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要不是你……”
陆庭回头,淡淡的看她,“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我让你攥着那百分之三的股份,至始至终都没对你出手,已经是对你最大的仁慈。”
电梯门合上了。
此时已经是傍晚,夕阳隐退,深沉的墨色一点点将天色熏染,街边霓虹亮起,餐馆的食物香气把路灯缭绕成几分家的味道。
陆庭靠在车窗上,沉默的抽了根烟。
男人的脸陷在阴影里,轮廓模糊,神色带着疲倦。
他将烟头丢进垃圾箱,揉了揉眉心,没去这两天休息的公寓,而是回到了别墅。
别墅早早的亮了灯,他没有通知安迪,所以回来的时候这里很安静。
到了晚上,别墅里除了管家和几个值得信赖的阿姨,就没什么人了,安静得像一座死寂的城堡。
他将车停下,拎着西装外套,慢吞吞的走进去。
公司里有些股东见他年纪轻,就想给他点下马威看看,导致他这些天忙得不行,一直没有什么时间回来。
推门的声音吸引了安迪,看见他时,他愣了愣,“陆总,您回来了?”
陆庭将西装外套一丢,坐在沙发上疲惫的闭上双眼,“有吃的吗?”
高强度的工作,再加上他爱失眠的老毛病,陆庭感觉此刻的自己就像一根紧绷的弦,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
安迪的反应很快,立马就去叫厨房的人,“我这就去准备。”
“随便弄点就行。”
他没什么胃口。
安迪不太清楚他说的随便是怎么个随法,只能试探着建议,“刚刚沈先生吃的是玉米炖排骨加清炒时蔬,您看?”
陆庭摆了摆手,让他去准备。
听着安迪刚刚的话,他忽然想起来,原来别墅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一个漂亮的,却有格外安静的青年。
晚饭上来得很快,别墅的豪华长方型餐桌上就放着孤零零的两个菜,看着略显寒酸。
陆庭端着碗,看着那两个菜,问安迪,“他就吃这个?”
安迪怕陆庭以为自己苛责沈娇,连忙解释道,“这是沈先生要求的,他说他吃不了多少,做两个菜就可以了。”
其实哪怕是两个人菜,他也没吃多少。
陆庭就这样用玉米排骨汤就着清炒时蔬吃了一碗饭。
吃完后,他上楼休息,走到楼梯尽头的时候,高大的男人脚步一顿,将视线停留在左边第二道门上。
走廊的光线并不怎么明亮,在昏暗的灯光下,那道门底下的门缝里露出一丝明亮的光,庭院里跑进来的一只飞蛾在门缝外扑腾,逐着光想要进去。
陆庭想了想,抬脚,走到门边,抬手敲了敲门。
没一会,里面传来青年清润的声音,“请问是谁?”
陆庭沉默几秒,才缓缓开口,“是我,陆庭。”
里面静默了一瞬,紧着着咔哒一声,门开了,沈娇那张精致的脸从门缝里探出来。
看见陆庭,他似乎有些吃惊,“陆先生?你怎么回来了?”
驱光的飞蛾终于飞了进去,在屋内转了一圈,朝天花板上的灯扑了过去。
听着他的声音,陆庭紧绷了十多天的神经难得的缓和了一瞬。
“这是我家,我回自己家还需要理由?”
沈娇说,“抱歉。”
陆庭的手撑在门框上,垂眸看他,“除了抱歉你还会说什么?”
他身形高大,做出这个动作时,几乎将沈娇整个人笼罩在身下。
干燥温暖的青草香夹带着浅浅的香烟味朝沈娇袭来,他有些不适应的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着陆庭。
“那需要我帮你读诗集吗?”
他说话的时候,眉眼轻弯,眼底带着笑意,软软的,像兔子。
陆庭被兔子蛊惑了心神,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沈娇将门彻底拉开,“那你等我一会。”
陆庭便半倚在门边,等着他。
房间的窗帘没有拉上,从透明的玻璃里能看见悬在半空的清月,冷冷的,像银色的弯钩。
青年在弯钩下勾着头,削瘦的肩胛骨微微凸起,脖颈纤长,皮肤泛着细腻的光泽,修长的指尖将满头的青丝拢了起来,空出一只手去勾手腕上的黑色头绳。
不知是月光还是灯光照在他侧脸上,扫下的眼睫根根分明。
陆庭靠着门框,目光有一瞬的愣怔,连着心跳,都跟着慢了一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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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回过神来时, 沈娇已经到了他跟前,“我好了,我们走吧。”
见他不说话, 青年有些疑惑的朝他看去, “怎么了?”
“没。”
陆庭站直身体, 伸手扶住轮椅后背, “我帮你吧。”
沈娇不喜欢别人帮他推轮椅, 这样会显得他真的像一个什么都做不了废人。不过,说话的人是陆庭, 他没说什么。
好在陆庭的房间离他的房间很近,一会就到了。
男人去洗澡,沈娇一个人在他的卧室发呆。
他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 打量着这个他上次只来得及匆匆一瞥的卧室。和他房间温馨明亮的装修不同, 陆庭房间的风格看起来冷淡又沉闷, 冷白的灯光从头顶泻下,像进入商场的样品房。
沈娇垂眼看着手里的那本诗集, 想了想,自己主动翻身上床,躺到上次躺的位置,等着陆庭出来。
陆庭洗完澡出来,看见床边空荡荡的轮椅时愣了愣, 扭头朝床上看去,看见一个有点意外但又莫名合理的身影。
捧着一本书,乖乖的躺着,身体几乎紧贴着墙壁, 神情看似冷静, 可时不时看他一眼的眼神出卖了内心的不安。
像古代等着皇帝宠幸的嫔妃。
陆庭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 看着沈娇捧着诗集眼巴巴的盯着自己,就等着他上床开始读了。
他将手里的毛巾一丢,摸了把湿漉漉的头发,懒洋洋道,“我去吹个头。”
沈娇,“……”
捧起的诗集又缓缓放下。
他听着洗手间传来吹风机的声音,挺直的脊背缓缓下陷,落进柔软的枕头里,缓慢的眨了眨眼,神情有些困顿。
到他平时睡觉的点了。
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浴室里吹风机声音停下,房间顿时陷入一片寂静。沈娇的思绪在寂静的氛围里缓缓下沉,眼前的光亮越来越少,似乎下一秒就陷入黑暗。
紧接着,旁边响起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下一瞬,被子被掀开,和他身上一样的沐浴露香味以一种霸道的姿态朝他裹挟而来。
沈娇猛地清醒过来。
他坐直身体,朝旁边的陆庭看去,“陆先生,现在读吗?”
男人从旁边的抽屉里抽出电脑搭在膝盖上处理文件,闻言淡淡的“嗯”了一声,“读吧。”
沈娇有些犹豫,“这样不会打扰到你工作吗?”
“不会。”
陆庭的声音有些沙哑,眉间带着倦色,看来这几天的确没休息好。
“我习惯了。”
沈娇,“?”
习惯什么?怎么就习惯了?
可陆庭已经开始低头处理起公务。
沈娇只得将满腔的迷茫压下,老老实实的充当背景音乐。
当主播那段时间他不得不一直说话,所以念着书也不觉得折磨人,再加上他喜欢看书,读着读着自己就沉浸进去了。
等到陆庭处理完剩下的邮件时,时钟已经悄悄的指向十一点。
他把笔记本合上,听沈娇如水一般的声音。
一首他从未听过的外国诗歌,歌颂爱情,遣词用句缠绵悱恻。
旁边的青年读着读着有些磕巴,捏着书页犹豫着要不要翻篇换另外一首。
陆庭的忽然开口打断了沈娇的思绪。
他问他,“那天你读的那首诗叫什么?”
沈娇疑惑的朝他看去。
男人躺下,瞌上眼,缓缓开口,“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沈娇拿着书的手蓦地收紧,随即若无其事的垂下眼,“那是郑愁予的《错误》。”
他补充,“不是这本诗集里的,是高中教材里的文章。”
陆庭道,“你很喜欢这首诗?”
“不是。”沈娇将紧皱的书页摊平,“印象比较深刻而已。”
又来了……
沈娇的呼吸骤然加重。
漫天遍野的血色。
从他的指尖,从他的脸,从他身体每一处缓缓流出。
那血色,漫延到他手里的书上,到他身下的床,甚至爬到了陆庭的脸上。
沈娇的双眸不自觉的瞪大。
可陆庭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脸上全是血,睁开双眸,平静的望着他,“印象比较深?”
沈娇的声音微微颤抖,“是的。”
他咽了咽口水,努力使自己平静,“那时候晨读,总能听到这首诗。”
他低头,在陆庭看不见的地方,使劲搓了搓自己的手。
滴答——
滴答——
鲜红的液体怎么搓也搓不掉,从他的指缝一点点溢出,滴滴答答的淌了一地,就连他身下的灰色的被子都被鲜血浸染成夺目的红。
“陆……陆先生。”沈娇的视线从被子上别开,“你还要听吗?不听的话我回房间了。”
他声音平稳,可被被子藏着的手被他搓得通红一片。
怎么就搓不掉呢……
他一点点加重力道。
他都那么用力了。
怎么还是搓不掉呢?
好脏啊……
尖锐的指甲划破皮肤。
他怎么这么脏啊。
陆庭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劲,他坐起来,一把掀开被子,露出青年那双通红的手,甚至还有几道渗血的划痕。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你怎么了?”
沈娇受惊般的松开手,将它背到身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慌乱的捞过诗集,撑起身子就要下床,“抱……抱歉,我这就回去。”
“你等等。”他伸手去拽青年。
结果在他的手碰到他的瞬间,他像被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沾上一般,猛地伸手拍掉陆庭的手,声音尖锐。
“别碰我!”
清脆的响声在卧室响起,听到这声音,沈娇愣愣的朝陆庭看去,不知道是说给他听还是告诫自己。
“别碰我,脏。”
陆庭的眉头越皱越深,“你怎么回事?你现在的状态看着很不对劲。”
他说话的时候,沈娇看着血色已经将他的整张脸都覆盖了,那血,分明就是从他身上漫延过去的。
他往后缩了缩,伸手掐着腰上的肉,让自己镇静下来,“抱歉陆先生,我就是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洗澡,怕弄脏了你。”
陆庭看着青年消瘦的肩膀。明明安迪也没苛待过他,这么些天来,他感觉他好像比他之前看他的样子还瘦。
稍微靠近些,他就能闻到从沈娇身上散发出来的,同他身上如出一辙的沐浴露香味。
分明是才刚洗完澡。
陆庭往后退了一点距离,让两人之间保持一个安全的领域,勾着唇,懒散的笑了,“知道自己没洗澡,怕弄脏我,然后在我的被窝里滚了一圈?”
沈娇掐着后腰的手就这么怔怔的松开,整个人陷在属于另外一个人的被子里,全身上下都是对方的味道。
他看着陆庭,有些无措,“我……”
“你什么?”陆庭道,“还是说,你觉得我的被子是灰色的,弄脏了也看不出来?”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沈娇看见他脸上的血色退了些。他飞快跳动的心勉强安静了下来,可又被自己找的拙略借口绊住了手脚。
“我……”他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建议,“实在不行,我可以帮你洗被子的。”
陆庭轻笑了声,懒洋洋的往后一靠,拿过又被丢在被子上的诗集,翻了翻,选了一首格外肉麻的情诗递给他,“索性都脏了,不如好好念你的诗,我已经好多天没好好的睡一觉了。”
沈娇犹豫着接过诗集,看着上面的诗句,耳尖有些红,不过这次,书页上的血迹倒是不见了。
他缓缓吐了口气,磕磕绊绊的念起来。
“怎么能够把你比作夏天?你比夏天更美丽温婉……”
不知过了多久,床头的夜灯还在散发着温馨的光,可青年的声音却慢慢弱了下去。
陆庭的身旁垂下一只手,搭在他手上的诗集悄无声息的翻了一页。
男人睁开眼,将他手里的诗集抽出来,放到床头柜上,借着夜灯,看着青年睡过去的脸。
脸畔落下一缕碎发,让他的五官多了几分柔和的美,面容恬静,眼睫天生带着卷翘的弧度,睡着的时候,安静又乖巧。
不知为何,见他这样,陆庭悄悄的松了口气。
瞧着他微微皱起的眉头,他看了眼旁边亮着的夜灯,抬手,将灯关了。
卧室里陷入了黑暗,陆庭在黑暗里睁着眼,听着旁边均匀的呼吸声,很不习惯。
可就在他打算起身去其它房间将就一夜的时候,他睡衣的衣角忽然被一只手拽住,软软的,力道并不重,却让他的想法就这么硬生生的停滞下来。
陆庭僵硬的翻了个身,接着模糊的光,瞧见了青年熟睡的轮廓。
不安的蜷缩在一起,就连呼吸都很轻,生怕打扰到别人。
可能拽着他衣角的无意识动作,已经是他做过最出格的事。
陆庭没走,就这么听着他安静的呼吸声,感觉到了睡意。
作者有话说:
晚上大概率还有一章。
ps:诗是莎士比亚十四行诗Sonnet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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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陆庭醒的时候还不到早上七点。
晨曦的微光透不过厚重的窗帘,只能从缝隙处露出一丝白光,但屋内已经能看得清模糊的轮廓。
感受着肩膀上的力道, 他微微侧头。
不知什么时候, 青年挨到了他的肩膀, 侧着脸, 将小半边的脸压在他的肩上, 呼吸均匀,脸颊泛着淡淡的粉。
两人的呼吸交错在一起, 恍惚间,陆庭竟生出一种他们仿佛在无数个日夜里就这样抵足而眠的荒诞想法。
不过转瞬,这种想法就被他压了下去。
他翻身下了床。
连续十多天不眠不休的工作后, 陆庭决定给自己放一天的假。
安迪正在花园里指挥工人修剪绿植, 见他下楼, 恭敬的跟他问好。
陆庭看见他,脚步停了下来, 目光有些迟疑,“你过来,我问你一件事。”
安迪走到他跟前。
陆庭垂眼看他。他身上穿了一套黑色的睡衣,衣服上面的扣子被蹭开了两颗,露出来的胸膛隐约能瞧见紧致的肌肉纹理。
“沈娇……他最近怎么样?”
青年太安静了, 一天下来,除了吃饭的时候,安迪很少能看见他。但陆庭这么问了,安迪只能捡自己知道的跟他说。
“沈先生比较喜欢安静, 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偶尔会到后面的院子里逛逛, 没看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不过……”
他看了眼陆庭,接着说道,“前几天关于你的一则新闻闹到了别墅里,有几个佣人在沈先生面前嚼舌根,被我开除了。”
陆庭一愣,“什么新闻?”
“就是……”安迪硬着头皮道,“前两天您和安姿的。”
媒体抓拍到的,上了热搜的,当红女星挽着男人的手进到餐厅的画面。画质清晰,陆庭和安姿的脸清清楚楚的露了出来,想否认都难。
陆庭这才想到了陆九撤掉的那些新闻。
他回国的消息传到安姿那里去,当即就吵着要见他。他怕她发疯,抽空去了,结果她一看见他就伸手来挽他,哪怕陆庭第一时间就把她的手扯下去,可还是被安姿安排的狗仔拍到了。
想到青年那句“别碰我,脏”,陆庭顿时感觉有些头疼。
沈娇不知道楼下的一主一仆说了些什么,他醒来的时候陆庭已经不在了。床铺的另外一边空荡荡的,没了余温,不知道是早早的就起了床还是压根没在这里睡。
他从床上坐起来。
窗帘被人拉开,但窗纱还在,光线并不刺眼。放在床头柜上的诗集安安静静的躺着,提醒着他昨天都干了些什么蠢事。
念诗哄人睡觉,主人没睡着,他自己倒先睡着了,还是睡在人家的床上。
沈娇用手撑着身体,逃似的坐到自己的轮椅上,欲盖弥彰的将床铺整理整洁。
可他的手只有那么长一点,靠近里面的被子拉不到,费力抖了抖还顽强的翘着一个边角,仿佛在提醒着他这个位置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沈娇负气一般的将手里的被子一甩,下了楼。
陆庭还穿着那身黑色的睡衣,懒散的靠在沙发上,蹭掉的两颗扣子被扣了上去,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
看见沈娇下来,他看了他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沈娇的身体僵了僵,回想着男人刚刚看他的眼神。
应该没有生气……吧?
要是生气的话,在他睡着的时候就叫醒他了。
而且,他上次趁男人睡着偷偷跑了的事他应该也不知道?所以,在他的认知里,他们还是在一起睡过的。
这么想着,沈娇在心底松了口气,挪着自己的轮椅,去厨房找吃的。
等陆庭聊完,挂断电话的时候,青年已经慢吞吞的吃完一个包子了。
他手里还捏着一个,吃了一半,估计吃不下,但又不想浪费,低头看着手里的包子,神色有些纠结,脸颊不自觉的鼓了鼓。
这时候又像兔子了。
而不是像昨天晚上,惊慌失措的尖叫着让他别碰他的那副样子,看似镇静,可脸色苍白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这么想着,陆庭上楼打算换衣服的动作停了下来,看向青年,“我下午要出去,你要跟我一块去吗?”
沈娇捏着包子的手一顿,“出去,我和你吗?”
“嗯,有个局,但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你可以去散散心。”
看着他过于瘦弱的肩膀,想着昨天的情况,陆庭罕见的觉得有些棘手。
纵然外面骂他不是人,手段无情又残暴,处理事情来一点情面都不讲。
但看着沈娇那张脸时,有些话陆庭的确问不出来。青年给他的感觉就像后院的玫瑰一样,稍不注意就碎了。
听安迪说他天天待在房间,哪里都不去,他怕把人给闷坏了,就想带他出去逛逛。
其实沈娇一点都不想去出去,他不想接收别人异样的眼光,他也不想那些不相干的眼神落在他的腿上。
可说这话的是陆庭。
陆庭对他而言,是不一样的。他不想拒绝他,也没有立场去拒绝他。
“我……我怕我给你丢脸,毕竟我没怎么出过门。”
陆庭笑了笑,“你什么都不用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的是人讨好你,也不用担心的腿,没人敢笑。”
他语调平缓,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要是有人敢笑,我就帮你打断他的腿。”
从他断腿到现在,听得最多的两个字就是废物。双腿不能站立行走时,他的自尊也随着残缺的双腿一并塌陷了。
可他没想到有一天,有个人会站在他面前,跟他说“要是有人敢笑你,我就帮你打断他的腿”。
哪怕是假的,沈娇也认了。毕竟从来没有人会为了一个残缺的他说出这样的话。
陆庭走到他跟前,蹲下,目光和他齐平,“我不是说假话,我有这样的能力,也办得到这样的事。”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柔和,“当然了,你要是不想去也没关系,我不是在强迫你,我只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大不了就是大家都有伴,我没有,显得可怜一些罢了。”
沈娇手里半个包子的芝麻馅快流出来了他都没察觉到,“这个活动必须要带伴去吗?”
陆庭没想到他的关注点竟然在这里,“应该吧,陆九说的,在国内,这样的活动都要带着女伴。”
毕竟女人就是某些男人彰显权势的最有力佐证。
陆庭向来不耻。
但沈娇的却害怕他因为没有女伴被别人嘲笑,点头答应了,“那你等我收拾一会好不好?”
又来了,这种像兔子一样的目光。
陆庭别过脸,咳了咳,想把心底的痒意一并咳了出去,“要下午呢,不着急。”
沈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闪了闪,推着轮椅进了厨房。
厨房的阿姨正在收拾食材,看见他手里举着半个包子就知道他来是为了什么。
“小娇来了啊,你手里的包子还吃得下不?我家养的那只狗最喜欢芝麻馅的包子了,要是你吃不下,分它吃一点可以吗?”
青年吃东西怕浪费,可胃口就那么小一点,估计之前的生活不怎么如意,肠胃有些脆弱。
阿姨有一次看见他硬生生的多吃了半个包子,结果全吐了出来,一整天都没再吃什么东西,原本就瘦的脸看起来更瘦了。
从此以后,她家就多了只什么都吃的馋嘴狗,专捡他吃剩的吃。
沈娇没养过狗,当真以为狗狗什么都吃,每次吃不完就高高兴兴的把剩下的给阿姨。
解决完早餐后,他在洗手池里洗手,问阿姨,“安迪管家呢?我有事想找他。”
阿姨将他剩下的包子装到盒子里,她家的确有狗,不过那玩意娇气得很,才不吃这些,不过倒是可以喂外面的流浪狗。
“管家啊,应该在后院吧,今天修剪后院的绿植。”
沈娇便推着轮椅从无障碍通道进了后院,在那里找到了安迪。
他鬼鬼祟祟的,神色倒是比以往都要鲜活,“管家,管家……”
安迪回头,看见他仿佛做贼一样的表情,神色有些迟疑,但还是靠过去。
“沈先生,你刚刚是在叫我吗?”
沈娇看着他身后忙碌的工人,朝他勾手,“你弯下腰,我悄悄跟你讲。”
安迪不明所以的弯下腰。
片刻后,他直起身子,看了看沈娇,又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