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迢迢—— by牛角弓

作者:牛角弓  录入:07-03

对于它们这种举动,素来谨慎小心的樊锵也没有表示反对。因为野外的地形地貌多有复杂之处,有些地段不便派人打探,它们两个却可以凭借空中优势,更全面细致的替他们打探周围的情报,实在是帮了很大的忙。
而且两个小家伙一个是灵兽,另一个是器灵,对于危险的感知远远超过了普通人类。跟它们一比,樊锵甚至觉得自己派出去的普通亲卫有些多余。
因为往往他们还什么都没看到,两个会飞的小家伙已经把前方的情况观察的清清楚楚了。
魏舟的眉毛皱了起来,“确定是跟着我们?”
这条路毕竟没那么偏僻,寻常往来于秦州、金州两地的行路人也都是走这条路的。
“确定!”李飞天说:“他们有十几个人,还带着猎狗。对了!他们还放出黑鸟来查看我们的动静。刚才我们停下来休息,黑鸟就飞回去报信了。”
听了魏舟的翻译,樊锵的脸色也阴沉下来,“什么样的人?”
李飞天说:“领头的是个女人,旁边的人管她叫洛娘子。”
“她背后背着一张弓,”小黄豆叽叽喳喳的补充说:“她会打猎,射兔子射得可准了……箭法特别厉害!”
魏舟一边翻译,一边拿眼睛示意樊锵:你不是经常来往这条路?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
樊锵迟疑了一下,“洛这个姓氏并不常见,又是女子……总觉得有些耳熟。”
他经常会走这条路线。但他不会跟地方上的人有太多来往,更不会插手地方政务,投宿也都是在驿馆。
如此一来,他跟当地的人就没有太深的接触。
但他是警觉惯了的人,经过一地,不可能对当地的情况毫无了解。一些比较出名的人或事,权力与财富的分布,当地大族的亲属中有没有朝中大员……这些情况他还是会有所了解的。
樊锵思索片刻,对众人说:“秦州城里似乎有一户商家姓洛。我上次经过秦州的时候,曾拜访旧友,与他出门饮酒的时候听他介绍说,半条街都是洛家的产业。不知这位洛娘子是否与这个洛家有关。”
贺知年瞟了他一眼,目光中隐隐带着点儿戏谑之意,“也算一条线索。”
魏舟问他,“你这旧友,是什么人?”
樊锵的脸上露出一抹松弛的表情,笑着说:“是永宁侯陈家的陈谅。老贺也认识的。”
秦时正在心里感慨,这可是真真正正的他乡遇故知,就听贺知年冷哼一声,“是他啊,永宁侯家里的嫡次子,那个有名的纨绔。”
秦时,“……”
这故知,该不会还是仇敌吧?
樊锵听到“纨绔”两个字,顿时不悦,“陈谅的性子是有些率直……”
贺知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哦,原来走街串巷、欺男霸女,夜宿酒家还要让人家花娘亲自上门去讨要宿夜钱……就叫做率直啊,长见识了。”
樊锵不干了,“你休要胡说,哪个走街串巷、欺男霸女?这说的是你自己吧?谁喝醉酒了还得家中老仆带着人找上门去,把你一路背回家?”
贺知年挑眉,意有所指的上下打量他,“我可从来没有跟楼里的小娘子有什么来往,更没有被人家找上门……听说当时你俩是一起去戏耍的?”
樊锵的脸一下绿了,“我没有!”
贺知年看着他,一脸惋惜的继续拱火,“没有的话,你就亏大了。大家看你跟陈谅好得跟一个人似的,都觉得你俩是臭味相投。还好你来了西北,要是再跟姓陈的在长安城里厮混几年,但凡过得去的人家,恐怕都不会愿意把家里的小娘子嫁给你。”
樊锵的脸色不是发绿,简直乌漆嘛黑了,他还在试图挽救一下好友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陈谅只是少年心性,并没有夜宿酒家。”
偏偏贺知年不以为然,“你说是,那就是吧。”
樊锵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得开始挽袖子。
另一边,魏舟秦时等人俱无语了。秦时再一次确认了这两位据说少年时就相识的家伙,大约……少年时候交情就不怎么样。而秦州城里的那一位,看来是站在樊锵那一边的。
秦时扫一眼贺知年:看看你这人缘!
贺知年耸耸肩:这种朋友,谁稀罕?!
秦时,“……”
魏舟扶额,“莫要说这闲话。到了秦州成,老樊找姓陈的打听一下洛家的情况也好。”
麻烦都已经找上门了,他们总要多了解了解情况才不至于太被动。
他们的计划是暂时不去打草惊蛇,等赶到秦州去摸一摸洛家和这位洛娘子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然后再做决定。但他们没想到的事,对方并不打算一直这样跟在他们后面,就在他们即将到达秦州的某一天中午,这些人就主动找上门了。
当时他们正在一条小河边挖坑,准备生火做饭。这时,两名猎户打扮的青年人打马赶了上来,十分客气地递上拜帖,说自家的东家想要拜访一下他们这里主事的人。

樊锵从亲卫手里接过拜帖看了看, 随手递给了魏舟。
他们出门在外,严格说起来,他还真不能算是主事的。毕竟他也只能约束自己手下的人, 却做不了其他人的主, 而且这一路遇到的麻烦也都是冲着魏舟来的。
魏舟见名帖上写的是:洛家商行洛瑛,就猜到这位洛娘子大约是与樊锵提起的洛姓商户是有些关系的。
魏舟跟贺知年交换了一个视线, 让人传话,说请他们东家过来一叙。
洛瑛大约就在近处等着听回信, 很快就赶了过来。
众人就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身后带着两个随从,快步走了过来。她年纪在二十上下,生得浓眉大眼,颇有英气, 背后还背着一张半人高的铁弓。看见这张弓,樊锵的眼睛也不由的亮了一下。
洛瑛落落大方地抱拳行礼, 落座之后开门见山的说道:“小女子从秦州出发, 赶往金州, 就是想见诸位一面。没想到在金州扑了个空, 还以为在半路上错过了,又连忙往回赶。直到数日之前,才接到几位的消息, 冒昧之处, 还望诸位大人有大量, 莫与小女子计较。”
这话一出,几个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魏舟问她, “你如何知道我们的消息?”
洛瑛正饶有兴趣地打量在秦时怀里嬉闹的小黄豆和小灰狼,听到魏舟问话, 连忙危襟正坐,很乖巧的答道:“家兄一位好友在我家里养伤,诸位的事就是他告诉我们的。他姓柳,名风语。不知诸位是否认得他?”
贺知年这下真的惊讶了,“柳风语在秦州?!”
洛瑛点点头,“正是。”
“受了伤?”魏舟和秦时想的都是:难怪在野羊坡没有打听出这人的消息,原来一早就跑到秦州去了。
洛瑛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家兄是这样说的。这位柳郎君我也见过几次,没发现他身上有什么外伤,走动也都自如,只是看上去非常虚弱,走两步路就要停下来喘一喘,就好像……”
好像错看一眼,这人就要断气似的。这句话在洛瑛的嗓子眼里转了转,又被她咽了下去。
魏舟又问,“他可说了找我们有何事?”
洛瑛摇头,“他只说见了魏神仙,他就有救了。家兄身体不好,不能经受舟车劳顿,所以出门跑腿的活儿就交给了我。”
秦时在心里吐槽一句,这啥哥哥啊,出门跑腿的活让妹妹去做,就不能使唤一个靠得住的下人吗?!看洛瑛提起出门跑腿的事儿神色坦然,仿佛理所当然一般,估计没少给他哥哥跑腿了。
这妹妹不会是家里抱养的吧?!
贺知年的眉毛也皱了皱,“柳风语只说要找魏神仙,没说别的?”
洛瑛想了想,“没有别的。但他跟我哥哥闲聊的时候,我听到他说什么灵力枯竭的话,我猜他或许是修行的人,不知猜的对不对?”
魏舟点点头,也不多做解释。与其让她发现家里住着一个大妖怪,还不如就让他以为柳风语是一个修行者好了。
樊锵心细,见这姑娘多少摸到了一点儿柳风语的底细,便知道她并不是外表这般大大咧咧的人,不由问道:“洛娘子既然几日之前就得知了我等行踪,为何拖到今日才来相见?”
洛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秦时,“柳郎君嘱咐我说,诸位队伍中有一个人,身上带着小重明鸟,十分好认。但我手下的人观察许久,回来都说没看见有人养着灵鸟,只有一个人养了只狗崽和一只小鸡。所以……”
所以她也不能确定他们到底是不是她要找的人。因为谁也没见过重明鸟什么样儿。
“昨日我的护卫跑回来说,看见那只鸡崽能飞上天……”洛瑛稍稍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秦时一眼,“我等凡夫俗子,有眼不识金镶玉,大人原谅则个。”
说着,洛瑛还起身行了一礼。
秦时表示自己不在意。他低头看看小黄豆,这孩子正热火朝天的跟小灰狼玩“你来跑,我来追”的游戏,完全没听到洛瑛的话。秦时见孩子们没有受到什么语言上的伤害和打击,也就不在意她说过什么了。
反正小黄豆刚刚出壳的时候,他也曾怀疑过这是个鸡崽来着。至于小灰狼,嗯,这么小的幼狼,又长得胖乎乎,说它像狗崽也不算污蔑。
洛瑛大约也觉得这个话题有些尴尬,停顿了一下,主动将话题转移开了,“我选在今日来见几位大人,除了说一说家兄所托之事,另有一事要与大人们商量。”
秦时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他觉得这姑娘大约经常在外面跑腿,很懂得人情世故。比如她说了柳风语托她来找魏舟,但对于魏舟什么态度,会不会出手帮忙,则一字不问。
贺知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觉得洛瑛虽然没有柳溪那般娇媚,却也是一位清秀女子,而且常年接触家中生意的缘故,眉宇间自有一股闺阁女子所没有的英气。秦时大约从未见过这般大方的姑娘家。
秦时收回目光,想了想,微微朝贺知年侧身,贴着他的耳朵说了一句,“我看这姑娘在洛家也是能当家作主的。”
他觉得这姑娘的分寸感把握得太好了。她对柳风语的身份来历有所怀疑,却在他们面前一字不多说,这份谨慎也很难得。
贺知年微微颔首。
秦时又感慨一句,“大家族里出来的人,确实不一样。”
这个时代的大家族能够给子女提供的教养,除了读书识字,还有人情往来,以及如何打理家中产业、如何管理下人等等……这些都是学问。
贺知年听他这样说,不由一笑。在他看来,显然“隐世家族秦家”对秦时的教养是不那么合格的,很多事情这小子都不懂,上次竟然还以为“隐者自怡悦”这样的诗句会是什么情诗。
秦时的字也写得很难看,缺胳膊少腿的,还骗人说他们那里就这么写字。
贺知年扶额,不知以后有没有机会给他推荐几个靠谱的先生,让他带回家里去,免得他家的小辈都被教养成他这副傻乎乎的样子。
洛瑛也注意到魏舟身边的这两个人在说悄悄话,她停顿了一下,若无其事的对魏舟说:“小女子今日赶来拜会魏道长,其实还有一事。”
魏舟满脑子都是柳溪和柳风语,听见她这样说,忙问,“何事?”
洛瑛抿了抿嘴唇,“实在是没有证据。”
这句话一说出来,樊锵的表情也微微变了,“但说无妨。”
樊锵多疑,见洛瑛表情颇迟疑,立刻就怀疑到了他们之前在云家听壁脚的事。虽然说两个女妖下落不明,但她们既然提到了龙凤镜,这件事背后的牵扯一定极大,由不得他不看重。
洛瑛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尴尬来,“不瞒几位大人,我出门寻找魏道长的踪迹,动用了洛家的当家印签,调动两地的手下替我打听消息。几日前,手下从前面的西河口经过,看到有几个人在那里挖坑。”
好端端的,在大路上挖坑,这种事听起来是有些不同寻常。秦时一只手摸着小灰狼的后背,一边也听住了。
洛瑛说道:“我的手下觉得奇怪,就留了两个人暗中观察。这两人回来之后,跟我这手下说,原来是一群道士在做法事。”
众人都有些惊讶,魏舟更是莫名其妙,“做什么法事还要挖坑?”
说起这个,洛瑛的脸色都不自觉的白了一下,“听说是……把个活人活活烧死了。”
“这可是胡说了。”魏舟脸上变色,“道门中人,可哪里做得出活人生祭的事?!”
“是真的。”洛瑛听他话里的意思是怀疑他们看错了,连恐惧也顾不得,连忙解释说:“我手下亲眼看着那几个人穿着道袍。而且那地方僻静,他们虽然躲在远一点的地方,也听见他们自称小道。这一点,绝对不会错的。”
魏舟无法相信这种事。有了前朝武宗下令让全国僧人还俗、又将庙产充入国库的事,如今的宗教门派一个个都低调本分得不得了,生怕哪里做的不得体,再惹来朝廷的打压。魏舟想不出哪一支门派的胆子会这么大,公然做出谋害人命的事。
“这个不是重点,”洛瑛说:“我那手下说,那些道士还在土坑周围画来画去,搞出许多让人看不懂的名堂。他们不懂道家法术,却怀疑那些人是不是布下了什么厉害的陷阱,所以特意提醒我,要当心这个地方。”
樊锵问她,“西河口,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也是经常走这条线的人,记忆里却没有这么一个地名。
“大人大约两年之内没有经过这里吧?”洛瑛解释说:“前年夏天连降暴雨,山上冲下许多泥土石块,把原来的那条路冲垮了。从那之后,由金州过来的人就都绕路走西河口……说起来也相隔不远,就是原来那条路的西边。”
这一点,樊锵还真不知道。
“有劳洛娘子提醒。”樊锵客气了一下,对魏舟说:“既然那些人有蹊跷,我们从那里经过的时候就要小心了。”
魏舟点点头,心里简直郁闷得不行:他这趟出来跑腿简直憋屈死了,数不清的麻烦。这倒霉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秦时再一次在心里感慨洛娘子的高情商。
她提要求, 却不摆姿态,不追问魏舟到底会不会出手帮忙,一切都是“我只是传个话, 要如何做, 全靠您自己决定”这样的态度。
然后她十分自然地捧上好处——而且还是与他们密切相关的好处。
秦时甚至于觉得,这位洛娘子是特意选在这个时刻, 当她掌握了西河口陷阱的确凿的消息之后,手中握着沉甸甸的筹码, 才跑来见魏舟。
先摆出利益,再来谈合作谈帮忙,这是商人才会有的思维模式。而对魏舟这样的人来说,陷阱的消息确实要比真金白银的酬谢更有分量。
秦时心想,一个人的眼界, 大约并不是跟他受了多少教育直接挂钩的,而是跟一个人经历过的人情世故相关吧。
反正在这方面, 秦时觉得自己这个在后世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是比不过洛娘子这样一个古代的商户人家的小娘子的。
他又被这个时代上了一课。
山外有山, 人外有人, 古人诚不我欺。
快到西河口的时候, 一直在前方探路的李飞天驮着小黄豆又飞了回来。小黄豆跳进秦时怀里,叽叽喳喳的给他们汇报新发现:“地上有好多乱七八糟的大石头,李飞天说那个叫阵法。还有, 那里有奇怪的灵力。”
“奇怪的灵力……啥意思?”秦时听的满头问号, “是跟你的灵力不一样的意思吗?”
“不是。”小黄豆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 “哎呀,就是灵力好重啊, 翅膀都被压酸了,想抬都抬不起来了!”
魏舟也听得稀奇, “是聚灵阵?”
这个问题小黄豆就回答不出来了,它都没听说过这个词儿。
李飞天说:“不是聚灵阵,但有些像。一般的修行者从这里经过,只会觉得此地灵力充裕,是一块适合修炼的宝地。”
李飞天烦恼地晃了晃尾巴,“这个阵法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想不起来了。”
有阵法,自然需要灵力来维持它的正常运转,所以这里才会有如此充裕的灵力。同理,想要拆除阵法,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切断它的供能系统。
这一点,不但身为道门子弟的魏舟明白,像秦时和贺知年这样的缉妖师也都明白。
魏舟让樊锵带着人在距离阵法尚有数百米的地方停下来。他亲自带着李飞天过去查看查看情况。尚明想跟他一起过去,也被他拒绝了。
“前方情况不明,”魏舟说:“我和李飞天都还不知道是什么阵法,贸贸然过去太多人,出了危险,连个后手都没有。”
他们这一行人当中,除了魏舟,就只有尚明是懂道术的。尚明自己心里也清楚,点了点头没有再坚持。
魏舟对贺知年和秦时说:“你们也留下,听尚明的。”
魏舟在这一刻,很突然的,就对追云观定下的所谓道门秘术不能外传的规矩产生了一点儿疑惑。这样真的对吗?
真的……好吗?
缉妖师的队伍之中已经死了那么多人,关外的老百姓更是不知道有多少死在了妖族的爪下。他们死守着不外传的秘术,究竟有什么意义?!
所谓的法术,真的比人命还要重要吗?!
如果像贺知年这样的缉妖师都精通道术,他们爆发出来的战斗力,一定会远远超过他这样一个弱鸡道士吧?!
魏舟开始觉得,贺知年和秦时对他的怀疑、防备,好像也不是不可理解的。
外面的世道已经乱成了这个样子,追云观却死守着自己的规矩,对天下苍生的苦难视而不见。甚至他此次出关,主要的任务也是收回法器,而非降妖除魔。
但捍卫正义,守护百姓,不正是他当初学习秘术的初衷吗?
魏舟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有种无法宣之于口的羞愧。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贺知年和秦时并肩而立,眉头都皱着,看着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关切和不安。
魏舟叹了口气,不敢再胡思乱想,只将注意力集中在前方,乱石分布的阵法之中。
洛娘子给他们提供的消息,是说有几个道人在路中央挖了一个大坑,还拿了活人来做祭,但魏舟看着这附近并没有什么东西燃烧过的痕迹,土地湿润干净,几块用来楔定阵法的大石头也都十分的自然,好像它们原本就摆在那里似的。
若不是洛娘子给他们早早提了醒,若不是李飞天感应到了这一带灵力有异,只怕是他也看不出这里曾被人动过手脚。
这一带大约常有人来来往往的缘故,路面十分平整。
道路的一侧是漫延到了山上去的茂密的树林,另一侧是向下的斜坡,稀稀拉拉的长了几丛低矮的灌木。坡底就是那条据说曾经发了大水的河。如今大约是因为冬季到了,水源有些枯竭,看上去河面窄窄的,地势也低,让人难以想象它当初发水会是什么光景。
被李飞天点出的灵力浓郁的地方,就在大路拐弯的地方。或许是因为这里是一个弯角,视野上也有种开阔的感觉,路边树木长得又浓密,干枯的树枝交缠在一起,看过去无端的多了几分阴森之感。
从树梢上望出去,枯黄的干枝中交织着一些暗色的长青树木,如同一匹斑驳的绸布,一直漫延到了远处的山峰之上。就这么看着,仿佛远处的山峰还透着几分幽暗的绿色,但近处的树木却都已经干枯发黄了。
虽然冬季的景色有些荒败,但山川河流,自有一番独特的风韵,让人看了心中油然生出一种天地开阔,山河壮美之感。
魏舟的目光从远处山峰上收了回来,只看这一带的风水,并没有什么阴晦邪气,但转弯这一段路,灵气却又浓郁的不自然。
魏舟从袖袋里摸出一道灵气符,朝着阵中扔了过去。符纸飘飘荡荡,尚未落地就忽的一下着了起来。明亮的橘黄色火焰窜起半天高,并无一丝代表妖气的青蓝杂色。
若是普通修行者看到这样的情形,的确只会认为此地灵气充裕,是一块上佳的修行地。
魏舟不确定会不会有沉迷于修炼的修行者在这里停留下来,借着此地异乎寻常的灵力来修炼。如果他们这样做了……
魏舟微微蹙眉,如果有人坐在这里修炼,又会有怎样的后果?
魏舟对李飞天说:“去吧,小心点。”
李飞天围着他飞了两圈,朝着阵法中飞了过去。阵法之中灵气浓郁,远比魏舟站立之处更为丰沛。
李飞天身为器灵,从无意识的吸纳天地间的灵力,过渡到形成器灵,开始有意识地修炼,吸收自然界中的灵力来淬炼自身,已经成了它与生俱来的本\能。这会儿它只觉得灵气冲入灵体之中,如同温暖的溪流一般反复冲刷他的灵体,不自觉的就开始按照道家的吐纳法术开始修炼起来。
远处,小黄豆见李飞天如同醉酒一般乐淘淘地漂浮在阵法之中,简直眼馋死了,忍不住就趴在秦时肩膀上说小话,“你看它,吃得美滋滋的,肚子都撑大了!”
秦时怀里还抱着不安分的总想跳下地去撒欢的小灰狼,腾不开手,只好侧过脸去蹭了蹭小黄豆。他正想着要怎么哄它,就见小黄豆直勾勾的盯着李飞天的方向,脖子后面的毛毛像过了电似的,刷拉一下统统炸了起来。
秦时回头,就见阵法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闪着微光的大网。它像是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朵妖花,几片花瓣唰啦一下张开,闪电一般裹住了阵法中上下浮动的李飞天。
李飞天顿时警醒,但它前端只是一根直统统的棍子还好说,后面还拖着一根二尺多长的大尾巴,被大网三卷两卷,紧紧绞在了大网之中。
大网卷住了猎物,便向地下沉去。李飞天在大网中左冲右突,逮住一个空隙硬是从网中窜了出来。但拂子还被卷在网中,怎么都拽不出来,很快它又被拖回了网里。
李飞天挣扎不出,一个发狠,硬是拖着整张大网向上提起了二尺高。
变故突发,魏舟顾不上多想,也连忙上前去帮忙。但他双手刚刚触及大网,便觉得浑身灵力如同开了闸的河水一般涌出体外。
魏舟顿时大吃一惊,这大网不知是什么东西,竟然好像一只活物一般,会主动抽取他身体中的灵力!
在他身后,樊锵抬手按住了贺知年和秦时的肩膀,对身后亲卫说道:“过去两个人试试!”
贺知年和秦时知道樊锵这样做是因为他们两个都是修行者。身体之中蓄有灵力,而大网不知是什么东西,竟像是懂得吸收灵力。
他们看得清楚,李飞天也是开始修炼之后,那张大网才出现的。也就是说,修行者引动阵法周围的灵气,很可能是触发机关的条件。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魏舟已经委顿在地,好像被吸干了元气似的。樊持带着人冲过去想把魏舟拉开,但不管他们使出多大力气,都无法拽动魏舟,他就像是被大网牢牢地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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