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知知还在躺着——是还在躺着没错。
旁的玩家看不到锁命丸的时限,并不清楚小鹿知知的锁命丸还有多少时长,估计除了开始，也没再给喂多少，但只要倒计时滚向结束，“是否返回营地复活”的弹窗弹了出来，那这个期间，其余玩家就无法再为她喂下锁命丸——
然后锁命丸的倒计时结束，就算玩家一直在挂机没回来，只要屏幕上“是否返回复活”的选项没有被确认,那角色就会一直还在原地停着，等待主人的归来。
路知许原以为自己挂机了这么久,回来将要看到情况是：时间太久,他一直没动，守尸的玩家守得没劲,也就都各自散去做自己的事情了,然后他玩也玩了吃也吃了倒计时也结束了，就美美在这无人注意到的时刻偷偷复活,继续该干嘛干嘛。
但是,小鹿知知躺尸的周围,早已经不是他离开时候的那个样子了。
而且，还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屏幕之上，人踩人人挤人,各色技能光效乱飞，红名绿名交织混战一团,地图近聊白字与表情齐飞，简直好不热闹。
粗略一看插件统计的当前人数，路知许就知道，路知瑶那句“阵营战”不是虚说的。
这人数规模，和阵营战也差不离多少了。
路知许瞠目结舌。
千算万算，他愣是没算到，这个“阵营战”会在自己尸体上举行；更没算到，这个“阵营战”会与他有关。
目瞪口呆之余，路知许手快下意识点了回营地复活，光华闪过，小鹿知知的身影出现在了复活点。这里现在聚集着很多的玩家，来来往往，看起来都是行色匆匆。
不知道是谁最先看到的路知许，近聊频道的白字中，突然有人惊喜发声。
【小鹿知知回来了！她复活了！】
周围众人的目光顿时被吸引，随后，又是一连串的问候。
诸如“小鹿你别怕我们替你讨公道”“他们上清欺人太甚”“我们也不是软柿子”“真以为人不要脸就天下无敌了吗”云云的内容层出不穷。
路知许抓了把头发，散落的前发遮了点视线，被他嫌弃地直接捋到后脑，多少还有那么一点摸不着头绪，但挥之不去的不好的预感却越来越清晰。
他停顿了片刻，一边努力在附近人的围观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直接选择下线遁，一边开了麦克风：“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打起来？谁带头打的？现在谁在指挥？什么阵……”
问着问着，他声音越来越小，后来干脆没了声。
——好像问得有点多，路知瑶能知道这么多问题吗？
果不其然，路知瑶已经大大喇喇地回应了：“不知道啊！”
她道，“我也是刚上线，就看到世界上正在刷什么‘第二次江湖大战’的，帮会里也都在喊着去打架，我就知道了呗。”说完，又神秘兮兮，“不过话说回来，哥，你觉不觉得折竹那个参加活动的截图有点眼熟啊？是不是跟你——”
似乎没想到她话题跳跃度这么大，路知许差点被自己呛到，十分无情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我为什么会知道，别太八卦，鼻子会变长。”
“噢……”也没反驳她哥鼻子长的那是说谎，不是八卦，路知瑶只讪讪，“还以为你们约好了一起参加呢……拍得跟情侣照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路知许被她的碎碎念嘀咕得眉心一跳，一股没什么缘由的心虚油然而生，只是还不等他捋清是为什么，叮叮的提示音中，新的成员加入了这个语音通话。
“瑶瑶——知知哥火了！！”一进来，那声音就亮了嗓子，随后才发现路知许也在里边挂着，顿时嗓音一飘，“……啊，知知哥，你也在啊，哈哈……”
是骑猫的鱼。
路知许心头那股萦绕不散的不妙预感愈来愈浓，他温声跟骑猫的鱼打招呼，又问：“你刚刚说，我怎么了？”
“哥，你难道还不知道呀？嘶……”骑鱼的猫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加了进来，语气夸张，“天啊……这是什么无妄之灾飞灾横祸锅从天降路踩狗屎倒霉透顶啊！”
知道？知道什么？
路知许表情逐渐凝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尤其是与自己相关的事，绝对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她俩一唱一和，路知瑶也好奇了起来，胃口被吊得足足的，催促道：“到底怎么了？快说快说！”
骑猫的鱼长长叹了一口气，咂嘴：“知知哥啊，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是成为阵营女神了。”
路知许：？
骑猫的鱼和骑鱼的猫俩人搭伴，拼拼凑凑把这事情不掐头不去尾但尽量简单地概括了一遍。
一切的起因是某吧平台，长夜无月的区服吧中，出现了一条新帖子。
发帖日期很新，大约是昨晚半夜发出的。
帖子标题是：四字叠字那个女玩家，背地里勾引别人男朋友很好玩吗？
“很炸裂吧？很炸裂吧！”骑猫的鱼声音都是高高扬起的，“让人一看就很有欲望点进去吧？这可说不定是什么大瓜呢，这还不够吸引人的吗？那我当然也‘啪’地就点进去了！然后点进去之后……”
骑鱼的猫语气沉重：“我们能想到的是，只看标题就这么炸裂了，那里边的内容肯定更炸裂。但万万没想到的是……”
该帖子从标题到内容无不炸裂，且主人公还疑似就是她们认识的人——
帖子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来讲述内容的，用楼主的话来说，是：我闺蜜最近很烦恼，她男朋友好像被绿茶勾引了，纠缠不休，她发现了，但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来找我诉苦。听完我就受不了了，她性格善良，不忍心说出来，怕让那女的挨骂，毕竟那女的最近挺火的，但我这暴脾气可忍不了，只能亲自来替她讨个公道了。
然后帖子下边洋洋洒洒缀了些她善良又可怜的闺蜜是怎么在平静的生活中发现“蛛丝马迹”并抓住那位“绿茶”狐狸尾巴的经过。
全帖字数不算多，放出来的内容也不多，但附带了一些被马赛克了ID后的一些截图，其中有聊天截图，还有视角远远的角色截图，后者的角度看起来就像是为情所困苦恼至极的小女生“跟踪”男朋友时偷拍下来的一样。
一句话总结：楼主的闺蜜和男友感情被第三者插足了，即便楼主闺蜜百般忍让，依然敌不过对方纠缠不休，不肯放手，让她现在很痛苦。
而全帖看起来对涉事人的隐私保护得也很好，全程都没出现过一个当事人的ID，都被各种马赛克掉了，唯一主动透露出来的线索就是，那位“绿茶”的职业是玉心，ID四个字，且其中存在有叠字。
即便信息这么少，但如果把范围缩小在长夜无月本服，再往小了缩至玉心——据说帖子发出来没两个小时，长夜无月的各种榜单就已经被好事的吃瓜群众扒遍了，其中的玉心玩家尤为受到关注，在榜单上几乎是被从前排一直扒到了数千名之后。
四字叠字——这或许还不足以帮吃瓜群众们锁定目标，可很快就有热心的长夜无月吧友们在帖子里指出，楼主放出的其中一张截图里，那个远远的、看起来几乎都糊成一个小青团的女角色，身上穿的似乎是银峰翠隐。
这一下可不得了了。
这衣服在游戏里拥有的玩家不能说是很稀少，也绝对的是少之又少。而在“玉心”“四字ID”“有叠字”的、又“拥有银峰翠隐”的范围中，第一时间涌上不少人脑海里的ID，恐怕都是那一个。
之前的818什么的被波及带上去之类就不说了，只说最近那个大火的爆照活动，某位玉心玩家不就高居长夜无月本服榜二？帖子里可说了，“毕竟那女的最近挺火的”——
长夜无月的玩家，谁还没见过小鹿知知那张照片的？
要知道，在她本尊照片的旁边配着的角色截图，上边小鹿知知穿的就是这一身银峰翠隐！！
ID四字，有叠字“知知”，是玉心，更有银峰翠隐！
一时间，所有吃瓜群众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小鹿知知身上，其中怀疑大过考量。
这种种元素单个拎出来的确算不了什么稀奇，但加在一起可实在罕见，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是她了吧！
原来小鹿知知是这样的人？
那截图上都说的什么话啊，大半夜的跑去找人家男朋友，还黏黏糊糊说什么“哥哥带我打打竞技场嘛”“下次去哥哥的城市出差，哥哥能见见宝贝吗”之类的话……
明明长得清冷又御的，看不出来竟然是个这样、这样，这样……呃，豪放的？
羡慕那位尚且不知道是哪位“幸运男士”的同时，无数敌意和指责也朝小鹿知知冲了过去。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那楼主在猜测其他人的评论下回了不少“别乱猜”，到了提名小鹿知知这里，全程不发一言。
这不就是默认？
路知瑶：“……噗。”
路知许听得嘴角抽搐，但还没忘记最重要的：“那跟阵营女神有什么关系？”
猫猫唏嘘：“那就得问我们竹神了……这可是他宣的战！”
“怎么突然要打架了？”
画万古被一个电话急匆匆叫上线的时候,兀自一头雾水。他学校最近事情有点多，搅得忙忙碌碌，对游戏相关的消息关注得自然也就没以前多了,所以这会儿完全是处于一个茫然状态中的。
他进到了玄月常被用来打阵营战及发生大规模冲突时用以聚集带团打架的语音频道中,而这里，也正“叮叮叮”源源不断地往里进人。
麦上的折竹声音清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在线的，洛华集合。”
画万古更迷茫了。
“……我去。”
call画万古上线的炒萝卜丝没在麦上。
他虽然经常跟这些指挥们混在一起玩，但他毕竟不是指挥，没带过什么团，用他的话来说，叫“志不在此”,所以在这种时候，他跟一进来就自动上麦了的画万古不一样,也自然是不去搞什么特殊的,就一直在人群里听着。
故而听到麦上的画万古这一问，炒萝卜丝只能给他发私聊来解释。
炒萝卜丝：看扣扣。
画万古关了麦,调出扣扣,两人的聊天框里，炒萝卜丝发来了一个链接,点进去赫然是那个“背地里勾引别人男朋友很好玩吗”的帖子。
除了这条帖子的链接,还有另一个链接。
画万古一目十行浏览了一遍帖子的内容,退出帖子时，脸上的表情已然变得严肃。
画万古：胡说八道什么呢这些人
画万古：这是要搞小鹿吧？整这些脏水，不够上台面的。
小鹿知知但凡在线,基本都是跟他们一起玩，又有个那么粘她的仙君在,日常也都黏在一起，除了打阵营战的时候小鹿会自己玩一下，其余时候哪个身边没人的？怎么会跑去跟别人男朋友“腻歪”？
而且那图上的聊天截图的语气……呃，跟小鹿知知说话的风格不能说不像吧，只能说一点也不搭边。
除了那张似是而非的远远偷拍，到底哪里能“锤”了这位“绿茶”是小鹿了？完全的误性引导啊。
画万古无语：造谣真是不要成本啊。
炒萝卜丝深有同感。造谣，那可不就没成本吗？空口白牙，一张嘴，就足以让小鹿知知名声臭掉。
真的是太恶毒。
他道：你再看看另一条。
画万古依言点开第二条网址，入目是排排排列整齐的图片，最上方的标题处写着“长夜无月”几个字，不是官方的那个爆照活动又是哪个？
阿炒给他看这个做什么？是要他看什么？这跟小鹿的事有什么关系？跟今天的冲突又有什么关系？
他压下心中的疑问，看向这见过好些次的熟悉的页面，但只一眼，他就拧起了眉。
这里变得熟悉又不熟悉了。
——熟悉的是，上榜前几的依旧是那么几个人，高挂榜首的依然是他的那位前女友；不熟悉的是，第二名虽然仍旧是小鹿知知，但她和第一名下方的票数统计，差距已经大了不止之前的一倍，而是数倍有余。
且在票数的旁边，代表“踩”的那个朝下的大拇指图标上，小鹿知知那里的数字已经跳到了一个极为夸张的值。
炒萝卜丝的新消息又跳了过来。
：你觉得？
画万古拧眉，目色沉沉。
他不知道该不该那样猜、会不会显得像是被偏见左右了思维，但……不管怎么说，小鹿知知被这样泼了一通脏水，原本看来是毫无道理的，没人会因此得力，但现在看……获益最大的是谁？
画万古心底一片冰凉。
炒萝卜丝：竹估计也发现这一点了，看到帖子也比咱们都早，所以他昨晚也参加这个活动了。
炒萝卜丝：我看了他那个图，跟小鹿知知看着像情侣款，衣服也是同款，估计就是为了侧面替小鹿知知正下名。
炒萝卜丝：就算不是谈对象，俩人多少总也是有点关系的吧？跟竹子在暧昧或者什么的，怎么会看得上别人，又对别人起什么心思？
画万古猛地回神，这才发现遗漏了什么，他揉了揉揉眼睛，有点迟疑：……什么？
折竹？小鹿？情侣？
……啊？
谁跟谁？什么情况？
炒萝卜丝：你没发现吗？竹那照片和截图一看就是特地选的啊！
炒萝卜丝：唉，你说说，他暗恋人家，也不敢跟人家说，只敢用这种小手段暗搓搓搞点事。
画万古：……等
炒萝卜丝才没等，他甚至发了个语音条来。
“今天也是，仙君群里说他们护镖被劫还守尸了之后，竹立马就组织人去替玄月站场子了——你说说，他那能是为玄月站场子吗？之前每次不都是指派不懂或者其他人去么，不是正式的战场，他不都懒得自己去的？”
似乎是终于找到人八卦折竹的感情生活了，他说得兴致勃勃，有种全然不顾听者死活的畅快，“你猜小鹿知道不知道我们竹子的用心？不过我偷偷告诉你啊，那个‘疑似小鹿知知和别的男人’的合照上，那个男的，我看着吧……总觉得像是梦剑！”
什么？小鹿和仙君护镖被劫镖还被守尸了？
这当然得打回去啊。劫镖就劫镖，算是正常的，但是你劫镖还守尸就是故意欺负人了，谁能忍？
听到这儿，完全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只能是机械地听着炒萝卜丝说话的画万古才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这场“阵营战”了——
小号或者是其他做任务的人被对立阵营欺负了，作为阵营中比较大点的帮派的管理者，肯定都是要带人去帮忙争口气回来的；而这种基于阵营之上的玩家冲突，往往最容易演变成为大规模的阵营冲突。
但是，但是……
等等啊，什么折竹暗恋小鹿都放到一边——
“梦剑？！”
为了表达自己的震惊，哪怕只有这两个字，画万古也发了条语音给炒萝卜丝。
炒萝卜丝明显很满意他这个反应，语气中都带了点隐晦的骄傲：“是啊，怎么样，我的眼睛就是显微镜吧？我跟你说啊，这个发现我只告诉了你跟竹！”
画万古一抿嘴，觉得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
如果那男的是梦剑，那这位发帖人口口声声喊着的，声称男朋友被绿茶勾搭、自己被欺负了的“闺蜜”……又是谁？
能是谁？
锁上手机丢到一边，画万古戴上耳机，又一次开启了麦克风。
“我来了，什么情况了？我进图了，暂时还没队伍的兄弟们点我进组，点我进组，我是画万古，给我加个焦点，点我进组——”
折竹道：“冲了几波。”算是答他的问话。
画万古点点头，洛华地图，一波又一波玩家复活聚集的玄月复活点中，近聊频道里不住地有玩家们在刷消息过去。
【兄弟们，上清欺人太甚，劫镖杀人就算了，还喂锁命丸守尸——】
【埋了他们！！】
其中，间或也夹杂着个别cue到小鹿知知的消息。
【可是他们杀的不是小鹿知知吗？小鹿知知做小三，被杀也活该啊。】
无论是吃瓜群众真心疑问，还是有心者估计开小号带节奏，这种问题都没有被周围的人当回事。
【屁！他们为什么杀人我不管，但是我兄弟被杀了是假的？】
【我亲友也是。仇杀他们的目标就算了，无差别杀人，这太嚣张了吧？真当我们好欺负？】
其实对于玩家们而言，究竟是为什么开打的并不重要，哪怕是两边都在采集马草或者抓宠物，只要冲突一旦起了、且愈演愈烈了，那就是两个阵营的事情了。
只要冲突起了，那就是你们阵营在挑衅，那就要打——更别提是今天上清这一波人来的时候那样气势汹汹了，高调又招摇，波及了不少人。
工作日，白天在线的人终究还是算不得多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接近于下班时间、再到暮色渐渐四起，《江湖》的虚拟世界中，这场战斗也越打越大。
路知许从那会儿回来复活被“关爱”了不得不仓皇下线遁之后，就一直没再上线。刷了刷818帖子，又零零散散吃了点边角的瓜，去召唤师峡谷冲浪了几局，又去跟人拼了会儿枪，最后一直到吃了晚饭，才悠悠又打开那个让他成为“阵营女神”的帖子，琢磨起了其中贴上来的几张截图。
聊天记录不是他。
这是只用一眼就能确认的，然后……就是那让“这位绿茶是小鹿知知”这件事被“锤”了的终极证据——角色截图。
那衣服确实是银峰翠隐没错，路知许对这件衣服现在可谓是熟悉得很了，看了看就很清楚了，而且这个女角色也确实像是小鹿知知。所以路知许现在要看的不是这个，而是——
那个在女角色身边站着的，那位所谓的被勾搭的“男朋友”。
依靠自己不算太好的视力仔仔细细辨认了一会儿，路知许唇角不知不觉间朝下抿了个弧度，眼帘微垂，遮住了那双漂亮、素来有神的眼睛。
宿舍内有点暗的灯光下，他显得有点落寞，和……几乎于无的伤心。
沉默了一会儿，他顺手存下那张截图，登上了阔别已久没上过的语音软件大号，调出了一个列表。
手指微动，两条消息发了出去。
知是你父不：图片.jpg
知是你父不：你怎么说？
对话框上方，代表对方状态的地方很快亮起了一行字。
【对方输入中……】
只是输入了很久，也不见新消息。
路知许极有耐心地等着。
良久，一条消息才姗姗来迟。
梦剑：……真的是你。
“输入中”的状态保持了这么久,到头来却只有这么寥寥几个字的回应。
但只此几个字，也不足以够路知许读出他其中的情绪。
他刚刚到底在想什么？想小鹿知知终于肯承认自己是小号了、想这一番逼迫似的泼脏水的操作终于迫使路知许不得不亮出自己的身份了、还是在想别的什么？
路知许猜不出。
但他本能地，还是询问了梦剑一句。
知是你父不：这次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这一次,梦剑的消息回得很快，完全不像一个正在指挥大规模冲突战斗的指挥该有的回消息速度。
梦剑：劫镖的事还是现在阵营战的事？
很快，他又继续跟上。
梦剑：劫镖的事，你不是说过吗，阵营是双方玩家的玩法，起冲突是很正常的，玩家之间的打打闹闹完全没必要去事事干涉，不然不仅会引起反弹,还会让我们指挥显得是多管闲事、太把自己当回事吗？
梦剑：所以他们劫镖也很正常吧，只不过是恰好劫到你头上了而已。
梦剑：还有这次的冲突,这不是玄月先挑起来的吗？
梦剑：这本身就是玩家之间的争斗,我们不应该介入的，这也是你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不是吗？
梦剑：折竹二话不说就带人扫了洛华的图,又埋了上清复活点，这难道我不该组织人打回去、就由着他们被欺负？
一条接一条,虽然没有什么极大的情绪波动,甚至还很有理有据,处处透着斯文和条理，但可以看出来的是，梦剑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抹之不去的怼弄。
也是,当初他在有帮众找上来说被劫镖了希望帮会管理出面帮他们打回去的时候，梦剑总压不住那熊熊的正义之火,没少出面帮忙，从而导致原本只是小小的劫镖和野外杀人事件、最后都能演变成双方阵营的团战摩擦，那时候他就没少被路知许以“少干涉玩家们正常摩擦”“帮会是阵营排名帮会一举一动都干系着阵营动向”“别太把游戏当自己家的了”等理由说教，现在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当初说教他的人赫然变成了“被欺负”的主人公，而对方阵营，正为了这“别太把自己当回事”的人在大肆挑起纷争……他的重点已然跑偏，也很难不跑偏。
只是，不知道他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是装傻还是充楞，对那张小鹿知知和梦剑站在一起的截图没有什么反应，似乎路知许发过来的图只是作为一个打开他们两个这次交流的引子而已。对此，路知许也没多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他把上边发过的那条截图又一次拉进对话框，转而再去群消息记录里把她们发过的、那条有关“绿茶勾搭有妇之夫”的帖子链接也粘贴了下来，一并发了过去给梦剑。
这么个动作结束，一直有消息弹出的对话框陡然安静了下来，连带对面一直在“输入中……”的状态也凝固住不再动。
估计是看帖子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消失了一会儿的人才再次出现。
梦剑：……你想说，这是我发的帖子吗？
梦剑：这不是我授意的！！
他本来就不是傻子，更别提还是这似是而非的帖子中那“疑似”男主的另一位主人公了，对于帖子里所谓的“锤”，他可谓是再了解不过——其中有些聊天截图确实是他和小鹿知知的，但那些跟“劈腿”“勾搭”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啊？只稍稍一思考就能得出这是在凭空泼脏水了。
而看完了帖子，梦剑也才终于明白，路知许宁肯不再藏、撕破马甲也要来找他的缘由了。
不是什么质问他为什么上清的人要埋他、他们双方要打架；也不是什么为了身为前上清指挥、反而被自家人埋了所以要来诉说委屈——他确实是来质问的，但问的是另一件事、一件从影响上来说或许不是太大，不足以跟两个阵营那么多玩家相提并论，但性质却要恶劣得多的事。
想明白这一点，梦剑的条理荡然无存，连文字都透着些急迫，像是急于证明什么。
梦剑：我说我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你信吗？
路知许放在键盘上的手指微微蜷曲了一下，眼帘依旧垂着，稍长的睫毛在眼下透出一片暗影，像蝴蝶，遮挡情绪。但那紧抿的唇角却蓦地一缓，小小地透出了一些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松了一口气的愉悦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