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声音就来到了门口。
神秘访客即将现身,餐厅中的众人不由屏住了呼吸。
“呃唔啊啊……”嘶哑的叫声传了过来,一个血淋淋的人影爬进了门,吃力地抬起上半身,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根本辨认不出身份。
无名的血人在地上拖出一道深红痕迹,很快就丧失了全部力气,呕出了一大滩血来,“救救我?……救救唔……”
江月鹿:“乔?”
德雷克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乔?”
他意气风发跟着船主迈出大门的身影还历历在目,不过几分钟,就变成?了一具半死不活的血人?
“救救……救唔……”乔的身体不断在地上拖动,很快,大家都看见了他隐匿在门外的下半身。
古里安低声:“他被砍成?了两半……”
“闪开!闪开!”
船主尖叫着跑了进来,一脚就踩爆了还在求救的下属头颅。他的样子?没有比乔好到哪里去,只?了半只?眼睛,脸庞不断滴落血水。
力量的缺失让他早就无法支撑身体,整张脸都在萎缩腐烂下去。掠过江月鹿身旁的时候,还有一块烂肉掉在了他的脚边。
船主捂住眼睛,疯了一般指着他们,“杀他们,去杀他们啊!他们也是进来考试的,不是只?有我?!”
“哈哈哈哈……”船主看着他们整齐完好的队伍,控制不住地疯笑,“这个世界真是他妈的糟透了,勇敢出征的队伍死伤连连,藏在后方静观其变的却完好无损……别?着急,各位,你们的报应也快来了!”
【叮咚】
【叮咚】
音响再次发出了提示。
【渴望如长林遮蔽阳光,欢乐的泉水忧伤浅退,美满的一家人,我?们还是吗?】
【亲爱的爸爸,妈妈,哥哥,我?们往日的快乐能否再现?告诉我?,你们对我?的宠爱不变,我?不会在此消失……】
女孩儿饱尝痛苦的声音忽然变了调子?,决绝又狠厉。
【但是——打扰我?们一家团聚的人,都该死!】
【叮叮叮——咚!】
女孩儿的声音变得机械,像个没有感情宣读公告的机器。
【你们来到了一号公馆,正在为女孩蓉蓉寻找她失散的家人。但是在此期间?,你们必须完好无损躲过鬼影的追杀才?算合格。否则,即使最后找到了她的父母亲,成?绩还是不作数。祝你们好运。】
童眠:“鬼影?那是什?么??”
德雷克:“难道就是杀了乔的……”
“闪开——!”古里安一把推开了他,一道黑影钻地而出,苗条纤细,手中拎着一把嗡嗡直转的巨大电钻,只?差一点,它就能将德雷克钻成?粉末。被推倒在地的德雷克后怕不已,“操,这是什?么?鬼东西!”
“门口!”江月鹿喝道。
另一只?黑影不知何时站在了门边,它更?加强壮,背后像是鼓起的小?山包,两只?胳膊仿佛是两把甩动的大锤。它的两只?手指就能捏住乔的腰,像使用筷子?一般夹住了乔,将他一路送到了嘴边。
“啊啊啊啊啊……”乔颤抖蠕动着嘴唇,涕泗横流。还没能说出下一句话,他就滑进了深黑巨口,嘴中升起的倒刺瞬间?扎穿了他。
瘦黑影缠住了老爹一组,胖黑影缓缓朝江月鹿走来。
所有人都全神贯注,谁都没发现墙角忽然漫起了黑色潮水,不多时便汇聚在一起,变成?了一个瘦小?的矮子?黑影,因为没有人注意到它,它很快就溜到了童眠身后,张开满是黑刺的大嘴,一下就裂到了耳根——
江月鹿浑身震感来袭,体内就像有另外一个人扭动着他的脖子?朝后看去,“童眠——小?心!”
他一把推得童眠踉跄后退,那矮子?黑影见偷袭不成?,恼羞成?怒朝江月鹿袭来,被冷问寒一拐杖打得连连后退,愤恨跳脚大吼大叫,它的叫声居然吸引来了瘦黑影和胖黑影,它们像护崽子?一般冲了过来。
江月鹿:“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得离开这儿。”
童眠:“问题是——往哪走?”
正在为难,白色奶冻摇晃着飘到了他面前,“跟我?来!我?知道有一个房间?!”
片刻后。
三人来到一扇门前。
飘在空中的奶冻:“就是这儿。”
童眠:“确定安全吗?我?说的安全不只?是说有没有黑影,还有像桌子?地面干净吗,有没有会扎进脚底的碎玻璃,塞住喉咙的羽毛球,啊啊对,有没有不牢固的吊灯,会砸死人的那种?”
奶冻凝固了:“嗯,你说的这种……”
“进去吧。”江月鹿已经推开了门。进去后,一股尘封多年的灰尘味儿扑面而来,灰雾完全散尽,房子?的全貌才?显现了出来。
奶冻蓉蓉四?处飞飞看看,语气颇为怀念,“这是我?爸爸曾经住过的房间?。你看,地上还有他用过的工具。”
地上摆放着各类木头,桌上放着图纸和裁切刀,还有其他砍修工具应有尽有。这间?屋子?就像一个沉迷于木头的工匠最合适的居所。
江月鹿注意到桌上有一本翻开的笔记。
根据他以往的经验,线索往往就留在记录里,他走过去,拿起笔记翻了起来,这似乎是威尔亲手所写的记录,多数是他的精细图稿,但随着往后翻,图纸逐渐变少?,精致度也大不如从前,最后彻底没了。
再翻一页。
密密麻麻的文字像是男人的咆哮与怒吼,想要尽情宣泄而出。
童眠和冷问寒见他神色凝重,也围了过来,看到笔记上有威尔的名字,不由问道:“他写了什?么??”
“他说,‘我?再也不想留在这里了。’”江月鹿念出当?年悲痛的自白,“‘我?憎恨这只?飞天之船!’”
“奇怪。”童眠疑惑,“威尔不是以这条船为荣吗?”
他不惜耗费精力心血,以至于最后妻离子散,但就算如此?,他还是执拗地创造出了这条飞天之船。为此?,他陪葬了全家老小,尽管不是他直接导致的,但是家人的生命还是作为了船飞天时的祭品。
可以说,威尔的梦想就是这条衔尾船。
冷问寒:“婴儿撒了谎。”
童眠:“这只老东西!我?就猜到他突然讲起故事准没什么好事,从绝望地一路把我?们骗到了这!”
江月鹿摇头,“不止老爹这么说,船主也对威尔有?类似的评价。第?一个可能是他们商量好了,一起撒谎。”
童眠琢磨道:“虽说鬼狡猾善诈,但他们两个显然交恶已久,连下属都对彼此?深恶痛绝。退一万步说,就算蓝眼睛的小婴儿有?这打算,船主那脾气,能坐下来好好听他说话?我?倒不觉得他们能穿同一条裤子。”
江月鹿:“第?二个可能,就是他们的记忆同时出现了偏差。问?问?你?们,鬼能不能篡改同类的记忆,让他们对某件事、某个人?有?完全不同的认知?”
童眠呃啊:“好像……有??哪堂课来着……”
冷问?寒已经?开始背诵:“动他人?不如安己身。篡改记忆形似扭转乾坤,为逆天之举,如无?性命攸关之事,勿要效仿。”
他一板一眼念完,童眠连连摇头,“好家伙……你?不是每天都在家里闭关吗?怎么对我?们的课这么了解。”
冷问?寒:“没事可做。”
事实上,他在那栋大宅子里的生活过得乏味可陈,除了哥哥冷靖,他很少见到活人?。日常打交道也是和乱七八糟的小鬼以及阴冷潮湿的地府。无?聊的时候,他会自己找些书本来看,听着学院的课,就像和其他学生一起在窗明几净的教室上课。
“别打岔了。”冷问?寒扫他一眼,童眠举起双手,敷衍地说了两句“好的、好的。”
“……既是扭转乾坤,非能人?厉鬼难以修习。力量薄弱者,仅能虚幻梦境,镜花水月一点即通。力量强悍者,能悄无?声?息改去千人?回忆……”
江月鹿大概听懂了,“也就是说,小鬼做不到,大鬼才?可以。”
冷问?寒点头。
在这条船上,老爹和船主算是第?一梯队的大鬼,能修改他们记忆的,也就只有?那位神?秘的都主大人?了
只是……他为什么改掉了这一块记忆的拼图?会对他的布局造成什么影响吗?威尔不是因为爱船才?造船,那为什么他还是造出了这条飞天之船?
江月鹿轻念,“‘我?再也不想留在这里。’”难道,他是被迫留在鬼蜮的?
“你?们过来看。”童眠站在柜子前,“这柜子有?点邪门。”
木制柜子贴着墙缝,但支撑它站稳的方?脚却多了一个。
“不像是威尔的审美。”江月鹿翻着图纸记录,“他的家具都很精美,而且像是有?强迫症一般采用对齐的结构,就好比这条衔尾船吧,甲板就是一个精密切割出来的圆形。”五条腿的柜子,实在不像威尔的风格。而且还特意放在了自己的工具间。
江月鹿半跪在地上,握住了方?脚。
抬头看了眼童眠和冷问?寒,他开始试着左右旋转。
向左寸步难行,然后向右。
“咔——”伴随声?音传来的手感很奇特,像是木头做的魔方?在最后一刻合体,和柜身紧密相连的墙体从中间裂开,像是自动推拉门缓缓向两边退去,露出了一个窖井式房间,方?方?正正,密不透风。
“好家伙。他这是在自己房间掏了一个密室?这得多没安全感啊?不会是为了躲老婆吧?”
江月鹿回头看了一眼桌上,奶冻蓉带他们进来后就困倦地躺平休息了,她没有?听到童眠的话。
他转回头,踏进黑暗,“进去瞧瞧。”
童眠吹了声?口?哨,笑嘻嘻道:“就等你?说这句话呢,我?早就迫不及待了!”他为自己套上了一个盾量贼厚的防护罩,“呜呼”一声?跳进了密室,却不慎撞到了什么硬物,惨叫一声?滚到了地面上。
“我?的腰啊啊啊……这什么鬼——”童眠痛呼着转过身,却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我?滴个乖乖。”
不见光亮的窖井内,停放着一条木船,不大不小,容量只够他们三人?搭乘。船身没有?上漆,似乎刚刚完成制作,就被迫藏到了这里,后续再想继续改进也有?心无?力。最为奇异的,是它没有?木板连结的缝隙,也没有?钉子,浑然一体。
这条船,只用了一截木头。
江月鹿心想,那一定得是一棵茂盛壮硕的树木。
冷问?寒的杖头浮空,发出一圈光芒,木头的纹理显现了出来,江月鹿凝视半晌,忽然道:“你?们不觉得它很熟悉么?像某种我?们见过的东西。”
童眠刚要从船身上翻进去,听到这话停下,半只腿搭在围栏上,摸了摸木头,“能像什么,天底下的木头不都长这样吗?这个也就是藏在屋里没经?历过风吹雨打,看起来白一点罢了。”
冷问?寒:“绝望地。”
童眠:“绝望地怎么了?”
江月鹿点头:“是的。”
童眠的头转得飞快,“喂喂喂,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啊,这种大家都知道而我?不知道的感觉真的很差劲拜托!”
江月鹿:“我?们在进老爹的城堡之前,看到过一些贴了符纸的木箱子,还记得吗?德雷克他们拿它作为阵地的堡垒台。”
“那些箱子啊。”童眠想起来了,“我?化?成灰都不会忘的,太反人?类了。符纸居然因为贴在那些木箱子上就对鬼差别攻击了,那么牛逼——难道是西王母的化?妆盒吗?”
“还不止这些箱子。”
江月鹿思索:“我?们在偷听船主的计划时,德雷克用一枚木片将我?和他藏到了藏酒柜。我?们虽然和船主在一个房间,但他却闻不到我?们,就算打开酒柜,也看不见我?们。那枚木片就是德雷克从木箱子上撬下来的,怎么说呢,像是起到了‘一叶障目’的作用?”
童眠摇头:“不。这不对。”
“你?说的,拿一片叶子盖住了你?们,就不被外人?看见,也不被发现……这太玄乎了。拿我?来说吧,我?使用符纸,是因为和符纸上请到的神?灵预先有?过沟通,祂赐予我?力量,我?才?能使出燃火、雷电等招式。”
“光靠巫师自己,很难做到降妖除魔。即便是你?面前这位百年难遇的天才?落阴官,她所?能做到的也只不过是下阴间和鬼交流。这种下阴间地府的能力还是她们冷家日夜供奉了那位神?灵很多年才?换来的。”
“总而言之……我?们想要做成一件‘不符合常规’的操作,要么付出很大代价,要么前期做了很多准备。一枚木片简单就能抹去你?们的存在,我?觉得……实在太反常了。”童眠嘟囔,“除非这世界上的规则开始重新?改写了。”
江月鹿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但我?听到德雷克开口?说了个词。一个很违和奇怪的词。”
童眠:“他说了什么?”
“树神?。”
“啊?”童眠和冷问?寒对视,都觉不可思议,“什么玩意?”
“没错。他在被船主发现的时候,喊出了这两个字,‘树神?’。”
“他说,‘不要担心,我?们有?树神?护佑’……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他是鬼啊,为什么会信赖一尊神?明?”
“闻所?未闻……”童眠喃喃着,眼前忽然一亮,“等等,但这样就能说通了。那枚木片就像是我?们使用的符纸,是巫师与神?灵沟通的媒介,就像一架梯子,一条树藤,直通天上,他才?能借取神?明的力量!”
“你?们能藏起来,不是因为那枚木片,而是因为他的神?明显灵了!”
半晌哑然,许久无?声?。
“德雷克也让我?使用了那枚木片。”江月鹿忽然说道。
他轻轻的声?音像是露水,一滴一滴落到静寂的密室。
“我?看到了一棵大树。非常高大,繁盛,古老。它就像联通我?的精神?般骤然出现,但又立刻消失,连离我?最近的德雷克都没有?发现……”他的声?音幽幽的,似乎又回到了那一瞬息的迷乱空寂中去。到最后只能用力将自己抽出。
江月鹿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鬼,可以成为供奉神?的信众吗?你?们在学院有?听过这种事吗?”
童眠摇头,“不光学院没有?,历史上也闻所?未闻。”
江月鹿又看向冷问?寒,他也一样摇头。落阴官是最接近鬼,又最接近神?的特殊存在,他既能感知到神?对于阴灵的俯视近乎薄凉,又能感受到趴在地上的游魂对神?的渴望和厌弃。这二者似乎像是阴阳两端,无?法交融,无?法和解。又谈何让其中一个去供奉另一个?
“别忘了,除了这条船上的德雷克,这位‘树神?’大人?还有?两名?忠诚的都主眷属——纪红茶,秦雪。”江月鹿提醒他们别忘记上一个考场发生过的事。“树”这个字频繁出现于正副院长的私下讨论中,足以显示它的重要程度。
“不过,那都是之后要研究的事。现在先让我?们来研究下这只藏在密室的小船。”说着,他走上前去。
说是小船,其实也不怎么小了。载他们三个人?绰绰有?余。
而且不像临时凑出来的独木舟,船帆、掌舵该有?部件都有?。
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舱室。
童眠伸头过去,好奇一瞅,“还挺干净的。”
他们在舱室翻翻看看,都没什么发现,江月鹿凝神?看了舱室里朴素的单板床很久,径直走过去趴下,摸了半天,抽出一只铁皮箱子,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得童眠都惊了,“你?好熟练,难道来过?”
江月鹿:“我?知道藏东西要往哪藏。”
他颠了颠铁皮箱,放在了地上,冷问?寒和童眠一左一右宛如左右护法,三人?目不转睛看着箱子上的搭扣。
作为一个封闭箱子的开关,它实在太过简陋了。
甚至像是设计者专门为了降低打开的难度设置在此?的。
他稍稍拨了一把,搭扣就松了,拉开箱子的铁皮封盖,露出成堆成堆摞在一起、满满一箱的钞票。
但江月鹿很快就发现,这些钞票的颜色不太对。
“这是纸钱啊。”童眠说道:“阴司钱,也叫瘗钱,是冥界的通用货币。”
“古人?认为钱币能够通神?役鬼,这些钱本来有?着辟邪吉祥的含义,后来被人?们大量供给死人?。他们希望死去的亲朋也能在地下衣食无?忧。”
“这倒也没错。”
“鬼都一直都是以阴司钱作为通用货币的。噢,对了,现在得划去一个地方?。”童眠指了指脚下,“好死不死,就是咱们这回来的地方?。说来也怪,明明是众鬼云集形成的集市,却是唯独不用纸钱作为货币的鬼都。”
江月鹿立刻想到了,“这么说来,这条船一定来自其他鬼都了。”
“嗯,就算来了衔尾船,这一箱子纸钱也派不上用场。奇怪啊,那为什么还是来了这儿呢?”
“走开。”冷问?寒忽然驱逐童眠。
“哈??”
他懒得再跟童眠废话,双手如锋利刀片,切开了铁皮箱子的上层,从夹层里抽出了一份折叠成方?块的文件。
交到了江月鹿手中。
他笑了笑,揉了一把冷问?寒的头,“做得不错。”童眠在旁边嘀咕了一声?“我?平时做事也没见你?夸过我?……”
江月鹿捏起方?块文件一角,透过密室外稀薄的光线,能看出来里面有?字迹和图画,“看起来是不想让外人?看到的文件。藏得这么深。”
童眠附和:“他估计都不想让拿箱子的人?发现,藏在铁皮里,真能做出来。要不是冷问?寒那对大激光炮眼睛来回一扫,我?们根本发现不了……呃。”
他回过头,语重心长道:“妹子,咱得跟你?说两句知心话。你?要么还是快恢复女儿身吧,别穿这身伪装了。这样下去我?真把你?当兄弟了,什么冒昧的话都敢说。”
冷问?寒的表情?听着听着就从“0.0”变成了“=.=”。
“真敷衍。”童眠叹了口?气,转回头去,问?江月鹿,“头儿,怎么样,看出这是什么机要文件了吗?”
江月鹿早就把叠好的文件拆开了。
“这是……造船的图纸?”
童眠歪着头看了半晌,“我?那浅薄的设计知识告诉我?,这好像就是咱们脚底下的船啊?等等,还是威尔亲自设计的?”
冷问?寒没说话。
他看得出来,江月鹿展示给童眠看的是一张图纸。但是刚才?那个折叠方?块的厚度明显不是一张能达到的。
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考虑,所?以他不说话。
“看日期是和衔尾船一前一后建成的。”江月鹿补充。
“那也可以解释了啊。衔尾船是在这里的都主来了之后才?开始用幸福结算的,根据老爹的说法,它之前可是一直都泡在海里呢。”
“那个时候,威尔一家已经?死了。那在他们活着的时候,船上留下一个装满纸钞的箱子就不是很奇怪了。他们在鬼蜮之间来往,肯定是要消费的吧。”
冷问?寒:“老爹说的。不可信。”
“我?懂我?懂,你?觉得他们无?论人?品还是能力都值得怀疑。但如果要全部否定从他们那获得的情?报,我?们现在根本没法讨论下去。”童眠摊了摊手。
江月鹿抬起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好了。我?们先来明确一点。”
他的手在空中水平划出一条线,“这条线是我?们来到船上的时间,从这里往前听到的往事,都保留怀疑。从这里往后是我?们的亲眼所?见,还算可信。”
“没有?异议吧?”
“没有?。”二人?异口?同声?。
“那好。”江月鹿看向他们,“一不做二不休。如果要怀疑老爹的说法,还不如彻底怀疑下去。衔尾船之前真的一直沉在海里吗?威尔是心甘情?愿为了船的升天在奋斗?这些都要打上一个问?号。”
“童眠有?一点说得很对。威尔一家要在鬼都之间来往,肯定需要消费。所?以他预留一只装满纸钞的皮箱很合理。那我?们不妨再大胆一些设想——如果不是来往于鬼都,而是身在一个和衔尾船截然不同的鬼都,必须时刻把纸钞带在身上呢?”
童眠张开嘴,“你?是说……”
密室里,只有?江月鹿过分冷静的声?音。
“要是这里,不止有?过一个鬼都呢?”
他说的话像是打开了童眠的天灵盖,让他和冷问?寒久久回不过神?,吃惊许久,才?想着去开口?反驳。但是这时,密室外却响起了一声?啜泣。
“谁在外面?”
乳白色的小奶冻垮着肩,抽噎着无?法出声?回答。
“蓉蓉?”江月鹿走了过去,“你?怎么了?”
蓉蓉飘上了他的手掌,蜷缩成一团,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我?想起了很多事……一些,我?忘了……但是看到它,我?才?想起来……”
“看到它?”江月鹿若有?所?思:“你?是说这条船吗?”
蓉蓉擦了擦眼泪,不再贪恋他掌心的温暖,飘过他的肩头,摇晃着坠落在了船板上,看到那只满是纸钞的铁皮箱,她再也忍不住眼泪,“这是爸爸的箱子。以前他一直带在身边,后来我?再也找不到了……我?以为它丢了。”
她像只小雪狐在箱子背上蹭来蹭去,终于,在角落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印记。
“一个半圆,太阳的残缺,这是爸爸的船。”她眷恋地抚摸着半圆印记,半圆之上还垂着一条细长的波浪线,“圆上的树藤,神?明的慈恩,这是妈妈的家园。还有?这两个小点,是我?和哥哥……”
“爸爸总说,他从前的印记只是一个简单的半圆,没什么意义。他在为此?发愁的时候,去找了他的爸爸,我?的爷爷。他告诉他,不要着急……”
岸边,传来“砰砰”不断敲击铁板的声?响。
中年人?叼着巨大的烟斗,拍着垂头丧气的儿子,“威尔,不要着急。你?先来看,老爸这条船算是完成了吗?”
岸边停着一条竣工的帆船,威尔看了看。
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当然完成了,它都上好漆了——啊啊!你?干嘛打我?啊!”
中年人?气得吹胡子,“上好漆就是一条已完成的船吗?不是的!船的最后一层漆,永远是海的颜色!它要驶向大海,经?历无?数风暴,不断遇到各种人?。”
“也许你?会遇到一个女孩,也许你?会和她在一起,也许你?们会有?孩子……这些都不是停在岸边就能做到的。”他的父亲一挥臂膀,指着光明灿烂的海洋,“你?要向着海洋而去啊,威尔!”
海上的故事像是传说,经?由?一个人?的口?传向另一个人?。她在一个懵懂睡醒的午后听到爸爸对妈妈说起了这件陈年旧事,然后她又将这个故事告诉了新?的在海上遇见的人?。
“后来,爸爸真的在海上漂流时遇到了心仪的女人?,还跟她生下了孩子。他明白了爷爷当年告诉他的话,用自己的经?历留下了独属于他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