离开,穆于才留意到刚进来的客人。
天气很冷,那人站在放着热饮的冰保温箱面前,背对着穆于。
黑色大衣搭配浅灰色高领,气质出众,背影生得和穆于思念的混蛋一模一样。
穆于拉下脸上的口罩,又取下升雾的眼镜擦拭一遍重新戴上。
不可能吧,周颂臣怎么会来?
或许是他的目光过于炙热,几乎要穿透衣服刺入皮肉,那个人终于从保温箱里随意地取出一瓶饮料,缓缓转过身来。
真是周颂臣!
比起满脸惊愕的穆于,周颂臣反而神色自若,手里握着饮料,目光梭巡着货架,似乎他出现在这里,只是单纯为了购物而已。
这家便利店设立在大学城内,距离西大和成大都很近。
具体工作地址,他曾在往日发过去的消息中,给周颂臣说过。
周颂臣不常回复他,或许根本没认真看过那些消息,不知道这就是他工作的地方。
内心深处波涛汹涌,脸上仍是勉强地收敛了神色,就像对待每一个普通的客人那般,穆于冷静地站在收银台后,等待对方过来结账。
本该繁忙的时节,整个便利店中,却莫名地只有一位客人。
他没再继续盯着周颂臣,可所有感官依然被不远处的周颂臣所吸引。
穆于透过玻璃门的倒影,目光追随着周颂臣的身影。
周遭徒然间安静下来,一切动静都那么清楚。
对方行走时翻动的大衣下摆,随意敲打饮料瓶的指腹,听见缩短距离的脚步声。
所有的一切都似无形细线,一丝一缕地缠在穆于心上。
一些刚开始因为震惊而没能注意到的细节,在冷静下来以后,逐渐察觉。
他看到了周颂臣微乱的鬓发,疲倦的神情,眼眶下显眼的青黑。
穆于很少见到周颂臣疲惫的模样,这人总是精力无限,好像所有事情都能轻易完成。
是什么事能让他累成这样子,跟周颂臣的失约有没有关系?
胡思乱想间,对方已经来到了收银台前,将手里东西放在桌上。
一瓶热奶茶,两包香烟。
烟是不是抽得有些太多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穆于沉默地拿起货品扫码。
他掀起眼皮,正好对上周颂臣的眼睛。
对方竟然一直在看他,目光不闪不避。
交锋不过数秒,穆于便仓惶败退,移开视线看了眼电脑上的金额,开口道:“一共五十三。”
周颂臣拿出手机付款,把手里的热奶茶留在了桌上,往穆于的方向轻轻一推。
随后将两包香烟揣进兜里,转身离开了便利店。
玻璃门上的铃铛轻响,冬夜冷风灌进一缕冰冷,融化在温暖的室内。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对穆于说过一句话。
看着对方留下的热奶茶,穆于知道这是周颂臣发出的示好信号。
僵了近一个礼拜的身躯,在此刻终于得到释放。
走到路边准备拦下计程车的周颂臣,感觉到口袋里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手机,扫了眼上面的消息。
愚蠢的水豚头像,穆于分享了一个新的水豚视频。
周颂臣没有点开,只是嗤笑一声,锁上屏幕。
没过多久,学校开始放寒假。
周颂臣和穆于都是本地人,还是邻居。
他刚提着行李回家,穆心兰就跟他说,晚上要去周颂臣家吃饭。
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穆于就跟着穆心兰去拜访了周颂臣家。
周颂臣的爸爸是律师,年底非常繁忙,没能出席晚上的家宴。
饭桌上,周颂臣的妈妈肖韵问穆心兰:“好不容易两个孩子都放假了,不如出去玩几天吧。”
说完肖韵又看向埋头吃饭的穆于:“乖乖想不想出去玩啊?”
肖韵很喜欢穆于,从小就叫他乖乖。
听到肖韵问他,他本能地抬眼看周颂臣,想知道对方意见。
肖韵注意到了,立刻笑开:“颂臣也会去哦,乖乖你呢,想不想去?”
穆于:“我都可以。”
周颂臣也无所谓,抬手夹了个虾丢在穆于盘里,不是叫他吃,而是让他剥。
穆于老实剥虾,肖韵又开始劝穆心兰:”不如去温泉山庄怎么样,他们年轻人可以去滑雪,我们俩泡泡温泉,做做spa,养养生嘛。”
见穆心兰面露犹豫,肖韵劝她:“你不是还有年假没用吗,哎呀,工作那么多是做不完的,要劳逸结合,适当放松嘛。孩子们马上就要毕业了,现在不玩以后工作了就没得玩了,也不会再有时间陪着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