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鹿头晕目眩:“……”
又是这个问题!
女高的学生执着也就?算了,怎么你一个鬼都的都主也跑来问我?绕不?过去了吗?
但他转念想到,纪红茶用了尊称,不?敢直呼其名?,看起来对夏翼颇为?忌惮。搬出他的名?头或许会对现状有所?改变……
“别无视我的话!”纪红茶等了很久,也没?听到他开口,深红色的眼睛浮起浓浓的戾气:“回?答我的问题!”
江月鹿苦笑:“我没?有无视你。”
“我太痛了,也许很快就?会死,麻烦你有一点耐心,对我温柔一些。这样我才能活久一点,才能回?答你的问题。”
“活该。”纪红茶像看垃圾似的看他,拧眉道:“卖什么惨?痛就?憋着,死了才好,是你自己废物才落得如此下场。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青睐一个废物。”
听见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吐槽,江月鹿要?不?是身上难受,早无语笑喷了.
“我和夏翼是很正常的朋友关?系,麻烦你不?要?说得像什么奇奇怪怪的……”
“你就?放屁吧!”纪红茶破口大骂:“我跟在他屁股后面多?少?年了,也没?摸到过鬼玺,他倒好,想也不?想就?给你玩了!还?有那颗珠子?,都主们每年给他上供那么多?好东西,他偏偏把一颗丑不?拉几的珠子?当宝贝,谁也不?许碰。
“上回?我就?是好奇偷偷打开,还?没?摸一下呢……他就?关?了我两个月的禁闭!”纪红茶想到这件事,眼泪都要?委屈得流出来。
转头瞪着江月鹿更恨了:“但是他却把珠子?都给你了!”
“现在你说什么……你们是很正常的朋友关?系。我会信吗?”
纪红茶越说越气,一脚踩上高石,丝毫不?顾裙摆飞扬露出风光千万,这种肆无忌惮的姿势和某人如出一辙。江月鹿只能转过脸,目不?斜视,心里大骂夏翼,他简直太不?会管教?孩子?!
“喂,你说话呀!”
纪红茶跳脚的样子?,和任性的大小姐没?什么两样。可?见之?前过着多?好的日子?,她应该是在鬼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不?受气,被人用宠爱浇灌直到现在。
江月鹿感觉自己越来越冷了,有气无力道:“麻烦你有屁快放,我快死了。”
纪红茶盯着他,“哦。你是要?死了,谁叫你逞英雄呢?你有什么未了的愿望吗?说出来解解闷。”
她当然不?会大发善心,要?去帮江月鹿实现心愿。纯粹是为?了折腾他多?说话,别昏死过去,不?然在这片寂静的废墟之?中,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江月鹿咳了起来,瞳孔的微光不?断在扩散,“愿望……”
“我想和他们再过一次圣诞节。”
纪红茶:“他们?是谁啊?”
江月鹿的头靠在一旁,他不?说话了。
纪红茶自言自语,“死了吗?还?没?告诉我呢。”
她实在好奇得很,不?知道那位大人青睐的人究竟会有何未了的心愿。于是凑近了些。说真的,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观察江月鹿,带着先入为?主的观念,这场观察从开始就?是严苛而挑剔的。
大概是因为?先前的系统被顶走了,他现在又格外虚弱,所?以保持不?了女性的伪装身形。属于女性的长?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短发,理得不?太好,胜在发质非常柔顺。
他此刻歪歪斜斜靠在断裂的楼梯边,微微皱着眉,似乎很不?舒服,紧闭着的眼睛睁开后,会是小鹿一样的生机和色彩,但是它们拒绝对自己展示,只对那位大人绽放,所?以纪红茶只看见了一片睫毛,在眼下投出来阴影。
她将手掌轻覆在江月鹿的额头上,一幕幕温热的画面在她面前徐徐展开。
在一个小而舒适的卧室里,江月鹿盘膝坐着,和此刻的他相比,过去的他更青涩些。一左一右各有两个男孩,还?有一个小女孩挂在他后背上。
江月鹿正在教?他们打游戏,他的表情很放松,很满足。
他是这么轻易就?能满足的人吗?
纪红茶一直认为?他老奸巨猾,精于算计,还?有很多?小聪明。原来……那些是给外人看的吗?
她看了半晌,慢慢咬牙切齿,“这些年你过得挺顺啊。”
“轻易找到了适合的家庭,没?有血缘的弟弟妹妹也爱你。入校后也一帆风顺,靠着过目不?忘拿了高分,赢得那些糟老头子?的欢心,赢得别人的敬爱和信赖。哼,活该,就?是过得太顺了所?以才会被烧死,是他们活该,是你活该!”
“凭什么啊?凭什么有的人费尽全力、付出生命代价也拿不?到的东西,就?被你轻松获取?”
“最可?恨的是!”纪红茶咬牙道:“这么顺利拿到的人生剧本,你居然一点都不?珍惜。”
江月鹿一直不?说话,这让她有些焦虑起来,在静得快让人发疯的废墟中走来走去。忽然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笑了:“你很想救人是么?”
“迄今为?止,你承诺救下的人都获救了。”
第一次答题,保护自己班的学生,他做到了。
第二次经?过司祭篡改的答题,拯救女高所?有的学生,他也做到了。
“这一次,你就?试着来救他们吧。”
“这样一来,你也能看到十年前发生了什么,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而不?是听别人去说。”
“那位司祭大人虚构了不?少?东西,有一点却没?说错,树人一族拥有的月力是树神赐予,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与生俱来的生命树。所?以我们打开阴阳之?隔的大门,不?需要?献祭生命,只用轻轻呼唤,门就?应声而开。”
纪红茶微笑道:“可?惜司祭死了,不?然真想看看他此刻的表情。他全力以赴的结局,我轻轻抬手就?可?以够到。”
话音落下,她抬起手来,在虚空中合目祝祷,晦暗的裂缝在她手下丝丝抽长?,像是有东西从中钻出一般无限扩大,很快就?悬空覆盖到方圆百里,将月河和雪林吞噬其中。
远远望去,就?像一只巨大的悬在半空的灰色圆盘,充斥着叫声和黏稠之?水,下一秒,纪红茶将旋转的灰色旋涡叩向了地面,像是远远在敲门一般,一声空灵的鸟鸣传来。
门应声而开。
阴与阳的界限打破。
在所?有人或死或昏的当下,那座幽冥之?中的树人女高打开大门,迎接着自己过去和现在的学生。
纪红茶的声音响在半空:“你已经?救了无数人,这一次,也能如约拯救他们吗?江月鹿考生,这是我为?你篡改的第三道考题——”
“让十年前这座树人女高的学生,全部活下来。”
江月鹿动了动手指。
身体的疼痛消失了,他试着抬了下手,紧接着是腿,没?有预想中的痛楚出现。要?知道,他在昏死过去之?前,四肢百骸都叫嚣着刺痛。但现在,他似乎有了一个全新的健康身体。
是在做梦吗?
江月鹿慢慢睁开眼来,静默无声的白雪正从空中落下,这里的冬天似乎比原来的雪林还?要?寒冷。一道窗户隔开了他和残酷的严寒世界,他所?处的房间非常温暖。
“老师。老师。”
有人不?住唤道。
江月鹿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到了一只磨去了五官的面孔,因为?没?有五官和头发,看不?出是男是女,它杵到自己面前来,没?有任何发声器官,声音却准确地传到了耳中。
“老师,3班的身体检查很快就?要?开始了,你需要?去安抚学生。”
3班?身体检查?
熟悉的班级和不?熟悉的任务一起跳进了他的脑海,江月鹿点了点头,走出了温暖的房间。一到走廊中,寒气就?扑面而来,他惊讶地发现,现如今的身体竟然能抵御严寒刺骨的北风。
发生了什么?
他记得在昏过去之?前,跳出来了一串答题提示。于是他重新点开查阅。
最上面的几条分别是【第二次答题时间的倒计时】、【第二次答题即将失败的警告】、【第二次答题结束的通知】。看起来他通过了司祭给的题目。
往下滑动,则是关?于【附加题开启】和【第三次答题开启】的两条通知。
江月鹿有点犯懵,第三次答题?附加题?
他昏过去的时候,好像发生了不?少?事。
两条通知的附属信息都非常简略。附加题的描述为?:【请详细解释树人女子?高中诞生的来龙去脉】,第三道题的描述则是:【请救出阴之?树人女高的所?有学生】。看到这两条信息,江月鹿才微微明白。
看来另一座藏在幽冥中不?见踪影的树人女高已经?开放了大门,而自己又转入这里成为?了3班的老师。只是此3班非彼3班,这里的学生也非之?前的学生,在这座女高读书的难道会是树人一族的小孩吗?他们上课的方式似乎很不?一样,身体检查也是之?前没?有的东西。
这么想着,他来到了3班门口。
在进去之?前,他先对着反光的玻璃照了照镜子?,看他是不?是和之?前办公室里遇到的“无面人”一样。事实上,他在穿过走廊走到这里的一路上,遇到了不?少?“无面人”,他们一个个走动说话看不?出异常,只有脸牢牢吸引人的眼睛。
玻璃中映出了人影,是一个有着普通五官的年轻青年,和之?前的他毫无相像之?处。最重要?的是,他是男性。
这座女高似乎没?有必须要?招女教?师的传统。
这么想着,江月鹿走进了教?室。学生们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静静等待着接下来的安排。他扫了一圈,立刻发现不?对。
这些学生当中,有男有女,而且男孩还?占了很大比例。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叫做女子?高中?
不?过在考虑这些之?前,他得找些其他话来说,因为?他们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江月鹿张口就?来,“只是例行检查,待会放松就?好,不?用太担心,天塌下来有老师呢。”
最前排的女生忍不?住笑:“老师,你今天很奇怪哎。干嘛对我们这么客气?”
江月鹿:“可?能因为?我午睡做了个噩梦吧。”
“什么噩梦?”
“是一个——”江月鹿的话突兀停止。
“报告。”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女生小心开口。他很难忘记这张脸,因为?就?在半小时前,她还?一脸狰狞地撞着谢小雅的头。
而现在,她却在用惴惴不?安,怕挨骂的语气询问自己:“老师,我可?以进来吗?我不?是有意迟到的。”
“纪红茶?”
“……是的。”
江月鹿:“迟到是因为?什么,总得有个理由?吧。”他的语气冷冷的。如果可?以,他其实想什么都不?问就?让她滚出去罚站,但答题规则不?允许他公报私仇。
纪红茶涨红了脸:“因为?我……滑倒了,老师。”
“不?是的!”又有一个人大喊着在她身后出现,这张脸江月鹿也很熟悉,他和自己在熨斗镇有过短暂的一面之?缘,他叫做秦雪。此刻的他正大声嚷嚷着:“老师,她撒谎。才不?是滑倒了。她是身体不?舒服——啊呀!你干嘛又打我……”
“因为?你很烦啊!我又不?是没?有嘴,为?什么要?你来替我说话啊!”
“呜……对不?起嘛。”
看着在门口叉腰问罪的女生,和低头哭丧着脸的男生。江月鹿之?前的怀疑才尽数消失——是的,这才是她和他,这才是纪红茶和秦雪。
他们又双双出现了。
一只乌鸦凄厉叫唤着飞向峡谷一线天?,穿过?了裂缝,谷中全貌豁然开朗。
深黑色的露台极为宽广,中心的圆形像是陨石在大陆砸出的凹陷空地。正后方架起的黑铁支柱耸立于灰雾中,柱顶牵出的黑铁锁链长长落在中央空地,五条锁链分别?锁住囚犯的脖子、双手和双脚。
这是一个坚不可摧的囚牢。
乌鸦落在囚犯的肩上,锋利的爪子割出伤口,但是犯人仍匍匐跪在地上,汗湿的头发一缕缕贴在他的脸颊,没有一点动静,沉寂得像是死去了。
忽然,他痉挛似的抖动了起来,下一秒,猛然抬头,像是溺水的人突然醒来大?口喘气?。他很快就恢复了,习惯地瞥了眼肩上的乌鸦和它带来的伤口,没有说话,颓丧地跪在地上发呆。
秦雪在熨斗镇被鬼王夏翼带走,回?来后为其他十鬼批判惩罚,第二天?就被关进了这?座光明?灿烂的囚牢,想到这?,他丧气?十足的内心才?有了变化——很明?亮很热呢,纪红茶说不定会很喜欢这?座牢房。
记忆里的她翻着书本,“比起终日下雪的沉闷林子,我还是更向往光明?温暖的地方——呃,即使是囚牢也没关系,我总能翻出去的。”
那是很久远的从前了……
回?忆如?同暖意的风,驱散了他内心的暗沉。他转念又想到:还是别?让纪红茶来这?了。
“你现?在应该回?去了吧?”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旁边的乌鸦搭话。那只乌鸦竟然也回?答了他:“你又在想她?那个弃你而去的‘伙伴’?”
“原本就是她惹出来的事。往常仗着鬼王大?人的宠爱嚣张跋扈也就罢了,居然敢在鬼市盛宴、万鬼聚集的夜晚公然顶撞那位鬼巫大?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她闯出大?祸,犯下对同族出手的大?忌,跑也就跑了。你什?么都没做,干甚也要一起逃难?”乌鸦老气?横秋地叹气?:“这?一逃可就是十年啊,你小子音讯全无,我连旅行也不知道?邀谁同去。”
“抱歉。乌兄。”
乌鸦刚要挥翅膀说不必,就听见这?没骨气?的东西问道?:“你有她的消息吗?”
“……唉、唉!罢了,罢了。”
乌鸦无可奈何:“原本我也是为此而来。听说鬼王大?人出去寻她了,消息封锁得严密,连十鬼中情?报最为灵通的金木犀大?人都只探来了只言片语。”
秦雪:“金木犀掌管鬼市,手下流动着消息万千,他要是没有办法,应该就是鬼王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他转回?正题,“金木犀说了什?么?”
“尽管是只字片语,也要听一听吗?你未免太关心丢弃你的‘伙伴’。”乌鸦撇了撇嘴,“我飞去看了一眼,上面写了‘学校’二字。”
秦雪一愣,“原来她真的回?去了……”
“你有什?么线索?”
“学校……是我们的故乡。”
乌鸦不对“学校为什?么成了你们的故乡”产生怀疑,它听说过?更稀奇罕见的来历,纪红茶和秦雪的出身于其他鬼相比,已经算是普通了。
秦雪说道?:“要不是她被……打成重伤,我们原本离开鬼都的第一站就是回?家?。后来我意外在一个村落里找到了与我们母族相同的巨树,就将她先带去养了十年的伤。”
乌鸦点头,“我听说了,那似乎是巫师学院管辖下的一个考场,你们的事传回?学院后,掀起了轩然大?波。这?事干得确实不错。”
“如?果你没受牵连,说不定还能借此升官呢。唉!说起此事我便生气?,她怎能丢下你一走了之?你对她可谓是仁至义尽,可她呢,在鬼都便不曾给你一个好脸。动辄打骂,不高兴便来抽你耳光。”
“人人都说她那脾气?是鬼王大?人宠出来的,可我却知道?,她那无法无天?里,必然也有你一份作孽。”
秦雪静静听着,“可能我们真是冤孽吧。”
“好了。咱今天?也有大?把时间,你须得对我从头道?来,你们到底如?何认识,又如?何变成今日的局面,咱要听上一听,才?能秉公判决。”
乌鸦瞧了眼峡谷上方的一线天?,“但是……没时间了。这?囚牢专为鬼魂设计,鬼为阴身,受不得烈日阳火,这?里专门留一丝缝隙,就是要让你日日遭受日出之苦。哎,不说了,我得出去避上一避。”
说完,乌鸦飞向了远处,凄厉叫唤依稀传来:“等这?一波日光过?了,我再?来找你听故事!”
露台中心又只剩下一只鬼了,他垂着头,等待又一轮日出之苦,突然之间,他察觉到了什?么,惊愕抬头:“这?……”
不会错。
他和纪红茶共享一棵生命树,这?样如?鼓重擂的跳动声,只有生命树和主人全然融合、苏醒后才?会发出。有这?样的声音传来,只能意味着一件事发生了。
纪红茶打开了过?去的女高。
——那座见证了他们诞生、成长、决裂、背叛,最终死去的学校。她曾说过?,到死,她也不会再?看这?地方一眼。
秦雪惊恐地发现?,纪红茶似乎到了生死的关头,而他只能被锁在笼子里……眼睁睁看着她死去吗?
这?样的事还要再?来一次吗?
炽烈日光倾泻而来,他遏制不住地痛嚎出声,安静了数日的峡谷终于传来了痛苦的回?响。在外看守的鬼卫一愣,笑道?:“还以为是个多难啃的骨头,不还是受不住叫出来了?好了,你得将赢的钱还我,我们打过?赌的……”
二鬼推搡间,都没注意到远处的树上,一只黝黑的乌鸦眼珠不动,鬼气?森森地盯着他们。
纪红茶清了清嗓子,“大?家?有想好以后的理?想吗?”
“理?想?”
“嗯!”纪红茶认真道?:“我们在毕业之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我认为是时候来深入思考一下了。”
江月鹿站在不远处,听着纪红茶大?谈理?想。
他们现?在来到了学校内的医务室排队等候身体检查,这?样的例行检查似乎非常频繁,这?些学生没有对停课的安排产生疑问,直接跟着他过?来了。
过?来的路上,他了解到一些班级情?况。
在现?在这?个3班,纪红茶的排名遥遥领先,各科成绩均为第一,将第二名远远甩在后面。秦雪就稍微普通了,排在末尾的位置。
他还了解到,纪红茶有一个“非常要强”的评价。比如?说今天?的体检,她原本可以用身体不适的理?由请假,但她就是想让所有成绩都达到完美,连体检评分都要拿到优秀。
“理?想吗……我还没有想好呢。”
“这?样吗?”纪红茶说道?:“但我已经想好未来的规划了。”
“哇……现?在就想好了?不愧是第一名!”
纪红茶似乎对这?种万众瞩目和夸奖如?影随形的状态很满意,“嗯嗯。毕业之后我想要加入教育协会,我们的老师都是协会派来的人,他们很了不起不是吗?我想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
“这?还只是第一个理?由啦。”
“还有第二个理?由吗?想得好全面哦!”
纪红茶微笑道?:“我和秦雪那个笨蛋不一样,习惯做好万全的准备,所有事都一样。我提前打听过?加入协会的要求,听说要经过?很严格的面试,他们会询问你进来的原因。”
“所以……你已经想好了?”
“当然!”
“呜……好厉害。是什?么呀?”
纪红茶指着远处被白雪覆盖的原野,“听说雪林一年四季都下雪,很难有别?的植物生存。我的妈妈为我起名叫做红茶,我虽然没见过?,但可以想象红色的茶花开遍原野后会有多美丽。”
“我要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我想为雪村带来新的变化。”纪红茶像是已经站在了面试现?场,情?不自禁道?:“还有比在白雪里开出红花更难的事吗?交给我都可以完成。”
四下响起哗啦啦的掌声。
另一支队伍中,后排的秦雪也卖力地为她叫好,所有人似乎都被纪红茶的理?想发言打动了,也不由自主想象起她们未来的可能。
看到大?家?兴致高昂,纪红茶高兴之余,又很得意——看啊,我可以在任何地方起到作用,我能帮上所有人的忙!听到老师喊她的名字后,纪红茶挺胸抬头走进了体检室,像个骄傲的士兵一样去接受检查了。
但是江月鹿看得出来,她非常非常紧张。
半晌后,他收到了体检室内传来的报告——所有的体检报告都会一式两份,先给老师再?给学生,一定程度上可以保证隐私。但是,也可以从学生的表情?中看出结果是好是坏。
就像此刻,纪红茶失魂落魄站在体检室门外,她手中的报告和江月鹿拿到的一样,上面打着通红的【不合格】钢印,似乎像是对残次商品打上的淘汰刺青。
“纪红茶这?孩子……”站在江月鹿旁边的老师摇了摇头,“太可惜了,其他方面都很好,就是身体太差了。”
“你也知道?的吧,他们这?些学生成绩差一点都没什?么,那些毕竟都是拿给外人看的。但要是身体不好,基本没救了。”
老师叹息道?:“根本没有‘家?庭’会收留她的。”
家?庭?江月鹿看着他手上拿到的课程表。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课表会像他手上这?张,看过?就知道?,这?个学校的课程非常可笑。学校是培养人才?的地方,就像学院,招来各种巫术生,让他们不断参加考试,这?是一个不断筛选和发现?人才?的过?程。
纪红茶和秦雪他们看起来已经有十多岁了,可是安排的课程还是跟小孩儿一样。就像他身旁老师说的,成绩不重要,考试不重要,这?些学生在这?个学校里学了什?么没有人会关心。
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未来。
“咚!”
重锤砸在了桌上,“安静,安静!”
“先生们,请安静,坐回?你们的位置上!”
江月鹿安静地坐在座位上,他刚刚一瞬间就从医务室来到了这?里,这?个“答题场所”似乎不是线性流动的。
现?在,他的面前站着两个人,他们争得脸红脖子粗。放眼望去,这?样的辩论充斥在长桌上,每个人都在用高分贝的音量压过?对方,完全听不见到底说了什?么,只能依稀辨认出“人权”、“公平”、“死亡”等词。
坐在长桌尽头的人用力砸着木锤,像在一片混乱中唯一主持秩序的人:“争吵没有意义!各位!我们联系各方势力的人,将大?家?齐聚在此,是为了商量出一个可行的计划……”
他的声音徒劳淹没其中。
江月鹿看到他面红耳赤了好一会,忽然扔掉了手里的锤子,爆发出来一声大?吼:“吵啊!!!”
也许是被他的可怕神情?感染了,声音渐渐平息下来,只是离他较远的长桌上还有人扯着领子继续唾沫横飞。
“吵啊!为什?么不吵了!”青年愤怒地看着桌上这?一群人,“我们都要死了,争这?些输赢有什?么意义?”
“争吵能让我们多活一段时间吗?能让我们的下一代逃过?一劫吗?还有你,你!你们揪着对方的领子能为自己?赢多一分半秒吗?”
“能的话,我佩服你们!”
“但是很遗憾,不能!”他的双眼燃烧着愤怒:“所以通通给我闭嘴!我叫你们来,是来为整个雪村的未来想办法,出主意,不是来吵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