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炮灰他觉醒了—— by楚执

作者:楚执  录入:04-24

“如此有违人性,长此以往,此便是一所以良善为名的地狱。”
怜温声问他:“你便是这么想的?”
“弟子不敢,仙君既问弟子,弟子诚惶诚恐,弟子忠于仙君,愿为仙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狸珠被怜扶起来,他眸中情绪悉数被遮掩,脸颊被触碰,额前发丝掠过,露出隐藏的一片伤痕。
“你前往圣存殿,有所长进,只是我有些后悔……伤势可还疼。”怜问他道。
狸珠摇摇头,伤口被触碰,他眼角扫到了什么,一片的桌上,那里有许多条玉柱。
“弟子已经不疼了……先前是弟子的错,与仙君无关。”狸珠任由额头被触碰,他主动地蹭向怜掌心。
“弟子心向仙君,不求仙君垂怜,只求仙君宽恕。”狸珠稍稍向前,他身形不稳,面前人完好地将他接住。
他碰到桌上的玉柱,一碰上去,漫不见日的火光随即灼烧而来,其中熟悉的身形在里面灼烧痛苦翻转。
他看见自己被钉在刑架之上穿心,被拔掉所有的牙齿,陷入日复一日的昏迷之中,这些玉柱记录了他在圣存殿的全部。
狸珠手掌不由得抠紧,面前人谨慎克制的抱着他,残念化为雪香笼罩在他身侧,温柔言语落在他耳侧。
“你日后留在此地……常伴我身侧,如何?”
此为宽宏大量的赏赐,狸珠膝盖先软了,他跪地便向怜磕头,一边磕头一边谢恩,杏眼之中无波无澜,嗓音满怀感激。
“弟子谢仙君垂怜……定不负仙君所期,弟子会好好侍奉仙君。”
见他如此,怜双眸漆黑如墨,艳丽面庞无声无息,掌间捏住他的下颌。
“此话可当真。”
狸珠顺从地任怜捏他下颌,他张开嘴巴,一口细白的牙齿随之晃过。
“自然……仙君不必担心弟子撒谎,弟子口舌间有言灵咒,每对仙君撒一次谎,便会掉一颗牙齿。”
狸珠伸手去摸自己的牙,牙齿现在已经长好了,连同其中的阴咒,他摸着自己的牙齿给怜看。

第一百四十二章
狸珠见怜盯着他的牙齿看, 分明对怜来说取下那些阴咒轻而易举,但是怜并没有那么做,他抓住了怜的手腕。
“仙君, 若弟子请求仙君责罚处刑我的神使……仙君可会答应。”
怜静静地看着面前青年, 那些不过是一些心经, 并不会再伤害牙齿,他随之收回手。
“我知你不会这么做。”
“若哪一日弟子执意如此呢?”怜未曾注意到在他收回手时, 面前青年眼中闪过的情绪。
此问题怜沉默不语。
狸珠却已经知晓答案,扭头看怜一眼, 唇畔稍扬,“若仙君神思在我, 兴许哪一日纵容……处刑我的神使便会平白遭难。”
归根结底, 处刑他是怜下的命令,身体之痛尚能忍受, 可因怜染上血疫死去的那些离州百姓呢?那些被强行拉入此世的九州百姓又当如何。
“仙君可会不高兴,弟子所说……只是希望仙君也能提醒我, 不要变成那样。”狸珠清亮的眼眸映照着怜的面容。
这张脸与江雪岐的面容别无二致,除了气质稍显不同以外, 没有任何区别,他只稍出神, 把对方当做二哥哥看待便是。
如此,自己尚且能骗过,何况是怜。
先前他已经这么做过。
“自然。”怜对他道,“你所说道义亦没有错, 只全是推断, 没有施行。”
“纵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若能盛世长存, 应当试一试。”
“弟子不懂那些。”狸珠低下头,复又摆弄桌上的心经,想起另外一事,复又询问。
“听闻那邪祟放火烧了圣存殿,弟子险些在火中丧命……仙君为何迟迟不除掉他。”狸珠问道。
怜闻言看向他,他不躲不闪,怜沉默半晌,对他道:“那作乱的邪祟与我有些联系。”
“我不能完全除掉他。”
狸珠似是随口一问,他未曾作声,在一旁收拾完了心经,作势要告退,怜朝他看过来。
“今日……便留在殿中。”
狸珠并不知他在圣存殿每日的画像都会传过来,怜便是这般盯着他看了三个月。
他靠坐在书架旁,原本在看话本,不知这是从哪里找过来的,比心经有意思的多,直到额头传来温凉的温度,他眼角扫到一袭白衣,怜在他身后捂住了他的额头。
他不解的看过去,耳边传来一声“别动”,随即额头温凉传来,他察觉到他的伤痕正在缓慢地愈合。
狸珠碰到怜的手腕,他抬眸见怜垂落眉眼,深黑的眼睫笼罩着情绪。
分明是同一张脸,怜眼中好似隔绝了一层清冷之物,与红尘万物相疏远,似在明台之上,而非凡尘之中。
他与之对视,某一刻被晃了下心神,随之转开目光,莫名心悸,悄悄移开了视线。
“仙君……为什么突然对弟子这么好。”
可是因为愧疚?
狸珠知自己如今瘦的脱形,未曾注意过自己形象,他在地下待了三月,皮肤如死人一般惨白,加上身上伤痕,若不是那张脸,兴许会让人以为是病痨鬼从地底爬出来了。
“………先前是我不对。”怜缓声道,他近来常常做梦,梦到他背狸珠前往神山,那时狸珠日日昏睡,瘦的如同枯骨,便和如今模样无甚分别。
“那一日我在门外,听见了你与那邪祟………做那种事,应当是头一回失智。”
“我想把你送到圣存殿,在那里忘记一切,日后只做我座下神使。”
怜碰到他侧脸,眼底情绪酝酿而出,对他道,“你若想要想起来,我可以让你记起。”
“只是不能放你离开神殿。”
“弟子自然相信仙君。”狸珠把话本放下来,他抓住怜的手指,脸随之红起来,“弟子觉得现在就很好。”
“若仙君能垂怜我………我好高兴。”
“前尘往事,弟子并不留恋,我先前与那邪祟做那种事……定是被迷惑了心神。”
狸珠指尖悄悄攥紧,对怜道,“弟子心中只有仙君。”
他嗓音清澈动听,巴掌大的小脸尽显柔弱,皮肤雪融苍白,似月光笼罩其上,盈盈一笑便惹人怜爱。
如此引得怜看他,未等怜触碰,他便主动地把自己送了上去,唇畔毫无章法地去亲吻。
似明台之上他亲吻神像那般,触碰怜的侧脸,引得怜握住他的手腕,眉眼映出他晃荡的心神。
“弟子不得撒谎……心经上写不可僭越,若仙君责罚,弟子自行前去领罚。”
他垂敛心神,手腕复又被握住,怜碰向他心脏的位置。
“这里……还疼不疼。”
那一瞬间,心脏仿佛停滞不再跳动,隔着衣衫触碰心脏的位置,狸珠身侧绷紧,他低声道,“……不疼了。”
才怪,从没有好过,自从他自刎那一日起,时常会疼。
尤其是被罪魁祸首触碰,更加的疼了。
时常引他心痛难忍。
他说不疼了,怜却又抱住他膝盖,他颇为不自在,以为他当真在圣存殿失去记忆……骗子在心安理得地补偿他。
先前一直猜忌他,把他送去折磨一番才彻底放下心吗?
亲吻落在他耳畔的位置,复顺着锁骨落在他心脏前,他被抱在怀里,指尖碰上怜的肩膀,怜看他的眼神毫不遮掩。
“仙君……弟子有些困了,能不能去内殿休息。”他抓着怜衣角,闪躲之意不言而喻,引得怜看他。
“……可以在这里休息。”怜清冷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
气息一并落下,狸珠指尖蜷缩,他耳尖被细细舔舐而过,这样的姿势他要如何休息。偏偏被人从背后抱着,手中的话本拿不稳掉落在地。
“……可以不必唤我仙君。”低沉的气息随之落下,抚弄在他耳侧。
他隐隐能感受到威压落在他身侧,对方的神识似已忍不住要欺压侵-犯他,主人尚控制着,只是时不时地冒出来,令他喘不过气。
不唤仙君……那唤作什么。
狸珠不解地看过去,他扫过一双修长的双手,那双好看的手按着他,拢在他腰侧令他瑟缩。
“仙君……弟子不能僭越。”
他碰到怜的发丝,怜垂目看他,冷淡的眉眼似受情-欲沾染染上几分深色,侧吻在他脖颈,引得他在其中轻颤。
“不会惩罚你……只是我常有嫉妒之心,你那日如何唤他,今日便如何唤我……如何?”
分明是清冷动听的嗓音,落在他耳边犹如鬼弥之声,引得他全身绷紧,不由得怔然神色。
雪香笼罩在他周围,狸珠如今已知晓这人厌恶雪香的缘由,发-情时身侧便有雪香,如此便是厌恶失控的自己。
他手腕被握住,腿侧紧绷,脸颊蔓延出绯红,连带着眼尾一并染上了,红唇间细白的牙齿稍稍抿紧,耳尖随即传来痛意。
“嗯?”
狸珠耳侧冒出细密的汗,他抓着怜的衣衫,闻言在怜怀中闭上了眼,指尖稍使力,脑海中晃过另一张面容,发出低低的两个字。
……这人这般记仇。
他嗓音极轻,很轻的两个字,怜分明听见了,却又作弄他,他喊完之后便闭上了眼。
“未曾听清……再喊一遍。”怜低声道。
如此诱哄他,他才不上当,只得装作没听见,却不知神识冲撞他何处,他似又变成了雨中蝴蝶,被缠绕的藕丝牢牢地锁住。
身体传来异样的触感,狸珠气息乱了些许,他险些没能稳住身形,只得在怜怀中又喊了一遍。
“……夫君。”
轻柔的吻落在他脸颊边,怜俯身吻他眼皮,似要将他眼睫上的汗珠吻掉,连带着泪痕一并轻吻扇落。
似带着珍重与克制。
狸珠稍稍怔住,眼中复杂情绪一闪而过,随即悉数被遮掩,他由着怜轻吻他,似无意般提起先前问题。
“……还有一事,若我再遇那邪祟,想要亲手了结他,仙君可知那邪祟弱点。”
怜眸中俱是他,闻言引他手腕触及心脏的位置,低声对他道:“他与我同出人间相,弱点相同……都在这里。”
“……我知晓了。”狸珠眸中映出浅浅笑容,眼底却无笑意,他主动地环上怜,将自己送了上去。
他犹如被缠伺的蝴蝶,在雨中被浇了个透,浑身湿润发颤,蝶翼钉死在地面上,丝丝缕缕的茎叶缠绕着他,推着他翻身入浪潮之中。
泼天的雨丝,连带着一并把他淹没。
“……为何要告诉我。”狸珠问了出来。
他眸中映着怜的面容,明明知道了答案,为什么心脏的位置会隐隐作痛。
心中道义难舍,他与眼前人分明既无过去,亦无未来。过去都是假的,不过幻梦一场,如今亦是虚妄。
待他出了这里,不会再记起他。
“…………”回答他的是怜的沉默。
为什么要告诉他?
因为即便他被刺穿心脏,也不会死去,顶多会疼痛一段时间。
还是对上那双清澈充满信任的双眼,难以说出违心之言。
神思俱在,道心陨落,前尘念起,情难自禁。
“仙君不告诉我也无妨。”狸珠开口道。
他的眼皮随之又被吻住,怜半边侧脸隐在黑暗之中,另半边眉眼生出慈悲之相。
“……我不想让你难过。”
眼睑处的吻轻柔而过,狸珠按住了自己的眉眼,他随之侧过身去,唇线绷紧。
……都是假的。
此世是假的。
情意是假的。
——永生不过是场幻梦。
——唯有道义不朽。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天边乌云密布, 似黑云压城,萧瑟凉风透过窗台缝隙吹进来,丝丝缕缕的凉意直扑面庞。
狸珠开了窗, 他摊开心经, 指着其中的某一处, 看向身侧之人。
“仙君……这一处,凡世之间婚俗, 若是心意相通,会择良日进行婚娶, 在天地前立誓,接受天地祝福之后, 便一生一世都在一起。”
狸珠澄澈的眉眼弯弯, 看向怜道,“我们既已心意相通, 何时前往天地前立誓。”
怜闻言看向他,沉吟好一会, 对他道:“既已心意相通,何需这些繁琐礼节。”
闻言狸珠应声, 哦一声,似听进去了, 若无其事地翻到下一页,此时正逢神使进来,他识趣地转向一边。
殿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路过的神使虽低头不看他, 偶尔抬眸看他, 眼中神情皆异常。
等到神使离开,狸珠看一眼外面天色, 他才踏入神殿,把书册放下来。
“仙君……我知晓近来传闻,他们都说我扰乱仙君道心,仙君若道心陨落,难保此世长盛。”
狸珠行至怜身侧,他对怜道:“如此……若是仙君不裁决我,难给一众百姓交代。”
怜嗓音清冷,“此事我会处理,不必你忧心。”
“弟子未曾忧心,只是想为仙君分忧。凡世已知晓先前游街的神君是仙君所选,此时总要推出一人去平百姓恐惧之心……仙君莫不成要让其他人代我承受。”
“如此,我并不愿让他人替我受难。”
狸珠在怜面前跪下来,他唇畔碰到怜的手腕,嗓音随之轻柔了几分,“何况……此事确实是我的错。”
“若我当真动摇仙君道心,如此死不足惜。”
狸珠眼角扫过桌上,那里呈上来许多祈愿贴,因仙君动摇而人心惶惶,俱是请愿处死他的愿贴。
“………”怜碰到他的面容,垂眸看着他,对他道,“狸珠,你是怎么想的。”
“待仙君在问仙台除去我之后,之后我便不存在世间,我守在仙君身旁便够了,凡世不必留我名姓。”
“当然……并不是当真要仙君处置我,只是人前做戏,前往问仙台……给百姓一个交代。”
狸珠抬起眼眸,眼中清明一片,“还望仙君成全我……这是我的心愿,我有几分私心,不愿冠上污名。”
“弟子倒情愿堂堂正正的消失。”
跪地青年眉眼黑白分明,一袭青衣如霜明月,身形瘦弱笔直,孱弱的身躯秉承着绝对的道义,他受仙道多年的教导出世,无论何时,眼中非黑即白,正邪永划分的清清楚楚。
浩然正气自眸中而生,温柔良善倾向明台。
“……我知晓了。”怜扶他起来,静静地说,“你既执意如此,我应承你便是。”
“你不必有愧疚之心,若当真有天罚,也不应责怪你,天罚应授予我才是。”
“……起来吧。”
狸珠被扶着起身,他与怜止于礼节,如今在神殿之中,还有其余的神使在,先前尚放的开,如今反倒两人都不自在。
可是身体接触会让神思连在一起,若当真有天罚,恐会连累对方。
狸珠触碰到怜的指尖,指尖相触,转瞬之间又松开,他收回手,指尖稍稍地蜷缩。
怜平日矜冷面容,抬眸看人时那双眼似隔绝红尘万物,看他亦如此,可若是视线停留的久了,便会显出来原本的情思。
“殷礼……你前去准备,应承人间众,告诉他们,届时神使会在问仙台处置。”
大殿之中,殷礼应声,狸珠与其擦肩而过,两人没有任何眼神交流,直至殷礼在殿中消失。
夜幕将至。
连天的雨丝落下,吹毁了桃树枝叶,枝叶纷纷而落,在雨中萧瑟之景。
怜闭上眼,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久远的记忆。故人相貌出现,青年杏眼温良之貌,眉眼弯弯的绽开,纯净灵力能够净化邪祟,为人间众祛除阴咒起死回生。
“怜公子……我万万不能见死不救,若舍我性命,能够救下他们,如此不枉我来人间一趟。”
“我既生来有纯净灵力,此为良善恩赏,救人间众便是我的使命。”
“此为仙道弟子之责。”
在梦中,他见青年逐渐消瘦,因救人而染上阴咒,久病难愈,只得在病床上等死,甚至最后自刎于明台前。
怜睁开眼,他看向身侧青年,青年念心经睡了过去,指侧经文上书明心见性,勿以己私而不善,这些明台之上的道义,当真在尽力恪守践行。
他眼睫落下,手掌碰到青年心脏的位置,分明能感受到心跳,距离咫尺之遥,为何还是感觉对方离得如此遥远。
因被触碰,狸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看清了人,清澈的眼眸中映着怜的神情,掌心下意识地便扯住了怜的衣袖。
“仙君………弟子可是睡过头了。”狸珠低声问道。
“如今是子时,时辰尚早。”怜对他道。
狸珠哦了一声,随即睁开眼看怜一眼,复又合上眼,闭着眼凑过去,唇畔碰到怜的眉眼。
“仙君……弟子先前有罪责未曾诉说。”
怜看着他道:“何罪之有。”
“弟子初来神殿,日日亲吻仙君神像,亵渎仙君,祈求仙君早些看见我。”
狸珠睁眼,他眼中神情分明,似带着盈盈笑容,如明月一般清澈见底,轻薄如霜。
“……看见你?”
“若早些看见我……便能不苦人间众。”狸珠回应道。
——莫苦人间众。
怜未曾听到接下来的话音,青年又睡着了,对方侧目闭眼,怀中抱着心经,睡颜安静恬淡。
雨下了一整夜。
狸珠在窗侧前,他在怜回来时便忍不住过去了,掌中拿了一身喜服,红色的金丝绣袍,上面缝制金丝鹤纹,连天梧桐,寓意相思难断止于南天。
“仙君,弟子见神使送来了这个……这是什么,你要与我成亲吗?”狸珠问道。
他抱着喜服,这分明是按照他与怜的身段赶制的,他脑海中思绪晃过,江雪岐成人之后,身形似乎与怜差不多。
低头摸摸袖口的位置,内侧缝有他的名字。狸珠狸珠,他摸摸圆滚滚的两个字,不由得有些好奇。
怜未曾想到会让他看见,停顿片刻才道,“只是让神使做了两身,未曾要拿给狸珠看。”
“我已经看见了,仙君要与我成亲吗?”狸珠好奇心起,一直抱着不撒手,未曾听到怜的答案。
他随之抬眸,怜神色平静,未曾应答他,冷淡的眸中似并不注意他。
狸珠眉眼侧过去,随之把喜服放下来,他自然不会与怜成亲,他说的那些都是谎话。
“仙君,届时你要如何处置我。”狸珠走到怜身侧,两身喜服搁置在一旁,其上的鹤纹相对而展开翅膀,金纹熠熠生辉。
怜打开了一旁的玉盒,其中有一块环形玉佩,上有修复痕迹,通体绿翠,他看着有些眼熟,似先前怜便给过他。
只是那一块已经被他打碎了。
“可保你平安。”怜对他道。
狸珠接下了玉佩,清凉的材质,其上有雪香,意思是当日携带。
“我知晓了。”狸珠说,他临摹着怜的眉眼,指尖轻轻地触碰,随之又收回手。
“仙君,若能重选……希望我们二人都出生平常。”
他不必入仙门成为仙道弟子,怜不必承担救世之责,若能平凡的相遇,兴许能为他们的故事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说是随意,当日那身喜袍却放在殿前,怜未曾言语,狸珠却看出来了,神殿之中光线昏暗,怜的面容隐藏在佛台之下。
“仙君……今日我们换上喜服如何。”狸珠温声问道。
他看进怜眼底,怜眸中漆黑墨色,连天落满圣尘慈悲,闻言似有所动,沉默片刻之后,眼中情绪浮现。
“……好。”千言万语,唯有此字而已。
狸珠看向镜中的自己,红色衬得瘦弱的身躯多了几分人气,瘦弱的身躯堪堪撑起喜袍,鬓边发丝落下,衣襟鹤纹连着金丝如同连理枝,黑白分明的杏眼看着镜中,镜中人陌生又熟悉。
他透过镜中,似看到年少的自己,初入仙门时跌跌撞撞,前行至今,多了几分坚韧之色,似风中劲竹,风雨中飘摇的蒲柳,细弱禁风却难堪摧折。
“……狸珠。”殿外有人在喊他。
狸珠应声,他随之收回目光,那枚玉环被他搁置在桌上,他只携带了自己的长剑。
明心剑为兄长亲手所铸,斩恶除秽,提醒他时刻心如明镜,凡见佛台之相,恪守沉思,莫忘初心。
若明台上物沦为邪祟,他一并斩之。
漫天雨丝浸透发丝,神巷街道之间,充满信仰的一双双审判之目落在他身上,黑压压的人群鼓点一般浮现,沉肃的气息在此间蔓延。
“杀!杀!杀!”
“违我道义!杀!杀!斩杀无论!”
雨幕之中,人间众掌间长剑汇聚在一起,化成一道道折目的银光,他们的面容与雨幕融在一起,在风雨之中一并模糊。
“杀!杀!杀!”
狸珠由殷礼压着跪在地上,青衫之下隐有喜袍的金丝鹤纹显出来,周围浩荡的审判之声浪潮一般倾覆而落。
他看向问仙台四侧,此人间众俱受虚假遮蔽双目,党同伐异已如同家常便饭。凡是信仰不同,便是异类,凡有贪嗔痴,便会被讨伐。
——莫苦人间众。
他看向人群中一双双眼,似有麻木、似以从众宣扬自己心中恶念、似有晦暗与沉思,人性全部融合在一起,朝着名为良善的旗帜艰难前行。
面前落下一道身影,怜长身而立,他头一次见怜未曾穿白衣,既为此世之主,不偏不坦,不受凡思所扰,为开辟盛世舍去一切。
如今他如凡尘男子一般,听从心上人所言换上喜袍,在此间有了私心,违背人间众,与令他失去道心的神使祈求天地祝福。
长剑对准了他,如此若对他一剑穿心,救世便不复存在。
他跪在地上,看进怜眼底,那双矜冷之目已无冷清,只见他跪在地上便心神动摇,垂眸间似有情思缠绵。
他看向怜身后,问仙台之上,十二名神使垂首以待,围绕在怜身后,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不知他们名姓。
“怜……为何迟迟不动手,不必害怕,我并不会死,如今只是做戏……你为何不舍。”狸珠在雨幕中露出笑容,他双眸注视着怜,手掌捏住了剑刃。
掌心被长剑划破流出鲜血,狸珠见怜眸中有情绪闪过,掌心的疼痛一并刺痛他,他引着怜的长剑缓缓刺向他心脏的位置。
“我……还有一事未曾告诉你。”
问仙台之上,无形的阵法扩散而出,将他们二人包围,灵力包裹着他们,裹挟着威压朝着怜扩散而去。
怜身形未动,漆黑深目看向他,似察觉出什么,掌心倏然攥紧,欲要收剑。
地上青年身形受雨丝磋磨,那双杏眼愈发清晰,褪去几分良善之色,黑白分明之中平静之色溢散而出。
“先前我是把你错认成他……我对你……从未有过片刻真心……接近你不过是为了除掉你。”
“噗呲”一声,狸珠在怜欲要收剑时骤然往前,长剑刺进他心口,他眼睁睁地看着怜神色发生变化,见那张无波无澜的面容失去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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