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暄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要谢谢你妈妈,她去找了我妈。”
两个人突然陷入沉默,李暄把脸靠在苏幸川的肩膀上,说:“我妈妈超级好,你和她相处之后就知道了,我……我舅舅也很好。”
苏幸川笑着说:“我会和他们好好相处的,暄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我不太会和长辈相处。”
“没关系,不用相处什么,如果实在需要相处,也有我在中间帮着你,别怕。”
“嗯。”李暄总是相信苏幸川。
苏幸川说“别怕”,他就什么都不担心了。
只是……
今天早上他说错的话,好像还没有补救回来,他抓了抓苏幸川的衣服下摆,犹豫了片刻,闷声说:“我没有要找年轻小帅哥。”
苏幸川装作没听清,“什么?”
李暄又飞快地说了一遍:“我不会找年轻小帅哥的。”
苏幸川使坏,还是装听不见。
李暄一气之下不肯说了。
虽然有点小别扭,但两个人还是窝在一起度过了一个温馨且舒服的上午。
苏幸川的阳台上有一张秋千吊椅,他躺在上面,李暄躺在他身上,两个人一起晒太阳。一开始是苏幸川絮叨,说着说着李暄也开始回应,他讲了讲自己在国外的留学生活,遇到哪些人经历了哪些事,他讲得很慢,事无巨细。偶尔提到某位男同学,就要被苏幸川捏屁股,李暄把脸朝向另一边,“是你让我讲的。”
苏幸川笑了笑,说:“继续讲吧。”
“没什么意思。”
“我想知道。”
李暄于是继续讲,讲着讲着又睡着了。
苏幸川把他放在吊床上,盖好毯子,然后起身去楼下的小区超市买菜。
他终于实现了从前的愿望。
亲自下厨,给李暄做丰盛的饭菜。
他做饭的时候,李暄就坐在厨房门口看,等他靠近时,趁机抽开他的围裙绳结。
苏幸川瞥他一眼,他就装无辜,抱着椅背不吭声。
苏幸川原以为李暄会装作手受伤,像以前那样卖惨让他喂,可是三菜一汤摆上桌之后,李暄乖乖地坐在桌边,握着筷子,等待开饭。
“吃吧,尝尝我的手艺。”
苏幸川往他的碗里夹了一块鱼肉,又给他盛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
李暄捧着碗,一口一口抿着汤。
苏幸川往下瞥了一眼,果然,李暄的两条腿正在小幅度地交替晃。
苏幸川忽然觉得美味珍馐也没什么意思,看着李暄吃饭就让他觉得非常幸福。
过完周末,苏幸川回到中晋工作。
和前几天的满面愁容不同,今天秘书一见到他就说:“咦?苏经理,今天精气神很好啊,怎么了,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苏幸川的眼睛几乎藏不住喜色,他说:“比这个更好的事。”
“什么事?”秘书小姐很好奇。
“和前任复合。”
秘书小姐恍然大悟,“那徐总要给你介绍的那个对象岂不是没机会了?”
正好电梯门打开,徐正东从里面走出来,听到秘书的话,笑了一声,说:“确实没机会了,我可真是赔大发了。”
苏幸川脸色一讪。
他跟着徐正东走进办公室,徐正东脱了外套坐下来,苏幸川站在桌边,说:“徐总,前阵子是我昏了头,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
徐正东满眼谐谑,抬了抬下巴,示意苏幸川继续说。
“我和小暄正式复合了。”
“我听我姐说了,昨晚就没回家。”
苏幸川更觉尴尬。
“行了,这话不是点你,”徐正东收起吊儿郎当的作派,语气罕见地认真:“遇到真心喜欢的人不容易,照顾好我的小外甥。”
“知道,一定。”
苏幸川转身的时候,徐正东突然喊住他:“私下里可以改口。”
苏幸川于是清了清嗓子,准备喊“舅舅”。
但卡在喉咙口。
好像……不太喊得出来。
一是徐正东只比苏幸川大十岁,二是他看到徐正东就会想起前两天的尴尬场面。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对视半分钟。
苏幸川:“……”
徐正东:“……”
最后徐正东说:“别喊了,麻溜的出去。”
苏幸川如蒙大赦,转身走了。
下了班,他开车到医院门口接李暄。
给李暄发了消息,李暄没有回。
李暄因为患者的突发情况一直待在住院部,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才看到苏幸川半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他背上双肩包就冲出办公室。
把路过的小护士吓了一跳,
小护士问同事:“刚刚、刚刚那是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李医生吗?”
小护士立即摇头,“不是吧。”
“可是我们这层除了李医生,哪里还有年轻帅哥?”
“李医生竟然有情绪激动的时候!”
情绪激动的小李医生一路冲出医院,他怕苏幸川等得急了,还在心里打了腹稿,准备跟苏幸川小小地道个歉,可是冲到苏幸川的车边才发现车里没人,车里漆黑一片。
他一时间慌了,立即给苏幸川打电话。
没人接。
李暄站在台阶上四处张望,一种无法形容的心慌涌了上来。
他好害怕再次弄丢苏幸川。
“宝宝。”
身后传来苏幸川的声音,李暄立即转身,苏幸川拿着两只烤红薯走过来。
冬日的傍晚总是稍纵即逝,苏幸川背后是最后一抹遮掩,他穿着深咖色的大衣,朝李暄走过来,发丝都染上了橘红色余晖。
“看我买了什么?”
没等他说完,李暄先冲了过去。
冲过去,抱住苏幸川。
他紧紧抱住苏幸川的脖颈,声音破碎:“为什么不接电话?”
苏幸川有些惊讶,立即回答:“你给我打电话了吗?我没听到,这里人太多了,手机又放在口袋里,我——”
李暄打断他,“对不起,我没看到你的消息,有一个病人一直跟我闹费用的事情,怎么解释都不听,我回办公室才看到你的消息,让你等了半个小时,对不起。”
苏幸川怔了怔,不明白李暄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害怕月满则亏,一直享受你对我的好,有一天你会觉得累。”
“因为我不太会谈恋爱,你一宠我,我就变成小孩,完全考虑不到你的感受了。”
“还有……前天早上我说的不是真心话。”
苏幸川忽然弯起嘴角,环住李暄的腰。
李暄靠着苏幸川的肩膀,委屈巴巴地说:“你为什么不生气?你以前都会装作很生气,你现在为什么轻描淡写的,好像没听见一样,我不喜欢你这样。”
“那你希望我怎么样?”
李暄说:“你不要憋着心里话不说,不要犯我七年前的错误。”
苏幸川的目光陡然从愉悦变成心疼。
七年也改变了李暄。
他也从以前的无忧无虑,变得患得患失。
李暄说:“我不会找年轻小帅哥的,我只是在开玩笑,我也不会一直让你照顾的,如果有一天我们都老了,我们就互相照顾。”
苏幸川抚摸着李暄的头发,“可我就是想一直照顾猫猫头,一直到老,怎么办?”
“你真的不生气吗?”
“因为你那句话?”
“嗯,”李暄慢慢松开苏幸川的脖颈,抽了抽鼻子,站在苏幸川面前,“你会难过吗?”
“我为什么要难过?”
苏幸川微微俯身,在李暄耳边说:“我可不觉得我比不上二十岁的时候。”
李暄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他忽然想起重逢时苏幸川说的,要是不能怎么办?医生包售后吗?能用医生试试吗?
还真是只能由小李医生来试一试了。
苏幸川看了一眼男科医院的招牌,凑到李暄眼前,说:“小李医生,我要用实际行动,打破一下男人到二十五岁就走下坡路这个传言。”
李暄勾了勾苏幸川的大衣纽扣,“哦。”
内容简短, 但意图明显,她邀请李暄去凌安老家做客。
她还是拉不下面子,理由用的是家里的酱鸭酱牛肉都腌好了, 让李暄过来尝一尝。
李暄接到电话时一脸懵, 苏幸川在旁边轻声说:“想去就去, 不想去就不去。”
李暄想了想,决定赴约,但他还没做好准备, 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何宁以和睦的方式沟通, 于是把手机塞给苏幸川,让苏幸川去说。
苏幸川欣然接过手机。
挂了电话, 苏幸川走到阳台。
李暄趴在阳台边吹风,苏幸川从后面捞起他,将他搂到怀里,“不冷吗?”
李暄摇头。
苏幸川说:“我先替我妈妈跟你道歉。”
“你已经说过八百遍了。”
苏幸川轻笑,“感觉怎么道歉都没法弥补,宝宝,那天我妈究竟对你说了多少?”
“记不得了。”
李暄回头看向苏幸川, 翘起嘴角:“重逢之前一直记在心里的, 遇到你之后就忘了。”
他歪倒在苏幸川怀里, “要补偿我的话,就——”他突然卡住。
“就什么?”
李暄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长长地叹了口气:“感觉也没什么要让你做的了。”
苏幸川已经是他贴心的老公、忠实的奴仆、敬业的司机, 以及暖床的男宠……再提要求,李暄自己都觉得有点过分。
苏幸川咬他的耳朵, “再想想吧。”
李暄转了转眼珠,“我想吃方便面。”
“怎么突然想吃方便面了?”
李暄说:“不知道, 就是突然想吃了。”
于是深夜十点半,皓月当空,繁星闪烁,整座城市都逐渐安静下来。李暄坐在餐厅的桌边,等着苏幸川把一碗热腾腾的泡面放到他面前,泡面里加了一颗蛋,还有火腿肠。
苏幸川以自己的方式向李暄具象化地展示了“家”的含义,李暄感到整颗心脏都充斥着暖意,他傻兮兮地看了半天,才想起来拿出手机,对着泡面碗拍一张照片,胡桃木的桌面,暖黄的灯光色调,奶白色的泡面碗。
照片还拍到了苏幸川精壮的手臂。
李暄对这张照片的构图十分满意,左看右看,然后把照片存进相册。
相册是私密相册,苏幸川注意到了,但是看不清相册的名字,于是凑过来,好奇地问:“里面还有什么照片?”
李暄努了努嘴,“才不告诉你呢。”
苏幸川屈指刮他的鼻子。
苏幸川也给自己煮了一碗面,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李暄嫌烫,苏幸川就帮他晾凉。
苏幸川煮鸡蛋的水平很高,可以轻松把握火候时间,煮出溏心蛋,李暄很喜欢流心蛋黄和面条裹在一起的滋味。
苏幸川问他:“好不好吃?”
李暄像学生时代那样,摇头晃脑。
又在桌子底下,踩苏幸川的脚。
他的两只脚都踩在苏幸川的脚背上,苏幸川也不恼,任他欺负。
复合没多久,李暄就在苏幸川面前恢复了原先的模样,话匣子也打开了,他说起医院的事,有时鄙夷有时感慨,苏幸川静静听着。
“当初为什么选男科医院?”苏幸川问。
“专科医院相对来说清闲一点。”
“那……”
李暄知道苏幸川要问什么,冷哼一声,说:“嗯,看得多了,没兴趣了。”
苏幸川轻笑:“那可不行。”
李暄在苏幸川的脚背上踩了一下,苏幸川装作吃痛的样子,“嘶——真凶啊。”
李暄是天生吃不胖的体质,苏幸川没他这么好的天赋,吃完之后,他把碗筷放进洗碗机,起身时突然不确定自己的腹肌是否还在。
自从身体出问题,他就没去健身房了。
他伸手摸了一下。
好消息是,轮廓还在;
坏消息是,就只剩轮廓了。
他告诉李暄:“从明天开始,我要恢复健身了,一周起码三次。”
李暄不太情愿,“那你几点回家?”
“不到十点就能回来了。”
李暄摇头,“不准去。”
苏幸川坐到沙发上,把李暄捞到腿上,“你不是说你最喜欢我的腹肌吗?”
李暄□□,跨坐在苏幸川的腿上,他不想和苏幸川分开太久,“我可以假装你有。”
苏幸川脸色一黑,“……我本来就有。”
李暄躺在他怀里,“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苏幸川开玩笑地说:“行啊,暄暄在旁边看着我练,有人来骚扰我的时候,暄暄就冲上去大声说,这是我的男朋友!”
李暄竟然认真地点了点头。
苏幸川的手从李暄的后颈一路往下,在后腰停留片刻,李暄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苏幸川在他耳边说:“还有十天,是吗?”
李暄闷声说:“不是这样算的。”
“那还要多久?”
李暄呼吸变急,攥紧苏幸川的衣领,勉强冷静地提醒苏幸川:“复诊、复诊完再说。”
元旦前夕苏幸川带着李暄回了家。
何宁看了李暄一眼,浅笑了笑,然后就转身进厨房了,李暄用眼神向苏幸川求助。
苏幸川刚想上去和母亲理论,何宁又端着水果出来,李暄愣在原地。
何宁主动对李暄说:“阿姨跟你道个歉,七年前,阿姨那些话说得……说得太重了。”
李暄没吭声。
“这阵子看下来,确实是我偏见过重,你和我设想中的也不一样,就像你妈妈说的,你是个好孩子。”
不是恶心的、会害得苏幸川一家支离破碎的变态,是好孩子。
何宁放下水果,对李暄说:“对不起。”
李暄感觉压在他心上七年的一块石头终于被挪开了。
苏幸川握住他的手。
就好像李暄以前经常梦到的那样,在某个深夜,苏幸川叩响他的心门,走到一直缩在角落里的二十岁的李暄面前,把他带出来。
恣意、可爱、无忧无虑。
重新回到李暄的身上。
苏幸川家的气氛始终比不上李暄家,元旦那天,李暄又带着苏幸川回家吃饭。
苏幸川在厨房里帮忙。
李暄就大咧咧地躺在沙发上吃零食。
徐正东走进来,脱了外套坐到他旁边,把手伸进他的零食袋里,他还不乐意,勒着封口袋不准徐正东多拿。
“这是苏幸川给我做的薯片和饼干。”
因为两个人常常窝在家里,李暄吃零食的频率越来越高,苏幸川怕膨化食品吃多了对李暄身体不好,想了想,决定在家里自制零食。
做了薯片和饼干,味道很好。
徐正东切了一声,“有了老公忘了舅。”
李暄问:“舅舅,你又换男朋友了吗?”
“换了。”
“上一个为什么分手?”
“他太折腾了,老是要我和他去国外领证,这怎么可能?”
李暄疑惑:“为什么不可能?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
“喜欢就要领证吗?喜欢只是喜欢。”
李暄摇头,“那就不是喜欢。”
徐正东斜眼笑:“那什么是喜欢?”
“喜欢不仅是想领证,还想这辈子下辈子都要和他在一起。”
徐正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摆摆手:“那还是算了,舅舅还想玩到五十岁呢。”
话音刚落,徐念芝的声音就从他头顶传来:“什么?五十岁?你敢!”
徐正东吓得一哆嗦,连忙解释:“开玩笑呢姐,别当真别当真!”
李暄趁乱把薯片袋抢回来,抱在怀里,起身去找苏幸川,苏幸川正在拌凉菜。
李暄说:“我想出去玩。”
“去哪里?”
“想去国外领证,下雪的日子,我们找一间教堂,带上戒指过去。”
李暄描绘着画面,苏幸川停下来看他。
李暄歪着头问:“怎么样?”
苏幸川笑意吟吟:“我觉得很好。”
最后一道菜上了桌,一家人终于做了下来,徐念芝问:“幸川现在还在中晋吗?”
“过两天就回公司了,”苏幸川回答:“上市的前期准备已经全部结束,之后我就不用待在中晋了,有要忙的事情就两头跑一跑。”
“那要辛苦的。”
“不辛苦,这次已经很轻松了。”
徐念芝笑了笑,“也是,正东没为难你吧?”
“当然没有。”
徐正东为自己辩解:“什么叫我为难他?我当初可是一眼就相中他——”
话还没说完,李暄瞪他:“什么?”
“相中他,给小暄做男朋友。”
李暄这才放心。
“我怎么会为难他呢?我一直很关照幸川。”
苏幸川替徐正东说话:“是,舅舅特别关照我,现在我上司对我态度特别好。”
李暄抓住重点:“他以前对你态度不好吗?”
苏幸川笑道:“也没有。”
李暄皱起眉头,用筷子捣碗。
徐正东观察着他,然后对苏幸川说:“这就开始记仇了,我们家这位李医生,记仇第一名,可别让他碰到你老板,要出人命的。”
苏幸川笑了笑,给李暄夹了一块排骨。
他在李暄耳边说:“我在公司很受器重的,暄暄不要乱想。”
吃完饭,徐正东把苏幸川喊出来。
徐正东和李暄的父亲两个人喝酒喝得有点多,有些醉了,他朝苏幸川招手,“幸川啊,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苏幸川好奇地走过去。
“给你看一段录像,五年前的,暄暄刚毕业那年拍的,”徐正东笑了笑,看着视频里的李暄满眼的温柔慈爱:“你们不是错过了七年吗?给你补补课。”
视频是徐正东拍的。
他的声音充作背景音。
画面先是客厅,光洁亮堂的客厅,徐念芝和李暄的父亲在一起包水饺。
客厅的大电视里播放着晚会,两只小猫在沙发上跳来跳去。
整座房子都洋溢着过年的欢快氛围。
“今天吃什么馅?”徐正东问。
徐念芝笑着说:“三鲜,和猪肉虾仁。”
徐正东又把镜头转向小猫,吐槽道:“你俩好肥啊,胖成球了。”
小猫翻了个身,朝徐正东露出肚皮。
“我不摸,我不喜欢你们。”
徐正东嘴上说着,还是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小猫粉嫩柔软的肚皮,他又问:“暄暄呢?”
徐念芝四处张望了一下,“没看到。”
徐正东的镜头在家里巡视了一圈,最后在李暄房间的阳台上找到了他。
李暄抱着膝盖坐在凳子上,呆呆地望着窗户外面,听到脚步声,他立即抽了抽鼻子,转向墙角,背对着徐正东。
“让我们来看看这边有个小哭包。”
李暄闷声说:“你出去。”
“又哭了,失个恋而已,从年头哭到年尾,眼睛还要不要了?”徐正东说。
徐正东靠近李暄,镜头也越来越靠近。
李暄哭肿的双眼变得愈发清晰。
“告诉舅舅,新年愿望是什么?”
李暄抱着膝盖,下巴垫在胳膊上,哽咽声渐渐平息,他说:“没有新年愿望。”
“还想他吗?”
苏幸川看着二十二岁的李暄,婴儿肥还没完全褪去,依旧一脸稚气的李暄,看他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李暄哭着问:“舅舅,我会不会永远走不出来?”
徐正东说:“不会的,你们才谈几个月,哪里有多深的感情?最多再过半年,你就能走出来了,到时候舅舅给你介绍新对象。”
李暄却摇头:“我不谈了。”
徐正东一愣:“什么?”
李暄抱着膝盖,哭得泣不成声,可怜兮兮地说:“我以后都不谈了,讨厌谈恋爱。”
“——舅舅!”
视频没放完,李暄就冲到阳台,抢走徐正东的手机,“你给他看什么呢?”
徐正东吓了一跳。
手机里还放着李暄的哭声:“我不要谈恋爱了……”
李暄臊得脸颊通红。
徐正东哈哈大笑,苏幸川伸手准备搂过李暄,却被李暄甩开,李暄说:“讨厌你。”
他又望向徐正东:“还有你。”
李暄咣当一声关上玻璃门,把徐正东和苏幸川关在阳台上,让他们好好反省。
李暄其实会开车, 但他拒绝开车上班。
他很享受苏幸川每天早上送他去上班,然后在医院门口依依不舍地亲一口,下了车, 他一回头还能看到苏幸川遥遥地朝他笑。
他背着包走进医院。
保安原本没敢和他打招呼, 但李暄主动弯起嘴角点了点头, 保安一愣,连忙说:“早上好啊,李医生。”
李暄也说:“早上好。”
看着李暄进了医院大门, 保安低声琢磨:“今个是怎么了?李医生竟然笑了。”
男科医院比起其他综合型医院, 相对来说还是要清闲很多,李暄不慌不忙地走进诊室, 换上白大褂,开启电脑。
叫号机开始工作,陆陆续续有提醒就诊的机械音传了出来,李暄诊室的门被敲响,一些面露愁容的男人走了进来。
起初他们会因为李暄的年轻和面相,对李暄的医术产生质疑。但几番沟通下来,他们就会觉得, 这位冷冰冰的年轻医生还是很专业的。
李暄给他们开了单子, 目送他们离开。等待下一位病人的期间, 他看了眼手表。
上午十点了。
按理说,苏幸川应该快来了。
苏幸川忍了半个月, 昨晚差点就擦枪走火, 李暄其实也想,但秉着医生的职业操守, 他最后还是阻止了苏幸川的进一步,苏幸川泄气地倒在他怀里, 一个劲地咬他的侧颈。
李暄把高领衫的领子再往上扯了扯。
遮住吻痕。
长椅上的病人越来越少。
苏幸川看了眼时间,准备起身去取号。
他虽然是医生家属,但还是遵守规则,提前预约,然后装模作样地坐在等候大厅,看着一个个病人进去又出来,他故意卡着最后的时间点,等到李暄快下班了,才敲门进去。
可能是相处久了又心电感应。
他刚走进来,还没出声,李暄就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歪了歪身子,看到了苏幸川。
苏幸川朝他挑了个眉。
李暄板着一张冰山脸,不理他。
小李医生在家里撒娇卖乖,像个小孩子,但是一工作就变了样子,穿着白大褂,额前的碎发打理得很干净清爽,不说话时冷静沉着,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苏幸川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李暄今年已经不是二十岁了。
是二十七岁的李医生。
喉结忍不住滑动了一下,苏幸川起了坏心思,他想让李暄买一件白大褂放在家里穿。
“李医生。”
他一本正经地喊了一声,李暄没搭理他。
“我是二十四号,”苏幸川把挂号单递给李暄,故意演戏:“我今天是来复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