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兮兮的模样看得苏彤想笑,没忍住弯起右手食指,给了他额头一记。
“还用问吗?肯定是第一。”
“也是哦。”魏国豪傻笑,笑自己怎么问这么浅显的问题,也笑竟然敢想以姐夫为榜样,好彩这话没说出去。考年级第一太难了,他想都不敢想。不过姐夫真的好厉害呢,不仅做生意厉害,读书也这么厉害。
魏国豪心里对陆一诚的崇拜又多了几分,
在一旁忙着招待客人的孙红梅和魏光亮偶尔将目光投向坐在柜台前聊天的姐弟两人,时不时也跟着会心一笑。
中午,为了让苏彤好好吃顿午饭,孙红梅豪气将铺子关门了近两个小时,带着侄女去了当地镇上最好的餐厅吃饭。
苏彤没有拒绝,她也是觉得舅舅和舅妈也确实需要休息。
吃饭的时候,苏彤顺势舅说了上段时间陆家人去体检的事,也建议他们去做个检查。不过她心里也大概清楚,他们肯定是不肯的,这项工作不简单,必须要当长期任务来执行。
果然,听到去医院,孙红梅立刻就说不去。
“我跟你舅的身体好得很,平时感冒都很少有,不去不去。”
“检查身体而已,又不是说去医院看病。”
“是啊,妈,只是体检而已。等我上高三了,学校也会组织体检的。”魏国豪也加入了劝说行列,虽说父母身体一直都健朗,但做个详细检查又不是什么坏事。
“不去不去,没病去医院,太晦气了。”孙红梅很坚决。
苏彤叹气,暂时停止劝说,觉得这事还得另外想个办法才行。
吃过午饭,时间差不多来到两点,苏彤也该回去了。
听到侄女要回去,孙红梅虽然不舍,不过也知道她得回去接孩子放学。
她故作潇洒,挥了挥手:“去吧去吧,没事别老往娘家跑。哪有姑娘家结婚了跟你一样,一年往娘家跑十几次的。”
“哪有十几次。”苏彤可不服,不过十次肯定是有的。
孙红梅眼一瞪:“还跟我较真不成?”
苏彤乖乖闭了嘴。
回家途中,有车辆发生了车祸,苏彤在路上堵了快三个小时。
本来是想早点回来接孩子放学的,结果直接晚饭时间才到家。
看到她回来,陆一诚很明显松了口气。他还打算如果到了吃晚饭时间妻子还没回来,就打个电话到岳母家,确认一下她是不是留在那边吃晚饭的。
他问:“怎么这个点才回来?”问完又觉得这话好像不满她这么晚回的意思,又补了句:“我还以为你在那边吃完饭呢。”
苏彤还站在门口换鞋,听到丈夫这话,立刻有些担心问:“不会是没煮我的晚饭吧?”
这话不仅把陆一诚逗笑了,听到这话的陆家人都笑了。
陆母笑她:“还真是满脑子都惦记着吃的,快去洗手吧,怎么可能没煮你的晚饭呢。”
苏彤放心了,去洗手前看了眼云姨端出来的菜,发现有红烧肉,急忙冲去洗手。
陆老夫人领着林敏往餐桌走去,看到孙媳妇这样猴急,忍不住对其他人说:“指望她吃一堑长一智估计难,还是得盯着。”
陆一诚并不赞同奶奶说的,阿彤只是没有丧失对美食的热爱,经过那次住院滴水不进,出院喝了一个星期粥的惨痛经历,他相信她会吸取教训的。
不过他也知道,奶奶这话不过是开玩笑,所以并没有出声。
人齐,上桌,开饭。
坐下后,苏彤这才和大家解释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听到路上有车辆发生车祸,陆政关心问:“什么车跟什么车相撞?严不严重?”
他是副书记,如果市里发生了严重的交通事故,肯定是要过问的。
“应该挺严重的。”说到那场车祸,苏彤神色也严肃起来:“一辆中巴和一辆东风车撞了,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救援的时候我的车被堵在几公里外,一堵就是两个多小时。”
所以她也是根据堵车时间来判断车祸应该挺严重的。
陆政也是这么想的,听到出了这么大的事故,他有些坐不住了,起身给交通局打了电话,详细询问了儿媳妇说的车祸的情况。
交通局长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传到了书记那里,不敢怠慢,连忙叫来负责这场交通事故的下属,来做详细汇报。
听到并没有人员死亡,陆政才放下心,坐回到餐桌上吃饭。
陆母心疼给他夹了一块肉,半认真半开玩笑道:“早知道会操心成这样,当初还不如就在小部门待着呢,虽然会偶尔受老叶的气。“
陆政笑了:“话不能这么说,能在退休前实实在在做点事,我还是很乐意的。”
“知道你,思想境界高着呢。”陆母念叨着,一眼瞥到丈夫夹了块肥肉,连忙抢了过来:“你上次体检血脂有点偏高,不能吃这么肥腻的。”
“谁说的?”陆政最喜欢吃这种半肥瘦的红烧肉了,不给他吃,那不是让他难受么。
“书上说的。”说着,陆母指了指茶几的方向:“那书就在茶几上放着,不信可以拿过来给你看。”
陆一诚也开口证明母亲没撒谎:“那本营养学确实这么说的,我前天刚看完。”
“你血脂偏高,不仅不能吃太肥腻的,还得少盐少油。”陆老夫人张口也是极有道理的话。
陆政无奈,只能放弃。
陆敏好奇,问:“奶奶,什么是血脂偏高?”
这么专业的问题,陆母竟然能很轻松回答上来。但这样也让陆敏生出了一个又一个问题,陆母很快就招架不住,向儿媳妇和儿子投去求救的目光。
苏彤已经被陆敏的十万个为什么锤炼出了一些应对心得,接收到婆婆的求救,立刻对女儿说:“敏儿真是个好奇宝宝,在学校里是不是也会不懂就问老师呀?”
陆敏点头:“我最喜欢问老师问题了。”
“真棒,学生就是应该多点主动发问。”说是这么说,心里却是默默同情幼儿园老师。当老师也多少是要一点天赋在那里的,不然每天对着这么多好奇宝宝,很容易崩溃。
轻易让孙女停止了反问,陆母朝儿媳妇投去赞赏的目光,接着和大家聊最近从书里学习到的营养知识。
苏彤越听心越惊,心里有个声音在直呼完了,大家都说得头头是道。
看来她当时上头买回来的营养学相关的书,不仅陆一诚看进去了,婆婆和奶奶也看进去了,看了却等于没看的就她一个。
这样不行,以后在家里聊天很容易就她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晚,洗了澡,苏彤就开始认真看书。
她其实也算个行动派,下了决心就会立刻执行。
陆一诚洗了澡来到书房,见妻子看书看得那么认真,也从书架里拿了本书出来。
苏彤瞅了眼,是英文的,她认识不了几个。
他上大学那会应该不用考四六级吧,英语竟然这么好,能看懂英文书。
本来不想夸的,但她真的太佩服能将外语学习好的人了,所以还是忍不住说了句:“没想到你英文这么好。”
陆一诚淡淡笑道:“还行吧,上大学那会旁听了四年外语系的课。”
苏彤脸上那点笑容慢慢僵住了,厉害的人真不能了解太深,不然就是自找降维打击。
陆一诚显然也知道,自己这回答又小小让妻子震惊到了。
他真的很喜欢看她吃惊的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陆一诚边看书边和妻子闲聊:“今天回去有没被说瘦了?”
虽然养回来一点,但和生病前比还是瘦了几斤。
“怎么没被说,不过好在并没有瘦太多,加上气色好,所以舅妈他们也放心了。”
“放心就好,不然还真怕他们责备我没照顾好你。”
“你故意说这话来膈应我吗?难道还会是你将食物塞进我嘴里不成?”
陆一诚笑了笑,又问:“两位老人身体都还好吧?”
“挺好的,不过我跟他们提了下,想让他们也做个详细体检。”
“他们拒绝了?”陆一诚猜到了答案。
苏彤点头:“这事还需要再想想办法,看怎样才能让他们肯去医院体检。”
“嗯,要不下次我陪你去劝说一下?”陆一诚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也许他这个女婿说的话他们会听。
苏彤猜透他怎么想的,直接将他这想法掐灭了。
“你就别妄想他们在这件事上也会乖乖听你的,我舅舅和舅妈这两个人,特别是我舅妈,有时候固执起来真的特别固执。”所以她还是得想个办法。
只是,苏彤没想到,接下来先是陪陆一诚去香港出差,一去就是十四天。回来已经六月份,正是酒铺生意旺季,孙红梅就更加不肯停工去体检了。
也正是这一耽搁,差点酿成了大错。
苏彤是后来暑假回魏家村, 才从村民那知道舅妈前段时间生了一场大病。
想着放暑假了,表妹和表弟在家,这一天, 吃过早饭后的苏彤心血来潮, 带着陆敏回魏家村了。
她买了不少零食和书籍,想给表弟表妹暑假在家消磨时光。
这一路, 心情就好像今日的阳光一样灿烂。
车子才进村口,就遇到了干农活回家的张婶。
以前就算偶尔开车经过的时候遇到,张婶也从来没主动伸手拦她的车, 这次却拦了。
苏彤以为有什么事, 停好车后连忙下车。
自从女儿小雅在外头打工闯出点名堂后, 张婶看苏彤就格外顺眼。看到她笑眯眯和自己打招呼,也不由在脸上堆起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
以前怎么没看到这个孩子其实懂事又礼貌呢。
张婶笑呵呵和苏彤打招呼:“阿彤啊,好久没看你回来了, 最近很忙?”
苏彤确实是有段时间没回魏家村了,一个多月前回来也只是去了镇上舅妈的铺子。
她没有解释太多,笑眯眯点了点头:“是啊, 敏儿上学了, 每天都要接送。”
“敏儿才六岁吧, 城里的孩子都那么早上学吗?”听到陆敏上学, 张婶还挺意外的。
张婶说的是虚岁,其实按周岁算才五岁多。
苏彤解释:“上幼儿园呢。”
“幼儿园是什么学校?”张婶还是第一次听说,乡下学校只有学前班,不过也都是七八岁才去。
“就是三周岁以上的孩子都可以去读的学校。”苏彤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用最通俗的语言简单说两句。
这在张婶听来就是浪费钱, 三岁的孩子除了哭根本什么都不懂。不过她当然不会将这样的话说出来,人家陆家有钱, 爱上什么学校上什么学校。
她今天将苏彤拦下,是有事要说的,于是连忙回到正题上来。
“阿彤啊,有件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舅妈上个月住院……”
张婶知道得也不是很多,但也把自己知道的全告诉了苏彤。
听完苏彤才发现,手指都已经冰凉。
她艰难朝张婶挤出个笑容,说了声谢谢。
张婶叹气:“唉,也别这么客气。红梅这个人太要强,你可得好好劝劝她。”
苏彤点头:“会的。”
“还有啊,你可别让你舅妈知道,是我告诉你的。”
“好,明白的。”苏彤再次感谢张婶的热心。
说完正事,张婶心满意足扛着锄头回家了。
而苏彤却还在一直想着张婶和自己说的话。
脖子长了个东西?会是什么?上次回来也没仔细看……不对,苏彤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上次回来舅妈的穿着不对劲。
虽然穿的也是平时的长袖带衣领的确良,但平时舅妈会把胸口上放的扣子解开两个,那天却是紧紧扣着,把脖子裹得严严实实。
她还以为是那会天气早晚还有些凉的缘故,没往生病这方面想。现在回过头看,那样穿就是为了遮挡。
苏彤忽然很想哭,特别自责自己当时怎么那么粗心大意。
其实严格算起来,她和舅妈一家的相处时间并不长。没嫁人那年,大半时间呆在学校,也就寒暑假两个来月的时间在家。结婚后,平均下来一个月回一次都不到。魏家没装电话前,除了回来,更是没联系。
就这样,不过四年的时间,她以为就算心里已经不知不觉当他们是亲人了,也不过是普普通通不咸不淡的亲情。但今天,听到张婶说舅妈身体长了不知道什么东西时,她感觉自己好像忽然掉进了一个特别特别冷的冰窟窿里,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脑门。
哪可能普普通通,他们给了她上辈子都没感受到过的亲情,怎么可能普普通通。
她早已不知不觉,将他们当成了最值得信赖的娘家人,当成了后盾。
眼泪终于忍不住,从眼眶滚落。
她怕吓到还在车里的孩子,在外头哭了好几分钟,直到情绪缓过来一点才打开车门上了车。
只是,坐上车后她依然停在路边没启动。胸口依然因为激动,上下震动的厉害。
她害怕自己这样去到舅妈家情绪会绷不住,在极力克制。
坐在后排的陆敏察觉到母亲似乎有些难怪,奶声奶气喊着妈妈。
苏彤红着眼朝孩子挤了个笑脸:“没事宝贝,一会就到外婆家了,妈妈想坐一会。”
陆敏很乖,安静在后排坐着,没有再开口打扰了母亲。
平复情绪加和张婶聊天,苏彤在这停留了二十多分钟。
正准备发动车子继续前往舅妈家,却看到不远处表妹魏秀芝正朝她这边走来。
看到她的车,立刻小跑起来。
“姐,你怎么将车停在这?刚才隔壁的小屁孩告诉我时,我还不信呢。”可能是一路走来比较急,又小跑了一段路,魏秀芝说话有些气喘。
苏彤示意她上车,魏秀芝随即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上副驾驶座。
上车后她才发现,向来好笑容的表姐今天脸色有些难看,有些担心问:“姐,你不会是和姐夫吵架了吧?”
苏彤冷笑,面无表情反问:“你从哪里听说我跟他吵架了?”
“这个……我猜的啦。”魏秀芝有些不好意思,“村里那些结了婚的,每次和丈夫吵架跑回娘家,都好像是这表情。”
“什么表情?”
“就不高兴的表情呗。”此时魏秀芝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依旧语气欢快和表姐聊着天。
苏彤却是板起脸,神情是史无前例地严肃。
“没错,我确实是不高兴,但不是因为跟你姐夫吵架。”
不是和姐夫吵架,难道是和婆婆?这可比和姐夫吵架严重多了。魏秀芝忽然面露担心。
“姐,你跟敏儿奶奶吵架了?”
苏彤不想听她乱猜,直接质问:“舅妈生病住院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话一出来,魏秀芝懂了,脸上也瞬间没了笑容,忐忑又难过解释:“姐,我也是放假回来才知道的,国豪也是。爸妈不想我们担心,根本没将这件事告诉我们。”
放假开开心心回来,却看到母亲脖子上绑着纱布,开始还以为是不是不小心伤到了脖子,差点没吓死。
刚开始,父母还想瞒着她和弟弟。但同一屋檐下,又怎么能瞒得住。加上村里人也根本管不住嘴巴,第二天他们就从别人那知道母亲做手术的事。
哪怕是已经过去了,可是此刻再回想当时刚听到母亲做手术时,魏秀芝还是红了眼眶。
在她看来,肯定是病得很重才要住院做手术的,所以当时吓得差点都没站稳。
父母见瞒不住,才告诉了他们实情。
原来母亲年初母亲就发现自己脖子好像长了个东西,偷偷去镇上的医院看过。但镇上的医生水平有限,也诊断不出是什么,只能建议母亲去城里的大医院看。
母亲不肯去,直到那东西越长越大,越长越大,被同床共枕的父亲发现了,才被父亲强摁着去了县城人民医院。
检查过后,医生说是扁桃体囊肿,有点大了,必须要做手术切除。
听到是扁桃体囊肿,苏彤长长舒了口气。
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又想哭了。
自己尚且如此,无法想象独自承受这一切的舅妈是如何熬过来的。
身体莫名其妙长了个东西,她一定也很害怕,也会忍不住胡思乱想吧。但她却选择将这一切独自承受,瞒着家人,瞒着孩子。
她是不是也胡思乱想过,长得这东西会要人性命?是不是在很多个无眠的夜里黯然伤神,独自流泪,却又不得不独自面对死亡的恐惧?是不是白天硬逼着自己打起精神,晚上才敢放任自己去害怕?
可即使这样,上次见面时,却没暴露半点。
在从发现自己长东西,到医生确诊囊肿的这段日子,她是不是甚至已经在想着,要多干点活,卖多点酒,多给孩子们挣点钱?
苏彤想了很多,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很了解舅妈。
她们就是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亲人,她能猜到舅妈的一切所想。
魏秀芝看到表姐流泪,自己也没忍住跟着哭了。
她哽咽着安慰道:“姐,你别哭了。医生说没事的,切除了就好。”
“我知道,可是我一想到舅妈在做手术之前,也许可能会以为自己得的是重病,自己一个人藏起来伤心难过,我就好难过,好想哭。”
这话也说到魏秀芝心坎里去了,她何尝不也是这么想的。
小时候觉得母亲好凶,好彪悍,好精明。
母亲能挑起一百斤重的谷子,能脸不红气不喘劈一屋子的柴,能弯腰割一上午谷子不带腰酸背痛。
自己淋雨了会生病,母亲却好像连感冒都不会。
在她心里,母亲强悍得就不像凡躯肉、体。
可是这次母亲生病,她才猛然发现,其实母亲也很脆弱,甚至脆弱到经不起一场病痛。母亲也并不聪明,生病了也会笨笨只懂得钻牛角尖。
父母和子女的人生,就好像是一场此消彼长的拉锯。
苏彤和魏秀芝, 在车里又哭又笑。
等到两人稳住情绪停下来,才发现眼肿肿的,哭过的痕迹掩盖不了。
苏彤有些后悔没带化妆品出来, 不然还可以遮一下。
魏秀芝看着车内镜中自己红红的眼, 问表姐:“怎么办?这个样子,爸妈肯定看得出来我们哭了。”
苏彤也正苦恼这个呢, 只好对表妹说:“见机行事吧,被看出就看出吧,也没什么。”
真是有点丢人而已, 不过在自家舅舅和舅妈面前丢脸, 她还能接受。
魏秀芝一想也是, 于是对表姐说:“那走吧,今天妈在家。”说到这她又忍不住撅起嘴,“说是说在家休息, 还不是酿酒。”
不过酿的不是很多,所以她也睁只眼闭只眼了。
从这里到家,开车不过几分钟路程。
本来在院子里忙活的孙红梅, 听到汽车的轰鸣声, 立刻猜想是不是苏彤回来了, 下意识扣上衣领。
不一会, 苏彤那辆小轿车就出现在院门口。
孙红梅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走出来,看到外甥女和外孙,她还是很高兴地。
“怎么回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好让你舅去镇上买好菜。”
虽然很久没见,但是陆敏已经记得, 眼前这人是外婆,她记得母亲和奶奶的教导, 乖巧喊人。
那一声外婆,几乎要把孙红梅的心给融化了。
“哎哟,我的小外孙,来,让我外婆抱抱。”孙红梅弯下腰,抱起孩子,刚好还可以接着孩子遮挡一下。
苏彤直接戳破她的企图,冷着脸道:“舅妈,事到如今,你还想继续瞒我不成?”
面对外甥女的质问,孙红梅第一次生出心虚。
“哎呀,不都没事了嘛,你就不要揪着不放了。”说完,还瞪了女儿一眼,认定是女儿说出去的。
魏秀芝连忙为自己辩白:“不是我,不是我告诉表姐的。”
“不是你,那是谁?你表姐还能掐会算不成?”对着外甥女心虚,自己女儿还是敢骂的。
魏秀芝也没要隐瞒,反正这事也不可能瞒得住,她们妇女聊天的时候分分钟自爆的,于是直接告诉母亲:“是表姐在半路遇到了张婶,她说的。”
“好啊,又是这个张桂花多嘴。”孙红梅咬牙切齿,大有要找对方算账的意思。
苏彤提醒舅妈:“这次张婶是好心,你可不要无端去找人家茬。”
“好心?就是嘴碎。”孙红梅一点都不高兴。
“那我还真谢谢张婶的嘴碎,不是她说,还不知道你生病住院做手术了呢。”
“唉,就是个小手术,做完手术的第三天医生就让我出院了。”其实医生是想让她再住两天,担心她伤口发炎什么的。可她在医院住得浑身不得劲,觉得还是回家舒服。
“知道结果了,就敢这样大言不惭说小手术。你敢说在没去看医生之前,没自己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
被外甥女说中心事,孙红梅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假装逗孩子。
医生没告诉她得什么病之前,她却是以为自己要不行了,每天半夜惊醒就抹眼泪,满脑子想着挣得这点钱够不够孩子们读完书。她要是走了丈夫怎么办。
倒不是担心他再娶,相反地,反而是担心他还这么年轻,万一找不到合适的能照顾他的人,往后几十年该怎么过。
总之想了挺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但这些她不可能真跟孩子们说。
她到底是长辈,还是要脸的。
苏彤也不是真要落舅妈脸面,只是想让她明白一点,不管是面对疾病还是生活中的困难,一定不要打着美曰其名不想家人担心,对家人隐瞒,什么都自己扛。
所以她必须得继续冷着脸,不能这么轻飘飘就原谅。
苏外甥女化身苏教导主任。
“俗话说生老病死,人生常态。人只要活着,都不可能不生病。生病不可怕,咱面对,咱看医生。你是有家人的,什么叫家人啊?不止是血缘关系,不止是同住一屋檐下,更是有难同当有福共享,彼此搀扶走世间的这一遭。”
孙红梅不敢吭声,跟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任由外甥女说教。
“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如果不是囊肿,而是其他什么必须趁早治疗的疾病,你自己藏着掖着,硬将小病拖成重病,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说到这点,孙红梅是认自己做错的。
说实话,她就是一直以来身体太好了,小感冒都很少有,所以才在突然发现自己有不妥时,一下子慌了,想歪了。一想歪,就钻牛角尖了,满脑子都是要在最后的日子为家人们多做点什么。回头看,自己都挺后怕的。
她服软认错道:“好啦,舅妈知道错了,以后肯定不会的了。”
“说到做到才行,以后身体哪里有点不舒服,要立刻告诉我。”
“好,一定一定。”
“别想着敷衍,不然我们几个孩子以后有样学样,有什么事都瞒着你。”说到这,苏彤故意加重语气补了句:“都是为了你好,不想让你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