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律师的都有一项专业技能。” 赵星卓如是说:“能简单地判断出你的委托人是否在撒谎,或者还有其他尚未交代清楚的细节。 毕竟我们要帮他们打官司,隐瞒实情很容易导致全盘失败。”
“像刑警?” 郑余生说。
“有点。”
“那么你如何判断郑余生?”
“他是个真诚的人。” 赵星卓说:“是一位忠诚的朋友,他对待我是真心的,没有任何的隐瞒。”
郑余生笑了起来,说:“那倒不一定。”
“哦?” 赵星卓说:“是这样吗? 反而我对他有诸多隐瞒。”
郑余生说:“比如说呢?”
赵星卓:“我身上有一把枪。”
郑余生看着赵星卓,赵星卓抽出藏在风衣里,先前从他床头柜里取出来的,中途被杜鹏搜走过,又多装了几发子弹,最终还给他的左轮手枪。
赵星卓的拇指扣动撞锤,食指旋转左轮,说:“里面一共有四枚子弹,两个空位。”
说着,赵星卓拿起枪,把它抵在郑余生的头上。
“我猜杜鹏给我这四枚子弹,是想告诉我,今天晚上是最好的机会。” 赵星卓又说。
郑余生没有丝毫惊讶,就像他第一次被这把枪指着般的淡定,那天赵星卓用它挟持了郑余生,一路回到了自己家。
“你告诉我,不能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赵星卓说:“但就算这一切都是骗我的,我也舍不得杀你。”
说到这里时,赵星卓心里突然涌起了很奇怪的情感,在这个静谧的夜晚中,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确实是个孤独的人。
“为什么?” 郑余生说。
“我不知道。” 赵星卓笑了起来,说:“也许因为有点喜欢你?”
赵星卓把枪放下了,说:“答应我,告诉我实话,到底是不是这样?”
郑余生看着赵星卓手里的枪,从他手中接了过来,低头看左轮。
接着,他站了起来,走到赵星卓的面前。
赵星卓依旧坐着,略显迷茫地抬头。
郑余生用这把左轮手枪抵在了赵星卓的额头上。
郑余生嘴角现出一丝笑意,并扣动了扳机,弹匣旋转,发出“啪”一声轻响。
“砰!” 郑余生笑着说。
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把枪里没有撞针。” 郑余生说:“很早以前就被取走了。”
赵星卓:“…………”
郑余生把枪递回给赵星卓,说:“你是否想过一个可能?”
赵星卓接过了枪,耳畔回响着郑余生的话。
“郑裕参与了整件游轮纵火案是真的,但他儿子对你的感情,也是真的?”
赵星卓穿过繁星漫天的道路,回往自己入住的花楹楼内。
郑余生则只留下一句话:“先别睡,稍后我还要来找你,马上就过来。”
“知道了。” 赵星卓此刻心事重重,再度分开时,他看着郑余生的背影。
这小子…… 赵星卓努力地摒去诸多念头,接下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得抓紧时间,趁刘禹勋还没有回来。
他快步上了花楹楼三楼,管家把他带到房间门口,对门则站了一名保镖。
“按您的吩咐,就住在这里。” 管家说:“对面是赵景良少爷的房间。有需要您可以随时按呼唤铃,楼下的佣人二十四小时为您服务。”
跟着自己弟弟的保镖赵星卓不认识,想必已经换过一轮了,倒不是管家看热闹不嫌事大,赵星卓猜测庄园主的吩咐,是尽量满足客人的所有要求,
“谢谢。” 赵星卓关上门,环顾房间,这是一个大而豪华的房间,装修却很简约,只有些许简单的摆设与陈列。
庄园的主人是一名德高望重,在江东政商两界都有相当资历的老人,三大黑帮入住此地,大家都必须给他几分薄面,哪怕有不共戴天的恩怨,也必须暂时放下。
对赵星卓而言,也一样如此,他需要遵守规则。
他显然对这房间没有任何兴趣,站在门后,听到管家的脚步声远去,接着便打开了门。
赵星卓轻车熟路,前去打开对面的门,保镖马上伸手拦住,却不敢触碰他。
“你叫什么名字?” 赵星卓问。
保镖不回答,避开赵星卓的目光,他刚担任这个位置不久,是从东关的产业中,下面调上来的,大致已经听说了这个家族的内部争斗,赵星卓与赵景良两兄弟,谁会是最后的赢家还不好说,万一赵星卓哪天回来,记仇要对付他,绝不是区区一名保镖能抗拒的。
“赵景良。” 赵星卓在门外说:“开门,我要见你。”
“让他进来。” 景良的声音在房里说。
保镖于是为赵星卓开门,让他入内。
景良已经换过睡衣,躺在了床上,赵星卓回身,自然而然地,随手锁上了门。
景良坐了起来,看着赵星卓,笑了笑,说:“哥哥,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过来喝一杯?”
“有什么喝的?” 赵星卓略显疲惫,兄弟二人就像无事发生一般,仿佛不久前那场把赵星卓吊在切片机上的谋杀案,只是幻觉。
“洋酒。” 景良说:“红酒,要哪种? 这家的主人藏酒很丰富。”
“轩尼诗。” 赵星卓说。
景良穿着睡衣,起身去给赵星卓倒酒,他随意地看了眼门锁,哪怕赵星卓锁上门,景良也丝毫不担心,毕竟他是本市散打大赛的冠军,从小他就喜欢学武,一身戾气,仿佛过剩的精力只有在武学中能得到释放与解脱。
赵星卓小时候就觉得景良表现出了与自己不同的残暴,这种暴戾从很小时就初现端倪,他喜欢毁灭玩具,不是破坏而是毁灭。 与家人一言不合,则会以暴力形式进行挑战,挑战失败后就是狂风骤雨般的既哭又闹。
家里只有赵星卓能恐吓并收拾他,长大之后,赵景良接受文明教育,终于收敛了少许,赵星卓却知道,他只是审时度势,把野兽般的性格藏匿在了心里深处。
景良谈过几次恋爱,都让女生感觉到家暴倾向,最后没有女孩子愿意与这名英俊多金的公子哥儿相爱——毕竟无论图赵景良什么,都必须保住自己的性命,否则纵然有钱,也没命花。
他常与大姐开玩笑,什么时候等景良碰上了真正能降服他的女孩,就会规规矩矩地成家。 他以为小弟在成长的过程里,接触到的人情世故多了,知道家人与爱的可贵,现在看来,都是胡说八道。
包括他现在的模样,也是装出来的。 赵星卓心想,就像上一次回家,弟弟抱着他,双眼通红的真诚而感人的戏。
“听说大姐醒了?” 赵星卓问。
“对。” 景良倒着酒,说:“但她说不出话来,脑子也不太清楚,医生说她的大脑受到了损伤,只能等待自行修复。”
“哦,嗯。” 赵星卓说:“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接着,赵星卓以那把没有撞针的左轮枪,抵在了景良的后脑勺上。
景良:“…………”
景良抬起头,看着酒柜玻璃的反光,看见了赵星卓手里的枪。
“你怎么带进来的?” 景良的声音居然发着抖,他让兄长进自己的房间,压根毫无忌惮之心,因为他算准了就算赵星卓动手报复,也根本打不过他。
但哪怕是散打赛的冠军,在子弹的面前,也会被一枪爆头。
“酒呢?” 赵星卓笑着说:“继续倒啊,来,把杯子放在一旁。”
景良的手稍稍打颤,他感觉到了真切的,死亡的威胁,尤其在赵星卓轻轻地拨动撞锤,发出声响的一刻。
“你如果在这里杀人。” 景良瞇起眼,笑着说:“主人不会放过你。”
“没关系。” 赵星卓亲切地说:“我早在被你扔进厂房里,就该死了。 我无所谓,但接下来的回答,决定了你能不能活下来,我亲爱的弟弟。”
景良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是谁,都是姐夫一手安排的,我只要听他的话。”
“是吗?” 赵星卓拿起景良放在一旁的水晶杯,喝了一口酒,同时依旧用枪顶在他的后脑勺上:“真是好酒,不要左看右看的,景良,你很清楚我的性格。”
景良的眼神游移不定,仿佛在寻找骤然转身,反制的机会,但兄弟俩都很清楚彼此的性格,赵星卓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平素无法无天,被威胁到生命时就会瞬间秒怂。
景良则知道兄长说开枪,就真的会开枪,平时赵星卓很少走极端路线,什么都是“好好好”,然而一旦真正翻脸,就会采取至为严厉的手段,令人闻风丧胆。
“哪一年的?” 赵星卓说:“我看看瓶子?”
景良把轩尼诗的瓶子放在手边,赵星卓拿了起来。
“我他妈的让你放火。” 赵星卓拿起酒瓶,沉声道,朝景良发动了骤然袭击!
瞬间沉重的水晶瓶被狠狠拍在了景良的太阳穴上,那一下赵星卓使尽全力,发出闷响,景良当场扑倒,赵星卓又抄到酒柜上的冰桶,趁着景良要爬起来时,再迎面给了他一下!
景良几次想格挡,但眼前全是冰块与烈酒,哪怕他身手再好,初动手时毫无防备,战斗压力被废掉了近七成,要大声喊保镖时,赵星卓又用枪抵在他的下巴上,说:“注意了,注意啦,不要高声喊叫,否则我就要开枪了。”
景良双目通红,五官猙獰,被赵星卓揪着领子,摁在了沙发上。
“我让你谋杀兄长。” 赵星卓说。
下一刻,冰桶又抡了过来,狠狠地砸在了景良的眼眶上,顿时鲜血狂喷。 景良怒吼一声,扑了上来,但这一刻赵星卓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飞身跃上沙发,避开景良的杀招,收起枪。
保镖听见了,高喊道:“少爷! 少爷!”
“哎!” 赵星卓答道:“没事! 不用管我俩!”
景良犹如被戏耍的困兽,狂吼道:“我杀了你!”
保镖开始撞门,赵星卓一手拉起大理石茶几,耍了两下,双手狠狠一下,砸在了弟弟的右腿上!
景良顿时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大叫!
“这里的装修很贵!” 赵星卓喊道:“那位小弟,你把门撞坏了,搞不好三年白干,不要暴力破解哦!”
景良喘息着,在地上爬行,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换作平时,赵星卓根本在他手下拆不过三招,奈何今夜赵星卓有枪,上来又占了先手,外加先天的血缘压制,从小被教训到大的心理暗示,让他顿时陷入了恐惧的深渊中。
赵星卓在他身边蹲下,低头看他,说:“景宝。”
景良:“……”
景良的脸上全是血,一上来赵星卓就往他头上招呼,烈酒,玻璃碎片,头上的伤口混合在一起,他的鼻梁被打断了,保镖则在外头不停地撞门,片刻后没了动静。
赵星卓揪着弟弟的睡衣领子,把他拖到了窗边,推开窗门,将他的上半身推到窗台外。
冬夜寒冷无比,冷气一瞬间灌了进来。
“宝啊。” 赵星卓用景良的小名,深情地呼唤他,在他耳畔小声道:“哥哥今天把你的手下挖走了不少……”
景良终于找到时机,做了最后的挣扎,他猛地一侧身,要用左手把赵星卓掀下去,小时被赵星卓摁在地上时他便尝试过用这招来翻盘,然而赵星卓早有预料,手臂穿过他腋下猛地一格,景良登时左手脱臼,在静夜里狂叫一声。
“识趣的话。” 赵星卓说:“就不要去动各位合伙人,这样等我收拾了刘禹勋,再来教训你的时候,你还不至于太难看。”
赵星卓凑在他的耳畔,又小声道:“哥哥从郑家学到了一些上刑的办法,譬如说把你接上透析机,将你的血加热到四十度再输回去…… 你也不想我做出这种不文明的事情吧?”
景良不住喘息,侧头,以极度仇恨的目光看着赵星卓。
“赵星卓!” 郑余生的声音响起来了,说:“你在里面做什么?”
接着,管家匆匆而来,用钥匙打开门。
“你看,我还是爱你的。” 赵星卓最后在弟弟的耳畔小声说:“没有把你从这里推下去,再这么玩,谁也救不了你,刘禹勋是个外人,指望一个外人? 想想清楚吧。”
赵星卓终于放开了景良,整理风衣,走向门口。 景良依旧趴在窗台上不住喘气。
管家显然压抑着怒火,在这里动手打人,是赤裸裸地削主人家的面子。
但赵星卓朝他出示一件工艺品,意思我只是用这个来顶着景良的后背,毕竟房间里也没有监控摄影机。
“这是我们家的家事。”赵星卓还是给主人留了面子:“我这个小弟撒谎成性,忍不住就管教了他,对此我非常抱歉,我保证接下来绝不会再让您难做了。”
管家没有再说话,刘禹勋气得不住喘气,指着赵星卓,本来就不善言辞的他,现在一激动,更说不出话了。
“就这样算了?”刘禹勋难以置信道。
“否则呢?”赵星卓礼貌地说:“我管自己的弟弟,还用得着你来插手吗?”
刘禹勋深呼吸,没有再说下去,点了点头。
郑余生示意走吧,赵星卓朝管家说:“我希望换个房间。”
“您请随意。”管家打过电话请示了老板,显然是得到了指令,于是冷淡地回答了赵星卓。
午夜时分,赵星卓跟随郑余生,回到了他的房间内,万籁俱寂,庄园内再次恢复了安详,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先去洗澡。”赵星卓说:“饿了,点个夜宵吃吧。”
“你怎么做到的?”郑余生按铃叫夜宵,又问。
赵星卓洗过澡出来,问:“什么?”
“你弟弟。”郑余生说:“我想和他动手,都要提前掂量掂量。”
景良是散打冠军,郑余生则是跆拳道黑带,他们没有正面对上过,但都属于各自领域,当初青少年组的巅峰。
赵星卓答道:“他那人是窝里横,既嚣张又怂,只要抓住这个性格弱点,制住他不难,上来我先给了他头部两下,他以为自己不害怕,但潜意识里在恐惧,尤其又做了亏心事后,亲兄长有着先天的压制。”
“你这人就是习惯来阴的。”郑余生答道。
“我是律师。”赵星卓说:“要用智慧来解决问题。”
郑余生问:“我的弱点呢?是什么?”
赵星卓笑了起来,没有回答,殴打了背叛他的弟弟之后,他的心情变得无比的轻松,仿佛给了自己一个交代。
夜宵送来了,两人吃过,赵星卓打了个呵欠,说:“困了,睡吧。”
黑暗里,郑余生关了灯,与赵星卓依旧睡一张床。
“明天要正式开会吗?”
“是的。”郑余生答道:“早上十点。”
“聊什么?”
“不知道,老头子与刘禹勋、杜鹏私下商量好的,我是副手,只负责听。”
“这个会议是谁牵头的?”
“杜鹏。”
“哦是这样啊——”赵星卓明白了,杜鹏所谓“背后的资源”多半就是这庄园的主人。
“睡吧。”赵星卓最后说:“我要困死了。”
众多幻觉纵横交错,在他的梦里轮番登场,车辆在埃菲尔铁塔下倾覆,郑余生拉开车门,与他的父亲展开了枪战,赵星卓则在最后关头拉着郑余生跳水逃亡,他们在海面上看见游轮起火并熊熊燃烧,沉入水底后,他看见了刘禹勋与赵景良的尸体,他们溺于水中,睁着双眼…… 母亲与大姐的长发在身边飘散。
郑余生拉着他的手,游向海面,天光万道,刺眼的阳光照在赵星卓脸上时,他大喊一声,骤然醒了。
阳光照进房中,郑余生不舒服地翻了个身,继续睡。
赵星卓睡得全身酸痛,一看时间,八点半,于是起身去洗澡。
“昨晚没睡好?”赵星卓问。
赵星卓正淋浴,郑余生一脸不耐烦地进来洗漱,答道:“你说呢?”
“啊?”赵星卓虽经历了一个充满梦境的夜晚,早上起来却觉得精神很不错。
“你一晚上又是喊又是说梦话,还在床上弹跳。”郑余生只睡了几个小时,整个人相当烦躁:“究竟梦见了什么?”
赵星卓挠挠头,出来刷牙,换郑余生进去冲澡。
元月二日,三大黑帮正式开启谈判会议的当天。
也许因为昨夜赵星卓的无情殴打,今天与会的所有人表情都显得相当不自在,整个庄园里,保镖力量也严密了许多。
“待会儿要做什么?”郑余生说:“你和我一边?”
赵星卓想了想,说:“你没有参加过?哦…… 是的,你确实没有。”
东关、长川与鹫组,每隔数年都会自发地开一个碰头会,以期解决各自的领地与利益纠纷,偶尔还会寒暄几句,虽然帮派之间存在着许多冲突,但至少表面上老大们需要保持和气。
毕竟和气生财,进这行,无非也是为了挣钱。
四年前三大黑帮开过一次相似的会议,当时赵星卓特地从国外飞回,跟随母亲参加,杜鹏的副手也是名年轻人,郑裕则独自参加,一来当时郑余生年纪未到,二来郑裕独断专行惯了,不想这么快就让接班人露面。
换句话说,跟随当家主参加这个会议的,也即代表着将是帮派继承人的地位。
而刘禹勋,是始终没有资格列席的,无论刘禹勋还是赵景良,都不清楚这种会议上将谈论什么。 哪怕郑余生,也仅仅是有所耳闻。
“待会儿坐在你家老头子身边。”赵星卓说道:“多听,少说,不要与他产生意见冲突。”
郑余生点了点头,问:“你呢?”
赵星卓:“我只能代表东关。”
这是赵星卓唯一的立场,至少在当下确实是这样。
郑余生知道在这个场合上,必须相信赵星卓的判断,即使赵星卓与刘禹勋有再不共戴天的仇恨,在这场会面中,都要暂时放下。
这是非常诡异的一幕,赵星卓必须表现得若无其事,早餐之后,他们来到庄园的温室花房中,四周视野空旷,各自所带的保镖检查过窃听,管家则亲自上来,说:“抱歉,因为昨晚的事。”
“没关系。”赵星卓主动展开手臂,让他搜身。
佣人上来泡茶。
“我记得您习惯喝大吉岭。”管家搜毕,又朝赵星卓说。
“咖啡也可以。”赵星卓在东关会的座位处入座,这是一张六人的圆桌。
杜鹏已经到了,正在慢条斯理地喝着茶,身边又来了一名年轻人。 年轻人长得很秀气,虽然与杜鹏长相完全不同,气质却如出一辙。
赵星卓看着那年轻人,再看杜鹏,扬眉,意思没想到。
杜鹏则笑着,眯起一眼,手指做了个“开枪”的手势,以揶揄赵星卓,赵星卓笑了笑,也朝他做了个“开枪”的动作。 接着,杜鹏又笑吟吟地,也朝郑余生做“开枪”动作。
“别玩了。”旁边那年轻人简直烦死了自家老大,小声道:“总是不分场合乱开玩笑。”
杜鹏规矩少许,开始喝咖啡。
“杜老大最近心情很好啊。”赵星卓说。
杜鹏答道:“每天心情都不错,人活着,开心也是过一天,不开心也是过一天,要向你学习,尽量让自己过得开心。”
“不敢当,全靠大家捧场,再好的演员也需要观众,否则自娱自乐会很尴尬的。”赵星卓知道他说的是昨晚想揍就揍的行为。
“这就聊上了?”郑裕的声音响起,身后跟着黄锐,黄锐被调过来了,原本他的任务是保护赵星卓,但赵星卓来了会场,黄锐就没必要再待在家。
郑裕随手拍了下儿子的肩膀,入座,这下只有赵星卓身边的位置空着。
“我姐夫还没来。”赵星卓淡定地说:“要么不等他,咱们先开始?”
“再等等吧。”杜鹏说:“好歹是长辈,也没到正式开会的时间。 郑总昨晚上睡得怎么样?”
郑裕答道:“年纪大了,睡眠质量不行,年轻人又喜欢打打闹闹的,吵得头疼。”
大家都笑了起来,赵星卓知道郑裕也在对昨晚的事发表看法,并警告他与郑余生的关系。
刘禹勋终于来了,且是卡着点到,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参与黑帮会议,不免十分紧张。 先前有赵景良与会,相当于给了他一枚疗效不那么显著的定心丸——毕竟赵景良拍胸脯担保“我知道会上该说什么”,跟着他来就可以了。
然而昨夜变故突生,自己唯一的倚仗被赵星卓打进了医院,导致他今天充满担忧,来也不是,不来也不是,早起后与赵景良通了长达四十分钟的电话,最终不得不前来参加。
赵星卓倒是非常淡定,示意刘禹勋坐。
“景良没事吧?”赵星卓还问了一句。
刘禹勋:“……”
刘禹勋遇上赵星卓那真诚的眼光,一时不知道该动手揍死他,还是点头回答“托你的福”。
赵星卓:“坐啊。”
杜鹏也问了句:“他还好吗?”
刘禹勋终于答了句:“没有大碍,正在医院休养。”
“没事就好。”郑余生说:“他还年轻,只是骨折,能痊愈。”
刘禹勋不懂他们那明里与暗里的行事规则,毕竟他大多数时候只帮妻子处理帮内事务,极少让他出面与外部帮派打交道,生怕其他人联手设下陷阱让他来踩。
赵星卓眼里带着笑意,心想你那圆滑的处世之道呢?先前骗我喝咖啡时,演技还挺不错嘛。
空位只剩一张,刘禹勋不得不入座。
郑裕感慨道:“一眨眼,又是五年过去了。”
“是啊。”赵星卓想了想,两手放在桌上,手指随意地交扣着,说:“今天来了不少新朋友,大家先正式互相介绍下?从东关开始吧,来,这是我姐夫,刘禹勋。 姐夫……”
赵星卓小声道:“站起来。”
刘禹勋正疑神疑鬼,闻言不受控制地起身。
“欢迎。”杜鹏率先道,众人便随之点头。
刘禹勋坐下后,赵星卓又解释道:“大姐现在身体尚未完全康复,所以暂时由我姐夫代理东关的一些事务。”说着又朝杜鹏示意。
“这是我干儿子。”杜鹏于是开始介绍身边的年轻人:“他叫明亮,亮亮,给各位哥哥叔叔表演个活儿?唱首歌?”
明亮:“……”
除了刘禹勋之外,另三人都忍不住笑了。
明亮起身,稍行了个欠身礼,杜鹏又说:“他学生物专业,现在在我公司里帮我做一些管理。”
“应当也是个学霸。”赵星卓笑着朝刘禹勋说。
刘禹勋点点头,额上出现了汗水。
郑裕说:“这是我的儿子,余生。”
郑余生于是也站了起来,朝其他人点点头,郑裕说:“计算机专业。”
赵星卓眼里带着笑意看郑余生,郑余生也注视着赵星卓,片刻后,郑余生坐下,会议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