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迢迢—— by牛角弓

作者:牛角弓  录入:07-03

德妃年纪轻轻的时候就落了一身的毛病,天一冷腿脚就疼痛难忍。
但在宣宗心目中,陪着他一起过苦日子的,只有晁皇后。
他只看到了晁皇后。
患难夫妻……
李恪嘲讽的笑了笑。
他很早以前就知道,宣宗在看待晁皇后和太子的时候,是戴着一层神奇的滤镜的。再加上那对母子俩演技也十分了得,这就导致在宣宗的心目中,晁皇后母子俩几乎是没有缺点的——就好像看到他们母子身上有了瑕疵,他引以为傲的、传奇般的过往也有了瑕疵,变得不那么完美了。
若不是宣义坊青龙现世引发了朝野热议,宣宗只怕仍会继续自我催眠,看不到晁皇后和太子背着他做下的荒唐事。
这是千里长堤上出现的第一个蚁穴。
由此开始,笼罩在晁皇后母子身上的完美无瑕的遮羞布终于开始褪色了。

端王觉得, 这是老天赐给他的机会。
“还不够。”他的手指在案桌上敲了敲,“还得放点儿新鲜东西出去。”
旁边的属官忙问,“什么新鲜东西?”
“超出圣上想象力的东西, ”李恪微微一笑, “让他惊诧‘原来她做过这样的事’的东西……只有让他意识到,尊贵的皇后娘娘并不是他记忆里那个温柔善良、陪着他一起熬过苦日子的女人, 他甚至从未真正了解过她……他才会正视他们母子俩犯下的错。”
李恪的眼底浮起一丝冷酷的神色。他就是要扒下晁皇后裹在身上的那层人皮,让圣上看清楚自己爱重了这么多年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和母妃这么多年来明里暗里遭受多少算计多少折磨, 一次又一次的死里逃生……这些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老天有眼,终于到了清算的这一天了。
从山底下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天晴了,笼罩在半空中的灰色雾霭慢慢散开,露出了阳丰山真实的模样。
秦时抹一把额头的汗珠, 脱下大氅搭在马背上,牵着缰绳继续往山上走。他的前后都是和他一样装束的缉妖师, 前面的人已经走到了山路转弯的地方, 秦时还看见章宪回过身跟他们摆手。
秦时前后张望了一下, 始终没有看到贺知年, 心里稍稍有些泄气。
这是他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春节,没想到先是夜琮那个熊孩子离开,接下来又是皇家这些没完没了的麻烦事, 搞得他还没好好休一个年假, 又被牵出来加班了。
阳丰山是当地人的叫法, 从地理位置上推断,它应该是属于骊山的支脉。刚才上山的路上, 就有熟知地形的人指着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峰告诉他:皇家行宫就在那里。
秦时反应了一会儿才想到所谓的皇家行宫不就是后世著名的景点华清池嘛。那他应该是来过这里的。但他看来看去,也没有从山势、周围的景色当中搜寻到什么熟悉的痕迹, 只能在心里暗暗叹一句物是人非。
他们一行七人昨天夜里接到了命令,一大早,城门刚开的时候就在通化门外集合,一路疾驰到了阳丰山下的时候也不过辰时刚过,听说左神策军比他们早一步出城,这个时候已经包围了阳丰观。
秦时猜测裴元理已经从云家人那里拿到了阳丰观的罪证。如此一来,云家上下也算是戴罪立功了吧?
秦时对云家人的感觉有些复杂,便不再想他们。
除了裴元理带领的左神策军,一起行动的还有魏舟。魏舟脚程慢一些,走到半路的时候被秦时他们几个给追上了。
一道白光从山路转弯的地方飞了出来。
秦时听到一阵欢快的啾啾叫声。自从狼王走后,小黄豆失去了时刻陪着它的玩伴,虽然有狼王留下的“很快会见面”的承诺,它还是有些打蔫,直到魏舟带着李飞天搬回贺家,它跟李飞天凑到一起,这才又重新高兴了起来。
狼王已经走了三天了,也不知现在走到哪里了……
“爸!”小黄豆喊他,“前面就是阳丰观了!贺叔让我告诉你们,裴大人的手下让你们快点过去!”
秦时和他的队友们听到这话,知道这是有什么发现了,连忙加快了脚步。
阳丰观就建在半山腰,上山的路经过数次修整,平整宽敞,容易积雨水的路段都铺了青石板,并不难走。而且山路每隔一段就有建好的茶水棚,听说香客多的时候,茶水棚不光能供人休息,还有道观的师父们提供免费的茶水,十分周到。
其实道观本身不算太大,在秦时看来还不如普通的学校那么大,但周围林木环绕,景色十分清幽,确实有那么几分神仙洞府的感觉。这会儿道观周围已经被裴元理带来的左神策军给包围了,秦时他们赶到道观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道士们被捆成了长长的一串,被军士们驱赶下山。
这些人都要带回去问话,之后再视情节轻重做出相应的惩处。
道观中各处都有士兵把守,魏舟举着罗盘几番试探,然后带着人绕过主殿,朝着后院走去,“我记得后院有个藏书阁?”
后院确实有一座藏书阁,上下四层高,周围是开阔的广场,避水避火,非常清净。藏书阁周围也有士兵把守,领头的还是秦时的熟人,一起在宫里挖过井的刘都尉。
刘都尉刚安排好手下去后门外勘查,转身时看见了秦时,远远的冲着他摆了摆手,算是跟他打了个招呼,又指了指藏书阁的方向。
秦时起初不明白他这样的手势是什么意思,走近两步才看到贺知年从藏书阁里走了出来,这才反应过来,刘都尉是想告诉他,镇妖司其他的人已经先来一步了。
贺知年和魏舟嘀咕几句,走了过来对秦时他们几个说:“藏书阁底下可能有暗室,要想法子起开看一看,大家做好准备。”
秦时想起掖庭中的那口枯井,头皮麻了一下。
秦时很快发现藏书阁这样时常有人维护的地方,跟掖庭中荒凉的庭院不同,也并不用他们使什么蛮力,屋中自有出入的机关,魏舟没怎么费力就找到了机关,进而打开了地下的暗室。
暗室的门在藏书阁一侧的楼梯下方,很不起眼的一个位置。魏舟指挥贺知年打开暗门之后,先点了符纸试验一下暗室里的空气,然后才带了几个人下去探一探究竟。
这里不像掖庭的井下,也不像富贵人家贮藏金银珠宝的那种密室,它更像是一间可以供人躲藏的地下室,不但有床铺、案桌、还有摆满书籍的书架、文房四宝和一口装着男人衣衫的木箱。木箱中有道袍,也有普通样式的袍服,质地精美,只是年深日久,布料都有些泛黄发脆了。
地下室还有一口透气窗,一直通向藏书阁外的台阶下。出口处有茂密的灌木做遮掩,寻常有人从那里经过,是注意不到这里还有个出口的。
这条透气的通道宽窄不足一尺,透气,却不足以让一个人通过。
魏舟翻了翻案桌上的书本,又抹了一把桌面上的浮尘,对身旁的人说:“少说也有三四年的时间没有进来过人了。”
魏舟手中的罗盘上似有一条亮线忽隐忽现,魏舟转向床榻的方向,招呼秦时过来帮着他把床榻拆开。
他们在床下发现了一口木箱,箱子里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几张又干又硬的蛇皮。
秦时自己养着水兰因,也亲眼看见过它蜕皮。当时只觉得它小小一只,拼命要挣脱旧皮的样子十分的可怜可爱。但他看到掖庭井底的蛇蜕和这口木箱里干硬的蛇皮,却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有点儿想吐。
魏舟扫了一眼秦时,“是同一个。”
蛇皮干硬,很多地方都已经朽坏了,不小心碰到,就会掉落下碎渣。即便如此,也看得出这是个庞然大物,身体舒展开来的时候,几乎能把这间地下密室填满。
“衣服上还有残留的妖气,很淡。”魏舟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不能确定曾有什么人(或者妖)在此地养蛇,还是说有大蛇成精,利用这个地方来淬炼本体。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这里已经荒废了,许久没有人来过。
“那些道士或许知道什么。”秦时提醒他。
魏舟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原来那条蛇离开了掖庭之后,被送到了这里。”
都说阳丰观养妖,如今证据这一环也算是拼上了。魏舟思索了一下,觉得顺着阳丰观、水月观和紫宸殿的关系,这蛇妖的事情也会顺理成章的跟晁皇后扯上关系。
或许这就是真相也不一定。
地下室不大,又许久没人来过,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生活痕迹。魏舟再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便带着他们退出地下室。
山野间似有疾风刮过,树林飒飒作响。
秦时只觉得意识海中有什么东西涌动了一下,他听到秦团子的声音带着几分睡意未醒的含糊对他说:“秦时,这里不对劲。”
“什么?”秦时诧异。
魏舟回头看他,不明白他突然冒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秦团子说:“这里有古怪,有什么东西在作祟,差点儿就把我给拽出去!”
秦时内视意识海,见翻涌的能量团已经影影绰绰现出了秦团子的身形。他在长明殿里吸收结界中的金灵力太过急促,能量潮再一次将秦团子冲散了。直到这么些天过去,它才勉强将这些灵力吸收了七七八八。
秦时顾不上跟自己的老友寒暄,连忙将秦团子的发现告诉了魏舟。
魏舟有种醍醐灌顶之感,“难怪一进后院就觉得心绪浮动,灵力不稳,还以为是自己浮躁了……”
他也是修行者,修为虽然比不上秦时,更没有精神体在察觉异样的时候给他报警,但到底是道门中人,一经秦时提醒,他立刻察觉了周围的诡异之处。
“确实有阵法。”魏舟用脚尖踢了踢地面上镶嵌在石板之间的碎石,“这里头有一些灵石——就是能够暂时存贮灵力的小法器。这些东西天然的也有,极为少见,大多数都是修行者自己炼制的。还好年代太久,灵石中灵力差不多要耗尽,阵法也几乎失效了,我们这些人运气都还不错。”
秦时问他,“若是阵法没失效呢?秦团子会被吸走吗?”
“或许会。”魏舟转身又往藏书阁里走去,他像是有了新的想法,大步流星沿着藏书阁里的楼梯拾级而上,一直走到了最高一层。
顶层的面积要比楼下略小一圈,靠墙一侧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书架,当中有案桌,和地下密室一样,摆放着文房四宝等物。相比较地下密室,这里要干净一些,看得出经常有人上来收拾。
魏舟走到窗边,抬手推开了窗户。
“你们来看。”他说。

第213章 为了活命
秦时凑到窗前, 就见从高处望下去,藏书阁周围开阔的广场上出现了一副十分繁复的图案,翻卷如水波一般, 一波一波朝着广场中心位置的藏书阁汇聚。
那是由镶嵌在石板之间的碎石小径组成的。
“聚灵阵?!”秦时不确定的转头去看魏舟, “是聚灵阵?”
“是聚灵阵。”魏舟点点头,他有些惊讶, 却又仿佛在意料之中,轻轻吁了口气说:“阵眼就是藏书阁。无论是顶楼还是地下密室, 这个布下阵法的人都能从阵法之中吸收灵力,提升自己的修为。”
“阳丰观养妖……”秦时问魏舟,“他们是抓了妖,用妖族的灵力来哺育这个修行者?”
魏舟脸色阴沉,“恐怕不止如此。你刚才不是说, 秦团子也受到了触动?”
秦时,“……”
秦时差点儿忘了, 不论是妖还是人类的修行者, 只要身怀灵力, 都会成为聚灵阵的食粮。“什么人啊, 这么凶残……”秦时恶寒,这也太没人性了。
“阳丰观早在太\宗时候就有了。”魏舟是土生土长的长安人,又身在道门, 这些事情知道的要比普通人多一些, “安贼作乱的时候, 有逃兵跑到阳丰山,一把火烧了主殿。后来战乱平息, 当地人筹集银两重建阳丰观。藏书阁是后来修的,大约有二十多年吧, 具体日期还要问一问道观里的老人。”
魏舟让人打水上来,润了笔墨,画下了藏书阁周围的聚灵阵。
从藏书阁上下来,秦时一眼就看见贺知年蹲在台阶下不知在看什么,还不时伸出手在地上摸一把。
秦时心里好奇,就走过去问他,“有什么不对?”
贺知年的手指从碎石间摸了过去,若有所思的说:“这种排列方式,我觉得有些眼熟。”
秦时诧异,“在哪里见过?”
贺知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手指顺着碎石拼起的花纹一路延伸,指向了藏书阁的方向,口中喃喃自语,“五行力量相互滋生……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最后进入阵眼里的,必然是布阵之人需要的灵力。”
魏舟的脑海里铺开了他刚才在顶楼上绘制的聚灵阵,默默思索,“理应如此。但时日太久了,不好算……”
聚灵阵这种东西,几乎每一个修行者都会画,它是一个非常初级的东西,只不过刚开始修行的人灵力微弱,画出的聚灵阵功效不显。
每一个修行者都是为了自己修行更便利才会设下聚灵阵,这就意味着每一个修行者绘制的聚灵阵都会有一些差别,会按照自己的需求做出一定的改动。如果是熟悉的人,或许可以根据聚灵阵绘制的方法来追溯源头,找出这个人。
但若是陌生人……魏舟摇摇头,就比较麻烦了。每一个修行者绘制的聚灵阵都不同,这要怎么找呢?
但贺知年显然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他返回了藏书阁,从地下室开始细细翻找,并且还把其他帮忙的人都撵了出去。
想提供意见的魏舟,“……”
想帮忙的秦时,“……”
秦时怀疑贺知年自己也不知道要找什么,只是心中有疑团未解,执意要在这令他疑惑的地方找出某种证据。
他就那么急切地在书架上翻来覆去,几乎每一本书都要打开来翻一翻,有的时候还要抖一抖,好像生怕书本里夹着什么。
魏舟等人帮不上忙,干脆退出了藏书阁。
魏舟望着远处一队跑向前院的士兵,对秦时和他身后的两个缉妖师说:“喊你们来,是因为阳丰观养妖的名声,所以裴大人担心此行会遇到什么麻烦。”
要是早知道这里只有一个废弃了的聚灵阵,妖怪们恐怕早就填了阵法,他们也不必兴师动众的跑这一趟了。
秦时嗯了一声。
身后的人也无所谓,反正他们就是干这个的,只是跑一趟腿,实在不算什么。
秦时陪着魏舟在藏书阁外面来回溜达,想起云杉,随口问他,“云家的人见到裴大人了?”
“见到了。”魏舟说:“云家人说自己就是阳丰观的钱袋子。他们奉上钱财,生意上的关节阳丰观去替他们打通,还会带着他们去走一些贵人的门路。云家是想求个靠山,有靠山,生意好做,自然能挣来跟多的钱财。”
秦时挑眉,“妖呢?”
他可没忘记云杉撞破家里秘密的那惊悚一幕。
魏舟笑了笑说:“云家人非常聪明。他们跟阳丰观明面上只有钱财来往。很多人家都会给道观寺庙捐赠钱财,求得神明庇佑。跟阳丰观有钱财来往的人家实在太多了,所以他们云家的罪责说起来也就显得没那么重了。至于妖……”
魏舟说:“他们说阳丰观让他们云家把几个人秘密送出长安。他们不敢不听从。而且一开始他们也并不知道那些人其实是妖。”
秦时觉得做生意的人脑子就是灵活,这些事情被他们这样一说,显得他们云家特别无辜。
“他们一共送过三次。”魏舟说:“一次送往岭南,是个中年书生。一次送往苏州,是一对母子,还有一次是两个女子,送去了金州。”
秦时想起了那个牡丹花一般娇艳无双的美艳女子。这里说的,应该就是她和那个声音沙哑的老妪吧。
云家的商队走南闯北,要送什么人去外地,确实没有比他们更合适的人手了。
“用云家人的话来讲,阳丰观让他们做的事,他们不敢不做。何况他们自己也是受害人,因为他们家的下人被妖怪吃掉了好几个。”
秦时,“……”
秦时忘记了,在这个阶级分明的年代,奴仆是不能算人的,他们只能算是主人家的财产。奴仆被妖怪吃掉,是主人家的财产收了损失。
“真够不要脸的。”秦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因为他发现站在云家的角度,这些都是事实,他们确实就这样无辜。
他们这些话甚至不能算是说谎。
秦时沉默片刻,有些自嘲的笑了,“为了活命。”
“是啊,为了活命。”魏舟叹了口气,“裴元理扣下了云家一半儿的家产,上交了另外一半儿家产。云家人会离开长安。他们老家在金州,祭田朝廷是不会抄没的,他们应该还有一些明面上查不到的钱财。云家女人们的嫁妆也不会抄没,日子还是能过得下去的。”
秦时听出他的意思,云家只要没有搅合到朝廷大事里去,没有罪名在头上,想要翻身并不难。
秦时没有说话,尽管心里有些憋屈,但他也努力提醒自己,不能用后世的道德与法律的标准来要求现在的人和事。
身后有人喊,“老魏!小秦!”
声音急切,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两个人顾不上再去琢磨云家的事,连忙朝着藏书阁跑了过去。
地下密室之中,书架上的书籍都被挪到了空地上,贺知年手中拿着一幅三尺长的画轴,眉头紧紧皱着,可双眼之中却像是着了火。
魏舟和秦时都吃了惊,“什么东西?”
并不是常见的书画作品,画面上线条弯弯曲曲,仿佛有人刻意绘制了一副迷宫图。
有什么东西从秦时脑海中闪过。
他有些担心的看着贺知年,却见他似乎喉头微哽,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应该是关外那座古墓的布局图。”
秦时看见走在他前方的魏舟肩膀也抖了一下,他自己也有一种被冷水兜头浇下的感觉。
当初关外一行,几乎将镇妖司部署在西北区域的缉妖师一网打尽,阳丰观竟然跟这样的大案子有牵扯……
秦时心头激跳,有一种突然发现真相的惶惑不安。
聚灵阵可以吸走修行者的灵力(不管是人是妖),当年进入古墓的缉妖师,能不能逃得过被阵法吸干的厄运?
贺知年带着魏舟和他在藏书阁里发现的布局图先走一步,回去面见钟大人。
其他人则在左神策军封了道观之后,跟他们一起下山。小黄豆跟着李飞天在道观附近疯了大半天,这会儿有些累了,又不肯睡觉,窝在秦时肩膀上叽叽喳喳的跟他聊天。
“李飞天说山里风水不好。”小黄豆像个复读机似的,把李飞天的话复述给它爹听,“对人不好,妖怪会喜欢这样的风水。这个山头,是一块养妖地。”
秦时想起藏书阁周围的聚灵阵,点点头,心想这个布阵的家伙确实是很聪明,也许阳丰观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建在这里。只是不知道布阵之人和大蛇又是什么关系,聚灵养的是这个布阵之人,还是他的宠物蛇?
会是大蛇成了精吗?
据他们对蛇皮的观察,这条大蛇的品种跟水兰因的前生后世都不同,魏舟也认不出它是什么品种。秦时猜它或许是一种蟒。这里虽然不能算是深山,但秦岭一带一直都有大蛇的传说,也没什么稀奇。
秦时满脑子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走到山下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贺知年找到了跟关外古墓相关的线索,应该会想办法再去一次。那是他的心结。他一直想尽快回西北,也是为了这个原因。
他们应该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出发,那么……小黄豆呢?
晁皇后和太子被禁足,水月观、阳丰观接连出事,如今他们又从阳丰观找到了两年前设局残害缉妖师的线索,这对母子已经足够引起圣上的警觉。哪怕他们能够幸运的保住眼下的身份地位,臂膀被剪除,他们也很难再做什么了。
在这种情况下,明家会回来了吧?
秦时摸了摸小黄豆的脑袋,心情有些复杂。他会跟贺知年一起去西北,有机会的话还会去关外古墓一探究竟,他们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都是说不好的事。他还要带着小黄豆去冒险吗?
反观明家,财大势大,据说明家的老宅距离长安城也并不远,孩子想吃一口桂花糖随时都能吃到。生活条件比跟着他四处颠簸强了百倍不止,而且还有它的亲爹亲妈陪伴教导……
它以后是要当重明鸟一族的族长的,秦时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是小说里把王子殿下拐到乡野间去讨饭的邪恶反派。
但把个好好的孩子拱手让人,秦时又实在舍不得。他侧过头在小黄豆的脑门上亲了一口,深深的叹了口气。

一进城门, 秦时就发现街上多了好些羽林卫。
他们队列整齐,气度森严,硬是把大街上年节的喜气给冲淡了。走街串巷的行人也都溜着街边, 有意识的避开他们, 偶尔看过去的目光都带着些许的惊惶。
秦时回了家才知道他们去阳丰观的这一天,长安城里出了一件大事, 晁家被抄,晁皇后的长兄被下狱了。
秦时听的愣住。他记得贺知年给他科普过一些宫里的事, 据说宣宗与晁皇后的感情十分深厚,哪怕她勾结朝臣,犯了帝王的忌讳,宣宗也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一次紫宸殿里被发现有术士,秦时还以为圣上顶多将晁皇后禁足在后宫里, 没想到会波及到娘家。
不对,秦时心想, 不是紫宸殿里的事, 紫宸殿发现术士的事说白了也只是一个由头, 后面查出什么事才是重点。
秦时看着他, “外面怎么说?”
贺严的表情也有些不安,“听说晁侯爷让人告了,说他收受贿赂, 卖官鬻爵。”
秦时听的一头问号。唐朝的贵族们都有举荐官员的权利, 卖官鬻爵这种事按理说不该溅起这么大的水花。
“没别的了?”秦时的眉头皱了起来, “就因为这个?”
贺严想了想,贼溜溜的说:“听说宫里的皇后娘娘犯了事……”
这种事不管真假, 都不是坊间百姓能够随意打听到的。秦时觉得,晁皇后的娘家长兄犯的事不足以抄家, 但晁家却真真切切被抄没,那就说明宫里的晁皇后确实做了什么事,准确的说,宣宗又查出了什么要命的事,但这些事不便公开让外人知道。
秦时暗暗琢磨,难道晁皇后暗地里害死了圣上的白月光初恋?要不就是给后宫的妃子们打胎了?再严重一点儿,她不会通过晁家私底下养兵,或者提前给儿子做了龙袍吧?
秦时的宫斗知识都来自以往看过的电视剧,根据他的经验来分析,无非就是这些原因。但晁皇后的娘家被抄没,这确实不是一件小事,圣上释放了一个非常严重的信号:皇后失了圣心,晁家一派倒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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