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迢迢—— by牛角弓

作者:牛角弓  录入:07-03

“你既然喜欢织布,又对织布机有一些研究,”秦时给她出主意,“你就没想过试着改造一下织布机的结构,让它能织出更多更好的、平民百姓也能穿的布吗?”
他记得棉花这种神物在唐代还没有得以普及,除了有钱人穿用得起的绸缎、皮毛,普通人更多的是穿麻。他依稀记得这个时代还有一些与棉花功能相仿的替代品,比如一种称为木棉的纤维植物。
许冬宁愣住了。她出身于世家大族,从小就没有为衣食住行的事费过心思,普通人穿什么用什么,她也从来没想过。
“你若是就这么躲在这里,外面的躯壳大约会表现出离魂之症。一个失了魂魄的女人,在后宫里是活不长的。”秦时觉得许冬宁还是可以挽救一下的。她毕竟是个活人,是自己的同类。他不希望看到她在被妖物伤害之后,就一蹶不振,荒废掉自己的后半生。
许冬宁垂眸,这样的后果她自然也是想过的。她只是觉得好像活着、死了,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了。
“你跟我一起从这里出去,大约有两条路。”秦时说:“留在冷宫,或者去寺庙里生活。我们可以联络五皇子,推动这件事,让它有一个比较合我们心意的发展。”
许冬宁抬眸,眼底有什么东西微微亮了一下。
“在这件事上,你也是受害人,你没有过错,而且还损失了一个孩子。”秦时说到孩子这两个字的时候,觉得许冬宁的反应太平静了一下,似乎并不是那么在意孩子的。
秦时又道:“等你到了寺庙里,你身为五皇子和柳庶妃的恩人,完全可以拿他们当靠山,给自己争取好一点儿的生活条件。你想,你有时间可以继续研究你感兴趣的事情,等织布机研究出结果,还可以借着五皇子的手,在民间推广。这种事于你有益,于他也有益。”
许冬宁完全呆住了。
她曾经以为在余生之中,她的人生与所爱之人不会有半点交集。但为什么这个陌生法师给她描绘的前景,又是这样的动人呢?
只是顺着他说的话想一想,她就觉得,自己那颗沉寂的心脏又开始一下一下激烈地跳动起来了。
“我觉得你是一个特别高尚的人。”秦时说:“帮了五皇子这么大一个忙,却不求回报,甚至不求对方知道。我不行,我就是一个俗人,我帮了别人的忙,那是一定要对方知道的。哪怕我不求他回报,我也要他知道,要他把我对他的好放在心上。”
许冬宁不解的看着他,“这样……不是太功利了吗?我为他做事……”
“做都做了,”秦时摊手,“干嘛要白做?让他知道不好吗?或许对他来说,人生辛苦,知道有人这样全心全意,不求回报的对自己好,也是一桩很幸福的事呢?”
许冬宁又呆住了,“……会吗?”
“当然会啊。”秦时回答得理所当然,“知道有人对自己好,谁会不乐意呢?换了是你,知道有人默默帮了你的忙,你难道会厌恶他?”
许冬宁摇摇头,脸颊微微泛红。
秦时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就说嘛,默默付出,然后自我感动那一套戏码早就不流行了。
“小情小爱,你自然可以藏在心里。”秦时继续劝她,“但是你想想,你还有机会造福百姓,这难道不比守着冷宫空耗岁月有意义吗?”
尤其这样的功劳,还能帮助到她的所爱之人。
许冬宁的眼神,终于动摇了。

第162章 尘埃落定
半梦半醒之间, 秦时只觉得胸前沉甸甸的,像有什么东西压着他,让他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一旁小黄豆还在愤怒的啾啾叫, “起开!你起开!”
秦时莫名其妙。他艰难的在重压之下睁开眼睛, 触目便是毛茸茸的一大坨,棕灰色的, 还带着黑色的毛尖,这是狼王的后脑勺。
狼王十分敏锐地抬起头, 又惊又喜的在他脸上舔了一下,“你醒了?”
“爹!”小黄豆从狼王的下巴底下挤了过来,张开两只小短翅膀抱住了秦时的下巴,声音里带着哭音,“你怎么才醒啊……狼哥欺负我!”
秦时心都化了, 哭笑不得地蹭蹭它的小脑袋,“它怎么欺负你了?”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沙哑, 浑身上下也酸软得不行, 好像刚刚负重跑完了多少公里的竞赛似的。
一只大手伸过来, 把两只碍事的小动物都拨拉到一边, 举着一只杯子递到了秦时面前。
“你别搭理它们,俩小东西狗咬狗。”贺知年说着,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喂他喝杯子里的药汤, “太医让人熬的。他说你的症状就是力竭, 并不是受伤或者生病,因此不必开药, 只让人煮了参汤。”
秦时还没喝过参汤这种一听就很高级的东西。他还在想自己年轻力壮的,吃人参会不会补过了头, 贺知年已经将杯子递到了他嘴边。秦时被杯口冒出的淡淡水汽所吸引,不由自主的张开嘴咕嘟咕嘟喝下去大半杯。
一股暖融融的热气冲进了胃里,又从胃里朝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似乎精神也为之一振。
“魏舟和许昭容呢?”他问。
“也都晕着呢。”贺知年说:“裴公公等不及,带着人去查我们在小院门外抓住的那个人去了。钟大人在外面守着,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不敢走开,也不敢让人把你们都挪出去,就随便找了个地方等着……还是寿元殿的后殿。”
秦时这才注意到他所在的地方是一间非常破败的小屋子,窗户上的窗纸都是破烂的。没有家具摆设,满屋尘土。他身下的草垫子跟一旁的火盆看样子也是临时搬过来的。
狼王被贺知年撵了一遍也并没有撵开,它固执地趴在秦时的肚子上,鼻尖都快探进贺知年端着的杯子里去了。小黄豆短暂的跟它和好了,趴在它的脑袋上,两小只一起紧张兮兮的看着秦时。
秦时把它们都揽进怀里,长话短说的讲了自己的经历,作妖的舞马被小龙吃掉了,许昭容也同意了回来直面惨淡的人生。
他把自己跟许昭容谈妥的条件也跟贺知年说了,“我是不认识什么皇子的,这些条件都得靠你去谈。不管咋说,许昭容也是替五皇子遭了难。他身为皇子,保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没人欺负,这也是应该的吧?”
贺知年听的心惊肉跳,“这些话我去找五皇子说。只是你再莫要胡说八道了。”
许昭容是圣上的嫔妃,说什么让五皇子照料……这话要是传出去还了得?!
“晓得,晓得。”秦时连忙点头,“许昭容说她对织布机非常有研究的兴致,织布机、懂得维修改进织布机的工匠……这些事情让五皇子瞧着办吧。若是她研究出什么结果,对五皇子也没坏处,对吧?”
贺知年简直拿他没办法,“你拿不准的事,就别说出口了。”
“行,行。”秦时不好意思的替自己找补,“哎呀,我不是外域之人嘛,不懂你们这里的规矩,偶尔失个礼,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秦时心头忿忿,你以为我想这么丢人吗?!
贺知年抬手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惹来狼王威胁的低吼和小黄豆愤怒的啾啾啾。贺知年看着转眼之间又跟狼王成了一伙儿的小黄豆,简直无可奈何。
秦时却忍不住,抱着它们俩哈哈笑了起来。
掖庭是后宫,外人不便久留。待魏舟也醒来之后,钟铉就将他们送出宫。魏舟和秦时都已将大部分的事情告诉了钟铉,至于他怎么跟裴元理解释,怎么跟圣上汇报,那就不是他们该操心的事了。
宫门口,钟铉叫住了秦时,很温和的看着他说:“镇妖司的情况你大约也了解一些。如今陇西一带几乎无人可用,江南道、河东河西也都举步维艰。比起明面上的敌人,这些躲在暗处的家伙更让人防不胜防。”
秦时默然。
“你大概也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国运衰弱,妖孽横生。镇妖司在这个时候所承担的压力要比前朝时候更重。我这里从来都不是什么升官发财的好去处,要论官职升迁,也比不上从军……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秦时猜到钟铉会跟他说点儿什么的。但他一直以为那会是在钟铉找魏舟或者李玄机了解了他的底细之后。
他没想到钟铉会选择这样的时候。但这个时机,却又让秦时感受到了一种……诚意。
钟铉望着他,他的神情有些无奈,却又带着一种异样的豪迈,坦然说道:“人活天地间,有些事,总要去做的。”
是的,秦时心想,这就是他年少时的困惑与不满。那个时候他一直纠结的也是这一点: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可为什么非得是我呢?
秦时心头有些茫然,他发现自己很久很久没有再想起这些事情了。如今再一次想到这个问题,脑海中浮现的,不是自己叛逆的青春时光,不是那些无人可以诉说的委屈愤怒,而是他被关在石雀城外的小院里时,满心的愤怒。
是他被蛊雕群包围时的绝望,以及落进了野羊坡的陷阱里时,那种无路可走的破罐子破摔。是他被妖怪和比妖怪还要冷血的人类逼入绝境时一句发狠的“妈的,老子跟它们拼了!”
当他变成了一个需要缉妖师来救助的人,他才会知道,那种期盼是多么的痛苦与迫切。
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为什么一定是我?
当秦时再一次听到这个问题,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因为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没有一处桃花源可以让他躲进去。
如果他不想一直被动的被各种麻烦欺负到头上,时时担心自己以及自己的孩子会被各路妖怪觊觎,当成大补丸伺机攫取……他就必须要成为那个主动拔刀的人。
他不想让小黄豆的后代再像它自己一样,从刚一出生就颠沛流离;不想再见到柳风语那样肯花心思维护普通人类的大妖被人暗算;他也不想见到许昭容这样的无辜之人,莫名其妙就被一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妖物毁掉了一生。
他想要的太平世界,必须靠他的双手,一刀一刀地拼杀出来。
钟铉温声说道:“你可以找小贺打听打听我们这里的情况。我等你慢慢考虑。”
秦时做了一个深呼吸,仿佛突然之间,这个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已经变得……无需再思考,也无需再做选择。
“不必考虑了。”秦时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他想或许这就是他的宿命吧,无论他逃避到时光的哪一个节点,都要面对这样的命运。
钟铉也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秦时直视着他,双眼发亮,“我出身于尧州秦氏,白虎后裔……我愿意加入镇妖司,成为缉妖师团队中的一员。”
秦时的承诺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时光,和另外一道不是那么情愿的声音交织在了一起,“……我自愿加入第六组,成为一名光荣的特种战士。”
两道相同的声音慢慢汇聚在一起,宛如水到渠成一般,融合成了一把坚定的嗓音, “……降妖除魔,守卫疆土,保护百姓。”
贺知年若有所感,回过头朝着两人说话的方向看了过去。
魏舟脸上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成了,姜还是老的辣。看看你,一路上旁敲侧击的,小秦始终没个准话,见了钟大人没有两面,这事儿就办成了!”
贺知年心中犹如大石落地,整个人都有种神清气爽之感,脸上不由得浮起笑容,“是啊,要不怎么说得靠钟大人出面呢。”
两人傻笑了一会儿,贺知年问他,“你呢?回山上?”
魏舟摇摇头,“跟师父说了回家看看,然后我还是住到你那里去吧。”
魏舟家里总想忽悠他还俗,又总是给他张罗娶亲的事,他嫌烦的时候就会跑到贺宅去借宿,贺知年都习惯了。
“也好。”贺知年说:“你路上教我们道术,也才教了个开头,这事儿也得抓紧。”
魏舟点点头,又道,“和师兄好一些了,师父说大约再过几个月,他就能醒来了。”
贺知年舒了口气,有些怅然,“那就好。但愿他尽快醒来。”
和庸醒来,他们就能知道塞外古墓里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对贺知年来说,找到了明确的敌人,他可以去给和庸报仇,也不必一直活在愧疚里了。
魏舟跟着傻笑了一会儿,又压低了声音悄悄告诉他,“樊锵不是说不良帅回长安了?你见到他了吗?”
贺知年摇摇头,“我找了林白榆,他那里没有消息。”
魏舟便道,“先回去睡一觉,好好吃一顿。找人的事,我来想想办法。”

从宫里出来, 已然天光大亮。
几个人又折腾了一整夜,除了魏舟和秦时还捞到了半碗药汤喝,其余的人连一口热水也没顾上喝, 这会儿就免不了都有些困顿, 也顾不上先回家,找了宫门附近的一家羊肉馆子, 打算先填饱肚子再说其他。
羊肉馆生意不错,虽然才是一大早, 但也几乎都坐满了。贺知年以前就来过这家馆子,知道来这里吃饭的多是宫里换值的禁军。只不过他和魏舟与这些羽林卫接触不多,也没什么认识的熟人。
饭食送上来得也快,几个人也顾不上形象问题,唏哩呼噜饱餐一顿。
小黄豆还没吃完饭就开始打瞌睡, 被秦时捞起来塞回了挎包里。有一段时间没把它装进挎包,秦时发现小黄豆似乎又长了一点儿。它现在这个体重, 至少也有三两多, 加上蓬蓬松松的一大捧软毛, 挎包里的空间都有些局促起来了。
吃了饭, 几个人在羊肉馆门前道别,魏舟直接回家去了。贺知年和秦时骑着马回了贺宅,洗洗涮涮, 倒头睡了。
这一觉醒来又到了黄昏时分。
秦时感慨一番自己真是过得日夜颠倒, 就发现狼王和小黄豆不知道跑哪里玩儿去了。因为这两只对贺宅的地势熟悉得很, 且狼王又不是当真是一个幼崽,便也不着急, 由着它们自己去玩了。
秦时洗漱一番,过来主院找贺知年, 就见他正在屋里摆弄一叠黑色的衣袍。
“又做了新衣裳?”秦时好奇。贺知年在长安过的日子都是这么富贵的嘛?
贺知年一笑,抬头冲着他招招手,“不是我的,是你的。过来看看。”
秦时好奇地走过去,就见一叠衣服的最上面,摆着一面金属牌子,牌子正中刻着一个眼熟的名字:秦时。
秦时怔住,忍不住伸手将它拿起来细细端详。
牌子的尺寸约莫在两寸长、一寸宽的样子,成分大约是某种合金,沉甸甸的,挺压手。它颜色呈现出一种深沉的灰黑色,名字、边框以及牌子上方的兽首和下方的海浪纹图案都描了金色,深浅映衬,别有一种动人心魄的力量。
“这是……”秦时迟疑,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你的腰牌。”贺知年温声说道:“是镇妖司里每一个缉妖师都有的腰牌。顶端的兽首是睚眦。睚眦善战,传说中也是战神的角色。”
秦时知道睚眦,龙九子之一,因为本性嗜杀喜斗,经常被匠人们镂刻在刀环、以及剑柄的吞口处作为装饰。
他将腰牌翻了过来,就见这一面也刻着几个金色的数字:壹贰玖柒。
贺知年的手指摸过着几个数字,有些惆怅的说:“如今镇妖司中在编的缉妖师,不足七百人。”
秦时,“……”
他刚才还想说镇妖司里头干活儿的人不少。
“在任务中牺牲的兄弟们,腰牌会收回,安放在镇妖司的塔楼里,接受兄弟们的供奉。”贺知年说道:“有新人加入,也必然要去塔楼里上这一炷香的。”
秦时默然,心想这塔楼大约就是纪念馆的意思了吧。这一炷香的确应该上,他们当得起这样的供奉。
数字的最下方另有一个小子:陆。秦时摩挲片刻,忍不住问他,“这个字有什么意思在里头吗?”
贺知年微微一笑,“第六组。”
秦时愣住,一瞬间有种……贺知年也穿了的错觉。
“你说什么?”秦时的嗓音有些沙哑,他紧张的盯着他。
贺知年不解他这样的反应,解释说:“为了执行任务时方便调派,现有的缉妖师分成了若干小组,你和我分到同一组了。”
秦时捂了捂胸口,心中有些茫然,又有一种……仿佛是天命注定之感。他心里有些疑惑后世的“第六组”这个称呼,与此时的第六组之间,是不是存在某种渊源?
贺知年见他发愣,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想什么呢?”
秦时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什么。”
他抚摸着手中的腰牌,再看看叠得整整齐齐的圆领袍服和两件黑色的薄甲,心里忽然就生出一点儿疑问来,衣服倒还可以说是从库存里头翻出来的,腰牌呢?这东西能做的这么快吗?他不过是天刚亮的时候答应了钟铉,这才过去几个时辰,腰牌竟然就做好了?
他翻来覆去地摩挲手中的腰牌,觉得这东西看上去做的挺细致,不大像是心急火燎地赶工赶出来的。但现在的社会又不像后世那般制造业发达,这东西能做得这么快吗?
还是说,早在钟铉刚刚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的时候,就已经安排人去给他做腰牌了?1
秦时开始回忆和钟铉初见面时的情形。
他们在一起看歌舞,喝酒吃饭,钟铉询问他和小黄豆之间是否可以自在交流,然后他就提出让秦时带着小黄豆给他帮一个忙……
秦时思来想去,也没有从钟铉的言谈举止当中找出“想要收编秦时”的蛛丝马迹,只能长叹一声,这人心思好难猜啊。
贺知年见他站在那里,脸色变来变去,不觉有些好笑,“还有一件事,你刚才睡觉的时候,我出门一趟,去见了一个人。”
“谁?”秦时问完,忽然反应过来,“五皇子?”
贺知年点点头,“舞马和许昭容的事,以及你跟许昭容谈好的那些条件,我都跟他说了。”
秦时舔了舔嘴唇,心里多少有些紧张,“他怎么说?”
他对许昭容说的那些话,毕竟都只是他站在一个普通的旁观者的角度做出的推测,万一五皇子不想跟这些麻烦卷到一起呢?
贺知年拉着他坐下,笑着说:“五皇子都答应了,他说他会想办法找人劝说圣上,让他同意放了许昭容去感恩寺带发修行。等她到了感恩寺,他也会想法子关照她的生活。”
秦时松了一口气,“这人还挺好说话啊。”
“不止是好说话的问题。”贺知年眉头蹙了蹙,“或许是我想多了,他知道许昭容,也知道她的名字与自己的庶妃同音不同字……这正常吗?”
“正常吧。”秦时印象中的唐朝并没有那种特别严苛的男女大防,世家贵族的子女都有机会参加宫廷里的各种活动,互相知道名字,好像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相反,他对这位皇子的印象还不错,觉得他不是那种不敢伸手揽事儿,怕惹麻烦的懦弱性格。
贺知年摇摇头,不再想这些没有根据的事,“你既然已经领了腰牌,明日我带你过去看看,还有一些手续也要尽快办理才好。”
说着,贺知年脸上就浮起了笑容。他想从此以后,秦时就是镇妖司的人了,真真正正成了自己的同袍。他在这个城市里有了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薪俸,也会结识更多的朋友。
他会在这里扎下跟,慢慢地抽枝发芽。
转天一早,贺知年就带着秦时去了镇妖司报道。
半路上聊天的时候,秦时才知道镇妖司在塞外一战中损失了一批老将,幸存的缉妖师被重新分派,编成了若干小组。贺知年被任命为第六组的队长,下面管着大约三十余名组员。
贺知年告诉他,钟铉一直在筹备人手重建陇西分部。他当年在关外失利,心中一直耿耿于怀,也曾主动请缨要去陇西,但钟铉尚未作出决定。
秦时从实际情况出发,觉得去陇西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边关有老樊可以接应,”秦时说:“肃州有柳风语兄妹,秦州还有洛家这样的一地财阀做靠山,黑石山还有我们的狼王从旁协助,总比到了一个两眼一抹黑的地方更便于展开工作。”
狼王听到这话,尾巴得意得摇晃起来了——他以后也可以给秦时当靠山啦。
贺知年见秦时也跟他想到一起去了,不由得心中欣慰,“离开长安,你不会觉得遗憾吗?这里是整个帝国的中心。最有权有势的人、这个国家最精彩的人都集中在这里。”
秦时摇摇头,没说太多。
长安对他的意义,更像一个牵念已久的、有名的旅游胜地。穿越一回,怎么可以不知道长安是什么样儿?!
如今他已经来过了,见过了朱雀大街、欣赏过了歌舞、吃过了羊肉胡饼,还进过宫,(虽然只是冷宫),如今还可以近距离地参观禁军大营……就好像在他的旅游攻略里,需要打卡的景点都已经逛了一圈,而且也都拍照留念了。
这个时候听见导游喊一嗓子“返程啦!”他心里也没有那么多的遗憾了。
再说他在这里了无羁绊,所有的牵挂都带在他的身上,走到哪里去好像都没有什么区别。他和他的朋友家人始终都在一起。
此心安处是吾乡。
秦时心想,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吧。
贺知年在这一瞬间,忽然就心有灵犀的看懂了秦时未说出口的意思。他想笑,又忍住,随即又觉得自己表情大约有些扭曲了。
他抬头望向天空,笑叹一句,“大约要下雪了。”
秦时也随着他的动作抬头看了一眼乌沉沉的天空,点了点头,语气轻快,“好啊。”
长安的冬天比陇西要潮冷许多,乌云压下来,空气有一种奇异的憋闷感,路边干枯的树枝也纹丝不动的。
“长安的冬天,一直这样吗?”秦时感受一下温度,觉得不穿大氅好像也没啥问题。
贺知年摇头,“往年会更冷一些。听贺严说,今年夏天的时候长安的雨水要比往年少了许多。谁知眼下快要进腊月了,天气却又比往年暖和。”

靠近宫门, 两人不再闲聊,一前一后下了马,解下腰牌递给了把守宫门的羽林卫。
那卫兵验过了腰牌, 又对狼王和小黄豆产生了疑问, “以往见你们镇妖司的人,不是带着海东青, 就是带着獒犬。怎么这回带的这么稀奇……小狗崽?小鸡?这么小,能顶什么用啊?”
贺知年忍笑。
秦时面不改色的扯谎, “獒犬就要从小训练才行。至于这个……它长大就成了鹰。”
卫兵:“……”
鹰的幼鸟是这么个肥嘟嘟的鸡崽子样儿?
顶着卫兵怀疑的视线,秦时补充了一句,“金雕。”
虽然不确定秦时的话是真是假,但镇妖司的人的确时常会带着各种动物一起上值。他们司空见惯,倒也不会特别稀奇, 调侃两句就将他们放了进去。
贺知年邀功,“怎么样, 的确可以带它们一起去镇妖司, 没骗你吧?”
推书 20234-07-03 :藏仙—— by一只猛》:[穿越重生] 《藏仙》全集 作者:一只猛禽【CP完结】长佩2024-6-25完结47.19万字1,739人阅读21.19万人气2,950海星文案:爱人如养花,我师尊是女娲季凌纾被告知自己将成为带来天灾的一代魔君,而为民除害,杀他证道的人无疑会是将他亲手带大的师尊。季凌纾不想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