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较第一次见面时的频频失态, 这种冷漠夏遇安已经开始学着习惯了, 不就是主动些嘛!他径直在陆闻钟对面的空位上坐下来,“我发给你的曲子听了吗?”
搭讪进展到强势入侵领地的程度,但很奇怪陆闻钟觉得自己没有太反感,只是谨慎地锁了平板,把摊开的文件归置到一起,“嗯。”
夏遇安努力推进话题:“你没回信息,是觉得哪里不好吗?”
陆闻钟自动忽略不想回答的一方面,避重就轻地回:“挺好的,比原先版本好很多。当然,这是我做为一个外行的意见,你应该咨询专业人士。”
聊个天都如此一本正经,夏遇安没忍住抿了下唇,眼底都是无声的笑意,显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你没回信息,我以为你没看到。”
陆闻钟表情僵了一瞬,这么没分寸感的行为完全有违自己认知中的夏遇安,倒不是存了别的心思,而是职业习惯,在项目决策前大概了解对方代表。他饮尽最后一口咖啡,慢条斯理道:“你说,发给我听,我就听了。”
言下之意,你又没有叫我给意见,所以回信息并不是我的责任。
这是什么直男思维?
夏遇安嗤笑出声:“要不要这么严谨,你是在解什么奥数竞赛题吗!”
陆闻钟也跟着弯了下嘴角,哪怕稍纵即逝,但被夏遇安清晰捕捉到,终于有了一丝熟悉感。
气氛刚好一点,屏幕倒扣在餐桌上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犹如一盆冷水,将夏遇安微热的心浇了个透心凉,他连号码都还没拿到!
文件和平板叠放在一起,陆闻钟站起身,好像刚才笑过的人不是他似得,说变脸就变脸:“午餐时间结束,我该回去了,你慢慢喝。”
夏遇安看着陆闻钟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后,才接起电话。
“这次又是什么烂摊子?”
虽然人逐渐走远,但此刻安静的咖啡厅,连背景音乐都没播放,一些有效信息被夏遇安听了个七七八八。一串地名快速记在餐巾纸上,真巧,陆闻钟落下了签字笔,一支黑色万宝龙。
他将地名输入搜索栏,原来是个酒吧。再查酒吧信息,江滨西路1080号,似曾相识的地址......
到了晚上酒吧快营业的时间,夏遇安打车前往。可不是似曾相识吗,这就是曾经他们每日往返,回家的必经之路啊!而在这条路的尽头,电动闸门后,有另一条隐于繁茂树木中的私人盘山公路。
不过毕竟不是同一纬度空间,出租车路过时夏遇安并没有看到什么闸门,更没有盘山公路,只有一条类似走得人多了也便有了路的羊肠小道。大概是徒步爱好者,经年累月踩出来的......
深夜十一点多,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
出租车在酒吧对面的马路边停下来,夏遇安付费下车,一种强烈而直接的格格不入感袭来。
酒吧门口站着男男女女,三两结伴,皮裤短裙各色假发套,在霓虹和灯柱的映照下分外妖娆。
夏遇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衬衫,时间不对就算了,连穿着也不对。老年人作息的他打着哈欠,入乡随俗地解开两颗纽扣,算是对夜生活最后的尊重。
再抬头的一瞬间,注意到街对面停着一辆黑色迈巴赫,跟以前陆闻钟开的同款,特意多看了两眼。
副座驾上下来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个很高的女生,粉色大波浪长发及腰,从背影就能猜出身材十分哇塞。她下车后绕到驾驶室那侧,车窗降下一点,仅露出车主一双眼睛,但夏遇安还是认出来了,是陆闻钟。
女生俯下身朝着车内不知讲了什么,陆闻钟从车里走下来,车钥匙丢给门童。
夏遇安连忙过了马路,跟上去。
“稍等!”酒吧门童果断将他拦住,像看异类一样来回打量,学生头白衬衫牛仔裤,再加上那涉世未深的清澈眼眸,“成年了?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接待未成年,最近查得严。”
“......”夏遇安眼睁睁看着二人消失,语气有些不耐烦,“二十六,要不然给你看身份证?”
门童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你COS男高是吧!别说,还真挺像!”
管他什么COS先进去再说,夏遇安顺势点点头。门童这才放了行。
用力推开厚重的隔音门,音浪扑面而来,一条比夜路还暗的走廊,两侧贴满活动宣传海报,在幽暗的蓝紫灯光里更加妖冶。余光扫过,夏遇安只看到模特穿着十分清凉,急着找人没细看。
穿过走廊,迎面是个正方形舞池。吧台和卡座环绕舞池排列,这个时间人还不是很多,镭射摇滚灯正下方的T型台上空空如也。夏遇安环视一圈,没找到陆闻钟。倒是自己站在这里有些另类,接受着酒吧里客人的目光扫射,只得在吧台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来,点了一杯软饮。
大波散台客人还没到达,酒保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工作台上各种型号的不锈钢雪克杯摆了一大排。
无酒精莫吉托很快放到他手边,柠檬片衬着薄荷叶,在射灯下颜色还挺小清新。
当值的酒保一头金发,妆面和动作都十分活0活现,狐狸精来找他吸阳气,高低要倒贴几斤。他看着夏遇安的眼神十分玩味,就差把赚点小费写脸上了,扯着嗓子主动搭讪:“一个人?面生啊,第一次来吧?”
夏遇安不想接这种搭话,没有回应,只当他声音被现场的电子摇滚音盖过,装没听到。
可酒保脸皮没这么薄,压根没有边界感这种东西,进一步推销:“要不要试试今晚的特调,甜口特丝滑,我可以给你调一杯低酒精的,来酒吧玩儿光喝饮料有什么意思啊。”
转念一想,酒保天天耗在这里,自然对客人熟悉,“不了,谢谢。但我想打听个人,好像叫......”夏遇安努力回忆着,“叫什么吉拉的,你知道吗?”
酒保抿紧唇,突然从呱噪切换成静音模式,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V,如果只是到这里,很难不联想到这是突然比了个耶?随即他戳了戳胸口,全程自然的面带微笑。
他的亚克力胸牌上,有几列小字:如果您对我的服务满意,谢谢随意打赏。旁边一个二维码。
夏遇安心领神会,从口袋摸出手机,扫了两百给他,“你最好知道。”
酒保当然知道,这钱未免太好赚,一个字都不用讲。他弯腰在吧台下翻翻找找,最后拿出张海报,展开在夏遇安面前。就是刚才进来时,夏遇安没眼看的那张。海报上大大的一行花体———少女Angel cos狂欢之夜。
冤大头夏遇安很无语:“............所以,这位就是安吉拉?”
酒保重重点头,“看你样子不像常出来玩的,也是奔他来的吧?”态度和语气都比之前更真诚许多,虽然很大程度是对小费的真诚,更热情赠送附加信息:“Angel在夜店届很火的,平常几乎不接受商邀,要不是我们老板跟他认识,今天也请不来。听说他男朋友很有钱,是个大老板,也难怪了,我看你今晚是要落空了。”
所有碎片信息拼凑在一起,都在指向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结论......
卡座上人逐渐多起来,T台上也开始有职业DJ暖场,舞池里氛围组就位,气氛瞬间热闹起来。今晚到场的相当一部分客人,积极响应活动主题,穿着比日常大胆OPEN许多,那种走在时尚尖端却有点扎脚的打扮。这会特定场景的灯光一打,满眼荧光色闪动,视觉上五彩斑斓,还真挺好看。
不多时,那位传说中很火的安吉拉登场,这不就是跟陆闻钟一起来的那位嘛!粉红大波浪长发,超短百褶裙露腰小背心,画着浓重的烟熏妆,在舞台上扭得很好看。台下观众挤在T台两侧,疯了一样往台上扔纸钞。也有高调的,干脆跳上台跟他一起尬舞。
夏遇安再次环顾四周,期待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
一组曲子舞毕,中场休息,舞池里零散的人四散回自己座位上。安吉拉跳下舞台,满地的钱看也没看一眼,更别说弯腰捡了。
切歌的空当有片刻安静,夏遇安问酒保:“你们这有包厢什么吗?”
酒保擦着玻璃杯,抬了抬下巴,指向T台上方,“当然有啊,在二楼。”
夏遇安顺着他的指引看过去,普通的镜面玻璃墙,还没问出口,就听到酒保主动解惑:“从外面看普普通通,其实那是特制的镀膜玻璃,只能从里面看外面,VIP区嘛,当然要私密性好,你懂的。”
“帮我订一个。”
“不好意思,今晚搞活动,二楼位置都提前预订出去了。明天可以。”
夏遇安已经很懂流程,‘叮’一声,打赏到账的提示音。
“虽然包厢没了,但我有办法能带你上去找他。凭你这张脸,也不怕混不到位置。”酒保白毛巾一扬说得眉飞色舞,放下杯子从吧台里钻出来。
夏遇安被酒保带着顺利上到二楼包厢区。这里比楼下安静许多,舞池里重新播放的电音,到了这儿,只能勉强成为摇骰子聊天的背景音,存在感很低。
事实证明这打赏没白花,说是VIP区,其实只是相对一楼稍微宽敞些的卡座。四张沙发围成一个口字型,中间有个放酒的矮几,相邻卡座间由陈列架隔开。这样的卡座二楼也仅有4个,难怪需要预定。
“我只能带你到这里,接下来要看你自己本事了。”酒保指了指最里侧的卡座,“喏,Angel就在那里。”
夏遇安顺着看过去,十人位的卡座挤满了人,但粉红色头发即使在昏暗灯光里也十分醒目。穿着清凉的安吉拉贴着陆闻钟坐,恶趣味的非要给他喂食水果,被陆闻钟不耐烦地躲了过去。
有人看到站在过道上的夏遇安,手肘推了一下陆闻钟,“是不是你朋友?我看他一直盯着你看。”
卡座里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包括正推搡着的安吉拉和陆闻钟。
陆闻钟很快收回视线,轻描淡写地回:“一个客户。”
一个客户?夏遇安心头一滞,莫名堵得慌,愣了几秒钟才缓过来,可不就是一个客户吗,不然还能是什么。他自嘲地笑笑,“真巧,在这里也能碰到。”
还是那个坐在陆闻钟右侧的男子,穿着一身黑,潮牌骷髅体恤搭一条十字架满印牛仔裤,长相却是与穿着相反的清秀。他见气氛不对,好心地出声圆场,朝着夏遇安招手:“碰到就是缘分,来来来,一起喝几杯就是朋友了。”
其他人配合地挪地方,想给夏遇安空出一个位置。只有安吉拉一动不动,目光如炬地盯着夏与安看了会,下一秒,一把挽住陆闻钟的胳膊,然后趾高气昂地投来挑衅眼神,像是在宣誓着自己的主权般。
“你......”黑体恤男子正要说什么,被安吉拉一眼瞪了回去。
夏遇安不喜社交,不代表看不懂这些暗潮涌动的弯弯绕绕,客气拒绝:“谢谢,不用了,还有点事,下次有机会再喝。”
成年人的社交就是如此,场面话说得好听而已,大家一边心照不宣,一边附和着下次再约。
眼看着夏遇安消失在楼梯口,陆闻钟再忍不住,杀气很足地斜了身侧的Angle一眼,语气不耐道:“又抽哪门子疯?还不赶紧松开!”
Angle松开手,一把扯掉假发套,随手丢在茶几上,露出冒着青茬的寸头,一开口是粗犷暗哑的烟嗓:“热死爷了,这发套够闷的。”随即大咧咧扯起一串青提,啃着吃,带在白皙脖颈上的蕾丝带滑落,露出饱满喉结。
陆闻钟面无表情评价:“自找的,弄点什么爱好不行,非要把自己打扮成这样。”
“我说哥,你也太老古董了,打扮成这样怎么了?谁规定男人不能穿裙子不能带假发套?”安吉拉,哦不对,是陆鸿宇,白了陆闻钟一眼,“我就享受这种穿裙子然后万众瞩目的感觉,不行啊?”
陆闻钟懒得跟堂弟废话,也深知说也是白说,这么多年了,收拾过无数烂摊子,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
更离谱的就来了,陆鸿宇把青提丢回果盘里,抽了张纸巾,边慢吞吞地擦着手边说:“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所谓的那个客户,他对你有意思,至于你对他么......”
陆闻钟下意识:“我对他没意思。”
黑T恤听到他这么说,一脸兴奋:“真的?!”
陆鸿宇用纸巾丢他,“有你什么事!”然后转向堂哥:“我用自己二十年GAY龄保证,你俩绝对不是单纯的客户关系。”
陆闻钟忍不住抢白:“确实只是单纯的客户关系。另外,你才十九。”
陆鸿宇一脸傲娇:“我在我老妈——你小姨的肚子里时,已经是GAY了!”
卡座上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都很无语,但也习惯了,还能怎么办,只拿他当个世家弟弟看,哄着惯着,就算女装也一堆人赶来护着。这时,有人突然出声:“刚那个闻钟的客户,看着也年龄不大的样子,听说这一款在夜店最受欢迎。”
陆闻钟和黑T恤几乎同时站起来,连说话也撞在一起————
陆闻钟:“走了。”
黑T恤:“我出去透透气。”
◎没有人会不喜欢你,梦里的我也不例外◎
东升的太阳缓爬到高位, 晒在身上暖融融的。刚开春,临近中午也不会觉得热, 风很轻柔, 空气里都是宜人的舒爽气息。
开阔的绿茵草坪上,陆闻钟带着lucky在院子里晒了很久的太阳。
捣蛋猫扑蝴蝶玩儿,一路追着,在绿植间窜来窜去, 自然霍霍掉不少花花草草。若不是看在它昨天刚体检受了惊吓的份上, 已经挨揍了。
在lucky肉嘟嘟的身躯, 压向这个春天最早开放的郁金香时, 陆闻钟及时将它捞进怀里, 紧紧控制住, 端起老父亲的架子, 严厉训斥:“压坏你爸天天惦记的这几株, 我也救不了你。记住咯, 别靠近这里,后果你承担不起, 一个月的零食罐头会没有, 听懂了吗?”
这么长的句子太为难一只猫了,Lucky只听到了零食罐头会没有这几个字。它的每一根胡须, 都很用力地支棱起来, “喵呜喵呜”两声,表示强烈抗议谴责。
陆闻钟捏着lucky的小肉垫, 迫使它自己拍自己脑门, 一下两下, “混蛋玩意儿, 就会跟我横。笨死了, 被只蝴蝶都能耍得团团转,还能指望你什么!”
Lucky哼哼两声,果断放弃跟强权抵抗,胖脸倔强地歪向一边,是它岌岌可危的最后一点尊严,心想,走着瞧。
进家门的第一时间,猫咪就被阿姨抱走,去洗澡了。
陆闻钟上到二楼,推开主卧房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是他临出门前拿上来的,原本是温热的,现在已经凉透了。
而床上的人还在安睡,脑袋缩进鹅绒被里,只露出半张侧脸。走近一瞧,眉头是微蹙着的,不知道做了什么令他生气的梦。
画面实在有些惹人怜爱,在梦里生气也不行,陆闻钟忍不住用大拇指轻轻帮他舒展开眉头。
夏遇安成功被惊扰到,半梦半醒间翻了个身,转向另一侧,嘟囔着骂了一句:“混蛋。”
陆闻钟一时没反应过来,脑子里回味了一下,才意识到,对黑粉都能彬彬有礼的夏老师,他!骂人了!这多稀奇!
还没等陆闻钟说点什么,夏遇安终于悠悠转醒,背着身懒懒地问:“几点了?”
“十一点。”陆闻钟俯身亲夏遇安毛茸茸的发顶,很有心机的表面抱怨实则邀功,“说好的今天在家陪儿子,结果自己睡到日上三竿也不起。我一个人带他在院子里玩了一个多小时,累死了。”
好家伙!一个多小时,也就是将近100分钟,约等于整整6000秒,再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带了一上午娃!这如山的父爱,高低得夸一夸,再奖励个吻什么的吧!
夏遇安睁开眼就看到一张帅脸怼在面前,刚被推至半开的侧窗传来起伏错落的海浪声,意识到这里是山顶洋房,一下醒透了,撑着身子坐起来。
做了一夜的梦,脑袋昏昏沉沉,起床气叠加模糊的梦境记忆,令夏遇安口干心燥,连说话都惜字如金:“气泡水,冰的。”
“?”跟期待的相去甚远,但能怎么办,陆闻钟端起床头柜上的那杯水,递过去,语气温柔地建议:“常温的,刚起床还是别喝太冰了,不是说对嗓子不好吗。”
夏遇安盯着他看,目光一瞬不瞬,一些画面逐渐复苏,表情越来越有敌意。
陆闻钟被他看得莫名心虚,线条硬朗的英挺五官写满了妥协,水杯放回原位,“好好好,冰气泡水,我给你拿还不行么。”
连着主卧的起居室里有配备水吧,一台带制冰功能的冰箱。原先装满高端威士忌,如今被各种口味的气泡水占去大半空间。
从冰箱里抽出一瓶,陆闻钟边走回来边拧开,“伺候完小的,还得伺候大的,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不仅长得一模一样,连说话的声音都出奇一致。夏遇安萦绕在心里的无名火蔓延开,不是为这句话,而是由梦延续出的低压情绪。
他接过瓶子,仰头灌下去大半瓶,因为喝得太猛,透心凉的气泡水从嘴角流出一点。
顺手帮他揩去水滴,陆闻钟凝视了夏遇安两秒,觉察出不对,低声问:“怎么了这是,起床气这么大?”
夏遇安偏开脸,不想跟他对视,肆无忌惮的话顺口而出:“还不是因为你。”
陆闻钟大惊,昨晚睡下去时还好好的。再细细回忆,从法国回来,一直都是开开心心的,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别说再往前倒推几天,就是倒推个几十天,自己也绝对没做过任何惹他生气的事啊。
“算了,没什么。”夏遇安自知这通脾气发得很没道理,掀开被子,赤脚踩在柚木地板上,生硬地转换话题,“外面还有记者蹲守么?”
夏遇安从没这样发泄情绪过。陆闻钟平白无故被凶了一顿,不生气反而觉得挺新鲜,跟着他走到卫生间,“别算了啊,说说呗。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拿起电动牙刷,夏遇安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剧情,光回忆都要心梗的程度,只好略过那不堪回首的过程,总结道:“总而言之,我做了个梦,梦里你是个混蛋。”
陆闻钟气笑了,长腿交叠,倚靠在门框上,做出一副要好好聊聊的架势:“梦里的混蛋,关我什么事啊。”
夏遇安从浴室镜里幽怨地看他一眼,“可是混蛋用你的脸,所以我把他当作你。”
陆闻钟委屈又无奈,伸出手捏夏遇安已经养得稍微有点肉的脸颊,“讲讲道理,小夏老师。是你自己梦到的,这也要怪到我头上,那我也太无辜了吧。”
夏遇安拍掉他的手,挤好牙膏,情绪平复了些,自嘲地笑了一下,“你说得对,竟然被自己的梦气昏了头。”
“到底什么梦啊,我更好奇了,能把你气成这样。”陆闻钟微直起身,耐心等着夏遇安说出那个离奇曲折的梦。
电动牙刷在口腔里‘嗡嗡’共振。敞开的主卧门外,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是阿姨抱着洗干净的lucky上来了,她敲了敲门,“我把小肉球给你们抱上来了。正准备做午饭呢,它呀,一直不老实,在灶台上跳来滚去,危危险险的。”
夏遇安含着牙刷:“......”。
陆闻钟:“......”。
Lucky灵活地从阿姨怀里跳下来,好像用身体在说:肉球?说谁是肉球呢??见过这么灵活的肉球吗???
等夏遇安漱好口,一家人一起下楼,关于梦的话题也便暂时揭过。
考虑到夏遇安刚起床,阿姨在征求过他们二人意见后,午餐吃得比较简单。
食材都是现成的,放砂锅里小火慢炖一早上的鸡汤,原本是准备给夏遇安的早餐,结果他直接睡到了中午。鸡汤撇去多余的油花,软烂鸡腿肉撕成细丝,下两把龙须面,丢几颗小青菜,很快出锅端上桌。
鲜香的鸡汤热气氤氲,起床时的那点别扭也跟着烟消云散,夏遇安吞下一口面,突发奇想地问:“怎么追你比较有效啊?”
陆闻钟差点被汤呛到,以为自己幻听了,“你说什么?”
夏遇安一脸真诚地再度发问:“我是说,如果想追你,用什么方法比较会有效?”
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也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陆闻钟更不解了,“什么鬼?为什么要追我?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个悖论,不存在的你知道吗。”
“别问这么多,就照着字面意思回答就行。”夏遇安低头扒拉碗里的小青菜,试图掩饰尴尬。
陆闻钟玩心大起,放下筷子,故意拉长了音,“那也要分对象的,是不是你追我啊?”
夏遇安心一横:“是。”竟然对答案还挺期待。
陆闻钟故作神秘,朝夏遇安勾勾食指,示意他靠近一点。
夏遇安配合地凑上耳朵,两人几乎额头抵着额头,结果白期待了半天,最后挨了一个脑瓜崩,“我看你是睡傻了吧,不然怎么会问出这么傻的问题。”。
捂着额头正要发火,夏遇安就听到陆闻钟继续说:“是你的话哪还用追啊,没有人会不喜欢你,梦里的我也不例外,更不忍心惹你生气。”
一腔怒火哑了炮,额头还疼着呢,夏遇安心里却被安抚了个彻底,连那些个皱皱巴巴的心思也一道被抚平了。
一顿饭吃得身心都得到极大熨帖。饭后,夏遇安说好的亲子陪伴一定要兑现,哪怕儿子的今日份户外活动已经完成。
陆闻钟不知道从杂物间的那个角落,翻出来当初配货买的一只宠物玩具球,很热情地建议:“下午带儿子去院子里玩球吧?虽然体检报告结果说它很健康,但男孩子嘛,还是得精炼些,你看它今天都被阿姨笑话了。”
Lucky机敏地从宠物房钻出来,一脸警惕的表情。如果现在当场把它做成表情包,那就是总有刁民要害朕JPG。但一只不会说话的猫,没有选择权,就算再被人笑话胖叫作肉球,也能被爸爸们轻易捞出门。
到了院子里,夏遇安果然对那几株早开的郁金香很上心,第一时间上前查看照料,交代身后父子:“你们先玩会儿。”然后连带着给附近一片绿植都浇了水,除了草,最后干活累了,坐在遮阳伞下的躺椅上,说自己要先歇一歇……
说好的亲子陪伴呢?Lucky感觉自己又一次上了大当。
下一秒,亲子陪伴来了,陆闻钟把球轻轻丢出去,指向球滚落的方向,“Lucky,去,把球捡回来。”
Lucky一脸不屑,根本懒得搭理,内心无比瞧不上眼前这位,寻思,首先这是个宠物玩具没错,但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给狗玩的!
陆闻钟骂骂咧咧走上前,自己扔的自己捡了回来,觉得是不是太近了的原因?打算耐着性子再尝试一次。这一次,他多用了两层力,球飞快地从掌心划出,好巧不巧,正中那几株郁金香,就跟故意瞄准了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