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两个孩子却在刘贺去世后很快夭折了。
再加上海昏侯国连年大雨水灾,似乎是上天有所怨怼,所以太守提议将整个海昏侯国废除。
汉宣帝接到这样的报告,当即召开了公卿会议,经大臣讨论研究,汉宣帝最终拿定主意,海昏侯国被废除。
一切都是如此的合情合理。
又或者说,这样的奏请,正好奏到了汉宣帝的心坎里。
专家们甚至从中总结出了除国的步骤,足以看出当时西汉王朝的文书成文流程与传达体系之规范。
但令人不禁胆寒的是,这一套流程,在刘贺去世之后的四十天里就完成了。
甚至包括刘贺两个儿子的死亡。
这时候,我国历史记载详细的重要性就得以体现了,根据《汉书 ·武五子传》记载,“海昏侯贺死,上当为后者子充国;充国死,复上弟奉亲;奉亲复死,是天绝之也。”
再加上这份除国诏书中的记载“大鸿胪初上子充=国=疾死复上 子奉=亲=复疾死是天绝之(=是重文号)”足以证明海昏侯去世时,两个儿子还在世。
但“天绝之”。
不到四十天,刘贺的两个儿子相继去世,太守迅速奏请,汉宣帝召开公卿会议,决议除国。
从此之后,世上再也没有海昏侯国。
要知道,在那个年代,从南昌快马奔赴西安也是需要很多时日的。
更别提要把这文武百官全部凑齐,根据如此繁复的章节来议论表决了。
这一切,到底是应该归结于西汉时期的效率高呢,还是说背后推手的手腕高呢?
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足以证明汉宣帝的果决与政治权谋之高了。
这份果决,对于海昏侯的家族来讲是灭顶之灾,但是对于当时的西汉,却是难得的瑰宝。
也难怪《汉书》中后来记载,汉宣帝靠着仁治中兴,带着西汉走到了巅峰。
楚孑看完除国诏书的内容,只觉得心中又无限感慨。
历史就是这样,有的只是冷冰冰的事实,成王败寇,生杀掠夺,都只在几行字之间。
如此看来,刘贺本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于历史来说并不重要。
他的本质为何,甚至不如这一份《除国诏书》更有价值,至少它还记载了海昏侯国除国的历史,以及西汉王朝的政治体系。
这可能是海昏侯墓中最具有价值的文物了,可以称得上是国宝。
刘贺的一生传奇而又坎坷,他乃至他的家族都是残酷的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但也正是他的死,他的墓,让他成为了考古学层面的西汉最重要的皇帝。
楚孑不免觉得这有些讽刺和悲凉。
但很快,一个更爆炸性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考古工地,也冲淡了楚孑心中的万千思绪。
主墓外回廊已经被发掘完毕,他们要打开位于主墓正中间的主椁室了。
也许穿越两千多年,一众考古学家,终于要和这位充满离奇色彩的刘贺,面对面相见了。
终于要进行开主椁室的环节了,一众专家难免开始担心了起来。
担心的还是最初的那件事,关于那几个盗洞。
之前的盗洞虽然几乎都集中在了主墓外回廊衣笥库的位置,但仍然有一个盗洞直直地打在了主椁室上面。
汉代的墓葬大多都是层层叠叠的口字型,主棺位于主椁室的正中间,比如之前的长沙马王堆汉墓、北京大葆台汉墓,都是如此。
所以,有经验的盗墓贼就会如此行事,在封堆的正中间打洞。
就连主墓M1旁边的M2也是如此。
M2被推测为墓主人夫人的墓葬,因为封土也很高,可能是由于地质运动,所以几乎比,M1还高了,所以被盗掘的情况比M1更多,很多盗墓贼也都是直直从正中间的上面打下盗洞的。
打开主椁室的当天,从五湖四海来的专家都聚集在了M1旁边。
包括但不仅限于国家文物局海昏侯墓专家组组长,信利祥先生,他同样也是国家博物馆原田野考古组组长;还有陕西省原考古研究所副所长,张仲立先生;以及中科院考古所研究员,织绣修复界领军人物,王亚蓉女士等等……
现场可谓是巨星云集。
说是华夏秦汉考古界最强天团也不为过。
而主椁室上面的封护措施也是最好的,几块木板浑然天成,压的密密实实,每一块都重达两吨重。
杨领队从省里调来了轨道车,经过一上午的轨道铺设,轨道车往返几次,最终才把几块木板分别抽走。
一众专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他们太怕看到主椁室被盗墓贼毁坏一空的样子了。
同时,有数十部摄像机也对准了主椁室。
因为前期对车马坑和主墓外回廊的的发掘已经出土了太多的珍贵文物,对主椁室的清理也引起了全社会的高度重视。
要是在被录制的时候发现主椁室被洗劫一空,那可太丢人了。
即使通过先前的各种设备,已经基本断定这里没有盗墓贼活动过的痕迹,但大家还是都感到十分紧张。
到了下午,随着最后一块木板被抽走整座主椁室的样子就暴露在了众人眼中。
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幸运之神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保护了这座墓穴。
海昏侯墓的主棺,竟然没有摆放在墓室的正中央!
这几乎和所有的汉墓都不同!
专家组立马松了一口气。
海昏侯啊,不愧是你,连主椁室的布局都这么不走寻常路。
大家能看到,整个主椁室的布局是“东寝西堂”的居室化布局,主棺竟然摆放在主椁室的东北角,也就是东面寝宫的北侧。
而盗墓贼从中间打下去的那个洞,正好处于东寝和西堂的中间,如果放到现代理解的话,就是在卧室和客厅中间的走廊处。
正常人家,谁也不会在走廊上堆东西!
他但凡再往东或者西一点点,就能看到成堆的宝物了,可盗墓贼就偏偏这么精准,打在了整个主椁室里唯一没放什么东西的位置。
听我说,谢谢你,盗墓贼!
一众专家都把笑容挂在脸上了,赶紧组织各自的小组开展发掘工作。
首先要处理的就是主椁室内的积水。
这就是所谓的“饱水墓室”了,其实早就已经形成了一种专业的操作流程。
这种事楚孑当然不能错过,于是结束了实验室的短暂旅程,回到了一线的工作当中。
具体做法就是先用抽水机抽一层水出来,然后考古工作人员蹲或趴在操作台上,对水中的文物进行清理。
看起来就像是在划船一样,还挺有意思的。
然后等这一层被清理完之后,再抽水,进行下一层的清理。
这样可以确保文物在被清理出来之前,一直是泡在水中的。
反正已经被泡了几百年,也不在乎多这么一会,贸贸然拿出来很可能对于文物也不好。
不过,事实证明,楚孑想多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是来在泥水里挖文物的,没想到却是来捞文物的。
随着木板被抽走,一系列文物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浮上了水面。
这就和秦铎经常玩的捞小鱼的游戏一模一样。
什么陶器、玉器、青铜器、绿松石、玛瑙,都被满满当当的漆器顶出了水面。
那场面,就叫一个壮观。
而楚孑也很幸运,被分配到了主椁室的西角进行考古发掘工作。
为什么说比较幸运呢?因为按照主椁室的布局,这里距离寝室比较远,很可能发现一些比较贵重的东西。
抽水泵一连工作了三天,更多的陪葬品也露了出来,可供考古人员作业的木板也像是田字格一样搭好了,三四十个人就像是插水稻秧苗的农民一样,开始了作业。
楚孑捞完了浮在水面上的陪葬品之后,才发觉真正的挑战刚刚开始。
从淤泥里挖文物比从土里挖还要困难。
力道不仅要掌握的更加精巧,还得更加细心耐心才行,不然就会把勾连在一起的文物弄坏了。
而这里,举目所及,基本上全是漆盒了。
飘在水面上的漆盒和埋在土里的,到处都是。
漆盒本身就是木质的,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浸泡都已经有点腐朽了,而楚孑还必须得把漆盒完整的提取出来并尽量避开污泥。
这活没十足的耐心真的做不了。
但楚孑却兴致高昂。
只要能开盲盒,其他的就都不重要。
而随着后续几次的抽水,更多的东西露了出来。
他们竟然发现了一个床榻。
要知道,这个位置并不是在棺椁旁边,按照专家的推测,这里似乎应该属于外面的客厅。
但却没有在客厅放床的道理。
楚孑和屠銮研究了一会,得出了一个结论。
很可能这里的布局并不是大家之前所想的“东寝西堂”,而更像是内外寝室。
如果是在外寝室放一张床就比较合理,因为可以给婢女休息之类的。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在这里发现什么。
而不出大家所料,终于在这张床底下发现了三个漆盒。
楚孑用小喷壶冲了冲,把上面的泥土淤泥基本都冲掉了,然后伸手向里够去。
有点尴尬。
他没搬动。
本来还以为是漆盒黏在了床榻地下,但他从四个方向再用小喷壶冲了几遍,都没发现有任何粘连的地方。
难道是自己力气不够吗?
虽然他不像秦铎那样胳膊上都是腱子肉,但好歹也是个成年男性,怎么可能力气这么小。
然后,楚孑就又努力了一下,没想到还是没拿动。
这可奇了个怪。
但也正是他这样两次的搬动,让其中一个漆木盒上的一大团顽固污泥掉落了。
连带着一小块漆木,一并朽掉在了地上。
楚孑本能地感到一阵心疼,但很快,他就来不及多想了。
好……好耀眼!
楚孑根本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忽然就和一箱子金色的物体对视了。
午后的阳光正好照射进来,楚孑猝不及防地被闪瞎了眼。
是金子!
满眼都是金子!
而另外两个盒子也露出了一道缝隙。
也是金子!
这里一共有三箱金子!
楚孑立即举手示意,言简意赅:“老师!这里有好多金子!”
此话一出,周围的目光瞬间都朝这里聚集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器械组也赶紧来帮忙,把三个盒子成功打开了。
光彩夺目,流光溢彩。
这恐怕是世界上最好看的颜色。
其中一盒是马蹄金,中间甚至呈对角线摆放了十分罕见的麟趾金。
而另外两盒则是整齐码放的金饼。
楚孑飞速的数了一下,每箱都超过了80枚!
而一个金饼,就有他的半个拳头大!
众人看到这三箱金子的诧异比看到那座钱山还大。
纵使他们知道海昏侯豪横,但也没想到能有这么豪横!
而实验室很快就派人来了现场,金子本身就不易氧化变质,所以搜罗起来也没什么负担。
只是为了保护脆弱(且此刻显得并不怎么值钱)的漆器,他们还是采取了整箱提取法。
也是通过这样的方法,他们可以进行粗略的称重。
这三箱金子难怪楚孑搞不定,加起来足足有20多公斤。
这是什么概念,放到今天,按照当日的市价,超过了八百万元。
是的,不附带任何文物价值,但是这些黄金,如果纯度足够高的话,就值八百万!
秦铎觉得自己在这种接二连三的冲击之下,自己已经对金钱没有什么概念了。
不过当然了,作为考古人员他也不能这么肤浅。
对着三箱金子许完愿之后,秦铎看向楚孑,见他一脸沉思的样子以为是这孩子被震慑傻了,问他:“没事吧?”
楚孑抽离情绪,只道:“我觉得我们似乎又发现了什么。”
秦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懂。”
“我们是不是可以根据这些金子的重量确定汉史上经常出现的‘一金’到底是多重啊?”
秦铎:“???”
这么半天,你小子竟然是在想这个!
楚孑认真道:“汉书上描述金子的重量时经常用‘金’为单位,但史学家一直不知道这到底是多重,争议不断。”
“有人说‘一金’通‘一斤’,所谓赏赐多少金就是指给多少斤黄金,但也有史学家说,‘一金’就是一个铜板的意思,不一而足。”
“归根结底,就是没有真的发现过西汉制的黄金。”
“而这两箱金饼的大小和重量都差不多,显然是遵循某种制式而定,会不会就是所谓的‘汉制黄金’呢?”
“那么其中一块的重量,很可能就是‘一金’的重量吧。”
楚孑分析完,看向秦铎。
秦铎指向楚孑:“你小子……”
这个时候还分析的这么有道理……
还真特么不是一般人啊!
很快,实验室的人就过来把三盒金子整箱提取保护起来了。
隔天上午,楚孑和秦铎他们就收到了报告,率先被分离出来的一批单个金饼已经过称了,重量为248克,而马蹄金的单个重量则是252克。
这也让楚孑的猜测成立,汉代的“一金”大概就是250克左右,这与西汉的“一斤”是一样的。
那么看来,对于金子的计量单位“一金”和对于铜钱的计量单位“一斤”在重量上是差不多的。
当然,如果想要确认这一点,还需要有更多的证据来支持,所谓孤证不立就是这个道理。
但至少,这为了后面的学者进行研究提供了一个可以参考的方向。
毕竟史料记载中说汉武帝对于贡献极大的大臣的赏赐是“百金”,如果是指50斤黄金,看上却也是个合理的数字,照这样推算,他曾经赏给了爱将卫青一千金,果然是极大手笔。(彼时的官方比价一千金相当于一千万钱)
而这天,秦铎和楚孑又趁着午休时间来实验室看金子的时候,发现屠教授也在这。
秦铎知道遇见屠教授肯定少不了一顿考试,第一反应就是拉着楚孑往外走,可偏偏楚孑是个天生不怕老师的,甚至老师越多越兴奋,所以秦铎根本没拉住。
一行三人就这样尴尴尬尬地站在了实验室里。
实验员都笑了:“呦,您三位这是约好了,来看金子的?”
秦铎和楚孑还没回答,屠教授已经自顾自点头了:“嗯,听说你们这边都复原好了,就来看看。”
二人凑上前去,一看,果然实验员已经把所有的金饼都分离出来了,而且分门别类,都标好了序号。
这样,三盒金子的形状数量就一目了然了。
能见到大马蹄金5枚,小马蹄金和麟趾金各10枚,还有187枚金饼。
这马蹄金和麟趾金描述的就是这个金子的形状,除了大马蹄金一个顶俩之外,其他的金子不论是什么形状,重量都在250g左右。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研究员骄傲说道,“海昏侯墓,是目前所有已经发掘的汉墓中,出土黄金量最大的一个。”
楚孑和秦铎相视一笑,对于这个记录与有荣焉。
而屠教授就没什么反应了,他只是端详了一会这些金子,然后突然开口道:“麟趾金为什么要做成这个形状?”
“是啊,”研究员也跟着问,“为什么要费劲把金子做成这个形状呢?”
楚孑的笑容一下就凝固在了脸上。
他知道,这是教授又在考试了。
他们的屠教授似乎没有好好说话的能力,见面不是提问就是在输出干货。
秦铎一脸幸灾乐祸的看向楚孑,但这并难不倒楚孑,他思考了片刻,认真答道:“因为汉武帝时期,汉武帝他认为有三个现象是祥瑞。”
“一,在西域发现了汗血宝马,他认为这种马应该叫‘天马’,是上天派来的宝物。”
“二,在某地发现了一只麟,当然了,这件事无法考究,史料记载也不多,只能说是汉武帝发现了某种珍惜异兽吧,他认为那是麒麟。”
“三,他们在泰山发现了很多金子。”
“所以,汉武帝把这三件事组合起来了,就就把金子做成了麒麟脚的样式,同时,也有些金子做成了褭(niao3)的形式。”
“所谓褭就是马蹄的形状,所以从汉武帝时期,很多马蹄和麟趾形状的金子出现了。”
“这可以理解为汉武帝时期的‘纪念币’,特意用来赏赐给功臣的。”
秦铎听完,竖起了大拇哥:“厉害。”
连实验员也拍了拍楚孑的肩膀:“之前在工地就听说你小子的记忆力好,但没想到这么好,果然名不虚传啊。”
楚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过奖了。”
而屠銮虽然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但并没有骂人,显然也是对这个回答比较满意的。
楚孑这里刚松一口气,只听屠教授又悠悠开口了:“如果墓主人是刘贺,你觉得刘贺的金子是从哪来的呢?”
这个问题不可说不刁钻。
因为史书中对于刘贺的记载本来就很少,更不会提到他的金子是从哪来的了,所以光靠记忆里是没用的。
这就是历史学家常常会面临的问题,需要从有限的文献资料中去推断未知的问题。
秦铎也有点懵了,下意识回答道:“刘贺本就是汉武帝刘彻的亲孙子,可能是他赏赐的吧?”
研究员摇了摇头:“刘彻公元前87年就去世了,而刘贺公元前92年出生的,俩人不能说不亲近,简直就是没碰过面,而且就算是要赏赐,总也得有个理由吧,刘贺一没功绩二没本事,凭什么给这么多啊?”
“也是,”秦铎觉得研究员说的很有道理,想了想,又说,“有没有可能是刘贺当皇帝的时候自己拿的啊?”
“也不太可能,”楚孑说道,“他在位的时候国库都被霍光和太后把持着,他也没有什么理由能给自己这些钱。”
秦铎皱了眉头:“那还真是,那这些金子都是怎么来的,总不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吧?”
一众人沉默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候,屠銮教授轻轻说了两个词。
“倾国倾城……绝世佳人。”
秦铎和研究员都是一头雾水,但楚孑的眼睛忽然明亮了。
果然,考古学家也是要有一定的想象力的……
秦铎拿胳膊肘杵了楚孑一下,不满道:“你们师徒俩打什么哑谜呢,赶紧说来听听。”
楚孑看向屠教授,在他微微点头之后,这才讲起来。
这事还得从刘贺的亲爷爷,汉武帝刘彻开始讲起。
在汉武帝的年代,有一首歌谣流传甚广,这首歌现在也有很多人听过。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而这首歌所唱的,就是李夫人。
汉武帝听完这首歌,念念不忘许久,终于找到了李夫人本人,然后就自然而然地将她接到了宫中,发现果然是多才多艺、国色天香。
于是,李夫人备受宠爱,几乎被专宠。
可惜红颜薄命,李夫人很快就去世了。
她去世之后,汉武帝将她安排在了自己未来墓葬的旁边,要知道,那可是皇后的位置。
而葬礼的一切也都是皇后的礼遇,足见李夫人在汉武帝心中的地位。
“倾国倾城”、“绝世佳人”这两个词语,就是用来形容李夫人的。
直到现在,我们能看到位于陕西茂陵,也就是汉武帝陵,最大的陪葬陵不是卫青和霍去病两位宠臣的陵墓,而是李夫人的墓,就连坟丘都是最高最大的,远处看上去,就像是一座碧绿色的山脉一样。
在李夫人死后,汉武帝哀伤不已,甚至在《汉书》这本专门的断代史中都有记载,称“上思念李夫人不已”“、上又自为作赋以伤悼夫人”。
《李夫人赋》就是在李夫人死后,汉武帝所写的,洋洋洒洒近五百字,不仅是华国文学史上的首篇悼亡赋,其末句“呜呼哀哉,想魂灵兮”更是足能体现汉武帝对于李夫人的爱与思念。
说到这里,其实不少人就已经基本能猜到刘贺的马蹄金和麟趾金是从何而来了。
因为刘髆(bo2),也就是刘贺的父亲,正是汉武帝和李夫人的儿子。
李夫人备受宠爱,刘髆也获得了富饶的封地和昌邑王的封号,大量的金银财宝绝对不会少,而若干年之后,这一切都传给了他的儿子刘贺。
刘贺当皇帝的时间虽然很短,但太后却替他保留了金银财宝,直到被他带进坟墓。
所以,这些马蹄金和麟趾金,很有可能是当年汉武帝赏赐给刘髆的!
楚孑讲完一通,秦铎和研究员都认真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这些金子的来源,但这的确是最有可能、也是最合理的一种猜测。
华国历史记载详细的优越性也正是如此,大到每一块封地,小至每一块金石,皆能找到出处来由,并能补充起原本的故事。
余后的一段时间,主椁室的发掘工作也基本完毕了,除了诸多金石玉器之外,最珍贵的,莫过于在主椁室东南角床榻之下发现的一枚玉印了。
这枚玉印被储存在一个精美的漆木盒当中(就如同主椁室的其他文物一样,基本都在漆木盒当中),通体由上等的和田玉打造,长1.7厘米,上面是一个乌龟的形状,底部有四个刻字。
大家发现它的时候本来都期待刻字是“刘贺亲印”之类的,能百分百证明墓主人的身份,但经过实验室的复原之后,发现刻的却是小篆铭文“大刘记印”四个字。
当然,这四个字不是代表了这个印的主人是写《三体》的大刘,因为在古代,“大”代表的是尊贵的身份。
“刘”是西汉皇室的姓氏,所以大刘就是强调他和普通人家的区别以及高祖刘邦后人的荣耀,仅此而已。
其实,拥有这枚印记的,也只能是当过皇帝的海昏侯刘贺了。
但专家组还是先持保留意见,毕竟现在知道海昏侯墓的人太多了,生怕回头出现一点披露贻笑大方。
而随着主椁室清理完毕,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事需要做了。
做完这件事,海昏侯墓主人的真实身份就能得到百分百的确定。
而这也是一个墓葬发掘最重要、最难的一件事——
第91章
虽说有了那些文书简牍,还有了如此多的金山钱山,其实基本已经可以断定墓主人的身份就是初代海昏侯刘贺了,但是专家组的态度还是十分谨慎。
只可惜那么玉印不是海昏侯的私印,不然就可以做出最后的判断了。
而虽然说,现在的考古工作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了,但对于开棺这件事,专家组还是没有操之过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