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种诱饵—— by鸦无渡

作者:鸦无渡  录入:03-30

“那倒没有,”秦一舟感叹似的说,“只不过觉得……K先生真是一表人才。”
费慎谦虚说:“过奖。”
卢通不明就里,没懂他俩在打什么哑谜,神情欲言又止:“那个……”
“冒昧问一句,”秦一舟出声打断了他,“K先生现在最高佣金是多少?”
卢通正想回答,话到嘴边又被费慎堵住了。
“没上限,看我心情。”他说。
秦一舟放出筹码:“三亿。”
费慎哂笑,堂而皇之表达出不屑的意思。
秦一舟面色自若,将话补充完:“我们先生想亲自见您,三亿,只买一个见面的机会,至于后续完成任务的钱——”
他离开会客沙发,整理有些发皱的衣面,“就看K先生的意愿了。”
语毕,秦一舟冲傻了的卢通颔首示意:“今天就先聊到这,我还有事,失陪了。”
步子才迈开,一条休闲裤裹住的长腿,横过来拦住了去路。
费慎偏头,嘴角是不明意味的笑,状若无辜问。
“你们那位先生的脑袋,好像也挺值钱的,你觉得,我会不会更想要他的命?”
秦一舟沉默着,侧目与他对视。
卢通面色紧绷,心瞬间吊了起来,想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来一棒槌,好好的胡说八道什么!
“开个玩笑,”费慎移开腿,踩在地上,“你可以走了。”
医生细致地处理完伤口,贴上纱布绑好绷带,想再进行下一步动作时,跟前的手收了回去。
“护具不用戴了。”邵揽余拒绝说。
医生兀自拿出手托护具,劝道:“戴着恢复快,也能避免二次损伤。”
邵揽余走离床边,活动肩膀:“就这么点小伤,没必要。”
医生额角一抽,追在身后絮絮叨叨:“前后打了个对穿,再偏一点就能废了你整条胳膊,你管这叫小伤——哎!别动你那肩膀了,昨天才做了手术,还想不想好?”
邵揽余的手肘被医生抓住,不让他乱动了。
“关医生,你是不是上年纪了?还挺啰嗦。”邵揽余抽回自己的手,不甚在意,“活动活动,恢复快。”
“你是医生我是医生?”关述将护具塞进他怀里,命令说,“快套上,别废话。”
邵揽余没什么诚意地敷衍:“嗯,等会儿戴。”
他从抽屉里找出一瓶药,倒两粒进手心,喉结滚动,直接干吞了下去。
关述没和他继续纠缠,眼睛凝视药瓶,神色蓦地严肃了起来。
“你这药还没停?多少年了。”
邵揽余无视口腔里浓烈的苦味,答了个数:“八年。”
关述怔愣,叹了口气,动嘴想说些什么,房门忽地被推开,风风火火闯进来一人。
“老大,你怎么不事先——”
话音戛然而止,见到房内的关述,秦一舟硬生生憋住了后面的话,改口道:“关医生,这么巧。”
关述十分自觉:“药换完了,你们聊。”
他提上医疗箱往外走,出门前又指指搁在桌上的护具,提醒某个极难伺候的病人:“戴上啊,别犟。”
房门关闭,邵揽余瞟都没瞟护具一眼,移动到窗前,慢悠悠活动肩膀。
“事情办好了?”
秦一舟权当没听见,语气无奈又心烦:“你要换路线这事,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得知邵揽余被埋伏的消息,他当真吓了个半死,私以为是身边出了内鬼走漏消息,连夜将所有参与行程的人抓起来,准备严刑拷打。
然而后面从小田口中获知,是邵揽余主动换了路线,才在栾河道遭遇伏击的。
当时那群士兵包围他们后,什么也没干,只带走了邵揽余一人,随即中途换车,把人完好无损送来了科谟。
秦一舟语气咄咄逼人,邵揽余却没有为此感到不快,反而说:“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一起问了。”
秦一舟确实满腹疑问而且不爽,但对方这样一说,他立即清醒过来,明白自己越界了。
老板做什么,不需要向下属解释,他们只需要服从命令就行。
“抱歉,刚才是我太急了,语气不好。”秦一舟深呼吸,恢复平日沉稳的模样,“您的伤口怎么样了?”
“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去维冈。”
邵揽余的声音响起,秦一舟愕然抬头,不仅为内容惊讶,也为对方主动解释的行为感到诧异。
时间过去太久,他似乎有点忘了,在他们还不是上下级关系的时候,自己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从不需要顾忌。
因为是朋友,所以表达关心的方式可以随心所欲。
可忘了从哪天起,他开始需要注意分寸、语气和态度,主动淡忘他们曾经是朋友这件事。
按捺住即将发散的情绪,秦一舟迅速调整好心情,着重眼下最重要的事。
好歹跟了对方这么多年,他思维转得飞快,马上默契地明白过来。
“所以,栾河道的人是您安排的?但小田说现场至少有两拨人。”
“如果我没猜错,另一批是毒刺的人。”邵揽余说。
“毒刺?”
秦一舟皱眉,提及这家公司,便不由自主联想到了那个kin。
邵揽余一眼看穿他在想什么,答道:“是他。”
能将误差控制在分毫以内的阻击手,毒刺公司找不出第二人。
“费——”那个名字险些就要脱口而出,被秦一舟硬着头皮咬住,“……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问完就后悔了,这个问题多少显得有些愚蠢。
雇佣兵公司的狙击手执行暗杀任务,还能为了什么?无非是钱财两字。
邵揽余心平气和,半点没表现出发怒的模样,甚至还欣慰一笑:“小孩子长大了。”
秦一舟神色复杂,心情一时难以形容,不理解老大这股子欣慰从何而来。
好几年以前,他曾经调查过太平洋洲际境内,所有能叫得上名字的雇佣兵集团。
那时毒刺的老板卢通,还是个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压根排不上名号。
直至三年前,毒刺半路杀出来一个kin。
卢通就跟踩了什么狗屎运一样,从此一路顺风顺水,用最短时间爬到了现今的位置,飞黄腾达,跃身成为三区第一雇佣兵集团。
秦一舟一时兴起,派人前去调查这位神秘的kin,谁知此人仿佛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一般,查到的信息全是造假的。
又过去两年,出自邵家人之手的稽查网系统研发试用,kin的真实身份才被挖出来——如今科谟首领费兆兴的亲侄子,费慎。
秦一舟第一时间,便将此事上报给了邵揽余,后者却没表现得多惊讶。
不过他一向如此,情绪永远不轻易外露。
彼时邵揽余随口说了句知道了,将资料扔去了一边。
未曾想到一年后的今天,两人就正面交上手了。
话题绕了一圈,最后又绕回来,秦一舟询问:“您改变线路不去维冈,是要中止和段家的合作吗?”
邵揽余不置可否,话语中饱含言外之意:“段家搅混水搅了这么多年,是时候该付点利息了。”
站得有点累,肩膀产生胀痛感,他又走回床边坐下。
秦一舟没吭声,心底隐约明白了什么。
大脑思考着别的事,身体下意识跟随移动,没察觉到自己膝盖已经碰上了床缘,秦一舟整个人向前趔趄,猛然回神,差点一跟头栽进床里。
邵揽余问:“你也要休息?”
“……”
秦一舟往后连退三步,摊手道:“您请。”
邵揽余掀开被子,盖在腰间:“出去吧。”
秦一舟目光落在他明显活动不利的左肩,担忧道:“肩膀真的没事吗?”
之前听关医生助理说,昨天做完手术,邵揽余强制要求用了特效药,并表示一周内必须恢复,关述还为此发了脾气。
邵揽余闭眼,嗯了声,不欲多说。
秦一舟没再打扰,关上门离去。
邵揽余没有睡着,或者说根本无法入睡,特效药带来的副作用,是难以忍受的剧痛。
如同往骨髓注射了烈性毒药,每一根血管和神经都被扯动撕裂着,使血肉溃烂。
汗水打湿了被褥,浑身黏腻,邵揽余按响呼叫铃,吩咐人过来换掉床单被套。
下了床,走一步停三步,几分钟后终于挪到了餐桌边。
刚喝第一口水,门铃响了。
疼痛让邵揽余不想再费劲走动,捏着纸巾盒砸到门把手上,电子开关响应,门锁开启。
大门自内向外打开,一道很高的黑影落在地面,不是来换被单的佣人。
邵揽余目光陡地一沉,玻璃杯放回餐桌,发出一声轻响。
黑影悄无声息向前移动,逐渐没入光源,展现出了实体。
秦一舟四肢僵硬地进门,颈侧抵着一把幽黑冰冷的枪,眉宇间满是懊恼愤怒。
房门随即关上,费慎的脸出现在他背后,一脸肆无忌惮的笑。
“邵先生,想着帮你省钱,所以我主动来见你了,感动吗?”

第10章 恶性谈判
秦一舟强忍怒气,说道:“kin,我们以礼相待,你这样私闯民宅,有点不尊重人了吧?”
费慎用枪口点了点他颈动脉:“我没教养,你多担待。”
倒还挺有自知之明,嘴上说得谦卑,要挟的事一件没少干。
秦一舟活了二十八年,头回吃瘪成这样。
费慎注视邵揽余,说:“要进你们这可不容易,我千辛万苦跑一趟,邵先生连杯水都不给喝?”
邵揽余脸颊与额头挂着密密麻麻的汗,唇色泛白,面上却看不出半分痛苦之色。
他转身拿了只干净的玻璃杯,倒入三分之二的水,放在自己身旁的座位上。
“你拿枪指着我的下属,恐怕不太方便喝水。”
费慎说:“你送过来不就行了。”
秦一舟声音冷下去:“你别太过分,我们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
邵揽余若无其事笑着:“我这人被伺候惯了,几步也懒得走,麻烦你自己过来拿。”
费慎揉了揉耳朵,有点为难地说:“你这下属话太多了,吵得我头疼,我心烦气躁的,万一不小心误扣了扳机,那就不好了。”
邵揽余表示赞成:“我也觉得吵,你让他出去,我们俩单独聊。Kin的名号如雷贯耳,既然大驾光临来了,我当然要好好招待你。”
“好主意。”
费慎当真收了枪,秦一舟屈肘欲图攻击他肋骨,却被一根极细的透明丝线缠住了手腕,随即整个人被野蛮地拖出房间,绑在了门外走廊上。
过程不超过五秒,手腕割得生疼,秦一舟毕生的修养在此刻消失殆尽,出口成脏的瞬间,拳头大小的绷带塞住了嘴。
费慎拍拍他额头,送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关门进去了。
秦一舟:“……”
费慎没有停留地走向邵揽余,端起那杯白开水,毫无防备意识灌进了喉咙。
“不怕我下药吗?”邵揽余将他动作收入眼底,觉得有趣。
还剩半杯,费慎缓了缓,抿掉唇上的水珠:“啊,好怕。”
邵揽余一弯嘴角,左肩似乎没先前那般疼了,他挪动餐厅吧台边的高脚椅,单腿坐上去。
“怎么找过来的?”
剩下的半杯水喝完,费慎拉开旁边一张椅子,也坐了进去。
“你那位脑子不太聪明的下属,一路都没发现后面有人跟着。”
若是秦一舟在这,估计又要气得抓狂了。
邵揽余从善如流道:“普通人要和专业狙击手比,有点强人所难了。”
费慎奇怪道:“他很普通吗?”
两人仿佛熟识多年的故交,相互之间既不见生疏,也没有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尴尬,就如此你来我往,一人一句毫无芥蒂地叙旧,好像从未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
邵揽余摇头,眼底浮起淡淡笑意,没回答这个问题。
屋内单开了一盏灯,暗橙色的,照明起不了多大作用。
不过两人离得近,邵揽余能将费慎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
他脸上表情丰富,要么是目中无人的笑,或者满眼好奇的样子,有时还带着叫人牙痒的无辜。
不像行业里大多数人那样,总给人一种冷漠的杀戮机器感觉,他似乎格外鲜活,却也格外捉摸不定。
比起八年前,费慎的身高可谓是变化最明显的,比邵揽余高了将近半个头。
邵揽余一米八出头,对比之下,他少说也有一米九了。
五官倒是改变不大,仍旧留着年幼时的特征。
一双难以掩藏情绪的大眼,因为祖上有外国人血统,瞳仁是少见的木灰色,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从前邵揽余觉得,幼时的费慎和家养小犬很像,对待敌人喜欢挥舞没磨砺过的爪子,无论如何也抓不伤人。
如今再看,变化翻天覆地,三言两语已形容不出来了。
邵揽余定定凝望近在咫尺的人,走神得有点久。
费慎屈起手指,一下一下叩击桌面,另一手撑着太阳穴,偏过头。
“邵老板,我脸上有花?能让你盯这么久。”
他换了个称呼,从先生变为了老板。
邵揽余拉回思绪,话题也扯到了正处:“你千辛万苦跑一趟,想必不是看我无聊,来陪我聊天的。”
费慎抬起一只手,毫无征兆捏住了对方受伤的左肩,表现出关心的样子。
“听说邵老板最近身体不适,我来看看你,恢复得怎么样了。”
缝合的伤口遽然一疼,仿佛重新撕裂了般,邵揽余神情瞧不见任何变化,甚至能对答如流:“多谢关心,不过你的消息可能有误,虽然不如以前年轻了,但我身体还不错。”
费慎哼笑一声,收回了手,话音一转:“你出那么大价钱,任务目标是谁?”
尽管时隔多年,费慎的习惯似乎没变,总喜欢突如其来问出重要问题。
邵揽余迎上他目光,单独扔出一个字:“我。”
费慎扬起眉毛。
邵揽余说:“六天后,乌勒海海岸会停靠一艘游轮,你跟着我上去。”
“然后?”
“凡是靠近三步之内、对我有威胁的人,直接射杀。”
费慎表情犯难:“可是比起别人,也许是我更想要你的命,怎么办?”
邵揽余胸有成竹:“你最想要的东西,不是我的命,是钱。”
费慎一锤定音:“十五亿,讲价我现在就杀了你。”
邵揽余蓦地起身,远离了吧台几步,看着他说:“我给你二十亿。”
空气霎时静止,费慎掏出腰后的枪,一个旋身,砰砰冲房门开了两枪,随即快步奔向窗前。
大群人破门而入,秦一舟在最前方,手腕被鲜血覆盖,冷声吩咐后面的保镖:“打残了抓活的。”
费慎撑住窗台,双腿起跳,闯入了窗外浓重的夜色。
“邵揽余,下周见。”
他嚣张地回头看了一眼,枪声响起之时,身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秦一舟立马扑向窗台,窗边不知何时多了只三爪钩。
费慎双手缠住三爪钩绳索,敏捷地滑下十二楼,稳稳落地后,果断打掉绳子,身影融入了夜幕之中。
秦一舟不甘心地锤了下墙,手腕鲜血顿时流得更快了。
“一舟,下回别那么粗鲁。”邵揽余蹲在破开的房门前,用手拨了拨地面碎屑,“修理费你出。”
秦一舟:“……”
不执行任务的日子,费慎实在很闲。
关掉全部通讯,在公寓无所事事躺了两天,整日都在玩一些弱智的枪战游戏,他快闲出屁来了。
随便对付了两口午饭,费慎去便利店买了些老年人奶粉与营养品,驱车前往清丰城。
赵林木老家在清丰城某条乡道附近,清丰城本就偏僻,乡道更是难走,一路上车开得晃晃悠悠,回去后估计又得补胎。
吉普车停在前院,脚还没落地,一条长相极其潦草的黑狗狂奔而来,后边跟着同样撒腿狂奔的赵林木。
“哥!”赵林木满脸惊喜,“听见白白叫,我就知道是你来了。”
费慎提着一袋子营养品,弯腰搓揉了几下白白脑袋,然后把手往赵林木衣服上擦。
看见他带来的见面礼,赵林木愁眉苦脸:“你又买东西,奶奶肯定要教育我。”
东西递过去,费慎说:“你就说我路上捡的。”
朝着家门口方向走,赵林木问:“哥,你吃饭了吗?奶奶正在做饭,没吃的话一块儿吧,她老人家要是知道你来,绝对乐开了花。”
费慎脚步一顿,瞥向他:“你自己不做?”
赵林木心虚道:“我这不是做得很难吃嘛。”
费慎一拍他后脑勺,没再说什么。
进了家门,白白留在外头,赵林木冲厨房大喊:“奶奶!你看谁来了!”
厨房门口出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嘴角堆满了笑:“哪用得着你提醒,那么兴奋地跑出去,我还猜不到谁来了?”
“快进来,”赵奶奶热情地招呼着,瞟见那一袋子东西,嗔怪道,“你瞧你,又乱花钱,下次可不敢让你来了。”
费慎换上长辈最喜欢的表情:“您之前每次都这样说。”
赵林木自作聪明插嘴:“奶奶,他在路上捡的,没花钱。”
赵奶奶无语地白了他一眼,给这两小子一人一巴掌,挥手说:“坐坐坐,饭菜马上好了。”
赵林木把营养品放进单独的抽屉里,继而问:“哥,你最近干嘛呢?通讯不回,人也不在公司。”
“睡觉。”
费慎熟练地找出修理工具,屈膝蹲下,手动修理起沙发边破旧的铁柜子。
以往每次过来,他没事就会把这屋里快要坏了的家具,统一整理出来,能修的尽量修好,不能修的改装成其他物件。
如此还能坚持一段时间,就不用浪费钱买新的。
他倒是想过直接送,可赵奶奶表面看着和蔼,自尊心却比谁都强。
在日子最艰难的时候,也从未伸手向别人要过什么,送礼的想法便放弃了。
赵林木蹲在身旁,看费慎得心应手地修理家具,崇拜道:“哥你真厉害,什么活都会干,我就总是干不好,你不知道,奶奶特别希望能有个你这样出息的孙子。”
费慎拆开螺丝钉,重新固定底座,顺着对方话说:“行,那你现在搬出去。”
“不行,”赵林木撇嘴,“我也很爱奶奶的。”
眼瞅着铁柜子一点一点恢复原样,赵林木又花式夸了半天,夸得费慎都想让他闭嘴。
奶奶走出厨房,手中端了盆新鲜莲雾,高高兴兴递到费慎跟前。
“小壳啊,吃莲雾,很甜的。”
费慎的代号叫kin,赵林木教了奶奶好几回,奶奶总是念不会,干脆就叫小壳了。
费慎放下工具,接过老人家的好意,道了声谢。
“别跟奶奶客气,多吃点,不够的话下次再买。”
赵奶奶乐呵呵的,重新回了厨房。
看着那盆满满的莲雾,赵林木咂嘴,嫉妒得不行。
“这可是她老人家早上五点多就爬起来,坐车去城里排了几小时队才买到的,居然一个不剩全给你了,到底谁才是亲孙子。”
费慎挑出一个水分充足的,单手抛过去:“来,亲孙子,接住。”
赵林木跟自己的宠物白白似的,抻长脖子叼住飞来的莲雾,完整一口吞了下去。
费慎嘲笑他,自己也吃了一个。
赵林木忽然拉住他,站起身:“哥你跟我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回到房间,赵林木关上门,神神秘秘从衣柜抱出来一个黑色帆布袋,放去床上打开,示意费慎靠近点看。
费慎长得高,走两步就瞧见了里面的东西。
满满一袋子蓝绿色钞票,捆成了无数叠,摆得十分整齐。
费慎波澜不惊看着他:“干什么?”
赵林木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期期艾艾开口。
“这里有一百万,是我现在全部的钱,不多,但我想在能力范围内做自己能做的,任务失败大家都有责任,违约金不该你一个人全出了。”
见费慎不吭声,他连忙补充:“本来前两天就想给你的,可我一直联系不上……”
“收回去,”没等他说完,费慎拒绝,“我用不着。”
赵林木语速很快:“先别马上拒绝,你听我说,这事我和奶奶商量过了,她很赞成。当初如果不是你,我们家就没有今天,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报答,现在反而欠得更多了,我真的过意不去,哥,你就收下吧。”
说到后面,赵林木声音里夹杂了些哽咽。
几年前他刚刚加入毒刺时,任务成功率特别低,好几次分不到钱就算了,还倒欠一屁股债,连小命都差点丢在外面。
屋漏偏逢连夜雨,奶奶突然患上重病,急需医药费进行手术治疗。
在如今“医保”俩字早已消失的时代,看一场病可以拖垮家里三代人。
他筹不到钱,走投无路之下,无奈接了一个三倍佣金的巨额任务。
那一次任务的凶险程度,全公司几乎没人敢接,赵林木心里明白,自己就是白白去送命的,但他仍然不死心地存有一丝幻想,想努力拼一把,万一成了呢?
然而老天爷并不愿意眷顾他,任务比想象中凶险万分。
身上连中五枪,左腿断裂骨折,携带的物资也全部用完了,最后只能躲在山洞里等死。
他放弃了活下去的希望,将仅剩的一口干净水,留给了当时身边唯一的队友,也就是kin。
靠着这口水,kin独自一人杀出重围,带着陷入昏迷的他逃了出去,最终击杀目标,成功完成了任务。
事后,赵林木身体恢复如初,奶奶手术也顺利进行,他单独找到kin郑重道谢。
对方直言不讳:“以你的能力,完成任务的可能性是0,为什么逞强?”
赵林木苦笑:“因为不管怎么做,都是死路一条,我宁愿死在枪下,也不想活活饿死。”
出任务前,卢通已经警告过他了,如果这次任务再失败,就让他卷铺盖滚蛋。
所以费慎不仅救了奶奶的命,也给了他一条生路。
赵林木弯腰,深深鞠了一躬。
“kin,谢谢你,真的谢谢。”
费慎屈膝顶住他肩膀,制止了赵林木的行为,语气置身事外:“不关我事,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
他指的是那最后一口水源,但赵林木充分明白,哪怕没喝那口水,kin还是能想办法活下来。
而自己就算把水喝光,依然无法自救。
行事冷漠的kin,后面在得知他还欠了些债还不上后,又主动带着万人嫌的菜鸟观察手,连续接了好几次高额任务,帮助他将债务全部还清。
从那时起,赵林木便暗自下定决心,以后不管费慎去哪,他会永远跟随他。
只要对方需要自己,他就一定会帮助kin做任何想做的事,无论多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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