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的管家?”丛容挑了挑眉。
颜秋压低声音:“管家是城主府除了城主斯晃,夫人弥月和小少爷斯诺外最受尊敬的人。平时负责打点城主府大小事务,深受斯晃的信任。”
“那不就是大内总管?”丛大人小声嘀咕。
“大人您说什么?什么总管?”颜秋疑惑。
丛容:“……没什么。”
说话间,一行八人已经走到城门外,管家的兽车远去后,卫兵又恢复到刚才趾高气昂的模样,叼了快顺来的肉干在嘴里,鄙夷地踹了游商一脚:“穷鬼,连像样的货物都拿不出来。”
那名游商嗫嚅着不敢反驳,低着头灰溜溜地进城了。
很快轮到丛容几人,卫兵在瞥见他们身上的兽袍时,以为又是没什么油水的“乡巴佬”,正暗道晦气,结果一抬头,撞上一双冰雪般澄澈透亮的眼眸。
卫兵整个人都愣住了,许久眼底闪过一抹惊艳之色,他习惯性伸出手,正想摸上青年的脸颊,下一秒便被一股大力钳住了,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嗷嗷嗷!”
炎朔冷冷盯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另一个卫兵赶忙过来察看情况:“怎么回事?”
丛容笑得温和:“大人,我们是从炎火大陆来的游商,想进城做点小买卖。”
一旁的颜秋适时递过去一个巴掌大的皮袋子。
卫兵视线从青年脸上移开,将皮袋子撑开一个小口,看清里面是什么后,不由露出满意的笑容:“算你们上道。”
他把还在骂骂咧咧的同伴推到一边,十分爽快地说:“进去吧,圣城欢迎有钱人。”
等走远后,炎丁冲卫兵的背影忿忿啐了一口:“呸,小人得志。”
丛容淡淡道:“这样的小人是最容易对付的,投其所好就可以了。怕就怕什么都不要,那才难办。”
混入圣城比丛容想象得要顺利得多,然而圣城内的情况却比他想象得要糟糕得多。
出现在他们视野中的是一大片东倒西歪,四面漏风的窝棚,男人和女人全都衣衫褴褛,瘦骨嶙峋,脸色差得好似得了肺痨的重症病人,路边的阴沟里比猫还大的老鼠正在啃食着什么,发出稀稀索索的脆响,到处都是粪便和垃圾,臭气熏天。
“这是圣城?”不止炎丁,仓和蓬也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还不如咱们炎黄部落呢!”
“什么叫还不如?明明差远了好吗!”炎丁大叫。此时的他完全忘记了三年前的红石族人和奴隶同样随地大小便。不少人甚至懒得出去,直接在洞穴里解决,丛容刚穿来的时候,奴隶洞里就是一股尿骚味。
“这里是贫民区,”颜秋纠正道,“整个圣城的形状是一个巨大的圆,越外围的人越穷苦。城主府和圣塔位于圆心,商会和其他有钱的老爷们则聚拢在圆心附近。咱们刚进城,所以看到的是最破烂的景象,再往里就好了……”
话音未落,一个瘦小的人影炮弹般朝他们冲来,被走在最前面的炎青眼疾手快地拦住,一把拎了起来。
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当然也可能更大,长期营养不良让人很难判断出贫民孩子的年龄。
“好心的大人,求求您给点吃的吧,我和妈妈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男孩脏兮兮的小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他没穿衣服,连条遮羞的皮裙也没有,肋骨根根分明。
“真可怜。”蓬忍不住说。
这一趟出行,他们带了整整一大船的食物,短时间内根本吃不完。
“别给他。”
“不要给。”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是颜秋和炎朔。
丛容看了眼少年,后者垂下眸子。
“为什么?”炎丁忍不住问颜秋。
小白花狠狠瞪了小孩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
男孩瑟缩了一下,像鱼一样从炎青手里挣脱出来,一溜烟儿钻进了附近的巷道,不远处几道人影也随之缩回窝棚里。
“大人,这些孩子背后都有大人在暗处,一旦你好心给了他食物或者别的物资,他们就会冲过来疯抢。”颜秋的脸色极为难看。
丛容明白了,不是所有的穷人都像老莫,灰角和炎砾那样老实本分,有句话叫穷山恶水出刁民,越穷的地方,如果人们又没接受过教育,那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会奇怪。
他们这一行虽然只有八个人,但除了蓬以外都是男性,而蓬也生得十分壮实,胳膊比丛容的大腿还粗,因此除了这孩子外,接下去一路上没有当地的贫民再过来碰瓷。
然而丛容注意到那些窝棚后面一双双饥饿的眼睛在死死盯着自己,仿佛他们不是行走的人,而是移动的肥肉。
颜秋没说错,越往圆心的位置去,周围的环境也越来越好,渐渐的,窝棚被低矮的石屋取代。人们不再瘦得像骷颅,衣服尽管破旧,可好歹能遮住身体了,脸上同样看不见笑容,只有无穷无尽的愁苦。排泄物依旧随处可见,只不过没那么多了。
“所以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些其实是奴隶?这些才是平民?”炎青恍然。
“不,他们都是自由人。”颜秋摇摇头,“奴隶都在奴隶主手上,圣城最大的奴隶市场就在离城主府和圣塔不远的地方。当然等到真正过不下去了,自由人也会变成奴隶。像刚才遇到的那个小男孩,如果一直不能从外来者手中抢到物资,他的家人很可能把他卖给奴隶主。”
“他的家人?他妈妈吗?”炎丁震惊,原始部落对幼崽和女人向来宽容,族人们就算饿得受不了,也不可能把孩子送给首领祭司当奴隶,仅仅只是为了换取一点食物——毕竟成为奴隶以后,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颜秋叹了口气:“贫民区的人们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他们吃不饱饭,也没衣服穿,却一窝接一窝地生孩子,那个男孩家里十有八九还有好几个兄弟姐妹。卖了他,说不定能养活其余人……”
突如其来的喧闹声打断了颜秋的讲述,丛容循声望去,几个手持青铜刀剑的士兵聚集在一栋石屋前,为首的那人正把一个破破烂烂的皮囊从屋主手里挖出来。
“大人,大人,这是我家剩下的最后一点原石了,您拿走了,我们接下去的日子可怎么过啊!”满面枯槁的男人跪在地上卑微地乞求,一旁他的女人早已泪流满面。
“我管你怎么过!城主大人的税是你说不交就不交的吗?你是不是想造反?!”士兵头子将锈迹斑斑的铜剑搭在男人的脖子上。
后者吓得一个哆嗦,努力为自己辩解:“我没这么想,我只是,我们,我们真的没有钱了……”
“上次来也这么说,狡猾的穷鬼!”士兵头子一脚将男人踹翻在地,带着手下趾高气昂地去敲下一户人家的门。
女人赶忙将自己的伴侣扶起来,然后她指着不远处的士兵声嘶力竭地尖叫:“你们隔三差五地来收税,明明城主大人定下的时间是一个月一次,到底是大人要收税,还是你们自己想抢钱?!”
女人的精神已经处于崩溃边缘了,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男人被她的举动吓了一大跳,拼命去捂她的嘴。
士兵头子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眯起眼打量对方片刻,然后不知道说了什么,两名士兵走过来,将男人推开,一左一右架起女人的胳膊。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男人慌慌张张地想要阻止,结果只拉到了伴侣的衣角。
“她对城主大人不敬,我们要把她带走,交由管家大人处置。”士兵头子睁着眼说瞎话。
男人急了:“她不是,她没有……”
目睹这一幕的炎丁忍不住问:“被士兵抓走会怎么样?”
“男人打死,女人沦为军妓。”颜秋不忍地移开视线。
炎丁没听说过军妓,但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词。
“走吧,我们帮不了她。”颜秋小声提醒一旁的青年。
圣城的士兵与其说是兵不如说是匪,城中心的大人们给予他们的不仅仅是武器,还有剥削普通平民的权利。
丛容没有动,他的目光从士兵,男人和女人的身上扫过,青铜兽车顺着石板路由远及近,最终在低矮的石屋前停下。
“发生什么事了?”车内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
灰扑扑的石屋群里忽然来了这么一辆做工考究的兽车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连原本缩在窗户后面看热闹的左邻右舍也纷纷探出头来。
“又是城主府的人?”炎丁睁大了眼睛。
颜秋视线落在车厢一角的图腾上,脸色微变:“不,是圣塔的祭司!”
驾车的仆从跳下来,了解完情况又很快回去汇报给主人,老者的声音再次从布帘后传出来:“圣主仁慈,让我碰到这对可怜人。士兵,放了她吧,看在我巫尤的面子上。”
士兵头子反应了两三秒,才在他被粪便堵塞的脑子里想起巫尤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手里的铜剑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膝盖一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大祭司大人!”
“走吧。”老者对仆从道。
疾风兽再次轻快地小跑起来,兽蹄在石板路上发出哒哒的轻响,青铜兽车经过丛容身边,布帘被风卷起一小条缝隙,青年与车内老人的视线短暂地交汇,一触即离。
“丛大人!”他听见颜秋低低地叫了自己一声,收回目光的时候才发现周围跪满了人。
那些看热闹的平民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各自的家里出来了,对着兽车远去的方向,以最虔诚的姿态跪拜。
“圣主庇佑大祭司大人!”
第134章 奴隶市场(一更)
“那位老人就是圣塔的大祭司?”丛容问颜秋,“不是说他深居简出,平常都见不到人吗?”
颜秋挠挠头:“我之前在圣城的时候确实这样。”
别说随随便便在路边偶遇,多少人天天蹲守在圣塔外面,想见见大祭司沾沾智慧的光都不可能。
士兵们走后,女人被伴侣扶进石屋里,围观人群也渐渐散了。
炎丁忍不住感慨:“大祭司真是个好人,他救了那个女人。”
“好人吗?”炎朔唇边浮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没有原石那两人接下去该怎么生活?卫兵下一次来收税的时候,他们也依旧拿不出钱。”
炎丁愣住。
“走了。”丛容淡淡道。
越靠近圣城中心,周围的景象就越明朗,石屋不再东倒西歪,面积也越来越大,排泄物明显减少了,空气清新了许多,甚至能看到不少走街串巷的游商在向当地人推销自己的货物,竟然有了那么几分繁华的味道。
“大人,再往前就是商会成员和有钱老爷们的住所了,我们可以在那里落脚。”颜秋对这一带十分熟悉。
“圣城有旅馆吗?”丛容问。
“没有,但只要拿得出原石或者令他们满意的货物,当地居民会把自己的房子腾出来给外来者住。”颜秋耸耸肩,“我认识一户还算老实的人家,以前受过司康的恩惠。大人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今晚可以住在那里。”
“圣城不能自己造房子吗?”仓忍不住问。
在他看来圣城的这些石屋只是简单用石块垒起来,在缝隙处塞上干草填充,稳定性堪忧,远不及丛大人教他们用榫卯结构搭建的房子。
“能,但需要经过城主府审批。”颜秋竖起两根手指,“要么上交大笔原石作为‘审批经费’,要么就是有熟悉的老爷帮忙内部推荐。”
炎丁闻言咋舌:“操,圣城造个房子都要花原石,还不如在部落里呢!”
他算是知道守门卫兵那句圣城欢迎有钱人是什么意思了。
丛容示意颜秋带路,一行人在太阳落山前,来到了小白花口中的那户人家。
屋主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在丛容给了一袋品质不错的火原石后,十分痛快地搬去了另一条街的亲戚家暂住,把房子腾出来留给几人。
毕竟是“富人区”的石屋,里面的布置和神庙没法比,胜在面积大,房间多,放到原世界也是四百平大house的程度了。
丛容挑了间向阳的客卧,没什么家具,只有一张床和简陋的柜子,但收拾得还算干净。
炎朔从背筐里拿出薄毯铺上,丛大人立即倒在上面一根指头也不想动。
他真的不喜欢出门,如果可以,丛容宁愿永远呆在一个地方,给他手机和网络,能宅到天荒地老。
“要洗漱吗?”炎朔问。
丛容点点头:“要,但是我动不了了。”
炎朔笑起来,低头亲了亲他的唇角:“我去给你打水。”
丛容在床上打了个滚,半晌,问脑子里的9527:“如果我把圣城打下来的话,能增加多少财富值?够把剩下的债务还清吗?”
生命财富系统毫不犹豫地说:“够,再多十倍的债务都可以还清了。”
系统的回答丛容一点也不意外,圣城每年从五大陆收取大量原石,这么长时间下来,原石恐怕早就已经泛滥成灾了,但底下的贫民却依旧穷到交不出税,甚至卖儿卖女。
“真是畸形啊……”丛容闭了闭眼睛,轻声喃喃,“钱都去哪儿了呢?”
“宿主,您打算攻打圣城吗?但根据我的数据分析,您只带了两百名士兵,这个兵力并不足以和城主府的军队抗衡。”
“谁说要硬打了?”丛容话到一半儿,猛地想起什么,“9527,你是不是一直都待在我的脑子里?”
“是啊。”生命财富系统不明白他家宿主这么久了为什么还问这个问题,“您不是一直都知道么?”
青年脸色瞬间跟吃了shi一样难看:“那我和炎朔嗯哼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在?!”
9527反应了半秒钟才明白他的嗯哼是什么意思,一板一眼地回答:“根据《宇宙公民隐私保护法》规定,当您和其他智慧生命发生亲密关系的时候,系统会暂时切断与您的关联,所以您不必担心。”
丛容闻言大大松了口气,不过从一个“监控”口中听到“隐私”两个字,当真讽刺至极。
交谈间,炎朔已经回来了,丛大人像刚出生的小婴儿一样,任由对方用湿毛巾给自己擦脸和手。
大概是刚和系统提起过那方面话题的缘故,丛容的视线下意识黏在少年身上,在后者转身去洗毛巾的时候,一把将人拉下来吻了上去。
“不是说累了?”炎朔声音里带着笑意。
“看到你就不累了。”
丛容咬了咬对方的下唇,迎来少年更热情的回应。
“你好像不喜欢圣城。”丛容将头靠在炎朔的肩膀上,目光扫过后者优越的下颚线。
少年平时的话也不多,但自从下了船,进入圣城后似乎变得更少了。
“没有。”炎朔轻轻捏了捏他的后脖颈,“只是有些不大好的回忆。”
丛容想问和城主府有关吗?犹豫片刻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一行人在石屋里休整了一晚上,第二天丛容起了个大早,吃过饭,颜秋提议出去逛逛,丛大人同意了。
“富人区”的环境仅次于最中心的城主府和圣塔,男男女女穿着织得十分细密的麻布袍子,上面甚至还有堪称精美的印花图案,体面又矜贵。时不时有兽车从身边经过,连赶车的仆从都是鼻孔朝天的骄傲模样。
“这才是人人向往的圣城。”炎丁忍不住感慨。
“那是你没见过角斗场。”颜秋撇撇嘴。
“角斗场?”丛容轻挑一眉。
“对。”小白花眯起了眼睛,“角斗场是整个圣城最阴暗肮脏的地方。”
“走,去角斗场。”丛大人说。
颜秋:?
“怎么?不行?”丛大人皱眉。
颜秋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行是行,但如果要去角斗场,我们得先换身衣服。”
角斗场位于“富人区”和“中心区”之间,外面看是一座圆形的露天建筑,几乎完美复刻了原世界古罗马斗兽场的样貌,丛容深刻怀疑这极大可能是某个穿越者的杰作。
而在角斗场东面,直线距离大约三公里左右的地方矗立着一栋上小下大的石屋,通体用白色的石块垒叠而成,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巨大的白葫芦。
注意到丛容的视线,颜秋开口介绍:“大人,那就是圣塔了,大祭司巫尤和他的继承人居住的地方。”
说完他又指了指圣塔不远处一座占地面积极广的城堡样顶建筑:“那里是城主府,两者离得非常近。最开始的第一任城主和祭司结为了伴侣,所以把城主府建在了圣塔旁边。后来的城主和祭司或许是为了缅怀先人,也或许纯粹就是懒,总之没再换过地方。”
丛容想起很久以前在老祭司红午的石板上看到过,圣城的第一任城主名为加纳,而他当时的伴侣,也就是圣塔的大祭司则是魈。
石板上说魈非常神秘,除了加纳以外,很少有人见过ta的容貌,甚至连对方是男是女都无法确定。
丛容收回视线,重新将目光放到眼前的角斗场上。
角斗场入口同样有卫兵把手,不过丛容注意到这些卫兵武器上的图腾和守城门的那几个明显不同,前者是一个八面体,后者则是他很久以前在圣使兽车上见过的交叉刀剑。
颜秋小声解释:“角斗场是商会的产业,还有奴隶市场。”
丛容昨天刚进城的时候就听他提起过奴隶市场,想了想问:“奴隶市场离这儿远吗?”
颜秋摆摆手:“不远,就在隔壁。不过那里又脏又乱,一般有身份的大人都不会进去,只派信得过的仆从挑选合适的奴隶。”
他当初也是一时好奇,软磨硬泡让司康带自己去开开眼界,结果去了就后悔了。
谁知丛容忽然说:“带我去看看。”
颜秋:……
丛大人的决定没人能疑,颜秋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比兜,提什么奴隶市场啊!现在好了吧,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奴隶市场位于角斗场的北面,是一座占地面积极广的石屋,像个四四方方的扁盒子。
门口的卫兵在看到几人身上的棉袍后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还殷勤地帮丛容掀起布帘,乐呵呵地说:“大人来得真巧,今天到了好几个非常不错的新货呢!”
丛容傲慢地抬起下巴,并没有理会,卫兵却笑得更谄媚了。
“他多半把我们当成哪个老爷家的仆从了。”颜秋压低声音道。
丛容见怪不怪,先敬罗衣后敬人,没给整出VIP通道算是时代限制了原始人的想象。
等真正进去以后,丛容才知道小白花口中的又脏又乱完全是美化后的说法了。
大概是人太多的缘故,市场里的气温比外面高出了三四度,热烘烘的,空气里弥漫着体臭,汗臭,还有排泄物的味道。每一个奴隶主都有自己固定的摊位,和原世界的菜场差不多,奴隶们被扒去皮裙,鸡鸭似的紧紧挨在一起。
穿着体面的仆从一边捂着鼻子,一边挑剔地和奴隶主讨价还价。
“大人,一枚中等原石这个价格真的太低了。以夯的勇猛一定会替纳吉大人夺得今天的第一名。”奴隶主竭力推销着眼前的男奴。
那个名为夯的奴隶身高超过一米九,肌肉发达,非常魁梧,眼底却宛如一潭死水,毫无神采。
仆从在夯光裸结实的大腿上用力掐了一把,心里十分满意,嘴上却道:“你知道一枚中等原石能买几个奴隶了吗?十个,整整十个,还可以买到漂亮的女奴。”
“但夯是不一样的,听说他原本是赤金大陆上某个部落的首领,能徒手拧断一头成年铁角兽的脖子。三枚,三枚中等原石,您要是不愿意出的话……”
奴隶主和仆从的对话淹没在嘈杂鼎沸的人声中,炎丁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我没听错吧,那个人说,说那男奴原来是个首领?”
“你没听错。”丛容皱眉。
对五大陆的野蛮部落而言,圣城是富足,高贵,优越的代名词,是他们心目中独一无二的圣地,炎山就曾用二十车火原石贿赂圣使居伊,乞求后者带他来圣城。
“全圣城也就两万多人,不说别的情况,光角斗场每天就有不少奴隶死去,如果不从五大陆抓壮丁,圣城的奴隶恐怕早就已经死光了。”颜秋解释。
换句话说,五大陆在圣城这里就是个巨大的奴隶池,没奴隶了,圣使去外面转一圈,不仅原石赚得盆满钵满,还能收获一大批壮劳力,真正的被卖了还替人数钱。
炎山大人如果知道蛮荒大陆的原始人来了圣城以后会遭受怎样的待遇,大概又要被气死过去一次。
炎丁心里刚升起的那点对圣城的好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摸了摸胳膊上冒出的鸡皮疙瘩,小声嘀咕:“圣城真可怕!”
一行人的穿着和相貌很快吸引了市场里大部分奴隶主的目光,一个三角眼的小个子奴隶主,十分机灵地从摊位后面绕出来,笑容满面地朝丛容行了个礼:“几位大人好,大人是打算买奴隶?”
“对。”丛容点了点头。
三角眼高兴地握紧了双手,将几人引向自己的摊位。
“丛大人,您要买奴隶?!”炎丁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他们不是游商吗?不是来做生意的吗?难不成丛大人终于想起来当奴隶贩子了?可奴隶有葡萄酒值钱吗?有瓷器值钱吗?
丛容没理他,颜秋怜悯地看了中二期男性原始人一眼。
丛容这次来圣城的目的,他大概能猜到一些,以炎青的聪明或许也知道,至于剩下仓,蓬,黑牙他们足够听话,不该问的不问,这么盘下来就显得炎丁不大聪明的样子。
“大人买奴隶是准备参加今天的角斗吗?还是说让他们干活?我这里什么样的奴隶都有,女奴也有。”
三角眼殷勤地把一个身材婀娜的女奴往丛容的方向推了推:“这是最近刚到的女奴,叫花叶,长得和名字一样漂亮,您瞅瞅这脸蛋,这胸这屁股……只要两枚中等原石。”
丛容摇摇头:“不要女奴,你就帮我挑些适合干活的吧。”
三角眼有些失望地让女奴回到人堆里,脸上的笑容倒是不减:“不知道大人需要几个?”
“先来二十个吧。”丛容答得漫不经心。
“二,二十个!”三角眼忍不住惊呼出声。除了城主府,他已经很久没遇到这样的大客户了,奴隶毕竟不是鸡鸭,消耗速度再快也有限,大部分时候,一次性卖出去五六个都算大生意了。
三角眼笑得见牙不见眼:“普通干活的奴隶是一枚中等原石十个,二十个就是两枚,嘿嘿。”
丛容瞥了眼颜秋,后者点点头,表示这家伙给的价格还算公道,没有太坑人。
丛大人付完钱,三角眼飞快把那两枚品质不错的火原石塞进腰间的皮囊里。
“我们等下还要去看角斗,带着奴隶不方便,你明天上午把他们送到我住的地方可以吗?”丛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