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君后失宠了—— by太紫重玄

作者:太紫重玄  录入:01-06

“好阴险。”姜宣愤愤地说,如果不是季恪他们来了,一切就真地会这样发展下去了!
“前不久在城楼上也是如此,我暗示他交赤王出事了,他当然要赶紧回去,一旦晚了,王位指不定会归谁,毕竟交赤王除了他这个弟弟,还有一个幼子。”
“他们争位会乱一阵子吧?”姜宣蹙眉,“所以咱们也会暂且安宁一阵儿?”
季恪严肃地摇摇头:“暂且安宁的心思于国事上万万要不得,趁着他们混乱,一举破敌才是上策。如此说来,你与山儿这次被抓恰恰为咱们制造了一个极好的机会,只是这代价太大了。”
“可你们来救我俩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啊!”姜宣理所当然地说,“真正该愧疚的是我,自己蠢笨被骗被绑,连带着山儿一起受害,你们也深入险境!还好最后大伙儿都没事,否则我……”
季恪更加严肃地摇头:“你千万不要这样想,救你与山儿本是应该,你也并不蠢笨。军中的探子已经查出,你义诊的那个村子,村长被图里苏用家人威逼,所以对你说了谎话,而那个村子里更有被你医治过的人发现你跟着图里苏一去不回之后,觉得不对,日夜步行赶来城中府衙报案。”
姜宣心中猛地一动,鼻尖都酸了,来自于许多人的无穷无尽的感激与感动将他包裹,他捏了捏拳头,使劲儿忍住要哭的冲动,无比认真地说:“越是如此我越是不忍你们、你们……你为什么要扮成士兵亲自深入敌营呢?你是皇帝,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呸呸呸,万一遇险、万一被抓,这不仅仅是你个人性命的事,更关乎国家和百姓!你也太冲动了,周围的人都不劝你么?”
季恪却是笑着,徐徐说道:“并非冲动,而是深思熟虑,你和山儿被困,我怎么可能坐得住?亲入敌营相救,方才已经有言,那本是我应当做的事,我若是连你们都保护不了,何谈保卫国家和百姓?他们自然劝我,只是我意已决,而且不止是救你们,很多事都是这样,譬如这次亲征——哦,你莫误会,我并非因为你和山儿北上才决定亲征,而是早已有意——包括你哥哥在内的众臣都曾劝我,说如今远未到天子亲征之时,但我却不这么认为,有一些事我是无论如何都要抓紧时间亲自去做、去实现的。”
姜宣一怔,他好像又从季恪的话里抓到了一些细节,只是尚未来得及细想,小山儿就插了话。
小山儿眼下听事情能听懂,听道理则往往似懂非懂,于是稍稍一以为自己懂了,就立即加入分享——
“你要保护国家和百姓,爹爹先前也是这样和我说的!说我父亲是天子,伯伯是大将军,国家和百姓以后就也是我的,让我做好准备,为国家和百姓作战,不能怕死不能怕疼!”
季恪闻言一愣,几乎震惊地望向姜宣。
姜宣立刻尴尬地把脸扭开。
哎,此一时彼一时,怎可相提并论!
小山儿这时刚刚吃饱,正愁无处消食,一起了话头就停不下来,继续说道:“我本来都鼓足勇气了,可惜没用上!不过当然还是不用死最好!先前不知道能不能跑掉,我心里其实还是有点怕的,我知道爹爹也害怕,因为前一天晚上跟我说计划的时候爹爹都哭了,流了好多好多眼泪!”
季恪深深地望着姜宣,手指发抖,眼圈泛红。
姜宣垂头坐着,只觉那道视线明晃晃的,令他的脸越来越烫,只能不断埋头不断把自己缩小。
哎,忘了嘱咐山儿别乱说话,现在实在太丢脸了。
季恪能感受到姜宣的内心,不愿他再不自在,努力忍着把视线移开,努力把语气语调放得轻松,问小山儿:“那你哭了吗?”
“我也哭了。但是只有一点点,不像爹爹哭得那么凶。”小山儿老老实实地回答说。
姜宣:……
季恪把手掌轻轻按在小山儿脑顶,感慨地说:“现在不怕了,以后也不用怕,以后你和爹爹会一直平平安安,我保证。而且爹爹先前的话说得重了,山儿只是山儿,可以随心所欲,不是一定要为国家和百姓而战,更无需牺牲。”
小山儿疑惑地抬起头:“什么意思?”
季恪想了想,轻松一笑,少见地开了个玩笑道:“就是说你还太小,肩膀上没有足够的力气,不应挑这么重的担子。眼下的你好好读书、认真玩耍就好。”
“不好!”小山儿定平面色反驳,“除了读书我还要学射箭!而且爹爹说我不是没力气,是不会用,需要有人教!你教我好不好?”转了转眼珠思索,“你先教我,等我见了伯伯再跟伯伯学!”
季恪却道:“你伯伯的射术不如我。”
小山儿一愣。
姜宣也一愣,古怪地看向季恪。
季恪认真地说:“旁的我不敢夸口,但论射术他的确不如我,你们不信尽管去问他。”更加认真地看向小山儿,“所以如果你跟我学了,就要一直跟我学,可以么?”
小山儿更愣,看向爹爹求助。
姜宣:…………
季恪此人一向古板,但冷不丁地也会耍个小花招,突如其来令人难以招架。
他想了想,糊弄道:“先学一阵儿,看看效果,如果的确把山儿教得不错再说一直学的事。”
小山儿又扭头看季恪。
季恪笑了,点点头说“好”。
学射箭的事终于尘埃落定,小山儿立刻兴奋地坐在椅子上大叫着扭动弹跳,然后被姜宣按住。
“刚吃了饭不要跳。”
小山儿便眼巴巴地说:“可是爹爹我太高兴了!”
“高兴归高兴,切忌忘乎所以。”姜宣认认真真地教导。
“噢!”小山儿乖乖巧巧地应,然后问季恪,“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学?在哪儿学?是不是要先去给我买小孩儿弓箭?小孩儿弓箭的箭头是假的那种么?”
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可见的确兴奋。
姜宣便道:“你先不要着急,他说了教就一定会教,只是我们现在正在边境守关,有许多国家大事要优先办理。”
季恪道:“没关系,待会儿先教你一点,然后嘛……我的意思是先送你们离开北境,回京城或回师门都行。”
“那你呢?”姜宣问。
“我再待两日,确定此间无事便前往你哥的驻地,制定与交赤作战的详细计划。”
姜宣想了想,道:“我与你一起去。”
季恪一愣:“这怎么可以?就算有人保护,前方毕竟危险,你与山儿刚才脱险……”
“我不管,反正我要去。你同意我要去,你不同意我还是要去。”姜宣抱起双臂,理直气壮地说。
季恪被堵了个结结实实。
这分明是曾经那个少不更事天真烂漫的姜宣才会说的话!他有些恍惚,完全措手不及了。
古怪的僵持中,又是小山儿打破沉寂,抱住姜宣的胳膊,也十分坚决地说:“那我也要去!我不和爹爹分开!”
一时无人答他,他还要再表明决心,不料一张嘴首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一顿逃跑,吃饱喝足,听了想听的事情,还能马上就学射箭,他再没什么不满足,一时便十分困倦。
姜宣哄他上床睡觉,小山儿很快就闭上了眼睛,很快就迷迷糊糊,但迷糊之中依然不忘叮嘱“爹爹我要和你在一块儿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千万不能扔下我一个人”。
姜宣连连说好。
他知道,虽然没有过多表露,但小山儿这一回确实被吓坏了。
季恪亦说到做到,立即吩咐下去准备小山儿学射箭的一切,还亲自前去选看,屋里只剩下姜宣,渐渐地便也忍不住困,依偎着小山儿一起睡了。
于是季恪一回来便看到朝思暮想的二人躺在床上,眉目平和,呼吸绵长,令人心中无比安稳。
他轻手轻脚地帮姜宣拉回被子,挪开脸上戳来的数根发丝,然后坐在床边,静静地看。
姜宣精致贵气,山儿灵动可爱,眉眼、脸颊、鼻尖、耳垂……无比牵动着他的心,他伸出手掌放在姜宣脸畔,仿佛就是已经摸到了。
他更难以抑制地俯身,不断地靠近,让那面容不断放大,仿佛就是已经亲吻上了。
这样的心思十分令人不齿,所以他只敢在姜宣的睡梦中稍稍放纵,只是突然,姜宣睁开了眼睛。
姜宣一愣。
季恪也一愣,不仅忘了撤开,甚至突生冲动,想要更进一步,直到姜宣反应过来,慌忙往床里侧一滚,连带着熟睡的小山儿也翻了个身。
“你你你要做什么?!”姜宣坐起来抱住双膝,大眼睛警惕地看过来。
季恪站起身道:“抱歉,我……不会做什么的。”
很难相信。
姜宣骨碌骨碌地转眼睛,半晌,尴尬的气氛渐消,静谧之中,他看着眼前的人,想着重逢后的种种,突如其来地终于下定了决心。
“季恪。”
“嗯?”
“我知道,你说你亲征,以及有一些事一定要赶紧亲自去做,包括不想让山儿继位,其实都是在意那个前朝荒帝的诅咒吧?你想趁现在尽己所能多做一些对国家百姓有利的事情?其实王至早就告诉我了,哦,你不许怪罪他,他告诉我,自然是觉得告诉我更好,说来我也理应知情。”
季恪一听这话,脸上立刻露出大惊的表情。
姜宣才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继续说:“你如今亲征,自己也说了,就算有保护,但前方毕竟是前方,很危险,你心里又在意那所谓的诅咒,就更加不行!所以我要跟你同去,老师说我天生能带来福运,那你就放心,有我在保管你没事,我不许你有事!”
季恪:!!!
季恪:!!!!!!
季恪:!!!!!!!!!
如果说靠近睡着的姜宣那时他是心动,那么现在,他的心已经几乎跳得炸开、冲破,完全不受控制了。

重阳佳节, 停仙门因着福地洞天,既有春日的和婉,又有秋时的飒爽, 气候十分宜人。
小山儿站在后山一片如茵的草地上, 手执雕花弓,身背木箭筒,正认认真真地练习。
近日的目标是把箭射到河边那块大石头底下, 现在还差大约一步半,准头也偏了将近一尺,得加把劲儿了, 否则……
“山儿!”
“爹爹!”
小山儿回头, 看到姜宣正在一边招手一边冲他走来, 便也快步跑过去。
“哎呀,又是一脸汗,又忘了自己擦擦?”
姜宣从袖中取出手帕,先去河里打湿,回来从小家伙汗湿的发际开始仔细擦, 小山儿仰着脸闭着眼睛绷着表情配合,老老实实地解释——
“爹爹我来的时候原本记得要自己擦,还特意带了两块手帕, 可是一练习起来就忘了!”
“你呀, 可算是找到了自己最喜欢做的事!”
“嘿嘿。”
小山儿开心地笑, 又问:“爹爹你来喊我吃饭吗?可我还想再练一会儿, 我觉得我越练越好了,如果现在回去吃饭, 然后午睡,起来再练的话, 说不定就会忘了那个感觉!”
姜宣疼爱地摸了摸小山儿的脑顶:“爹爹早猜到你不想回,所以带了包子来和你一起吃!节省时间吧?你还可以一边吃一边给爹爹讲心得,这样不仅不会忘记手感,反而能加深理解!”
“哇!爹爹真好!而且爹爹好聪明!”
父子俩来到潺潺流淌清澈见底的河边席地而坐,掬水洗了手,姜宣把水袋放在草地上,铺开揣在怀里的油纸包,露出白腾腾带褶儿的大包子和黄灿灿炸得焦酥的蔬菜丸子。
小山儿先咕嘟咕嘟地喝水,然后用小手捏起大包子,一口一口认真地咬,表情十分满足。
姜宣在一旁瞧着,内心渐渐地溢满幸福。
“你说说,近来练习的心得是什么?”
“噢。”小山儿把包子咽下去,眨动的大眼睛闪着光芒,“之前季恪教我用腰和大腿用力,我总是不会,最近好像会了,就是要把腰和腿绷紧,但又不能完全绷紧,要鼓足气力,又不能憋气,如果这样做得好了,就能轻轻松松地把箭射得很远!只不过我现在还不能每次都做到,嗯……大约五次里能做到三次!”
姜宣笑着说:“所谓熟能生巧,山儿领略到这些便是因此,之后继续练习,次次做好是迟早的事。”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等不了那么久了!”小山儿的表情严肃起来。
姜宣一愣。
小山儿道:“季恪不是就快来参加那个‘正道大会’了吗?我想在他来的时候练好,给他表演一下,然后让他再教我一些新的!相反如果他来了我却没练好,他是不是就会失望?觉得我一点儿也不厉害,或是偷懒了没有认真练,哎。”
小山儿放下包子捧起脸郁闷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尽情畅想:“好想快点儿学好射箭呀,什么时候才能像季恪一样厉害呢?他真地好厉害啊,打仗的那时候,骑在奔跑的马上,有那么那么多人,而且隔了那么远,他却‘嗖’地一箭就射倒了敌军的王旗!敌军一下子就溃败了!”
随着小山儿的描述,姜宣也陷入回忆,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不久前边关的大战。
他提出同去,又说了那些或许还挺……感人的话,季恪自然动容,自然不会再拒绝他,更十分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先后两次因他得救,自己的命就是他的,没有得到他的允许,自己一定好好活、拼命活,绝不敢出事。
两日后,部署好守关内的一切,季恪带着他和小山儿起驾前往北境姜守的驻地,会合后立刻制定出兵交赤的计划,加上操练士兵、各处巡查,季恪更要处理京中送来的重要奏报,一时忙得脚不沾地,但仍是分出了时间如约教小山儿射箭。
姜宣偶尔也去听他们讨论军务,说说见解,但更多的则是做起本行,根据近来的天气变化为军中将士准备预防疾病强健体魄的药方、和军医一起为受伤生病的士兵治疗。
天子坐镇军前,君后深入士卒,才四岁半的小皇子也不怕吃苦日日操练跃跃欲试,将士们看在眼里,士气自然大涨。
又得知姜宣还曾为边关百姓义诊,与百姓同住同食,更因此被交赤国掳走,命悬一线,将士们对他更是钦佩,纷纷义愤填膺,誓要护国卫君安民,打出漂亮的一仗。
反观交赤,国君设计刺杀邻国主帅,结果不仅没能成功,反而害得自己一命呜呼,国中与军中一片愁云,王室贵族与朝中重臣又陷入大位之争,各个心怀鬼胎谋取私利,自然很难应对蓄势待发的大宁重兵。
先是姜守麾下的先锋将军数路并进,顺利打下据点,如此点连成线,为最终的大战做足铺垫。
记得那日进发沙下,面对交赤最重要的守关,季恪亲自领军冲锋,与交赤新王候选图里苏的大军正面会战。
姜守带兵在成掎角之势的另一边,对手是亲自督军的前交赤王幼子。
很明显,谁能抵挡住大宁,谁就是交赤新王,他们必须拼命。
这一战比从前的所有时候都更加艰苦,双方焦灼了足足三个多时辰,最终季恪一箭射折交赤王旗,适时天起大风,狂风涌向沙下关,交赤军心彻底溃散,大宁兵马高呼天子之威,势如破竹地冲进了关门。
姜宣与小山儿在后军高地上将这一切看得分明。
姜宣说不清自己当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大约是什么都没有想,顾不上想,只有绷紧了一根弦的紧张,几乎冲出胸口的心跳,和……
一直定在那个人身上的目光。
最终,前朝丢失的沙下关一带时隔百年后被大宁,被季恪与姜守带领将士们夺回,交赤向大宁称臣,订立属国盟约,季恪率军凯旋。
姜宣和小山儿也在队伍里,一路上百姓夹道欢呼,到了青州,既是故乡,姜宣盘桓了数日,然后与季恪分道扬镳,回归师门。
那个时候季恪什么都没有说,欣然接受,照旧为他们打点一切,只是送他们上马车时,眼里流露出了浅浅的不舍。
小山儿的不舍却是非常明显,还更纠结,因为他既舍不得季恪,也想念师门,同时也想念才分开没多久的阿守伯伯,以及分开已经好一段日子的阿宁伯伯和弟弟妹妹,私下里闷闷地对爹爹说,如果大家都能在一块儿就好了。
姜宣便温柔地揉他脑袋,说世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圆满呢?人生难免缺憾,关键在于好好珍惜在意的人和事,用美好的时刻去对抗缺憾。
小山儿没有太听懂,但还是说“噢”,先记下来,对于他来说,眼下最美好的时刻就是练习射箭!
“对了爹爹,那个‘正道大会’又是什么呀?听起来和‘问道大会’好像,不会再出现一个凌阳坏老头吧?”
河边,小山儿思绪发散,好奇地问。
姜宣止住回忆道:“不会不会,你尽管放心,所谓‘正道大会’,就是因为前次出了凌阳坏老头的事,季恪觉得咱们道门虽然处于世外,但也需适当约束,所以和隐青山众门派商议,定个盟约,选个大伙儿都敬服的人出来管理。先从隐青山开始,然后渐渐推开,渐渐地让天下道门都有规则、有归处。”
听老师说,这想法季恪早就提出了,后来不断和老师书信往来,讨论其中宽严的细节,毕竟朝廷想插手道门事务,限度需把握得当。
后来老师牵头,与各门派掌门、长老议了数次,终于有了结果,召开“正道大会”便是宣布这些,道门领头人受朝廷加封,又是首次,季恪自然要亲自到场以表尊崇重视。
他没想到,原来季恪竟然在暗中默默地做了这么多事情。
父子俩简单吃了午饭,稍事休息后,小山儿继续练习,姜宣在旁鼓劲儿。
练习毕,两人又玩了一会儿,大约申时正刻返回师门——
今日重阳,晚饭时师门要摆宴席,他俩也该回去打下手帮忙了。
结果没有想到,刚一进卧云阁,居然就看见了季恪和行风真人悠闲地坐着饮茶聊天!
姜宣觉得自己简直在做梦,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宣儿,山儿。”季恪起身微笑唤道。
姜宣皱着眉,下意识退了一步:“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要再过几天才来的吗?!”
季恪上前,笑着解释:“国事都已处理妥当,正好赶上重阳,想着该看望看望老师,就提前来了。”
姜宣一愣。
什么什么?他叫行风真人什么?
老师也是他应叫的么?
太蹬鼻子上脸了吧。
姜宣眉头皱得更深,眼里的光芒古怪而警惕。
这时身后一直没说话的小山儿突然大叫一声“不好!糟糕!”,转身拔腿就跑。
姜宣也拔腿去追。
季恪原本自信满满的笑容一僵,愣在当场。
行风真人捋须笑眯眯道:“看来陛下道阻且长啊。”

季恪自然也追上去。
于是停仙门的大伙儿便看到一个如临大敌十分紧张加速快跑的小山儿身后缀着急急忙忙的姜宣, 再身后则缀着满脸困惑与少许受伤的狗皇帝。
不算新奇,但十分可乐。
小山儿毕竟是孩子,会不会被追上取决于大人想不想, 放任他一路跑回后山, 季恪先是拉住姜宣,以无辜的眼神询问,姜宣联系不久前小家伙说的话, 心中已经有数,便无奈道:“你自己问去吧。”
季恪一愣。
小山儿正站在河边郁闷地踢石头。
季恪缓步上前,小山儿发觉他过来了, 立刻扭开身体, 不与他照面。
季恪:……
似乎回到了还把他当大坏蛋的时候。
“山儿。”他努力温和地说, “你……不想我来吗?”
“不想。”小山儿用稚嫩的声音十分坚决地说。
季恪仿佛心口中了一箭,结巴道:“为、为什么?”
“因为你来得太早啦!我的射箭还没有练好!”小山儿撇撇嘴,一脸委屈地诉说,“我原本想着你还要过好几天才能来,那时我肯定练好了, 就能给你表演,还能学新的!结果你现在就来了!就会看到我练得很差劲!其实我没有偷懒,天天都在努力!刚才还在练呢!”
季恪:?
季恪:…………
他一时意外, 一时恍惚, 一时恍然大悟, 一时又十分欣慰而欣喜。不得不说, 小山儿在这点上和他小时候非常相像,他们不愧是父子。
他微笑起来, 耐心地劝说:“山儿多虑了,山儿一向勤奋, 我最是知道,怎么可能以为山儿偷懒呢?而且以山儿如今的进境,在同龄人中已是进步神速。对自己有要求固然好,但绝不可产生执念,内心平和方为进学的最好方法。”
曾几何时,他被母妃极其严格的要求,觉得自己这个不行那个不行,心中十分痛苦,后来才慢慢明白,其实他已做得很好,过分自责才是阻碍。
如今他身为父亲,当然不可能让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辙。
至真至理果然很有用,小山儿终于扭回头,用无辜而落寞的小眼神望着他,确认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季恪走过去蹲下,理了理小山儿的鬓发,双手按住小肩膀,“单看山儿随身背着弓箭,就知道你一定十分刻苦。”
小山儿看着他,神情终于缓和了,想了想说:“‘正道大会’七天后开对不对?”
季恪点点头:“对。”
“那我七天后再给你看射箭行吗?”
“当然行。”
“那最近我练习的时候你不许看。”
“好。”
“拉勾。”
“没问题。”
季恪主动伸出小指,小山儿勾上来,再用大拇指和季恪的大拇指一对,两只手连在一起,就是订好了契约。
“我现在要再练一会儿,你说了好不许看,你去找爹爹吧。”小山儿双手捂住季恪的眼睛,还将他往后推。
季恪笑着站起来说:“好,你放心,我讲信用,绝对不看,不过练习需适可而止,欲速则不达。”
“我知道啦。”小山儿略略不耐烦,“你快去找爹爹吧。”
季恪回头,见姜宣一直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站着,方才的一切他看得见听得到,不知是何样心情?
他提步走过去,温声说:“孩子让我来找你。”
姜宣下意识地、小小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像小山儿一样扭开身体,百无聊赖地踢草。
哎,季恪可能会觉得他变脸太快吧。
这也是有原因的,先前要打仗那会儿,联系到前朝的诅咒,他怕他真地死翘翘了,所以坚持跟随。
他不想季恪为了他死翘翘。
而现在没事了,季恪不仅好端端的,还有些如鱼得水,他就又开始懒得理他。
这会儿原本要和师兄师姐们一起准备晚上的宴席,但现在明显不行了,他若去,季恪肯定会跟,甚至一起帮忙,大庭广众的好尴尬。
他同季恪明明还是没什么,只是近来发生了很多事,不得不凑在一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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