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没有吃饭的兴致,将筷子一搁:“我会叫刘叔再去找找那位买剑人。”
雀澜连忙说:“不必了,那剑太贵重,而且……”
“一百两银的东西,只比破铜烂铁好些罢了。不过你既然看中,我就寻来,当做还你替我挡刀的恩情。”祝盛安站起身,“你不必想着还钱。我的命,比这些金贵多了,这是你应得的。”
他大步出了饭厅。
被他说自己看中的剑是“破铜烂铁”,雀澜有些尴尬。而这刻薄的评价,也让他察觉到,世子殿下生气了。
他上一回这样出口伤人,还是他俩第一回 见面,为了试探雀澜的底细。后来两人熟悉了,世子殿下再也没讲过令他难堪的话。
雀澜都快要忘了,祝盛安从来都不是个谦谦君子。
这一晚过去,祝盛安似是突然忙了起来,整日看不见人影。
往往早上雀澜醒时,另一边床已经空了,晚上他睡时,祝盛安还没回来。
要不是每日醒来,能看到另一边床上有躺过的褶皱,雀澜真要以为世子殿下接连数日夜不归宿。
这日,雀澜朦朦胧胧听见声响,努力睁开眼睛,看见了祝盛安坐在床边穿衣的背影。
窗外天都没亮,雀澜迷迷糊糊道:“殿下?怎么起这么早。”
祝盛安动作一顿,没有转头,轻声道:“要出一趟澹州,不起早些赶不上。”
雀澜支起身子,揉揉眼睛:“要我一同去么?”
“不用了。”祝盛安穿好靴子,站起身。
“是什么事呢?会不会有危险?”雀澜坐在床上,又问了一句。
站在床前的祝盛安顿了顿,回头看他。
这是这几日里,他们的第一次对视。
雀澜轻声道:“这个时候能让殿下出城的,是武泽?”
“嗯。”
“殿下不让他进城,自己却出去,难保不会有危险。我……”
“走罢。”祝盛安没让他说下去,兀自走出了内间。
从澹州府到丰春县,要走小半日,一行人凌晨出发,到达时也近中午了。
武泽已从两处漕运司收齐证据,连同宋奇、雀澜得来的证据,全部到了祝盛安手中。
就在丰春县的驿站里,祝盛安仔细看过了全部证据,而后吩咐:“拿笔墨来。”
雀澜知道他要写呈给陛下的密信了,不等其他亲兵反应,他连忙起身,去楼下找掌柜要来笔墨纸砚,再上楼时,宋奇已在楼梯口等着。
“少夫人,笔墨给我就好了。”宋奇接过他手中的东西。
雀澜将笔墨给了他,便想跟着他一道进屋,宋奇却伸出一手,虚虚拦住了他。
雀澜疑惑地看向他。
宋奇面色尴尬,没敢看他,硬着头皮说:“少夫人,殿下吩咐,请您在外稍候。”
雀澜一愣,看了一眼屋内。
里头坐满了精锐亲兵,众星拱月般围着世子殿下,等着他的吩咐。
但雀澜不属于他们中的一员。世子殿下的安排,原也不是什么闲杂人等都可以听的。
“……我知道了。”他道,“我在楼下等。”
雀澜下了楼,走出驿站,就在门口一侧寻了处石阶,坐下了。
丰春县虽是个小县城,但水路便利,驿站不远处的码头上人来人往,船夫们吆喝着,十分热闹。
但这些人来人往的热闹,同雀澜没有关系。
他眼睛看着那边码头,发了会儿呆,而后甩甩头,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强迫自己专注一些。
殿下会如何安排,确保将这些证据和密信安全送到京城呢?
他们在漕运司调查,林知府肯定收到了消息,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暗地里阻拦。而林知府又是青莲教的粮篓子,青莲教不会轻易让他倒台,这一路进京一定不会顺利。
雀澜正想着,忽然,一个小竹球滴溜溜滚到了他脚边。
他愣了愣,伸手捡起这个竹球。
一名小童呼哧呼哧跑了过来,说:“哥哥,这是我的球。”
他长得胖乎乎的,跑得小脸红扑扑,雀澜不禁一笑:“还给你。”
小童刚接过球,不远处传来妇人的呼声:“铁柱,回家吃饭啰!”
铁柱立刻跑了过去,小手牵住妇人的手:“娘,今天中午吃什么?”
他欢快地提出要求:“我想吃五花肉!”
“天天吃五花肉,做梦呢你。”妇人道,“昨天的棒子骨还剩一截,煮个骨头汤喝吧。”
一大一小很快消失在街道转角。
雀澜收回目光,脑中想起了师父那张冷冰冰的脸。
他因为练的功法特殊,饭量很大,每每都央求出门的师父,说想吃肉。
罗无因虽然长了张俏脸,周身的气场却足能冻死人,小时候雀澜很怕他,只有馋得不得了了,才眼泪汪汪地抱着他的腿不放。
“吃肉吃肉,我还想吃肉呢。”罗无因拿剑鞘敲他的脑袋。
可是每次,他都会给雀澜带回肉来。有钱的时候就买鲜嫩的猪牛羊肉,没钱的时候就猎野物。
不知道师父现在在哪里,过得如何。
雀澜在石阶上坐着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宋奇才下楼来,请他上去用午饭。
屋里只剩了祝盛安一人,宋奇和其他数十名亲兵在楼下吃饭,武泽看来是已经出发了。
雀澜本不想问,可吃了几口饭,还是忍不住,说:“这一路上京定然困难重重,殿下可安排好了?”
“嗯。”祝盛安只字不提,“吃饭。”
看他如此疏远防备,雀澜抿了抿嘴,一肚子的话,只能憋住了。
申时正,祝盛安才动身回澹州府,再赶几个时辰的路,到澹州府该是深夜了。
马车走在乡间小路上,摇摇晃晃的,雀澜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窗外,想了想,还是主动开口搭话:“天快黑了。殿下觉得青莲教会在何处设伏?”
祝盛安看了他一眼,好像不打算同他讲话。
这一眼让雀澜尴尬极了,硬着头皮,接着说:“好不容易等到你落单,青莲教岂会放过这次机会。”
“你知道,怎么还跟来。”祝盛安淡声道。
“跟人打架,我还是拿手的。”雀澜小声说。
“要是又像上回那样,是他们精心挑选的高手,你又要给我挡刀?”祝盛安意味不明地盯着他。
“总不能让殿下受伤。”雀澜说。
“为什么我就不能受伤?”
雀澜轻轻叹了一口气,半晌,才说:“因为你是世子殿下。”
祝盛安盯着他,冷冷嗤笑了一声,别过头:“你和他们是一样的。”
雀澜不再说话了。马车里一片沉默,车窗外偶尔吹来秋夜的凉风,林间的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
忽然,林间传来一声尖利的哨响,惊起一片飞鸟。
随即,侧边的山坡上冒出了一线人影,拉起弓就朝山下射。
宋奇大喊一声:“有埋伏!保护殿下!”
马车里,雀澜一脚踢翻了正中的方桌,用它挡住了车窗,而后将祝盛安推到角落,自己护在他身前。
“待会儿箭停了,他们就该冲下来了。那时我下去守住马车,殿下在车里不要下来。”雀澜道。
祝盛安看了一眼他护在自己身前的手臂,面色复杂。
夜空中,乌云遮蔽了弯月。离开丰春县的官船沿河一路向东。
今夜子时,船就能走完这一段东西流向的河路,在祁州拐弯,进入宽敞平稳的通南大运河。
武泽在舱房的窗边,看着窗外乌沉沉的天空,下头乌黑望不见底的河水,心中忽生一阵不安。
他吩咐一名小兵:“出去看看船上有没有异样。”
“是!”小兵起身,打开舱房门,外头恰好迎面走过来一名船丁。
“敢问,这间房里住的官爷,是不是姓武?”船丁憨厚一笑,道,“我们船长有口信给武官爷。”
小兵没做声,回头看向武泽。
武泽盯着这船丁:“你找错人了。”
船丁笑了一声:“那就没找错。”
说时迟,那时快,他手上一翻,抽出了一把噌亮的匕首,一刀捅在了门口的小兵肚子上!
不等他拔出匕首,武泽已一脚踢到跟前,将他踹出了老远。
这名船丁狠狠撞在船舷边,随即爬起来,用力吹了一声哨子。
武泽暗道一声不好。
黑漆漆的船舷边,霎时冒出了一片乌泱泱的黑影,影影绰绰的像水鬼一样,一个个往船上翻。
“有刺客!”武泽大喊一声。
两边的舱房门砰的一声打开,伪装过的王府亲兵们一拥而出,朝船舷边的“水鬼”扑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8 01:32:44~2022-06-08 17:2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熊猫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友人
另一边,山坡下,宋奇一刀砍倒一人,一时不察,被后头黑衣人的长刀擦过了背,登时背上一片火辣辣的疼。
他险险侧身避过,回手就是一刀,解决了偷袭者,又有两人朝他扑来。
“人越来越多了!”宋奇高声喊道,“护送殿下上马!撤!”
一直牢牢守住马车的雀澜一脚踹开一人,回头冲车中喊道:“殿下!下车!”
祝盛安从马车上跳下来,可四下的马早被惊跑了,雀澜拉着他,冲破黑衣人的包围,飞快往回城的方向跑。
世子殿下一出现,就吸引了猛烈的攻击。
宋奇带着一众亲兵替他们断后,然而黑衣人实在太多,很快就冲破了亲兵的防线,朝祝盛安和雀澜追去。
雀澜手里拿着抢来的大刀,挥刀砍倒了拦路的两人,可背后却已袭来一阵刀风。
雀澜急急想避,可已经来不及。
正在此时,他耳边听到了噌的一声响,是利剑出鞘声。
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到来,雀澜心头微惊,收刀的空隙中回头一看,一道鲜血正飞溅在世子殿下脸上。
官船上,武泽被一脚踹翻在地,摔出去老远。
他立刻想爬起来,来人身形却如同鬼魅,转瞬到了他跟前,一拳将他的脸打得偏向一边。
武泽满嘴是血,噗地吐出了半颗碎牙。
而他偏着头,恰能看见不远处,横七竖八的王府亲兵们的尸体。
这个武功奇高的黑衣人出现后,他们迅速溃败,现在只剩自己一个活口了。
来人拎起他的衣领,将他这个一百八十多斤的大汉从地上硬生生提了起来。
武泽鼻青脸肿,嘴角渗血,抬起眼来,看向这人——
戴着一个古怪的黑色鬼面,面具似是精铁制成,严丝合缝地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一双阴沉沉的眼。
“你,就是,武泽?”他像是不习惯说官话,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咬得吃力,努力纠正着口音。
武泽呸了他一口:“反贼!有本事杀了老子!”
面具男子道:“交,出来。”
他掐住了武泽的脖子:“密信,证据,交出来。”
武泽回敬了他一箩筐脏话。
面具男子一挥手,两名黑衣人不一会儿就抬上来一桶河水。
他抓着武泽,一把将他的脑袋按进了水里。
武泽拼命挣扎,扑腾得水花四溅,嘴里、鼻腔里的鲜血很快就化在水里,将一桶水染红了。
闷了足够久,面具男子才抓着他的头发,将他从水里拉出来。
武泽整个脑袋都湿透了,哗啦啦滴淋着水,口鼻冒血,一出水立刻大口大口呼吸起来。
“说。”面具男子沉着声音,“在哪。”
正在这时,一旁的黑衣人们忽然齐唰唰退至两旁,让开了一条路。
面具男子似有所觉,抬头看了一眼,脱口就是古怪的口音:“主人,您怎么来了?”
他叫了两名黑衣人来按住武泽,自己快步走过去。
“他交代了么?”来人的声音清凌凌的,带些傲慢。
面具男子道:“还没有。属下……”
武泽瞅准机会,猛地甩开两名黑衣人,一个箭步冲出去,奔至船边纵身一跳。
面具男子一惊,立刻冲过去,伸手一抓,却差之毫厘。
武泽从他手边堪堪擦过,扑通一声落入江水中,黑浪滚滚,霎时淹没了他的身影。
山坡下,王府亲兵同黑衣人陷入了僵持。
祝盛安身上的锦衣已被血浸透,他眉头紧蹙,一边举剑同黑衣人对抗,一边紧紧盯着山路尽头,喃喃道:“该到了。”
雀澜一刀砍倒一名从后偷袭世子殿下的黑衣人,问:“什么该到了?”
就在此时,山路前方出现了点点火光。
“殿下!世子殿下!”胡仁怀大喊着,“我老胡前来支援!”
宋奇随之高声大喊:“援兵来了!”
王府亲兵士气振奋,立刻高呼着,开始反击。民兵营加入战局,局势一下子成了一边倒,黑衣人不多时便溃散奔逃。
雀澜松了一口气,靠着树滑坐在地。打了这么久,他早已力竭,这口劲一松,两条手臂就像灌了铅一样,抬都抬不起来了。
他扔掉大刀,甩了甩手,然而两手仍止不住地颤抖,这是用力过度的身体反应。
“清点人数,不要在这里耽搁太久。”祝盛安吩咐完宋奇,才转过身来,看向雀澜,“有没有受伤?”
雀澜摆摆手:“我没事。”
这时,胡仁怀喘着粗气跑过来:“我的娘,跑死我了。殿下,少夫人,没事吧?”
“怎么现在才来。”祝盛安微微蹙眉。
胡仁怀忙说:“殿下,这儿不是咱们预想的设伏地点。我在前面等着呢,等老半天了,要不是有个在山上采药的郎中报信,我这会儿还在那傻等。”
“我这民兵营里又都是步兵,接到消息跑过来,也跑得够呛。”胡仁怀擦了把汗,“幸好殿下和少夫人都没事。”
祝盛安道:“你再晚来一步,就说不准了。”
胡仁怀讪讪地笑。
宋奇在旁道:“以后用兵,要注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殿下的命令不是死的,你到了这儿,得自己变通。”
胡仁怀连忙道:“是、是。”
应完了,他才反应过来,这意思是日后还能跟着殿下继续混,连忙说:“多谢宋副尉提点!我老胡一定好好跟着宋副尉学!嘿嘿!”
坐在树下的雀澜稍稍缓过来了,他身上穿的衣裳早在打斗中被四溅的鲜血浸湿了,周身都是血腥味,脸上、头发上也有。
他大大咧咧惯了,没有随身带手帕的习惯,全身只有手背还算干净,就拿手背擦了擦脸上的血迹。
一方丝帕递到跟前。
“擦擦脸。”祝盛安道。
雀澜抬眼一看,世子殿下只是递过来手帕,眼睛看都没往自己这边看。
“我这么擦就行了。”雀澜又拿手背抹了几下脸。
“越擦越脏了。”祝盛安啧了一声,终于转过脸来,蹲在他跟前,捧住他的脸,亲自给他擦。
雀澜垂着眼睛,不敢同他对视。
宋奇踢了胡仁怀一脚:“在这儿杵着做什么?去整队。待会儿就走了。”
胡仁怀把他当成了顶头上峰,连忙说:“是!这就去!”
他们两人走了,附近就只剩了祝盛安和雀澜。
“……可以了。”雀澜低声说,“殿下自己也擦擦脸。”
“我脸脏了么?”祝盛安道。
雀澜点点头,伸出手指头,虚虚点了一下:“这里。”
“这里?”祝盛安拿帕子拭了一下。
“不是,要右边一些。”雀澜说,“没擦到。”
祝盛安手上跟随着他的指引擦脸,眼睛却一直盯着雀澜,低声道:“我自己又看不见。”
雀澜没明白他的意思,又指挥了一会儿,可祝盛安哪儿都擦,就是擦不到血迹。
雀澜终于忍不住,抢过了他的手帕:“我给殿下擦。”
一抢过来,他就后悔了。
世子殿下将脸凑近了一些,等着他来伺候。
这张脸利落得如同刀削斧凿,面皮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赘余,俊美得恰到好处。
雀澜这么近地看着,不由屏住呼吸,轻轻替他擦拭。
祝盛安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雀澜却只能局促地躲避他的目光,好不容易擦完了,立刻将帕子还给他:“好了。”
祝盛安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丝帕,站起身:“走罢。”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队伍中。
宋奇牵了马过来:“殿下,马车用不了了,您带着少夫人共骑一匹马罢。”
雀澜连忙说:“我另骑一匹马。”
宋奇不由看了看世子殿下。
祝盛安道:“给少夫人再牵一匹马来。”
宋奇连忙领命去牵马。胡仁怀在一旁,正同人讲话:“要不要我们捎你一程?你是回澹州吧?”
那人背着个药篓,温声说:“我跟着军爷的队伍走就行了。”
这声音有些耳熟,雀澜看了过去。
这人背对着他,夜里也看得不甚清楚,只能看出身形高大周正,是个乾君。
这时,宋奇牵着马过来了:“少夫人,您骑这匹马。”
雀澜道:“有劳。”
那边的男子听见声音,回头看了过来。
这一看,他就愣住了,不敢相信似的,喃喃道:“雀澜?”
雀澜也愣在原地:“齐大哥?”
正准备上马的祝盛安动作一顿,看了过去。
这背着药篓的男子身长八尺余,长相颇为清俊,眉眼舒展随和,一看就是温和好脾气的人。
而且,他是个乾君。
祝盛安眉头皱了起来,一把抓住了正要向那男子走过去的雀澜:“这是谁?”
“这是我在嵋州认识的朋友,齐韫言。”雀澜道,“我同师父失散后,四处躲避抓捕,齐大哥收留我在他的药铺里躲了很久。”
又转向齐韫言,说:“齐大哥,这是世子殿下。”
齐韫言看了一眼祝盛安抓着他的手,顿了顿,才抬眼看向祝盛安:“草民见过世子殿下。”
他眼神温和,但直直看着祝盛安,并不胆怯。
祝盛安微微眯起双眼。
两名乾君的对视,带着微妙的火药味。
雀澜并未察觉,在旁问:“齐大哥,你怎么会来澹州?”
“嵋州动荡,母亲怕卷入是非,我们就搬了出来。还没想好去哪儿,这几日暂时在澹州落脚。”齐韫言温声解释。
“好巧,我这阵子也在澹州。”雀澜高兴道,“你们现在住在哪儿?刚到澹州,屋子是不是还没收整好?我一有空,就去给你帮忙。”
祝盛安在旁咳了一声:“你得闲,该好好理一理院里的账本。我这阵子忙,没空替你理账了。”
世子殿下本也没叫他理过账本,这么一说,雀澜有些摸不着头脑。
齐韫言倒是很识趣,说:“附近的邻居很热心,已帮我们收整好了,用不上你帮忙。”
说着,他似是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前几日我刚来澹州,闲逛时在一家当铺看见一把好剑,便买了下来。”
他朝雀澜温柔一笑:“你不是一直说没有自己的剑么,我买的这把还不错,你可以来看看。”
祝盛安脸色一变。
世上有这么巧的事?
难道他没能给雀澜买到的那把剑,恰好叫这姓齐的买走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8 17:29:54~2022-06-09 00:25: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芋泥多多、每天热成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瞿清、小季叔叔Yang、喵二泡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雀澜显然也想到此节,连忙问:“齐大哥在哪家当铺买的?”
“好像是叫钱记当铺。”齐韫言道,“那剑上刻着‘无畏’二字。”
雀澜一下子笑开了:“正是它!我那日也看中了,只是……”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祝盛安一眼,没再说下去。
祝盛安的脸色黑了。
他知道雀澜的下半句话。
只是世子殿下没让买。
这下好了,他没让买,别人买来送给雀澜了!
祝盛安冷着脸,磨了磨后槽牙,说:“既然你同我夫人是故交,我们便带你一程,你骑这匹马罢。”
他一手拉过了雀澜:“夫人和我同骑。”
雀澜没来得及反驳,世子殿下一手将他一搂,带着他一块儿翻上了马。
他连忙回头去看齐韫言:“齐大哥,那到了澹州府,我再……”
祝盛安一抽马鞭,马儿立刻向前冲了出去,雀澜的后半句话淹没在了风中。
回到王府别苑,天都快亮了。
雀澜好好洗了个澡,洗去满身的血污,两个小童为他仔细烘干了长发,他已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爬进暖烘烘的被窝,倒头就睡。
清晨阳光正好透过窗户洒进来。
不一会儿,身旁微微下陷,熟悉的雪松气味传来。
雀澜已经迷迷糊糊要睡过去了,下意识闻了闻这香气,喃喃道:“殿下……”
“怎么?”祝盛安在他身后低声应了。
听见了他的回应,仿佛心底里的最后一根弦也松了,雀澜一下子陷入了黑甜的睡眠。
祝盛安等了一会儿,只等到他平稳的呼吸声。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挪近了一些,盯着雀澜的背影,不一会儿也睡了过去。
两人奔波了一整晚,这一觉从清晨直接睡到了下午。
雀澜是被饿醒的。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推了推旁边的祝盛安:“殿下,什么时辰了?”
祝盛安没动。
“殿下?”雀澜疑惑地凑过去,才发现世子殿下眉头紧蹙,似乎在做噩梦。
雀澜皱起了眉,这下不敢叫他了。
他小时候听说过,做噩梦的人得让他自己醒来,强行叫醒,会吓丢魂的。
被噩梦缠住的祝盛安嘴唇蠕动着,似是极力想发出声音,雀澜凑近去听,却只能听到模糊不清的呓语。
怎么会做噩梦呢?
雀澜思索着,同世子殿下同床共枕也有一个多月了,从没发现他会做噩梦啊。
脑中忽然闪现昨夜的画面,祝盛安一剑斩下偷袭他的黑衣人,黑衣人喉咙喷涌的鲜血一下子全溅在他脸上。
雀澜愣住了。
他竟然忘了,世子殿下以前是不杀人的,因为怕被血溅到脸上。
他第一回 杀人,是自己为他挡刀时。
祝盛安仍紧紧皱着眉头,深陷在噩梦里。
那张英俊的脸一皱起来,仿佛让他的心也跟着皱了起来。雀澜忍不住想,从十六岁到现在,世子殿下把这件事一直闷在心里,这个没人看得见的伤口,到底腐烂成什么样了呢?
他忍不住伸手,指尖去抚他的眉心。
这时,祝盛安猛地睁开了眼睛。
雀澜立刻收回了手,凑过去:“殿下,没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