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鸟即使没有失踪，也凋零在了冬季。
室外还仍是夏季。东京的某座高层公寓里，空调冷气正吹着，为大夏天还盖着棉被睡在电脑旁的小黑客带来一丝凉气。
室内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一片。身前的电脑还在高速运转着，先前输入好的代码程序正在快速读取着信息库的数据。
淡岛千秋迷朦着睁开了眼，第一瞬间就被眼前的弹幕给刷了屏——
【主播！！快看看你后面！！】
【？！？！主播小心！】
【完蛋了，是不是主播之前不小心捅了什么秘密，他怎么会在这里？！】
【哭了，这可是这一批新人主播里我最看好的一个，不会今天也要死了吧？！】
【观众“23245”打赏了一个小礼花，并留言：主播快跑！！！】
熟悉的尼古丁与焦油气味扑鼻而入。
是赤井秀一。
夜幕之下，窗外是东京夜色的灯火通明。
赤井秀一坐在淡岛千秋房间的窗边，缓缓地点燃了一根烟，叼进了自己的嘴里。
浑浊的烟气缓缓地上升着。他翠绿色的眼眸微眯，似乎在透过朦胧烟雾中裹着棉被的身姿，看向另一个人的身影。
淡岛千秋从桌上拿起自己的黑框眼镜戴上，怯怯地拢了拢自己的被子：“……是莱伊？有什么事吗？”
“我记得我好像是关了门的，为什么你会突然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你知道柏村春也吗？”
缓缓地突出一口烟圈，赤井秀一淡淡地问道，手却缓缓地伸向腰间，向自己随身携带的护身手/枪探去。
三年以来，他一直坚信柏村春也真的只是失踪而已。
但刚才的那个不知是真的还是人造的梦境，却告诉他一切的背后，似乎还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而现在的他唯一能取得与春也相关情报的来源……只有这个曾经被春也提起过，身为“家人”的淡岛千秋。
于是赤井秀一冷静地将枪/口对准了淡岛千秋的额头，说：
“——现在，告诉我关于柏村春也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不管问多少遍，也都是一幅胆怯地抿着唇的姿态，与这样完全相同的答案。
昏暗的房间，唯有窗外别户人家的窗帘遮掩下露出的一点光源，还有淡岛千秋电脑屏幕上微弱的荧光，堪堪照亮着这室内。
几番询问。白发青年在他的逼问下，已经裹着被子缩到了墙角里，满脸都是恐慌。
手持着枪，赤井秀一微微眯起了翠绿色的眼眸，心中略有不悦。
除去方才的梦里，他早在三年前，就多少从柏村春那里耳闻过几次淡岛千秋的名字。
当时的柏村春也时常会为任务情报受干扰而犯愁，这时便会去向自己的“黑客”熟人求助。
——这也正是他在组织第一次见到淡岛千秋时，主动讨要他作为搭档的原因。
组织能查得到淡岛千秋的“过去信息”，fbi的情报网自然也可以。
三年前……根据资料，那时的淡岛千秋应该刚刚高中辍学一年，正是颓靡不振、独自宅在家做家里蹲的时候。
按照时间线，淡岛千秋的“哥哥”那时应该已经失踪了的。如果是为了寻找哥哥这个目的，一个顶尖黑客在搜寻资料时，想办法与身为fbi的春也搭上线，也不是不能说得通。
那么问题来了……赤井秀一清楚的记得，当年的柏村春也称呼淡岛千秋却不是“朋友”，而是“家人”。
“——他是我的‘家人’。”
春也曾经这样说过。
……family？
赤井秀一手中的枪一顿。
趁着赤井秀一恍神思考的这一瞬间，淡岛千秋在此时发挥出了作为死宅最高的运动水平，光速捂着棉被蹿了出去，跑出了这间房间。
……差点翻车。
幸亏先前给自己做的就是个胆小怕事人设，逃跑起来毫不用在意脸皮。淡岛千秋心里叹气。
他也对之前那个梦的情况一知半解啊？
淡岛千秋甚至都不知道，柏村春也装载的那个“中原中也”核心到底是哪来的，什么时候来的。根本推测不出未来的自己回到三年前的过去是为了干什么。
但就刚才莱伊的那个表情来看，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线索。要不等下次合适的时候，厚着脸皮去问问他是怎么想的，按照莱伊的剧本演下去吧？
想白/嫖别人剧本的淡岛千秋如此厚脸皮地想着。
弹幕似乎听说了刚才淡岛千秋被人用枪指着的情况，也从小春独步的直播间里涌了回来，滚动刷屏着。
【吓死我了，刚才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莱伊提的那个“柏村春也”是谁？】
【呜呜呜呜老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要是死了，我可上哪儿去找你这样的白毛漂亮代餐啊】
【笑死了前面的，总之只要是漂亮白毛你就可以了是吗？】
【观众“pear”打赏了一个小礼花，并留言：恭喜主播在莱伊枪下死里逃生，特来给你充五毛钱～】
【完了啊，之后是不是还得跟莱伊调查那个什么“纯白”？现在这可怎么相处啊？】
【闹掰了呗！主播又没有钱，今天不会要抱着被子睡大街吧哈哈哈哈哈哈】
淡岛千秋：“……”
他现在确实算得上身无分文。
掏了掏口袋，淡岛千秋只翻出了自己的小熊头优盘和手机，还有几个数值很小的硬币钢镚，连「绯红之心」都落在了莱伊家。
他的钱早在开通新的马甲直播间的时候就花的所剩无几，剩下的那一点点更是全都塞给了“小春独步”——拜人为师，总不能厚着脸皮，一分钱不花的成天赖在老师家吧？
而淡岛千秋自己原先的计划是，吃穿住行全都蹭莱伊的，顺利度过目前的尴尬期。但依莱伊那个不打破沙锅问到底不行的态度来讲，他才不愿意住在他家呢。
再三思索下，淡岛千秋拨翻了翻手机的通讯录，拨通了其中一人的电话。
苏格兰最近在东京出差。
组织上面给他下达了独立任务，要求他去盯梢某个常年与组织交易的日本官员。但这个官员如同先前的玉山次郎一样，攀上了其他势力的枝。所以若是交易中察觉到不对劲，他需要迅速杀死他。
面对这样血腥的任务，苏格兰其实是略有排斥的。但如果能为日本除去不需要的蛀虫的话……那也不是不能接受。
——是的，除去蛀虫。
诸伏景光，这是他的本名。他原本是隶属于日本警视厅的一名公安，此次也正是为了从内部瓦解组织，潜入其中成为卧底。
为了达到公安“击溃这个神秘犯罪组织”的任务，保护国家的安全，他愿为此沾上鲜血披上灰霾，试尽一切的手段。
这手段的其中之一……也包含着策反。
熟练地掏出钥匙打开了别墅门，苏格兰笑着对身旁人说：“来吧，请进。拖鞋还放在上次的位置，还记得吗？”
“你应该饿了吧？稍等一下，我去把食材处理一下，很快就能吃上夜宵了。”
披着棉被的青年推了推眼镜，找出脱鞋，小声道了句谢：“……麻烦你了，谢谢。”
真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这么好的孩子，要是能踏回正道就好了。
苏格兰想。
于是他笑了笑，揉了揉青年一头蓬松的白毛：“太客气了，淡岛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咖喱的话，你是喜欢咸口还是甜口的？”
“甜口的，谢谢！”
体贴地为淡岛千秋准备好了家居服，苏格兰提着刚买回的食材，给自己系上围裙便转身走进了厨房里。
清脆的切菜声与流动的水声响起。不一会儿，空气中便弥漫起了香香的食物味道。
褐发男人垂下眼眸，手执长勺，专注的注视着正“咕嘟咕嘟”冒泡的咖喱锅。胸前印有小熊图案的围裙，还是淡岛千秋上次网购什么送的，穿在他身上居然毫无违和。
温柔到，看起来根本不像个手上染过血腥的杀手一样。
【啊啊啊啊是苏格兰！是活的苏格兰呜呜呜呜】
【有些弹幕可真是的，都说了不要说与剧透相关的话好吗？擦边球也不可以，自觉一点！】
【苏格兰好好哦，这么晚了还愿意开车来街头捡主播呜呜呜，还担心主播饿了特地买菜做饭。哧溜，想娶】
【什么？！苏格兰明明是我老婆好不好？拔刀吧，前面的那个！】
【观众“hate”打赏了两个摩天轮，晋升成为vip观众～】
【「vip」hate：主播主播！我们走近一点好不好？我想近距离看苏格兰做饭饭qwq】
观众老爷的这一点点小要求，淡岛千秋当然乐得替他们实现。
他穿着苏格兰给他准备的浅色居家服，抱着自己的大棉被，跑到开放式厨房旁的吧台边，欣赏起了美食一步步出炉的美妙过程。
近距离观察着苏格兰，弹幕又是一顿“啊啊啊啊”的尖叫。
在即将露宿街头的时候，淡岛千秋斟酌了片刻，还是选择了拨通同样在东京的苏格兰的电话——经过boss允许，他的手里掌握着组织所有成员的动向，这点小情报他自然是知道的。
如他所料，苏格兰是个如他外表一样的好心人。
他明明住在上次那栋离市区极远的别墅安全屋里，也依然大半夜开车来，把他从路边捡了回去。
……说实在话，现在这个贫穷窘迫的处境，在淡岛千秋活得这两辈子里也是少见。
上辈子自从他独立以来，他是港口mafia的五大干部之一，是跟着首领出生入死过的功臣，死前自己手里还有自己的小组织，哪还吃过这样的苦？
真是死了也不能安生，死后比活着过得更苦。
能又赖上一个饭票，淡岛千秋心里松了一口气。
“滴滴滴——”
客厅里的某部手机响了。
苏格兰正忙着调味，匆忙对着正在厨房外探头探脑的淡岛千秋道：“——淡岛君，可以帮我把手机拿过来吗？我现在有点离不开手。”
“抱歉啊，应该是帮我给任务目标看稍的线人来消息了，我得时刻知道那边的情况才好。”
他对待任务可真认真啊，真是组织的好员工。
淡岛千秋惋惜地想，低着头说：“好。”
哪像莱伊那个浓眉大眼的，看着成天冷着脸还是“银色子弹”，结果居然是个卧底！
苏格兰的手机放在客厅的沙发上，是一部很普通的日本国产机。
只是淡岛千秋刚刚把手机拿到手里，那边就立刻又弹出了一个短信窗口。这一次的是一串英文符号。
简单看上去，似乎像是只是在普通的英语问候对话。但淡岛千秋随便一瞥，从中观察出了几个隐藏的密语符号，心中顿时一梗。
虽然看不懂，但这个代码密语，淡岛千秋只觉得好像在黑进某个程序的时候见过。
……似乎是日本公安的某种暗号。
刚从另一个卧底手里逃出来的淡岛千秋：“………”
瞳孔地震。
——怎么你也是个卧底……？！
淡岛千秋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可不相信，苏格兰的那个探头是什么他自己安插在公安里的卧底，他自己在“反卧底”别人。他黑入过的那个公安内网级别很高，这串暗号是绝不会有错的。
……这么说的话，苏格兰大概率是日本公安的卧底了。
自进入组织以来，由于自闭社恐人设，淡岛千秋认识的人本就屈指可数。算下来也就三瓶威士忌、一瓶琴酒、一瓶伏特加……现在，这五个人里面居然有两个是卧底，中奖几率高达百分之四十。
噢对了，还要再带上淡岛千秋本人，他自己潜伏进组织的目的就不纯，四舍五入也算是个卧底。这下几率就是百分之五十了。
——真是包容万象啊，组织！
心怀感慨，淡岛千秋面色如常地将手机递给了苏格兰。
关上火，随手用围裙擦了擦手，苏格兰仔细观察了下他的表情，发现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后，这才笑着接了过来：“谢谢。”
他心里一阵惋惜与安定，看来淡岛君确实是个好孩子啊。
在这段好似没什么特别的小插曲过后，没一会儿，色泽漂亮的咖喱饭和味增汤便被端上了桌。
【啊啊啊苏格兰做的饭，我也想吃！】
【有虾还有青豆，怎么还有胡萝卜啊，苏格兰妈妈我挑食qwq】
【挑食的都给我叉出去！】
【呜呜呜真好啊，此时此刻好想魂穿主播，替主播吃饭啊！看起来就好好吃】
确实很好吃，咬着勺子的淡岛千秋美美地想。
苏格兰做料理的手艺极好，人也体贴。虽然是为了快速给淡岛填饱肚子，才选择了做起来快捷、手头有现成材料的咖喱。但其中微弱的椰奶香味，却中和了相对刺激的味道，让它更适合夜宵。
这一顿吃下来，胃舒服极了。淡岛千秋顿时坚定了要在苏格兰这里蹭饭的念头。
从这一天起，淡岛千秋就开始了在苏格兰这儿的米虫生活。而苏格兰也不负他期待，将他眼中怯弱的小黑客照顾的极好。
——等到几日后莱伊找上门的时候，就见到了一个油光水滑的、似乎圆润了些的白毛黑客。
莱伊：“……”
莱伊：“该出门做任务了，阿斯蒂。”
他叫的是淡岛千秋的酒名代号。
此时正是中午，淡岛千秋刚享用完苏格兰做的爱心午餐，披着苏格兰洗过晒过的棉被“芳子小姐”，懒洋洋地趴在客厅落地窗前晒太阳。
听到他的声音，小黑客立刻浑身一颤，用棉被迅速地把自己缩成一团，跑到苏格兰背后求助道：“……苏格兰！”
手里抱着衣篓，略微一怔，苏格兰一脸自然地抬手护住了他：“抱歉，应该是我刚刚晒衣服的时候没有关上门。好久不见，莱伊。”
“如果是任务的话，淡岛君应该没有必要出门，只需要在基地里查找情报交给你就好了吧？”
这间别墅之前四人一同居住过，莱伊翻出水壶为自己倒了杯水，淡淡道：“确实是好久不见。外出只是任务需要而已，你是想私自打探其他人的任务吗？苏格兰。”
……这是想假借任务为由，暗示他多管闲事，想把他排除在外了？
苏格兰轻声笑了笑：“…怎么会呢。只是见不得一些人唐突上门，还逼迫他人出门。你说是吧？淡岛君。”
完全是一副站在淡岛千秋那边的模样了。
“……”
没有说话，莱伊只是静静地抬眸看他，眼睛微眯。
——不过是相处几天的时间，这两个人关系就这么好了？
【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修罗场梅·开·二·度！】
【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被消音）何必为难（被消音）！！】
【啊，前面的那个是不是又想被禁言了？就算自己主动消音也不可以！不要违反协议啊，气气】
【就是就是，万一你们这么一说，主播不小心就猜到了呢？】
淡岛千秋：“……？”
不就是个卧底吗，他早就知道了。这批观众可真是大惊小怪。
当然，淡岛千秋也只是心里笑笑罢了。不打断观众老爷们的兴致，是他作为主播的基本素养。
苏格兰正笑着与莱伊对峙着，这时却突然感觉到衣摆被人轻轻扯了扯，原来是被他护在身后的小黑客。他低垂着脑袋，小声发话：“…算了吧，苏格兰。谢谢你替我说话。”
“虽然……但我总要完成自己的任务的呀。我跟莱伊出去一趟就好了。”
淡岛千秋的个子不高。从这个角度，苏格兰能看见青年毛茸茸的白毛发顶、扑扇着的睫毛，还有颤抖着、却抿着强忍住惧意的嘴唇。他紧紧地拥紧着自己的棉被。
他不爱出门，也不擅长与人交际。从最近苏格兰对他的观察里，更是发现他的生活习惯根本就是一团乱糟糟。除却身上的棉被，淡岛千秋似乎恐惧着一切。
……但即使这样，他也依然努力地去尽自己的责任，跨过阻碍，完成本不应用他做的罪恶组织任务。
多好的孩子啊，体贴又懂事。
经过几天的和谐相处（投喂），眼里打了八百层滤镜的苏格兰再再再次感慨道。
于是他轻轻揉了揉淡岛千秋的白发：“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要我陪着你一起去？记得不要到处乱跑，做完任务早点回来。”
“今天晚上的晚饭有沙拉和汉堡肉，我还买了你最喜欢的冰淇淋作饭后甜点。”
他可真是太好了，淡岛千秋感动地看了他一眼，用力地点了点头：“好！”
一声“饲养员”差点就叫出口了。
手指碰触到了口袋中的某个东西，莱伊微微皱了皱眉。
雪弗兰c-1500在公路上高速驰骋着，窗外的景色飞速地向后略过。车内静悄悄地，没有人说话。
莱伊手握着方向盘，目光平静地直视着前方的道路，神色如常地解释起了这几日搜索到的线索：“……关于那个叫做「纯白」的组织，近些日子有了些新的发现。”
“根据先前的资料，这个组织第一次被追踪到线索，还要从玉山次郎一案开始。而不久前，玉山次郎在监狱中离奇死亡，尸体被恶意破坏，无法调查其死因。”
“——根据组织的判断，玉山次郎很有可能是在监狱中不小心泄漏了「纯白」的消息，因此才惨遭灭口。”
也不管身边人听没听懂、是什么样的反应。话音顿了顿，黑发绿眼的男人说：“而我们这一次，则就是要去拜访一个据玉山次郎狱友所透露的，位于横滨的一个「纯白」下属的教会。”
“此次我的身份是有投资意向的巨商。而你，则需要扮演我的秘书，负责收集情报。”
【？？这个什么白难道不是上次主播口嗨出来的吗？怎么还真有组织啊？】
【等等，玉山次郎是谁来着？我怎么好像有点忘了qwq】
【迷茫，难道是主播上次盲狙狙中了，主播也没想到真有这么个组织？还是说主播早就知道有这么个组织，特地甩锅给他们？】
【课代表在哪里——课代表——？！】
淡岛千秋也难得满肚子的疑惑。
关于什么是「纯白」，他最清楚不过了。但这个想法目前还仅仅是个想法，甚至还没有一分钱去实现……
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提到过一次“纯白”这个概念，那就是在诓骗玉山次郎的时候。
——是谁这么大胆，敢拿着他这个空头组织的名头在外面招摇撞骗？
车辆缓缓地停在了一栋建筑的门口，是一间三层的别墅宅院，通体是泛着旧色的米白，周围还环绕着略微破败的栏杆。
在铁艺大门的最中间，歪歪扭扭地印着「真白教会」几个大字。
来来往往，能看见一些男人女人抱着自己的孩子踏入教会，满脸异常的红润幸福。
刚下车，一个大肚便便、发际线堪忧的中年男人便围了过来，兴奋的拥抱住了莱伊：
“噢！诸星先生，您可算来了，我等您等了好久了！全教会的孩子都在等待着您的救济呢！”
诸星先生，诸星大——这是莱伊行走在外时用的假名。
今天的莱伊难得穿了一身还算严肃的休闲西装，他矜持地点了点头，很快便进入到了自己富商的角色中，对中年男人说：
“让您久等了，教主先生。我粗心大意的秘书在出门时忘带了合同笔记，真是抱歉。”
淡岛千秋：“……？”
歪头，这都能甩锅到他身上？
这位中年教主先生仿佛这才看见淡岛千秋一样，他热情地转过身来和淡岛千秋握手道：“哎呀！您就是诸星先生的秘书？果然是一表人材啊，请问该怎么称呼？”
白发青年怀里抱着下车前莱伊塞给他的文档，推了推眼镜，小声说：“……叫我淡岛就好。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
秃头男人讳莫如深地笑了笑：“从前的俗名便不必再提。自从加入了「真白教会」，我便获得了自己的新生…你可以叫我身在教堂的教名，我的教徒们通常都如此称呼我——”
“——森·鸥·外·先·生。”
淡岛千秋：“……”
淡岛千秋沉默。
淡岛千秋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你再说一遍你是谁……？
淡岛千秋觉得，自己两辈子加起来无语的次数都没有这么多，甚至还有点想笑。
但出于“秘书”的职业素养，他还是强忍着憋住了，甚至在考虑一会儿要不要要求这个教主再来一遍，偷偷录下来给以后或许可能出现的“森鸥外”马甲欣赏。
提起森鸥外这个名字，淡岛千秋可并不陌生——这不就是在他死前把他灌水泥、推进海里的罪魁祸首老上司吗？
只是，淡岛千秋认识的森鸥外森先生，他虽然有时会故意把自己打扮的很颓废无害的样子，但作为首领上司的大部分时候，都是将自己的黑发梳的一丝不苟，穿着笔直的黑色大衣西装，十分优雅。
……更重要的一点，森先生可不是个中年秃子。
虽然因为常年加班工作，他的发际线也有点后移，但他的肚子却没有眼前这个“森教主”这么大。
一想到这，淡岛千秋差点又笑出来。
联想到之前莱伊说的玉山次郎在监狱里“泄露情报”，他此刻已经完全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当时他与玉山次郎网上联系的时候，出于恶趣味，他告诉玉山次郎的名字可不就是“森鸥外”么……这秃头都不搞清楚情况就来冒充，也真够大胆的。
而且，淡岛千秋记得这个世界里，是有一位叫“森鸥外”的文豪真实存在过的。这可真是更有趣了。
一旁的莱伊，却是对教主这个拿文豪名字当自己教名的事没什么反应。他甚至十分自然地说：“森教主，那么我们就先从参观教会开始吧。之后再详细商谈投资资助的问题。”
森教主连忙松开了淡岛千秋的手，转而道：“好好好，这边请进，这边请进！”
「真白教会」的内部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普普通通的礼拜大厅、普普通通的走廊，还有普普通通的教主办公室。除了礼拜大厅中心，高高伫立着的一大块白色石头，周围围了一圈信徒在参拜之外，完全就是一副普通别墅民宅的模样。
带着来参观的两人转圈的过程中，淡岛千秋看见了不少信徒来来往往，他们的手里都握着一块白色的小小石头，看模样，几乎就是大厅的石头的迷你版。
信徒们手握着白色的石头，满脸幸福痴迷地念念有词，祷告着些未来前途之类的事情，见到森教主都会恭敬地弯腰问好。
【拜的是那个大白石头，信徒手里握的也是白石头，他们的信仰就是个石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