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主角的心魔之后—— by泽达

作者:泽达  录入:02-12

萧墨将神识铺出去,边思索问题,边顺便探明周围布置和路线情形,自己要出个门也不至于找不到路。
山下有碑,山名渡厄,渡厄宗八十一峰,都说渡厄是主峰,但这里没什么高楼殿堂,只有一座院落,院落中屋子倒是不少,书阁修炼室应当一应俱全,还有亭台回廊的布置,萧墨觉得有点九秘宝塔第九层中,他俩落脚地的影子。
周围的山峰也基本都有禁制,神识不好查探,也不知球球飞到哪座山头去了,也没法把它召过来,让它详细说说这些年楚惊澜的事。
毕竟如今他和楚惊澜的气息神识都完全是两个人,无论灵宝还是契约妖兽,认了主,也不会再被他俩共同驱使了。
除非再结道侣印。
萧墨看了看手里的储物器,已经想到了该用什么对待里面贵重的财富,他收起储物器,在床榻间躺下。
今日心绪大起大落,晚上比起修行,还是用睡眠来调节更好,暖玉床虽硬,但铺了上好的锦被,很是软乎,萧墨偏爱软床,楚惊澜自己无所谓,但心魔开始在外面歇息后,也总是把床铺得柔软。
楚惊澜没什么喜好,便让萧墨的喜好成了他的习惯。
萧墨的脸颊陷在松软的枕头里,他没忍住抬手捏了捏,为他准备的房间,一应喜好都是他的……
萧墨抱紧被子:楚惊澜真的是太好了。
他在被褥中轻轻叹了口气,说来,他都还没和楚惊澜郑重说一句:我回来了。
哪怕是好兄弟,一句我回来了,加一个拥抱,都该理所应当,顺其自然。
可从碰面开始,楚惊澜的态度就莫名把着原本最合适的话压了下去,无风无波,却也抑制了滋味。
但楚惊澜一套流程下来太过顺畅,萧墨也被自然而然牵着走进他的节奏里,当时没觉得如何,独处时把两人的重逢一品,才觉得还是少了点东西。
是他表现不够,萧墨有些懊恼,有的事是过时不候,不过重逢的酒还能酿,容他思索,怎么让这杯酒不至于空杯留憾。
一屋之隔,隔壁屋子里,楚惊澜没有点灯,黑夜并不影响归墟期视物,不如说如今在黑暗的地方,他反倒容易静下来。
萧墨不知道,他那屋子下的禁锢法阵,布了又撤,撤了又布,反反复复,他回来时,那屋子底下的禁锢法阵前不久又被布上了。
楚惊澜每次布阵都没有掩藏禁锢法阵的意思,他把阴暗危险的阵落得光明正大,好像就是要把自己扭曲的爪牙摆出来让某人看。
要让他看看龇牙咧嘴的怪物,腐朽怨毒的爪牙,撕扯难堪的心。
可真等人回来了,他又把什么都缩回了阴影里,爪子趴在边缘蠢蠢欲动,可就不敢越过雷池。
不敢,害怕,绝对没人会把这两个词跟楚仙尊联系起来。
他如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世间无人可挡,无事不能成,想做什么不行?储物器里躁动的锁链被他抓了出来,拎在手里,一截一截按过去。
偏偏有那么个身影,挡在他无所畏惧的路上。
楚惊澜按着锁链,手背青筋暴起。
他大可以无所顾忌,大可以横冲直撞,禁锢的阵法只需要一瞬就能开启,元婴的修为绝对闯不出去,而不是在这间黑暗的屋子里,咬着牙,什么都不能做。
没办法吗?没办法啊……
谁让拦在路上的那道人影,捧着他一颗心。
楚惊澜松手,沉重的铁链砸在地上,哐当作响,屋子里有隔音结界,不会影响旁边屋中的人。
渡厄峰的夜晚漆黑许久,今夜多了一屋灯,楚惊澜透过窗户,漆黑的眸子汲取那近在咫尺的光。
直到灯熄灭,萧墨睡下,他也许久没移开视线。
等眼眸里的诸多情绪都不再跳动后,楚惊澜感觉繁杂退下不少,他才收回视线,盘腿打坐,开始调息。
天亮后,萧墨早早起来,呼吸过晨间山林中清新的空气,还饱含灵力,令人浑身舒畅。
他松了松筋骨,隔壁屋子还很静,从外面都能感觉到灵气的流转,应当是楚惊澜还在修炼,不愧是归墟期,对旁边灵力的影响太明显了。
萧墨在院中走了走,决定去宗门山脚看看,都说燕春初夏还有莫知守在那里,找不到球球,问他们也是一样,守在这么近的地方,对楚惊澜的了解肯定比外面的茶楼说书先生强。
萧墨一边铺神识,一边找路,走得很顺畅,在宗门外,果然找到一个小院,总共就三间屋子,合围着一片空地,萧墨到时,三人齐齐看向他。
他们守在渡厄宗宗门外,自然能感知萧墨是从宗内走出来的。
没有从正门上山,却从门内出来,那只能是仙尊亲近带进宗门的人。
昔日的三个孩子已经尽数长大,燕春君子如玉,初夏娉婷袅娜,莫知英姿飒爽,隐约还能窥出些当年的样貌,但变化实在太大,萧墨看到三人,也略花时间细细辨认了下。
三人也在打量他。
是燕春先彬彬有礼开了口:“在下燕春,不知道友是?”
岁月是的的确确走过了,萧墨心生感慨,笑了笑:“虽然故事有点曲折,但我的确是你们的萧师兄。”
三人不可置信睁大眼。
就在萧墨与三人见面后不久,渡厄峰上,楚惊澜缓缓收息,结束了打坐。
他一回神,就发现院落内本该存在的另一个气息不见了。
楚惊澜蓦地睁眼,压下来的气息瞬间紊乱。
他本已难得冷静,一边在脑中告诉自己不能多想,但神识已经立刻铺开,飞速捕捉到萧墨的气息,再一眨眼,他整个身影就落在了三人的小院中,落在萧墨身边。
而他的手已经死死拽住了萧墨的胳膊,整个院落也瞬间被恐怖的威压锁定。
萧墨刚用简短的理由朝三人解释完,燕春三人正眼含热泪,沉静在重逢的喜悦里,就被楚惊澜的威压猝不及防给拍在原地。
心跳和血液在这样的威压下都僵了。
三人身形都被固住无法动弹,只有被楚惊澜拽着胳膊的萧墨,分毫不受威压影响。
但萧墨也能从周围凝滞的气息中看出威压影响。
楚惊澜突然出现,把他也吓了一跳,萧墨正想说点什么,却猛地对上了楚惊澜的眼。
那双眼里带着血丝,有着冰冷的怒意,在瞳孔震颤下,萧墨甚至还窥见了几缕慌乱和惊惧。
这样的眼神看得萧墨心头一突。
楚惊澜的样子不太对。
萧墨手臂已经被拽得有些疼,但他没有挣脱,轻声开口:“楚惊澜?”
楚惊澜失神的眸子终于聚焦,当焦点凝固在萧墨身上,他漆黑的眸中似有什么退了,又似浮上什么,悄无声息,但的确应当有某种旁人难以窥探的变化。
因为此声后,笼罩院落的威压瞬间收拢,燕春三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楚惊澜神色淡漠,仿佛方才携威压而来的不是自己,无事发生一般,以很寻常的口吻对萧墨道:“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来看看他们,顺便也问问你的事。”萧墨不动声色打量着楚惊澜的神情:收敛得很快,平和得不像话。
就好像刚才一切只是错觉。
但萧墨知道,不是错觉,楚惊澜的手略松了些力道,但依旧抓着他胳膊,没有放开。
从前他们碰上早起时间不同,也会各自先去做自己的事,反正随时能在识海里传音,两人也有默契,不必提前留口信,一个人若是起床后发现另一个不在,想问他做什么去了,在识海直接开口就是了。
现在他们虽然不能识海传音,但昨儿已经交换过新通讯玉牌的玉印,拿起玉牌传话也是一样。
萧墨没想到楚惊澜会直接奔到自己身边,还带着威压,弄出这么大动静。
短短一刻,燕春初夏和莫知三人脊背都被冷汗湿透了。
为什么会这样?
萧墨心念电转,落到了一个让人不太敢信,但最能解释此情此景的答案上。
是因为发现我不在院子里?
发现人不在,连传音也不用,直接追了出来,等看到人影听到人声后,才有余力回笼心神,是在担心……我又离开了吗?
萧墨心脏为自己的猜测重重狂跳。
重逢后的楚惊澜,其实根本不似一路表现得这般云淡风轻?

萧墨带着揣测, 心脏鼓噪个不停。
楚惊澜虽收敛得很快,但方才的事若是当做没有发生, 那可说不过去。
若真是因为我,那么我能不能再大胆多猜一点,认为自己在楚惊澜心中的份量比原本想得还多?
萧墨心里抓挠,忐忑不已。
但楚惊澜从以前开始,但凡想稳住,面上就不会轻易露出破绽,这点倒和萧墨很像, 只不过稳住后的表情不同而已。
楚惊澜会收敛表情如寒潭无波,萧墨则还能若无其事笑出来,反正怎么能捂住情绪怎么来。
萧墨头回觉得这真是个坏习惯, 顺便也反省了自己。
燕春他们也许久没见过楚惊澜了,今日见了萧墨, 又见楚惊澜,三人的眼泪根本止不住, 无论在外闯出多大的名声,他们心还搁在曾经一处小屋间,搁在两个带他们走出泥沼的人身上。
若无故人之身,哪有什么君子医仙和刀客,昔年之恩, 他们一直记得。
三人顾不上用清洁术挥去冷汗,只喏喏动唇:“主子……”
楚惊澜视线缓缓扫过三人。
萧墨是为了找他们才下山。
楚惊澜:“进来吧。”
他带着萧墨转身就走,三人愣了愣, 随即大喜, 明白过来楚惊澜的意思, 随手用储物器收了院中东西, 立马抬脚跟上,五道身影一起迈入渡厄宗大门。
四散的人再聚,冷冷清清的宗门多了几分鲜活意味。
楚惊澜给他们指了个山头,离渡厄峰有一定距离,三人匆匆去把东西放好,又规规矩矩来到渡厄峰站好。
过去那么多年,他们三人之中,碰上事儿还是主要由燕春开口。
三个在外已小有声明的人,在他们面前仿佛还是当初的孩童,带着不安和期待,燕春行礼:“主子,请问我们如今是否算入了渡厄宗了?”
楚惊澜屈指一弹,三块渡厄宗的腰牌浮空停在他们面前。
不是当初下界粗糙简单的凡木牌,而是光华流转的灵玉令,三人欣喜地接下牌子,手都在颤抖:“多谢主子!”
“我不收徒,日后可唤我宗主。”楚惊澜也没提渡厄宗会不会开门收纳其他的人,萧墨就在他身边,“我有吗?”
楚惊澜手一翻,将渡厄玉令递到萧墨眼前。
萧墨双手接过,轻轻摩挲,身份腰牌做得甚为漂亮,虽是白玉,但并不冷清,灵力符文是金色行笔,镶金嵌玉,刻字笔走游龙,实在做得漂亮。
宗门徽记是朵莲花。
比起幽夜昙,楚惊澜更喜欢莲花吗?萧墨手抚过花纹,定下了剑穗要雕的样式。
萧墨妥善收起宗门身份的象征,朝燕春三人笑笑:“难得重聚,我想做一桌菜,我们好好说说话,你们可愿来帮忙?”
燕春初夏和莫知当然乐意:“愿意!”
萧墨早上出门前就看过,渡厄峰院落里的厨房可谓一应俱全,他要跟三人去厨房大展身手,却发现楚惊澜虽一言不发,但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
萧墨不由眨了眨眼:“你……”
楚惊澜:“我与你一道。”
萧墨笑了:“好,那就大家一起来。”
仙人的居所里,炊烟袅袅升起,把人间烟火带进了寒山,厨房里点了暖意,锅炉热闹,人也热闹,萧墨和燕春等人带着笑,楚惊澜虽没什么表情,但他站在人声堆里,没站在雪地里。
大菜做的时间比较长,有些要花好几个时辰,因此没赶上午饭,弄出了一桌晚饭。
不过众人都已辟谷,吃这顿饭不是为了饱腹,而是为了桌上的人,中午或者晚上没差别,吃上就成。
黄昏时,院中摆满了一大桌子菜,八宝白羽鸡,蜜汁烧肉,清蒸海兽鱼,奇珍汤等等,散发着热气和香味,令人食指大动,莫知从自己的储物器排出酒来。
“此酒名解忧,是难得的好酒,已有百年,今日拿出来给大家尝尝!”
莫知自己平日都舍不得多喝,今天是全都拿出来了,众人斟酒,举杯共饮。
萧墨从前没沾过酒,此酒辛辣,但味浓醇香,入口是股难言的复杂滋味,仿佛舌尖在红尘万丈滚过一遭,把百般滋味化作火焰吞入喉头,滚入心间,解不解忧不知道,但烈是真的烈。
酒中灵力浓厚非常,萧墨三杯下肚,面颊发烫,热意上涌,知道差不多了,便放下酒杯不再碰。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眼角桃花飞红,比天边晚霞还要艳,眼中水波潋滟,微醺的湿意,比杯中美酒还要醉人。
心魔没有血,没有泪,但如今的人身有热血,怒了羞了醉了,面颊上能飘出红晕热意,眼眸也能被打湿了。
楚惊澜视线凝在萧墨身上,手中杯盏不停,一杯接一杯把火焰吞下去。
仙尊灵力乃世间之最,这些酒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千杯不醉。
莫知抱着坛子直接吨吨吨,酒下了肚,胆子也大了起来,这回不用燕春带头说话了,他一抹嘴,朝萧墨道:“其实我们今早就听到了消息,三月后宗门要办喜宴。”
“早上师兄你来,我们就猜你是不是要与主子成婚的那人,后来知道是你回来了,我们真的很开心。”
莫知红着眼眶哽了哽:“筹办合籍大典的事我们必然出力,你们放心!”
初夏捧着酒杯,小口小口喝着,磨蹭到萧墨身边,小声:“师兄,你走后,早些年主子没避世,行事雷厉风行,招来许多闲言碎语,建立渡厄宗后,又过得太冷清。”
腥风血雨后是孤苦寂寥,碍于楚惊澜在场,初夏没把这么凄凉的话说出口:“你来了,我们便放心了。”
“也提前祝师兄和主子……啊,现在该叫宗主。”燕春举杯,“祝二位琴瑟和鸣,永结同心。”
这杯酒得喝啊,于是萧墨也举起杯盏,再饮一杯。
他们从黄昏饮到月上枝头,燕春和初夏带着伶仃大醉的莫知走了,萧墨总共只喝了五杯,虽面若桃花,但很清醒。
只是沾了酒意,四肢和胸腔都在发烫,眼下只剩他们两人,楚惊澜把最后一点酒喝了干净,今日他喝酒最多,却也最清醒,毫无醉意。
月光里,一枚储物器被推到他眼前。
不是楚惊澜昨晚送出去的那枚,他放下空掉的酒杯,视线顺着储物器往上,落在萧墨飘红的桃花面上。
昳丽艳艳,卓绝无双。
萧墨冲他笑了笑:“我想,既然你说东西一人一半,没道理只分你的,不分我的。”
储物器里是萧墨从商城里兑出的自己的身家,他把这些东西分了一半,放进这个储物器里。
“我的也要给你一半,这样才对。”
楚惊澜将储物器拿起,萧墨不知他是否用神识扫过,但楚惊澜捏在手里看了会儿,顺从地收下了。
萧墨松了口气。
他们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合作关系,但东西还分彼此一半,这条线明明已经踩过至交知己了。
楚惊澜能收下,萧墨暗自欢喜,楚惊澜大约是没察觉他们关系已经升了温,这很正常,对从不知情字的人来说,有时开窍就是一瞬,不知来由却明了欢喜,但若不开窍,就会一直蒙在鼓里,总是看不清。
萧墨自己开窍时感觉也很玄妙,楚惊澜还不懂呢,没事,他来慢慢牵过楚惊澜的手,带他走过来。
萧墨借着烈酒带来的暖劲,朝楚惊澜道:“还没好好说过……我回来了,楚惊澜。”
楚惊澜无波的眸子在月华下似乎变了变,他迎着月光,看向萧墨,他看到萧墨似乎有些不安地动了动手指,然后问他:“我能抱抱你吗?”
萧墨给他的上一个拥抱,让他失去了意识,后来……陷入了一场清醒又漫长的噩梦。
楚惊澜感觉自己心跳滞住,空气变得黏腻又沉重,他觉得自己呼吸也要停了,血要冷,魂要裂,按在桌面的手不由收紧,阴影处的凶兽动动耳朵,瞳孔竖起,已经龇起了尖牙。
萧墨还在等他的答案。
片刻后,楚惊澜的手离开桌面,他不过刚向上抬了一点,是个不知能做出什么的动作,但萧墨眼神一亮,张开手,就这么将他拥住了。
楚惊澜的手顿在半空。
他不会醉酒,却感觉此时头晕目眩,月光在他眼中流转,竟是晃得眼疼,仅仅是这样的光竟然就能晃得他眼疼。
不是眸中疼痛,而是心上刺痛。
可方才沉寂的心在拥抱中重新开始跃动,萧墨如今温暖的身躯滚烫了周身空气,黏腻与沉重被他烫化了,从楚惊澜身边尽数排开,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听到自己的呼吸,四肢百骸漫上温度,把他从窒息的地狱里拉回了人间。
楚惊澜的手试着僵硬地、颤抖着,一点点抬起。
待缓慢地抱住萧墨,真实将人拥入怀中后,又坚定地收紧。
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就在这里,不走了。
楚惊澜知道自己的心在三百年间分成了两半,一半住着恶兽,一半撒着花种,如今种子在土壤中拱了拱,微微朝上冒了点芽,就这么点小芽,就把咆哮的恶兽按了下去。
他听见自己吸气的声音,猛地收紧胳膊,将萧墨搂得更紧了。
萧墨微微吃惊,但没松手,他攀着楚惊澜的肩,又说一遍:“我回来了。”
从相逢到现在,楚惊澜才觉得自己神思全然清明,他面上的寒冰寸寸龟裂,瞳孔在颤,他抱着他等了三百年的梦,哑着嗓子道:“你回来了。”
遥待故人归,此心已成灰。
可等你回来,才发现,原来那灰烬底下还藏着烈烈星火,我自己点不燃,但你一碰,它总是要为你动的。
楚惊澜闭上眼,压抑许久的虚假被撕破,岩浆冲天而起,他抱着萧墨,红了眼眶,萧墨要起身时,他抚上萧墨的头,克制又坚定地将他按在自己肩头。
“……等一会儿,就一会儿。”
趁着这番清明,趁着这番情动,他想多抱抱这个人。
萧墨眨了眨眼,他轻轻靠在楚惊澜肩膀上:“好。”
良久后,月光下的身影才缓缓分开,两人在月色里静静描摹对方眉眼。
或许有谁想抬手,却又放下了。
楚惊澜的眼眶已看不出方才的变故,他并指,在萧墨身上下了护身印:“若此印被触动,我能立刻赶去你身边,还有,我能随时感知你的位置。”
萧墨:“我要是说谢谢,是礼貌,还是生分?”
楚惊澜:“你我之间,不必道谢。”
萧墨笑了:“好。”
楚惊澜收回手,用袖袍挡住快止不住发颤的手指:“我若有所悟,先回房修行了,你也早些休息。”
萧墨用不舍的目光追着他:“嗯。”
直到楚惊澜进屋,萧墨才慢慢收回目光,望着天上的明月,听着自己胸腔的轰鸣。
……完了,今晚是别想修行,也别想睡了。
萧墨所料不错,他入了屋,也不知是不是酒意未退,浑身热气难消,但他分明眼角眉梢带着笑,自己也按捺不下来。
这份躁动可真是磨人又甘之如饴。
他隔着窗户望着楚惊澜的房间,真想干脆把人拉起来彻夜畅谈,或者哪怕不说话,看着也行,但楚惊澜在修行,这条路行不通。
萧墨又躺回床上,翻来覆去半晌后,终于放弃休息,干脆推门而出,去附近几座山峰逛逛,消消这股躁动的热气。
外面不说八十一座峰,多有奇景吗,正好看看是谣传还是真实。
山峰有禁制,防神识窥探,但不阻拦进入,萧墨随便选了座峰,慢慢踱步走进去,眉梢眼角依旧带着红润的喜意,在山林间带着春风和煦。
他随手挑了座山,但这座山中景致倒是一般,不过此刻心情好,见什么景色都带着几分额外的美,于是他多走了几步。
入了山峰内后,神识的探查就简单些了,也避免迷路,然而就多走这么几步,萧墨的神识就发现了一条往地下的路。
他脚步顿时一停,神识也顿在道路尽头的铁门前。
这门看着怎么……像是牢房?
萧墨抿了抿唇,往那条路上走去。
不过他此刻也觉得问题不大,一个大宗门,修个牢房备着,合情合理,他只是一时好奇,看看热闹。
地牢的门倒是没锁,但一推开,里面的血腥臭气顷刻间扑面而来,刮得萧墨睁大了眼。
地牢深处,有人被锁链穿透锁骨,四肢禁锢,牢牢锁在原地,听到门口的动静,锁链微微响动,跪在地上的那人抬起头来,像是刚醒,眸子不太聚焦,艰难辨认着人形。
分明还没辨认清是谁,嘲讽的话已经先一步沙哑响起:“怎么,又想起我了?还想如何……”
萧墨认出他的面孔,惊疑不定:“焚修!?”
他竟真的还活着!
萧墨站在地牢门口,微醺和热意瞬间散了:焚修为何会在这里?

山风很凉, 但却是温柔的,地牢里寒气深重, 带着腐朽的气息,无情刺骨。
借着月光,焚修终于辨认出来人:“不是楚惊澜,不是魔族……你是谁?”
萧墨闭唇不言,只审视地打量焚修:锁链颇多,禁锢很牢,而且焚修的修为已废, 再掀不起什么风浪。
虽不知焚修的修为是什么时候被废的,但普通人若是废了修为,寿数就只能是凡寿, 可天魔不同,他们本身就能或几百上千年, 没了修为也能靠血脉之力活着。
焚修身上衣物早已陈旧破烂,能看出底下一些早已结痂溃烂的伤口, 观形式,应像剑伤。
焚修没等到萧墨的回答,视线一落,看到了他腰间的笛子,昏昏沉沉的脑子一晃, 锁链哗哗响,他眸中闪过奇异的色彩:“那把笛子,你是楚惊澜新欢?”
“呵呵, 哈哈哈哈!”焚修沙哑的大笑突兀响起, 他这个看着颓败与死气浓重的人, 竟还有力气笑出声, 虽笑得并不好听,但却重重在地牢中回荡,当真如鬼魂从死地中迸发的癫狂之声,“我还以为他当真能给道侣守一辈子,哈哈,不过如此!”
萧墨和他是敌非友,审视完后,冷冷看着这人发疯,并不言语。
大笑的动静扯动了透骨的锁链,他笑声里夹杂着嗬气的痛音,半晌,才跟没力气似的垮下去,耷眉丧眼,有气无力懒洋洋问:“小子,外面过去多久了?”
他的嗓音始终带着嘶哑,大约是因为太久没开口说过话。
楚惊澜百年前突破至归墟,也是那时候生擒了焚修,萧墨终于开口跟他答了句话:“百年。”
“百年,啊,从前不过一瞬,如今……”焚修掀了掀眼皮,“小美人,知道你腰间的笛子是楚惊澜从前道侣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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