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又把话题引到别的地方——
“唉,昨天那个谁来着,当红的一个男明星。”
“周扬一?”
“啊对,长得挺纯,Tina说有人昨晚收了他的房卡,现在的小男星都这么积极主动的?”
正说着,程晟从楼上走下来,打着哈欠抱怨道:“老谢,你这房子隔音效果不怎么样啊。”
听到这儿,时屿咀嚼的动作一顿,心里蓦地咯噔一声。
如果没记错的话,昨天打完球回去换衣服时,程晟的房间就在他的隔壁。
谢景廷哼笑:“怎么?你跟你女朋友昨晚把我别墅掀塌了?”
程晟掏掏耳朵:“滚吧你,是你们三点半还在泳池里唱歌的声音传过来了好吧,郝帅那破锣嗓子可他妈难听。”
郝帅嚷嚷道:“谁他妈唱歌难听,老子是情歌天王,天王懂吧?”
时屿在心底松了口气,紧绷的腿弯也同时松懈下来。
这一松懈,膝盖打了个晃,恰巧蹭到了一旁段京淮的膝盖上。
他一惊,下意识地抬眼,撞上段京淮眼底促狭又漫不经心的笑意。
心嗡鸣着慌乱了一瞬。
不等他理清,段京淮便俯身凑了过来,灼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哑声道:“不就值二百五十块吗,你紧张什么?”
“……”
真记仇啊。
时屿平复了一下呼吸,不动声色地继续戳着盘里的菜,然后,动作极小的磨了磨牙。
段京淮勾了勾唇。
刚才还在房间里故意惹恼他,这会儿当着所有人的面又埋头做鸵鸟。
他的心忽然就软了下。
两人的互动不声不响,殊不知,这一切都被沈知年看在眼底。
吃完早饭,谢景廷邀请所有人去游艇里享用海鲜午餐。
别墅后面是一片金黄的沙滩,沙滩傍海,靛青色的海水如琥珀般镶嵌在海域里。
游艇安静的栖息在海面之上,沙滩也早就架满了软质的沙发躺椅和遮阳伞。
游艇分上下两层,内部豪华宽敞,设计精致的门窗锃光瓦亮。
甲板上摆着长酒桌和香槟塔,高级熏香的烟气似有若无的滑过鼻端。
日光落在海面上宛如片片碎银,时屿戴着墨镜站在甲板上休憩,他微仰着头,脖颈漂亮修长,额前的发梢被风吹得凌乱。
沈知年拿了一杯特调走过来递给他,笑道:“这里环境还不错吧。”
“嗯,谢谢。”他微微点头,接过。
“老谢这个人在投资方面也很有眼光,如果将来你们有机会合作,他的业务能力是绝对值得信任的。”
“我知道,”时屿跟他碰了下杯,“谢谢知年哥你带我来这里。”
沈知年浅笑。
“对了,”他舔了舔唇,犹豫道,“刚才吃饭的时候,段京淮跟你说了什么?”
时屿呼吸一窒,侧目。
“我刚才看到,你好像有点生气,”沈知年想了想,又说,“其实他人不坏,只是玩心太重,是不是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时屿微微抿唇,他感觉耳廓有点热,不知道是被太阳晒得,还是又想到了段京淮在他耳畔俯身的模样。
说过分,确实很过分,但与其说是过分,倒不如说是在调.情。
他看了眼沈知年关心的眸子,翳了翳唇,觉得有必要告诉他,他跟段京淮从年幼就相识的事情。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旁侧掀起一阵雀跃的尖叫,下一秒,浪花以迅猛又激烈之势翻腾而起,越过甲板,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随着“哗”的一声,浪花摔下,靠甲板最近的两个人浑身都被淋了个透。
时屿:“……”
沈知年:“?”
段京淮的摩托艇停歇在甲板边缘,他甩了甩被水浸湿的头发,骨节分明的手将额前耷拢的碎发向后抓,墨镜也掀过发顶,露出深邃的眉眼。
郝帅也骑着摩托艇赶过来,看着眼前浑身淋透的两人,不厚道地笑出声来:“你们俩这是刚在海里游了一圈啊?”
第17章 恐同
一旁的程晟窝在沙发里悠哉道:“都说了让你们穿泳衣,来游艇上穿这么厚有什么意思啊。”
微咸的海水顺着发梢滴在地板上,时屿用袖口擦了下脸,微微提了口气。
这是穿多厚的问题吗?
段京淮他就是故意在靠近甲板的时候甩尾,把水全泼他身上的!
海面上的两人迈上游艇,站在楼梯下的侍者贴心的递了两块浴巾给他们,郝帅接过后边兜过头一阵乱擦,段京淮眼睑懒懒的垂着,拎着毛巾,长腿径直迈到时屿面前,将浴巾罩到他头上。
视野恍然陷下一片阴翳,时屿懵了下,随后便抬手拽着浴巾边缘挣扎。
“别动。”段京淮低哑着嗓音轻道。
修长的手指按在浴巾上,他低着头,浸湿的额发自然下垂,墨黑狭长的眼被略微遮挡,手上慢条斯理擦拭的动作专注又温柔。
时屿抓着他手臂的手微微泄力,缓缓滑下来,温顺站着任由他摆布。
侍者也给了沈知年一块浴巾,他浅浅道谢,同时皱着眉疑惑地看向段京淮。
郝帅也忍不住惊呼:“卧槽你俩不是棋逢对手吗,昨天打了一场打出感情来了?”
程晟也附和:“老段你这是走的什么风?这么体贴?”
“不对啊,你为什么只给时屿擦不给沈知年擦,明明沈知年这边淋得更湿吧。”
段京淮懒得理他们,面无表情地丢了句:“滚。”
擦至半干,段京淮用浴巾将时屿裹住,下颌抬着示意了一下摩托艇:“玩吗?”
时屿还有点生气,声线冷冷的,但细听又觉得嗓音里藏着一点撒娇的意味:“我不会。”
他垂下眼,低笑着勾了勾唇:“教你。”
他给负责摩托艇的工作人员要了救生衣和全套的驾乘护具,又极其体贴地帮人穿戴整齐。
游艇上的人看了都忍不住瞠目,轻啧道:“这几个意思啊。”
昨天两人在球场厮杀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才短短一晚,针锋相对的相处模式就不复存在,两人氛围变得和谐甚至,有些别扭的暧昧。
穿好护具,段京淮站在甲板上单手把住t?摩托艇的把手,眉梢挑了挑,示意他。
时屿垂下眼睫,看着随着海浪漂浮不定的船体,眯了眯眼。
段京淮稍侧着脑袋,舔舔唇:“怕了?”
时屿睨了他一眼:“谁会怕。”
段京淮拖着长腔“噢”了一声,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到时屿纤细的腰身处,他勾了勾唇,手伸过去,在他的臀部不轻不重的拍了下。
时屿感觉耳垂的神经猛地一跳,瞪圆了眼看他。
他臀还疼着,他这么一拍,腿都软了。
而那人却毫不愧疚地低笑两声,长腿一抬,轻松地跨到摩托艇上,又拍了拍身前空余的位置,哂笑:“上来。”
时屿冷着脸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也抓着把手抬腿坐了上去。
刚坐稳,炽热的气息就倾压过来,缭绕喷薄在他的耳侧,时屿心跳一滞,感觉浑身都被烫了一下。
段京淮脖颈前倾,下颌蹭着他的耳廓,线条流畅的手臂绕到他身前来,将钥匙对准摩托艇的暗扣一叉,然后把另一头电话圈似的长线绕到时屿的救生衣上栓紧。
栓紧的时候,他的手从背后伸到他身前,手臂夹着他两侧腰际,看上去就像是在背后抱住他似的。
甲板上传来轻“啧”的声响,时屿感觉自己的耳根迅速燃烧,火星乍溅,连带着脸颊都烫了。
察觉到怀里的身子有那么一瞬间的缩紧,段京淮勾了勾唇,笑的痞气又恶劣。
“时屿,这么容易害羞啊。”
他一只手臂撑在摩托艇把手上,脑袋稍侧着,盯着时屿瓷玉般透着绯红的耳垂,声音低哑。
“我没——”
时屿飞快地侧过头,话还没讲完就又吞回了肚子里。
段京淮就在他呼吸可闻的距离内。
两人贴的近,几近是鼻尖对着鼻尖,段京淮垂眸看着他,气息滚着热度,唇角的笑有些蛊惑。
时屿轻轻闭了闭眼,缓缓稍撤半分,艰难地平复了一下呼吸心跳,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
两人的举动被甲板上的人尽收眼底。
谢景廷漫不经心地晃着酒杯,扬着腔调一字一句道:“世风日下啊。”
程晟眯着眼:“老段心里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水呢,不应该啊。”
秦皓的眼镜反着光:“说明摩托艇可以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郝帅张着嘴打了个哈欠,大咧咧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俩昨晚睡了。”
话音一落,其余人手上的动作一顿,齐刷刷的看着他。
郝帅怔愣:“都看我干嘛,我瞎说的。”
程晟长吸了口气,瞪大眼睛:“……也不是没这种可能啊。”
蒋旖旎道:“少瞎扯,老段直的,巨直。”
另一个女生附和道:“是啊,不仅直,他还恐同。”
“之前不就有个男模特买通酒店工作人员,然后故意走错房间,结果被他从房间扔了出来。”
“哦对,他一气之下还把酒店工作人员全辞退了。”
众人:“……”
众人:“真恐。”
沈知年神色凝重地盯着楼梯处,不知道为什么,从昨晚起他就感觉心口像被人盖了一层厚重的玻璃罩,凝滞的令人喘不过气。
段京淮掌心覆盖住时屿的手背,带着他的手握到把手上,微俯低身子,以一个背后环抱的姿势将他圈在其中。
男人紧贴着他的手腕温热,指尖却有些凉。
摁下开关按钮后,他又勾着他的指尖去触碰把手旁边的油门:“准备好了吗?”
时屿点点头:“嗯。”
摩托艇缓缓启动,底盘席卷过的海面卷起浪涛,潮湿微咸的海风迎面撞来。
时屿感觉全身的细胞都在顷刻间活跃跳动起来,徐徐的风掀起他的发梢,凉意与畅快紧贴着他的皮肤。有无数水花敲打着他的小腿,丝丝凉凉的,沁满舒适。
油门逐渐加快,浪花也被冲击的更高。
段京淮垂眸,覆在他耳边轻道:“爽吗?”
“嗯!”他语气略带兴奋的上扬了些许。
沿着海岸线笔直地冲刺过一段距离之后,段京淮操控着把手左右周旋摇晃了几下,时屿下意识地抓紧,只见船身在他的操作下在海面跳跃而起,轻甩了一个弧度,又稳稳落下——
船尾处,掀起的浪花湍急澎湃,如孔雀开屏般展开巨大的帘幕,将湛蓝的海面搅动汹涌。
海水沿着他的脖颈顺流进衣服内,有些痒。
摩托艇又平直的行驶了一会儿,片刻,段京淮低声道:“我松手了。”
“好。”
段京淮覆在他掌骨的手缓缓滑下,落在他腰肢两侧,搂紧。
时屿心跳慌乱地漏了一拍,握着把手的手臂也不由自主地倾晃了下,船身瞬间偏颇,浪花涌溅。
他感觉额头上的血管猛跳了一下,连忙迅速冷静地握紧另一边,平衡了船身。
耳边又传来低低的笑声。
时屿咬牙:“你就不能安稳点?”
“安稳点是指什么?不能搂你?”他弯弯唇角,“那你希望我把手放到哪儿?”
时屿:“……”
他懒得理他,把所有专注放到摩托艇上。
摸索着,他已经逐渐掌控了船速,甚至能够做到小幅度的漂移摆尾。
刚开始还险些翻车,但好在他每次反应都能迅速及时,再加上段京淮时不时的帮他握把,他也安心不少。
段京淮点评说:“不错啊,进步挺快。”
说着,他腾出一只手来鼓励似的拍了拍他的头。
时屿小小的冷哼一声。
下一秒,他猛地晃了下把手,在船尾掀起一个巨大的浪花。
由于他的位置靠前,段京淮的位置靠后,那高扬的水花不偏不倚地在他上方兜头而下,啪的一声——
段京淮:“……”
海水顺流而下,短发被浸湿,蜿蜒的水流湿哒哒的沿着他的鼻梁往下巴缓缓滑落。
坐在前面时屿见使坏成功,头稍微埋下去一点,发出低低的,小狐狸似般的笑声。
段京淮简直被气笑了。
他随意撩了下额前的湿发,凑上前去,握住时屿腰侧的软肉不轻不重地拧了下,似笑非笑道:“坏的也学,是吧?”
说完,不等时屿回应,他把时屿的T恤边拽出来一点,掌心伸进去。
游艇上,一群人都围在桌前喝酒掷骰子,只有郝帅还拿着望远镜兴致勃勃地观察着玩摩托艇的两人。
忽然,他“哇”地叫了一声。
众人一惊,连忙问:“怎么了?”
郝帅:“时屿他——”
沈知年紧张地打断道:“时屿的摩托艇翻了?”
郝帅:“啊不是,时屿好好的。”
众人:“害。”
郝帅:“他只是一脚把段京淮踹进水里了。”
众人:“?”
用完晚餐,来玩的朋友陆陆续续的跟谢景廷告别,离开庄园。
时屿平时很少开车,而且来的时候沈知年再三坚持载他,便蹭了他的。
他先一步跟谢景廷打了招呼,站到庭院喷泉处等沈知年。
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他站在一片月色中,皎洁清寒的光如丝绸一般缠绕在皮肤上,修长的天鹅颈微微仰着,颈窝和脖颈白的几近透明。
段京淮离他不远。
男人斜靠着墙,嘴里懒懒地咬着根烟,别墅里的灯拂在他侧脸,在冷峻的面上落下几道斑驳的影。
烟雾四散开,把他的神色遮的半明半昧。
他就这么一眼不错地盯着时屿的背影,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挪开视线。
直到沈知年下来。
他边下楼边系着西装扣子,后面还跟着郝帅谢景廷等人。
“波士顿那个案子,就麻烦你催了。”谢景廷吸了口烟,拍着沈知年的肩膀道。
“没问题,回头帮我跟谢叔问好。”
谢景廷笑道:“他正在家愁着给你家老爷子送贺礼呢。”
沈知年也笑,转而看向时屿,笑容更深了:“我们走吧。”
时屿点头,顺势向身后的众人示意。
“等一下——”
段京淮将烟头碾磨,拎着外套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眼皮懒懒的掀着,随手将车钥匙丢给谢景廷,淡道:“我车坏了,明天帮我找人拖回去。”
谢景廷:“哦?”
“沈知年,”段京淮忽然开口,唇角勾了勾,狭长微扬的眉眼透着几分傲慢,“顺便带我一程呗。”
时屿侧目,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有凉风贴着地面拂过,沈知年嘴角的笑容一僵,缓缓地眯了眯眼。
空气仿佛凝滞了片刻。
然而不等两边陷入僵持,郝帅没心没肺地“啊——”了一声,对段京淮说:“我还想蹭你车走呢,没事,你车坏了让老谢帮我们叫个司机不就行了?”
段京淮:“……”
他翳了翳唇角,冷硬道:“我不习惯。”
“这有什么不习惯的四个人在一个车里多挤啊气都喘不匀啊我是说——”他在段京淮阴森密布的眼神中猛地停下来,提了口气,看向沈知年,“我也想,老沈你也捎着我吧。”
事到如此,沈知年也只能无奈笑道:“好,大家一起走吧。”
随着清脆的提示音响起,漂亮的车尾灯亮了两下。
沈知年先迈到副驾驶的位置,打开车门,眼神t?落到时屿身上。
时屿慢吞吞地走在后面,然而没等他看到沈知年的示意,段京淮就拽着郝帅的手将他拖到副驾驶,然后,摁着他的肩膀把人塞了进去。
郝帅:“?”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操控了,但又说不出来。
沈知年感觉太阳穴的神经都跳了下。
时屿这才慢条斯理地抬眸,瞥到副驾驶已经坐了人,也没多想,指尖扣住后座车门的把手,稍一侧目,眼神跟站在对面的段京淮对上。
他手臂撑着车门,眉梢扬着,漆黑的眼睛被路灯点的清亮。
翳了翳唇,时屿坐进车后座。
宾利缓缓开出别墅,灯河汇集,锃光瓦亮的车身上浮动着光怪陆离的影。
车内酝酿着诡异无言的气氛,窒闷的令人喘不过气,纵然是郝帅此时也有些难以适应。
他打开副驾驶的窗户,又打开蓝牙,一首节奏鼓点昂扬的流行乐款款流出,飘荡在静谧的车内。
“老沈这是你听的?”郝帅疑惑道,“你不是开车的时候更喜欢听钢琴曲吗?”
沈知年温柔地哂笑一声:“时屿听的。”
说完,他便抬眸看了眼后视镜,昏黄的路灯将他眼底的光映得柔软。
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时屿侧过眸来,淡淡的对上沈知年的视线,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段京淮:“……”
他气息轻嗤了一声,指尖在腿面上不规律地敲动了几下,随后,斜侧过身,整个人的身子朝时屿倾靠过去。
男人的气息压了下来,他身上有股干净清冽的淡香,衬衫的袖口轻轻蹭过时屿的鼻尖,撩起几分酥麻之意。
时屿小心的吞咽了几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的手臂越过时屿的肩线,上身微微低俯的动作看上去像是要凑过来亲吻他。
时屿脑中警铃大作,身子不自在地向后靠,一双漂亮的眼睛瞪着他:“你干什么?”
前排的两个人听到声响之后,也纷纷从后视镜中看过来。
男人疏懒的轻笑了声,掌心支到时屿这侧的把手上,轻抬按钮。
车窗缓缓落了下来。
他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开窗而已,你紧张什么?”
时屿:“…………”
明明他那边也有窗户。
时屿动了动腮,默不作声地攥了攥掌心。
窗外飘进来一阵清凉的夜风。
傍晚时分山林间下过一阵小雨,夜风里混合着潮湿溽热的植物和泥土的气味,沁人心脾。
郝帅连了他的蓝牙,此时音响里传来悠扬的慢摇DJ。
车子一路开进市区,行驶在跨海大桥上,夜色如墨般浓稠,远远眺望,缠绵蜿蜒的灯河不知疲惫的闪烁着,璀璨通明。
“老爷子寿宴过后,你是不是就要回美国了?”低沉沙哑的嗓音从车内响起,段京淮视线放到后视镜上,语气有些冷。
沈知年抬眸。
他先是看了时屿一眼,时屿正凝神看着窗外,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并没有在意这边的话题。
他答:“看看情况。”
段京淮眯了眯眸,追问道:“什么情况?”
沈知年静默了几秒,又轻轻笑开:“工作情况。”
郝帅正跟着Rap的节奏点摇晃,见两人聊天,便插话道:“沈老爷子不是总催婚吗,怎么样,最近你有没有看到好的?”
沈知年低笑一声,自嘲道:“看到好的就一定是自己的了?”
段京淮闻言,皱了皱眉。
郝帅谆谆善诱道:“你自信一点啊,像老段一样,老段不是总说什么——”他想了想,扬声道,“‘没有我段京淮拿不下来的人’。”
沈知年正看着后视镜,他清晰的看到,在郝帅提到“段京淮”这个名字的时候,时屿耳朵明显动了动,涣散的瞳孔瞬间聚集,脑袋稍侧。
扶着方向盘的手急促地滑了下,车身猛烈地晃了一瞬,又恢复原样。
郝帅人被幌到,惊魂未定地瞪了瞪眼:“怎么了?马路上有猫?”
沈知年平静的眼神缓缓深邃。
他垂下眼,眼睑处落了一片阴翳,看上去有些失落:“……没什么,我看错了。”
穿过跨江大桥,商圈高楼云集,车身擦着灯红酒绿的昏昧驶过。
不到十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时屿正出神地望着街角的霓虹灯,灯影重重,无数光点像一张暧昧交织的网笼罩下来。
街道上人流如潮,交织着或暧昧或亲昵的身影。
忽然,一阵温热触碰着他的指端,酥酥麻麻的,有点痒。
他下意识地垂眸。
他的手在座椅下轻耷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臂伸过来,修长的指尖捉住他的食指轻轻勾住,攥了攥,指腹相贴。
时屿抬起头来。
有光在车窗上掠过。
光线在段京淮的侧脸上落了几道痕迹,将他本来锋利深邃的眉眼勾勒的虚幻模糊。
他薄唇抿着,视线直视前方,似是浑然不知。
角度使然,坐在前面的人看不到后座下的动作。
时屿耳垂烫了一下。
他没动,默不作声地将视线重新投掷到窗外。
绿灯亮起,车流缓慢地向前行驶。
清凉的风拂起时屿额前的短发,风里似是多了几分甜,还有些沸腾的气泡。
郝帅的Rap又换了一首。
段京淮勾着他指尖的手松开了一瞬。
就在时屿拨乱的心弦停滞之时,温热的掌心蓦然贴住他的,指尖缓缓穿过他的指缝,十指勾缠紧扣。
时屿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所有的一切都从耳边销声匿迹,只剩下血脉冲撞着,胸腔里那颗心跳的猛烈又失序。
时屿做了个梦。
篮球馆里的气氛格外焦灼。
表面宣称只是两个学校的友谊赛,但市级的领导都来了,校方这边暗戳戳的给校队施压,如果拿不了冠军,一中这届篮球校队原地解散。
二中还培训了拉拉队,然而一中这边说是不利于学校文化还影响学习,死活不肯组织。
球场上的球员神经都紧绷着,刚一上场,就丢了好几个球,节奏全然乱套,现在一直被二中的压着打。段京淮是队长,身上的担子格外重,边跑边鼓掌呐喊激励着场上的球员。
谢家豪刚拿到球,就被二中的人拦的严严实实,他拍了几下球,见无法突破,连忙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罗安,罗安拍拍手,振奋地喊了一声,稳稳地接过球。
然而,他这边也是危机四伏,二中的人看见球传进他的手里,又反应迅猛的过来堵他。
罗安站到篮筐下,躲闪不及,眼看球就要被别人掳走,一咬牙,干脆趁着混乱直接上篮——
现场全一中的人心都跟着他的动作起跳,这分如果拿了,可以缓解一下败势,振奋一中球员的信心,也有利于下面追分。
要是没拿,下面的局面更加凶险。
只见橘黄色的球脱离罗安掌心,在空中滑过一个抛物线,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砸在球框沿上弹了出去。
一中观众区传来一片拖着长腔的叹息。
“完犊子了。”
“行不行啊他们,校队也太菜了吧。”
“也就段京淮打得好点,但是段京淮能进一个,二中的进俩啊。”
时屿听着身旁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视线看向站在球场上的段京淮。
他正擦着汗,小麦色的肌肤被汗水浸湿,眉眼间满是厌色。
二中那边拉拉队又开始摇旗呐喊,尖叫声像是来开联欢晚会的,一中这边却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蔫着,连加油声都没那么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