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早。
杨老将军照例起了个早,去到田头,吭哧吭哧开始干活儿。别看他年近六十,还是一身满满的肌肉,甚至因为现在肉吃得多了,肌肉比以前还更壮实大块了。
一通劳作下来,他的肌肉充血,显得更加强壮了,若是皱纹沧桑的脸庞,只看身材,谁能看出来他是个老人家?
他试了试最近工匠营新发明的一牛双辕犁,太好用了,比以前的二牛单辕箱好用得多,就改了一些地方,不光是要用到的材料少了,还更轻便,耕起田来,事半功倍,他一个起劲就干了一上午。
杨老将军可太喜欢种田了,太子交给他这个任务其实一半是让他荣休养老的,是他自己闲了没事,就爱折腾。
最近他还发现了一种烟草,他自己抽着觉得很是不错,打算多种点,到时候高价往外卖,也是一笔收入。
中午歇了。
他在田边摆了张桌子,七八个老东西围坐在一起吃饭,也不分将军还是士兵,和乐融融。
这桌子上就一大盆饭、一大盆菜。饭是他们自己种的米,菜是乱炖,肉是他们自己养的鸡,菜是他们自己晒的菜干,吃得津津有味。
这日子过得可太舒坦了。
上午种了田,杨老将军衣服都没换,就穿一身沾了尘土的粗布衣裳,乐呵呵地溜达去工匠营的冶炼部。
这是杨老将军负责掌管的另一块地方。
毕竟核心的人员全都是碎月军的人,技术可是他们当初呕心沥血才研究出来的。太子仁慈,把炼器的基本方法也告诉了其他国家的人,但是别国的人炼得没他们好,与其研究,还不如花钱来买。
洛城太子营为什么这两年能越来越宽裕?不光是自己过得滋润,还能支援其他城,就是卖兵器赚的钱啊!
但要维持住这个长期的收益,工匠是必不可少的。
太子并不以工匠为轻贱,甚至在几年前的洛城封赏中,还封了两位兵器工匠,这让不少被视作贱民的工匠甚是心动,被追杀也要拖家带口地来洛城。
澹台莲州索性让已经投效他的工匠推荐人,再派出士兵满世界去挖人过来,管吃管住,工钱丰厚。
这时候的很多人总是用一辈子去专注做一件事,因而达到神乎其神、令人匪夷所思的成就。
以前他们都是各自埋头苦干,太专注了,也没觉得孤独,到了昭太子这里,却发现竟然世上还有志同道合之士,大伙儿一块儿商议、研究,有太子的重视,还有封赏在前面等着,这年头,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工作?
而管辖他们的官员杨老将军也不是那等瞎指挥的外行,相反,他颇有见地,当大家意见不一的时候,去问杨老将军,总能为他们定好方向。
今天也是一样。
杨老将军还没进门,就听见这群人在吵架。
从窗户往里头一看,更是看他们一个个吵得面红耳赤,谁也说服不了谁,他一看就乐了,饶有兴趣地在门口听了半天,觉得听得差不多了,而且看着再不进去就要抄家伙打起来,这才慢悠悠地踱步进门。
一进去,他老人家立马被团团围住,要他作裁判。
杨老将军捋了捋胡子:“不如拉出去试试呗,试一试就知道能不能用了。”
匠人道:“这有些危险,稍有不慎,怕是要死人的。”
杨老将军挥挥手说:“这几天也没战事,我去问问几位小仙人有没有空,可不可以帮个忙。”
他说是问问,其实心中十拿九稳,觉得江岚他们不会拒绝。
这几个孩子跟他都混熟了,再好说话不过了。
杨老将军说做就做,风风火火地去找小仙人了。
才到半路,就被江岚找上了,她着急地问:“您去哪儿了?”
杨老将军一见她神情紧张,愣了一愣,问:“怎么了?绷着个脸?那些妖崽子还敢杀过来?”
江岚犹犹豫豫地说:“那倒不是……是兰药在找您,她让我通知您,说有一支人族军队在策马快行而来,至多还有一日就到洛城城下了。我们是修真者,只管妖魔的事。人族打仗,我们是不能插手的,所以只能知会您一声,请您早做准备。”
听说消息时,昆仑三子正在帐中为昆仑的动乱而忧愁不已。
他们虽远游在外,可并非不知道清洗之事。
修真者的人生很长很长,入道以后,不出意外活个两三百年是最起码的事。寿数长了,所有的事情也都会变得漫长,很少会遇上剧烈的改变。
譬如昆仑,定了一个规矩,几百上千年不变是很正常的事,大家修炼起来,一次闭关短则几个月,长则数年,十数年,甚至是数十年。
这次清洗,仙君还把闭关的弟子都强行叫了出来,他们三个年纪还小,又是仙君钦点的人,很自然地被归为了仙君派,倒没有遭到任何的责罚。
按理来说,他们应该高枕无忧,无需慌张才是,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江岚难得地失眠了。她静不下心来,以前她可以安稳地修炼,是因为乘坐在昆仑这艘平稳的大船上,知道只要循规蹈矩,她就能学有所成,一切都在规则之内。而当规则被打破,新的规则被摇摇晃晃地建立起来的当下,谁又能知道会不会被余波扫到,而损身殒命。
最重要的是——
昆仑呢?
新的昆仑将会被驶向何方?
因着被仙君特别指派的缘故,最近来自修真界的信蝶蜂拥而至,全是来找他们向仙君求情的。
江岚只能苦笑,她在仙君面前哪里说得上话?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吗?
又读了两封信,正发着愁呢。
有人门都不敲地卷帘而入,身边还萦绕三只新飞来的信蝶,来人正是兰药,她说:“你最近这儿倒是热闹,天天见飞了好多蝴蝶。这玩意儿叫什么来着?信蝶?可真好用。若是能借太子一用,传令就能更快了。比我养的小鸟好,不会死。”
江岚招招手,几只信蝶飞进了她的袖口里,她打算等会儿再看,问:“你怎么来了?有事?”
两人早已不是当初生疏的关系,兰药毫不客气地问:“你给我看看,杨爷爷在哪儿?我跑了好几个地方都没见着,他到处乱窜,我抓都抓不到。”
江岚闭眼,用神识一扫,俄顷后便说:“在西边。”
兰药:“行,那我去找他。”她转身就走,到了门边,却又不放心地说:“对了,小岚,要是我们这儿被人族军队攻打,你会出手相助吗?”
这是一个江岚从未想过会听到的问题,她愣怔了下,说:“不会。我们有规定,不会插手凡人与凡人之间的战争。”
兰药:“……我也觉得。”
江岚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问:“怎么了?有军队来攻打你们吗?”
“是。”兰药爽快地承认了,她既不轻视,但也不算害怕,“没事儿,我与杨爷爷,还有秦姨一起,总能护住这座城的。”
江岚感叹:“你们凡人真是古怪,明明妖魔在侧,却不能齐心协力,都是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还要打来打去。”
偏生这时候,人间界也开始了战争。
妖魔还没除尽,这可怎生是好?
冥冥之中,她总觉得仿佛有命运的丝线将澹台莲州与岑云谏若有似无地牵系在一起,尽管他们现在看上去毫不相干,也并不知会对方自己正在做些什么。
为什么昆仑与人间会在同时陷入了乱局?
他们又都是搅动风云的人物。
大抵是因为在洛城待了五年,她与不少凡人相识,到底还是担忧了起来。她知道人族打起仗来,会成千上万地死人,以前对她来说像是春风烧野草,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却不一样了,这洛城的每一个人,都是她跟将士们辛辛苦苦才救下来的命啊,怎么能死?
可作为修真者,尤其是在昆仑风雨飘摇的时节,江岚更不敢做出任何有违师门法令的事情,她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告知一下杨老将军。
再之后,无论她多么着急,也只能袖手旁观了。
周僳是幽国望族周氏之子,他的兄长名叫周蹇。
八年前。
周蹇奉幽王之命出师昭国,只差一步就能攻下昭国王都,得成不世之功,然而,最终功败垂成,输给了横空出世的昭太子,死在了昭国。
昭太子享誉诸国的战名,第一脚正是踩在他兄长的头颅上。
为此,周僳饮恨至今。
周蹇死后,幽国的国运也开始急转直下,渐渐变得混乱昏暗不堪,周僳曾有心要建成一番事业,可是报效无门。
前几年,他投靠了三王子,想要帮助三王子继位,自己凭从龙之功上位,届时在有生之年,说不定有一天能够报了国仇家恨。
但是没想到三王子事败,被老幽王诛杀,而他们一干部下也受到牵连,别说飞黄腾达,他就是再为人臣都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了。
当时,他率领亲兵,连夜逃离了幽国。
昭国是肯定不能去的,思忖再三,走投无路之下,除了庆国,他也没有第二个去处了。于是孤注一掷,去了庆国。这个决定不算太坏,起码庆王没有把他们赶走,而是接纳了他们,甚至还帮他们隐姓埋名,暂时住了下来,至于他的亲部,自然是打散了,带过去一共两千余人,最后留给他三百人。
不过,大家都还活着,还有建功立业的可能,就比一起死在幽国要好多了。
一个月前。
当幽国刚开始乱,庆王就把他叫到了跟前,向他询问了一番关于幽国的情形,周僳如实回答。
他心中激动起来,想:莫非庆王要派他去攻打幽国?
说实话,对于他来说,对幽国并没有太深的爱国情怀。
他们周氏定居在幽国之前也不是幽国人,国会亡,但是周氏不会亡,他们可以侍奉不同的国君,来绵延自己的世族,那岂不是比国祚更要久远牢固的传承吗?
归家以后,他期待地等了好几天。
每日一早就起身换好官服,就等着被庆王召见。
庆王下令让庆太子出征,却还没有叫到他的时候,他开始担心起来,还得劝慰自己,再耐心地等一等。
又或许,没有明旨,却有暗诏呢?毕竟他是前幽国人。
可是,一直到庆太子都出发两日了,也没有他的事情。
周僳就此死心。
看来庆王还是信不过他,他只能继续蛰伏,下一次机会也不知道会是何年何年。
就在庆太子率军离开王都相蓝城后,没过两天,庆王召见了他。
周僳抵达王宫,又被侍者引路,第一次来到了庆王的书房。他到的时候,屋里已经有好几个人在了,都是他不认识的人,从没有在庆王的朝堂上见过。
庆王问:“昭太子率军进攻幽国,已带走了洛城城中八九成的兵力,如今洛城空悬,大约只有两三千的兵力。你可愿意去攻打洛城,孤可以把你的旧部都还给你,再给你五千幽军俘虏,你能否整顿一下,带着这些人攻打下洛城?”
周僳沉思,并没有贸然地一口答应下来,他低头良久,才稍稍抬起头,看向庆王,道:“洛城是昭太子封地,就算只剩下两三千兵力也不能小瞧,他必不能留下老弱病残来守城。昔日,我的兄长正是轻视了对方,才遭到伏击,败于昭太子之手。”
庆王道:“平身。过来。”
周僳起身,走到案前。
庆王大马金刀地坐着,面前案上放着一张草略的地图,他用蘸了朱砂的毛笔圈出写着“洛”字的城池,然后又画了一条从庆国王都出发的路线。
庆王:“孤知道,但是这已经是最好的时机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已经是洛城最虚弱的时候,不能等下一次了。洛城是昭太子的财库与心脏,只要攻打了这里,昭太子便元气大伤。
“孤给你足够的马,你尽快赶到洛城,只需杀掠,不用治理。
“不惜一切代价攻进洛城,烧杀抢掠一番,能抢的都抢了,抢不了就毁了,能杀的都杀了。抢到的金银财宝你只需要上交一半,剩下的,都给你。”
周僳心头一震。
谁不知道洛城现在富甲天下啊?
庆王这个条件开得也太优厚了。
庆王说着,还取出了一个宝盒,打开了,里面放着一把精美的匕首,它既不是用铜也不是用铁打造的,刀身上流转着蓝紫色的诡异光泽:“兵器孤会给你们配好,毕竟是攻打昭国,他们的兵器是很优秀,我已经从他们那里买来了足够的兵器。
“对了,到时一定要从他们的炼器营中抓几个匠人回来。
“这几位都是孤安插在洛城的间人,打探清楚了洛城的信息。他们会为你详细述说。你可以精心地筹划一番。
“现在在洛城守城的正是杨将军。
“孤没记错的话,与你有杀兄之仇的也是他吧?正好这次你可以报仇了。”
周僳:“是!”
庆王把玩着匕首,突然反手一刺,把匕首钉在了地图上昭国洛城的位置,匕首把柄震颤不已。
“只是,你得以幽军的名义去打。到时候打完就赶紧走,不用多逗留。
“打完以后从幽国回去。孤的太子会亲自接应你们。”
挂的是幽军的旗。
周僳带着八千军士,还在沿路收拢了一些逃难的幽国人,约有一两千人,作为后勤做一些搬运辎重的累活儿脏活儿,到时候攻城也能驱使这些人作为炮灰使用,只需要给一点点食物就够了。
他不敢再多带人,人再多,行军速度就会更慢。
庆王还算大方,在他的请求下,给了还算可观的军粮,即使是这样,也只是勉强够用而已。
周僳不打无准备之仗,他充分地吸取了兄长兵败的教训。
他事先向在洛城经营数年的商人请教了一下洛城的情况,让对方把洛城的城池画出来,还有兵力的部署等等也请尽可能描述。
庆国商人知无不言。
“我上次去洛城还是半年前的事了,也不知道洛城有没有其他变化,那里的建设日新月异,每年我重新到那里,都会有所不同。
“他们的士兵纪律严明,就算人数不多,将军也万万不能小觑。
“碎月军?不是碎月军在把守。
“据我听说,杨老将军已经颐养天年了,现在他在军中专司农务,是太子最器重的大司农。
“我看,不是个虚职。洛城米、洛城豆都出自他的手笔,是极好的粮种作物,这可不是挂虚职能够搞出来的。
“我似乎没有听说杨老将军这些年有带兵打仗。
“时间?……是来洛城之后。
“这些年的军务,在我看来,太子更加倚仗于孟将军跟赵将军,近两年又提拔了蒋、陈、纪、尤几位将军,我与他们打过几次交道,有两个是昭国王都出身的小贵族,有一个是平民出身,还有一个以前甚至是奴隶,但昭太子似乎对他们是一视同仁。”
周僳在此处收集了许多情报,又在进入幽国交接兵力的时候,问询了庆太子。
那是在一场酒宴上,酒酣耳热之际,庆太子的齿关也松了很多,拥着粉面香腮的美人,笑盈盈地道来。
“怎么不从幽军士兵那里问呢?
“不过无妨,既然你虚心向我问了,我会告诉你,希望你不要辜负我与父王的期待。
“昭太子把几位心腹的年轻将军都带在身边,一起来幽国了。
“但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我也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这么愚蠢——他把整合的大军分散了,还没有打完仗呢。四座城收服下来,他现在身边所余的人数我估计不过两万。
“你得快点到洛城,趁他没有反应过来。
“就算他反应过来了,多半也是来不及整顿军队的。
“留在洛城城中的,现在估计只有一位姓纪的中郎将还算有名,他还是个奴隶出身,似乎是靠着勇猛忠心被提拔的,并不擅长排兵布阵。
“对付他,想来不难。
“就算是现在,昭太子所住的城里,也还有我们庆国的人。
“若是有什么异动,他会派人来告知我的。”
说到这里。
庆太子亵玩了一把身边衣衫不整的美人,美人娇笑起来,他半仰靠着,用一种胜券在握的语气说:“对了,我听说洛城出昭国美女,还被人叫作什么……女官城?
“真是荒唐啊。
“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很多昭国美女,若是有生得特别美的,还望怜香惜玉一些,留几个下来。
“哈哈哈哈。”
周僳会意地笑了一笑,恰到好处地、开玩笑地问:“那得要有多美,才算是美得配留下来呢?”
庆太子看看自己的左右,拎了最美的一个女人,捏着女人的脸,说:“起码得比她美才有资格活下来吧。”
女人双目含泪,瑟瑟发抖着。
说完,他突然觉得剩下几个不甚美丽的女人很是扫兴,这几个都是他来幽国以后抢的幽国本地的女人,都是贵族富户的小姐,但是,他觉得没有庆国的美女漂亮,只是娇生惯养之下,皮肤比较白净细嫩。
他不禁嫌弃地说:“你们幽国女人不够漂亮,就没有更漂亮的吗?”
周僳像是侍从一样,毕恭毕敬地给庆太子敬了一杯酒,若有所指地说:“我们幽国的女人也有漂亮的,只是老幽王性淫,这数十年来,一直在民间搜刮美女,生得美的都被送进宫里去了,再不然也被王都的权贵带走了。
“等来日,您进驻幽国王都,想必就能见识到我们幽国的美女也是不比别国要差的。”
这个奉承让庆太子很是受用,他也认定自己很快就能攻进幽国王都。
甚至,为此,他还分了一个美女给周僳,还问他要不要带两个在路上用,但是周僳以行军快速为名,就不带女人了。
他说:“请太子在我凯旋之后,再赠我美人吧。”
庆太子哈哈大笑:“好,到时候我留一个最美的美人给你。”
两人说着说着,还开起了昭太子的玩笑。
“听说昭太子澹台莲州才是这世上一等一的美人,比其他男人、女人都要美。
“君王哪能生成这种面相?他好像随我的大姑姑,比较女相,我只见过我姑姑文靖公主的画像。
“民间不是还传,说昭太子屡战屡胜是因为他长得太美,当他领军在前冲锋陷阵的时候,敌军一见他的相貌就不忍杀他,避而让之吗?
“爱卿啊,你可不能见色眼开,无论他长得多美,也一定要辣手摧花,最好当场就把他诛杀,以免后患……
“若是他率兵回来,你还可以杀他埋伏。
“当初你大哥不就是中了埋伏,才不幸被抓的吗?这一次,你可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岂不快哉?”
怎么能?
周僳呵呵笑着,想到当年他大哥麾下也有几个老兵没有被俘虏,逃回了幽国,他们是见识过昭太子身手的,似雷鸣电掣,势不可挡。
昭太子的武艺毋庸置疑。
他深知自己几斤几两,绝不能被仇恨冲昏头脑。
他只能闪电进攻洛城。
在疾速路上,周僳仍然不能安心,他反复地询问了几位在洛城时,与守城将军见过面的商人,把每个人的情况都摸透了,披星戴月,甚至三天只睡了两个时辰,如此,其余时间都在跟幕僚制定攻打洛城的战略,寻找更加安全隐蔽的行军路线。
周僳不是个无能之辈,他既想要报杀兄之仇,更想要自己事业的东山再起,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把自己的弦绷得极紧。因为赶路赶得太急,每天路上都会死一些人,他们没空照顾,生病的人只能被军队抛下,留在路边等死。
甚至在这之中,还有一个是从小跟着他长大的发小,他也不得不咬牙舍弃了。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执念——
攻打洛城。
几位商人都告诉他,杨老将军如今已然是个满头白发、只论农桑的老人。
自古将军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今日的杨老将军真的还能打仗吗?就算再能打,一个老人家,还整天务农,估计武艺也退步了许多吧。
就算他的武艺退步了,他也是洛城中职位最高、最为德高望重的臣子。
周僳一本正经、好不严肃地叮嘱部下,他已经问清了杨老将军的长相,画下来,也让每个人都记住。
以防万一,到时候,一定要第一个杀了这老家伙!
而送走周僳的庆太子也停了歌舞筵席。
毕竟为了取胜,他把大量的粮草赠给了周僳,留下来的已经不太够他继续这样每日挥霍了。
况且,他还得为拿下昭太子手上的那几个幽国城池而做足准备。
要是昭太子一旦得到消息,为了保住洛城而赶回昭国,那他就得第一时间动身,看看能不能把这几座分散了兵力的城池给打起来,就是打不下来,捞一笔也不错,杀一杀昭太子的精锐亲兵。
这几日,庆太子不再唱歌看舞,也不再宠幸美人,更不饮酒。
是时候该认真起来了。
他要以清醒的状态,第一时间,用最快的速度出兵。
冥冥之中,他觉得天运在眷顾着他,他十有八九能够等到自己期待的那个好消息。
算算时日,快要到了。
终于,在这一天,他收到了来自昭太子身边的密报——昭太子澹台莲州听说了洛城被大军围城的消息,心急如焚,当天就带了亲卫军一千,快马轻骑回国去了。
尽管他离开得很隐蔽,还特意乔装打扮了,但是他们庆国的细作还是认出来了。
庆太子长吁一口气。
他的心脏激动得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他等了那么多久,终于到他一展拳脚的时候了。
那些昭太子的荣光无论垒得再高,经此一役,也不过是给他踮脚登高的石头罢了。
高墙之内,澹台莲州正在优哉游哉地练剑,身姿飘逸。
胥菀风颇是爱看他舞剑,就算没有法力,也灵气四溢,她很有兴趣地问:“这招叫什么?”
澹台莲州的剑尖划过风,好像很快,又好像很慢,剑尖一片叶子自岿然不动。
他好整以暇地道:“这招,叫‘镜花水月’。”
这时,有人来报。
“太子,已经确认那个庆国细作把您假作回国的事情传回去了。
“卑职安排的人也有暗中跟着,一定保护他的安全,让庆国收到消息。”
兰药送来的信。
兰药在昭国的地位极高,澹台莲州将她认作了义妹,为此王后也正式收她作干女儿,而她与两位年少些的王子也情同姐弟,左相与右相也将她视作孙女一般。
她是昭国百姓口中的一个离奇传说。
事实上,昭国百姓们并不太清楚,为什么这个奴隶出身的小女孩能得到这么多的宠爱。
她似乎只是幸运了一点,与她的小象一起被刚下仙山游历人间的太子给救下来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