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厉潮”两个字在嘴滚了一圈,有些含糊的吐出来。
A市靠南方,气候湿润,多山多水。宋时眠长成了典型的被温润山水滋养出来的模样,五官线条柔和,身形单薄,站在那里就像一株纯白的栀子花,轻柔无害。
声音也偏柔和,含糊不清时就像是无意识的撒娇,尾音仿佛带着勾子,勾得厉潮的心忍不住颤了颤。
男生的身形顿了顿,然后才若无其事的从电梯里走出来。
“是我。”
他道,“下次等我按了门铃再开门,这样不安全。”
宋时眠已经闻到了空气里那股令他魂牵梦萦的味道,听着厉潮的话,他无所谓道,“我家又没什么值钱的宝物,我一穷二白的,还是一个瞎子,怕什么?”
怎么会没值钱的宝物呢?
厉潮的目光落在他精致的脸上,喉结上下滚了滚。
最值钱的宝物已经站在了他面前,毫无所觉的在猎人面前露出自己纤细的脖颈,引诱着去占有。
只可惜,眼盲的猎物根本看不见猎人眼底浓郁到极致的占有欲,魂都要被猎人手里的诱器勾了过去。
“那个……”
宋时眠咽了咽口水,“谢谢你帮我带吃的。”
恍惚间,他好像听见对面笑了一声,然后鸡公煲的香味顿时离他更近了。
同时,厉潮的声音也近了,“我帮你拿进去还是你自己拿?”
宋时眠不好意思再麻烦他,“给我吧。”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修长素白,从居家服有些长的袖口里探出来,手腕消瘦,骨节突出,伶仃的一截,在灯光下白得晃眼。
厉潮举起来的打包袋又收了回去,“不介意的话我帮你送进去吧。”
宋时眠不明白他怎么忽然又改了主意,人都到家门口了,他不请人进去坐坐实在有点过分。
他侧开身子,把身后的门让出来,“进去坐坐吧,外面好像还在下雨,可以歇歇等雨停了再走。”
他说话的时候下意识朝厉潮露出一个笑。
外面雨不停歇,橙黄的灯光从青年身后倾泻,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暖色的光晕下。
而电梯口感应灯熄灭,红棕色的门将里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宋时眠则站在门口,邀请他进入那个暖洋洋的世界。
那个属于他的世界。
厉潮眼底的光骤然暗了下去,呼吸在那一刻停滞,随之响起的是他鼓噪的心跳声。
不应该去的……
他们才刚认识,于情于理他不适合逗留的。
可宋时眠又朝他笑了,声线拖长,像是在撒娇。
“要进来坐坐吗?”
“打扰了。”
在鼓噪的心跳下,厉潮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宋时眠站在玄关处扶着柜子,感受着旁边陌生的温度和味道,神色恍惚的抠了抠手底下冰冷的台面。
话说,别的相亲对象也像他们这样吗?
第一天刚认识就去吃了饭,第二天就可以“登堂入室”。
那第三天是不是就可以去领证了?
“要换鞋吗?”
厉潮的声音很好听,属于那种光听着宋时眠能给他配一张秒杀全场的脸的那种声音,拽拽的、高傲的,要是网恋的话,他能被这把声音迷得五迷三道。
可现在,这个声音是他的相亲对象。
对方好像对他还挺满意,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双方谈好了就可以结婚的那种。
宋时眠,“……”
宋时眠耳尖挂着可疑的红晕,结巴着开口,“是……是不是有点早了?”
厉潮伸手脱鞋的手微微一顿,“什么?”
眼前的青年身体猛地一僵,明明看不见,动作却格外的快,几乎全凭肌肉记忆熟练的打开柜子,刷地一下抽出一双拖鞋。
“拖鞋在这里,不用客气。”
然后转身,同手同脚的朝前面走去。
厉潮看着他走了两步,眉心一跳,两三下换了鞋跟在他身后,在他即将撞到眼前的柜子上时拽住了他。
“小心点,你前面有柜子。”
厉潮拽得急,宋时眠一时间没站稳,身体往后仰,跌进一个略带凉意的怀里。
在他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只手扶上他的肩膀,下一瞬,他就从那个怀里出来了。
厉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听起来似乎比平时低沉,带着喑哑。
“抱歉。”
宋时眠面无表情。
宋时眠脚趾抠地。
宋时眠无声尖叫。
他是猪吗啊啊啊啊!为什么在自己家都能撞到?
他被厉潮扶着恍恍惚惚的坐在餐桌旁边,整个人羞愤欲死。
和刚刚的社死相比,撞上柜子这种事情都显得无伤大雅了。
果然,看不见就容易想入非非。
厉潮眼睁睁的看着宋时眠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把手里打包的鸡公煲放在桌子上,开口道,“我不是故意推开你的,只是我身上被雨淋到了一点,有点冰。”
宋时眠自暴自弃的把脸靠在餐桌上,“和你无关,是我太差劲了。”
“之前还跟你说我生活完全可以自理,结果转头不仅让你送饭,还让你看了笑话。”
说着他把脸又换了个面摊着,像生闷气的猫。
“在你心底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灯光明亮,从厉潮的角度能清晰的看清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脸颊的软肉被冰冷的餐桌挤得微微变形,唇色泛着健康的红,说话时,唇齿张开,恍惚间,厉潮像嗅到香。
他被这香引诱着,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两步,离宋时眠的距离不到半米。然后垂着眼,看猫儿毫无防备的在他眼底舒展。
居家服宽松,宋时眠又瘦,他趴在桌子上时,肩胛骨把衣服顶起一个弧度,后颈大片雪白的皮肉在他眼底无声绽放。
厉潮的眼神一寸寸地暗了下去,眼尾爬上一抹猩红,呼吸加重。
浓稠的阴暗在心底滋生。
太近了。
他们的距离太近了。
近到只要他稍稍伸出手就可以按在那片雪白上,宽大的手掌甚至可以把纤细的后颈完全掌握。害怕的颤抖也好,难受的啜泣也好,都是他一手给予的。
“厉潮?”
青年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
厉潮如梦初醒般的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狼狈的躬起腰,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冷静。
“没有没用,你可以自己出门,有可以赚钱的工作,很厉害。”
他补充,“我现在的工资都没你高。”
宋时眠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乐观的人,听他这么说,歪了歪头,把脸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你会觉得我很麻烦吗?”
“不会。”
对面的人像是在隐忍什么,声音哑得可怕。
“你从来就不是麻烦。”
宋时眠觉得自己又行了,他直起身子,决定化当初的社死为食欲。
打包盒的保温效果还可以,半个小时过去了也没冷。
出于吃货的直觉,宋时眠第一勺就舀到了鸡肉。
熟悉的味道在口腔漫延开来时,他险些落下幸福的眼泪。
鸡公煲窗口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以至于让他毕业了还念念不忘。
他边吃还不忘问候一下自己的衣食父母,“对了,你吃了吗?”
厉潮的目光落在他被辣得泛红的唇上,本就汹涌的情/潮越发的难以收拾。
“吃了。”
可看向宋时眠的眼神,却像饿了八百年一样。
下了一早上的雨丝毫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想法,空气里雾气越发浓厚。
白天黑夜对宋时眠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但他怕厉潮看不清,于是开了餐桌头顶的那盏灯。
天色昏暗,坐在餐桌边的宋时眠温暖明亮,像暗淡世界里唯一的温暖光源。
厉潮的目光克制地从他脸上移开,打量着这套房子。
房子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头,地上没什么杂物,除了必要的摆件,其余的能不要就不要。明明不大的空间,看上去却显得异常空旷。
阳台的边缘养了几盆花,枝桠长得凌乱也没人修剪,叶子有些蔫,没精打采的垂着头。花盆底下有一滩可疑的水迹,被主人收拾了一半,另一半没收拾到。
宋时眠道,“旁边有水,冰箱里有饮料,你想喝什么自己去倒,我这个样子,倒个水得磨蹭十多分钟。”
厉潮问他,“你想喝吗?”
宋时眠不好意思的冲他笑,说出来的话倒是很好意思,“可以帮我拿瓶饮料吗?谢谢。”
厉潮很享受他的使唤,起身去给他拿饮料。
厨房依旧很空,由于长时间不使用,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潮味。
厉潮看着屋子里的景象,那些曾经的幻想都被鼻尖潮湿的味道具象成画面,让他不得不认清一个现实:
宋时眠比他想象的还要过得艰难。
他拿着饮料靠在冰箱上,有些难受的闭上双眼。
瞬间,他的脑海被无数个声音淹没。
没用的废物!
那声音尖锐极了,一步步蚕食着他的理智,试图跟他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厉潮?”
青年清润的声音骤然在他耳边响起。
“你怎么了?没看见冰箱吗?”
厉潮睁开双眼,缓缓吐了口浊气,起身出了厨房。
宋时眠吃得肚皮滚圆,没什么形象的摊在椅子上,大脑有些放空,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小幅度的歪了歪脑袋。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厉潮把瓶盖拧盖,把水塞到他手里,“刚刚在厨房里洗了个手。”
他往外面看了眼,雨幕连绵,似乎永远不会停歇。但宋时眠所在的楼层高,窗户一关,听不见什么下雨的声音。
“雨停了,我该走了。”
眼底的青年像猫一样无意识的舒展身躯,神情柔软又无害。
厉潮的的呼吸缓缓加重,艰难的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
再不走,他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宋时眠愣了愣,直起身子,“那个鸡公煲多少钱?我把钱给你。”
“不用。”厉潮道,“不贵。”
“不贵也是钱。”宋时眠道,“那么远带过来给我吃就很麻烦你了,怎么好意思不给你钱。”
“宋时眠……”
厉潮喊他的名字,缓缓道,“不是麻烦,是我想找借口见你。”
“如果那个人是你的话,多远我都会来的。”
不是麻烦,是求之不得。
他看着青年慢慢涨红的脸,别开脸,捞开放在一边的车钥匙,“我先走了。”
咔哒——
关门声响起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地传到宋时眠的耳朵里。一时间,屋子安静得只有他的呼吸声。
他抬起腿搭在椅子上,然后红着脸抱着手臂把脸埋在了膝盖里。
啊啊啊啊!!
他是被撩了吧?
他一定是被撩了吧!
老实人都这么会撩吗?
宋时眠恍恍惚惚。
相个亲给他相出恋爱的感觉了。
而另一边……
厉潮靠在门上木着脸好久都没任何动作。
电梯口的灯亮了又熄,只有安全通道牌子上的绿光勉强照亮一个修长的轮廓。
许久后,他伸手烦躁的抓了把头发,拿起手机想发消息,但打了又删,最后聊天界面那里依旧空荡荡的一片。
他沉默着收下手机,进了电梯。
下了一天的雨,楼下的小卖部终于迎来了一位客人。
客人穿着黑色卫衣,头上扣着一顶帽子,连伞也不打,被雨水淋湿了也不在意。
从老板的角度只能看见客人有些锋利的下颌,声音低沉,带着漫不经心。
“来包烟。”
厉潮抬起修长的指尖在柜台上点了点,随便点了个牌子。付了钱,拿着烟就进了车。
车子停在小区外面的车位里,初夏的雨水还带着凉意,拍在车窗上交响成慌乱的乐曲。
他萎靡的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眼,任由辛辣的味道将他淹没,满腔的苦涩。
为了见宋时眠,他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的场景,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斟酌了再斟酌。
刚刚那番话,是情难自抑的意外,不在他的排练范围内。
他听了后,会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厉潮自嘲般的咬着香烟。
轻浮?浪荡?
还是觉得他心术不正?
总归不是什么好印象,甚至还要重新考虑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
毕竟,一个正常的、刚认识了两天的相亲对象说不出这种话来。
厉潮就这么靠在椅子上,任由香烟的辛辣将他淹没,心情随着骤降的雨一并沉没。
直到一声清脆的提示音把他从晦暗的思绪里拽出来。
声音是他亲手设置的,专属的,某个人的。
冷掉的躯体因为这道声音有些回暖。厉潮睁开眼睛,手里的烟因为慌乱的动作戳到掌心都没发觉。
他猛地坐直身体,掏出手机,巴掌大的屏幕照亮他泛白的脸。
短短的四个字,将他从地狱拽回人间。
【路上小心。】
他看着那四个字,一遍又一遍,恨不得把每笔每画都嚼碎了吞咽进去。
“学长……”
高大的男生拿着手机靠在方向盘上,低低地笑出声。
“你不应该纵容我的。”
过分的纵容,只会换来不知节制的索取。
人心,从来就不是可以满足的东西。
宋时眠喝完了一瓶汽水才把脸上的红晕消了下去。
红晕是消了,可原本就塞不下东西的胃快要被撑爆了。
他开始抱着肚子慢吞吞的在客厅踱步消食。
宋时眠的恋爱经历总结起来不过是沙包大个拳头,横看竖看都是零。
大学之前的宋时眠在为考大学而努力,将老师的不要早恋坚持贯彻到底。到了读大学时,他的视力问题更严重了,哪怕带着眼镜,十米开外依旧人畜不分。
在同学眼里他就是一个高冷不爱说话的形象,只有宋时眠知道,当一团马赛克跟他打招呼,但他不知道对方是谁的时候,世界上无助且崩溃的人又多了一个。
也不是没人跟他表白,不过他知道他眼睛的最终结局,不敢耽搁人家,都给拒绝了。
所以,哪怕他长着一张还不错的脸,其实一点恋爱经历都没。
而没有恋爱经历又渴望来场恋爱的人,用一句话总结就是——
不经撩。
何灿甚至还怀疑他有点恋爱脑。
但她没抓到宋时眠的把柄。
在宋时眠的认知里。相亲嘛,那不就是相好了就可以快速结婚的那种?毕竟,不奔着结婚来,还相什么亲?
厉潮和他的进度是有点快,不过还在他的接受范围内。毕竟和他在网上搜到的那些资料相比,厉潮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很好的相亲对象了。
他是奔着和厉潮结婚的目的去的,所以也理所当然的以为对方是跟他一样的。当听见他那些直白的话时,他没有感觉到对方在冒犯他。
对于一个刚认识了两天的陌生人说出这种话,大概率不是海王就是在钓鱼。但对于刚认识了两天的相亲对象,宋时眠只读到了一个信息——
他的相亲对象很满意他。
也就是说,他在媒婆那里充的VIP会员可以不用续费了。
宋时眠在客厅晃了十分钟,觉得胃没有那么难受,才想起来问候一下刚刚离开的厉潮。
罪过、罪过,接受了人家的投喂,连人走了都不知道问候一声。
对于他的消息,厉潮的回复永远很及时。
【路上小心。】
【我以为……你生气了。】
宋时眠的指尖按在消息的位置,语音助手没什么感情的把这段话读出来。
连听了两遍之后,他不得不相信这是厉潮发给他的消息。
可是……
宋时眠有些茫然的看着虚空。
哪怕他瞎了,他也能感觉到他当时的脸红得堪比猴子屁股。
所以,厉潮是从哪里判断他生气的?
【为什么会觉得我生气了?】
【因为……】
那边停顿了好久,似乎是在组织措辞。
【我们才刚认识。】
宋时眠还是不能理解。
对面似乎放弃解释了,而是转头问他。
【你对别人都这样吗?】
【哪样?】
【完全不设防,刚认识就可以带回家。】
【可是我觉得你是个好人,不会害我,所以才让你进来。】
对面沉默了。
宋时眠捧着手机想,他也没有主动带他回家啊,难道不是厉潮自己跟过来的吗?
两分钟后,一则文章推送到他手机上。
【警惕!当陌生人跟你提这些要求时赶紧跑!】
第一条赫然就是不要把住址告诉陌生人。
宋时眠,“……”
他没忍住跟何灿吐槽这件事。
但何灿的重点完全歪了。
“什么!你带刚认识两天的相亲对象回家了?”
宋时眠跟她强调,“不是我带,是他自己来的。”
“他来你就让他进去,万一他对你图谋不轨呢?”
宋时眠道,“可是人家冒着雨给我带鸡公煲,我怎么好意思就让他这么回去?”
他补充,“在这种破天气还愿意给我带鸡公煲的人能是什么坏人,他就是天使!”
救他狗命的天使!
何灿,“……”
何灿恨铁不成钢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哪天被人吃得骨头渣都不剩的时候,我看你还怎么笑得出来。”
“怎么可能?”他道,“我能感觉得到,他不是坏人。”
或许是从小眼睛就不好的缘故,宋时眠对别人磁场的感知很明显。喜欢他的他不一定能感觉到,但讨厌他、对他抱有恶意的他一看一个准。
和厉潮相处以来,他从来没在他身上感觉到恶意。倒是有一股他说不上来的感觉,直觉告诉他,还是不要深究为妙。
何灿气得当场就挂了电话。
十分钟后,他收到了一条文章推送。
AI没什么感情的声音读得还有几分抑扬顿挫的味道。
“警惕!当陌生人跟你提这些要求时赶紧跑!
第一,不要把你的住址告诉陌生人。
第二,不要把陌生人带到家里。
第三,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宋时眠,“……”
宋时眠依旧起了个大早。
他和厉潮约的是晚上,但他打算把手里剩下的翻译工作先完成了,好腾出时间专心去吃饭。
手里头的这篇文献晦涩难懂,宋时眠查了很多资料才把里面连读起来都很困难的中文转换成英文。
大致工作已经完成,剩下的只差校对。
如果是以前的宋时眠,校对工作花不了他多少时间。但现在的他,最头疼的就是校对。
没有技巧,全靠听力。
通篇的英文听下来,宋时眠觉得自己强得可怕,甚至可以去联合国做同声传译了。
等到他终于核对完发给对方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
阳光火辣辣,宋时眠的胃空荡荡。
忙绿了一早上的宋师傅决定开始点外卖。
外卖还没选好,厉潮的消息倒先来了。
【这家店很好吃,要尝尝吗?】
明明说的是疑问句,下一秒就告诉他已经下单了。
短短三天被投喂三顿的宋时眠举着手机还没缓过来,下意识的用语音回他。
“不用了,我都打算开始点外卖了。”
他用语音,厉潮也用语音。
“点了吗?”
“呃……只差下单了。”
那头笑了一声,“那还好,说明我还没有错过。”
什么错过不错过啊……
真的是。
宋时眠用手揉了揉脸,“真的不用,你要是真的觉得好吃,可以推荐店铺给我,我自己点。”
“觉得好吃就想让你也尝尝,一时间忘记了,如果觉得过意不去,把钱给我就行。”
听他这么说,宋时眠松了口气。
说到底,他还是蛮害怕欠别人人情的。
他忙不迭道,“多少钱?我转给你吧。”
对方报了个数字给他。
“好便宜啊,比我自己点的便宜多了。”
厉潮道,“我有他们家的会员卡,可以打折。”
他跟宋时眠商量,“你打算什么时候出门,我来接你可以吗?”
宋时眠愣了一下,“这怎么好意思,再说了,你不是没车吗?”
厉潮面不改色道,“同事出差了,他的车托付给我,目前是我在用。”
宋时眠想,他同事活像个冤大头,自己买的车,到头来是同事在开。
说实话,他也不喜欢自己一个人去打车,在路上总能收获各色各样的意外。
但矜持,是刻在小宋骨子里的必修课。
“这不好吧,多麻烦你呀……”
“几点出门?”
“五点。”
厉潮笑了起来。
“我知道了。”
如果矜持是门必修课,那么小宋同学期末大概率是要挂科了。
五点出门,四点五十厉潮就给宋时眠打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你到了吗?我在穿衣服,等我一会。”
厉潮靠在电梯门口,姿势懒散,“不着急,慢慢来。”
他是不着急,但宋时眠不好意思让人等,三分钟后就拿着导盲杖出了门。
他没想到厉潮会上到家门口等他,所以在电梯口听见他的声音时愣了愣。
“你怎么上来了?”
他歪了歪头,以为对着的是厉潮的方向,“你怎么不直接跟我说你上来了?我好给你开个门,把你留在外面什么的太失礼了。”
厉潮看着他的侧脸,微微站直身体,按下下行键。
“没关系,是我自己要上来的,跟你没关系。还有……”他顿了顿,“还记得我昨天给你发的文章吗?”
说起那篇文章,宋时眠就想起AI抑扬顿挫的声音:
“第一,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简直了,就那么几条,条条都在指着他的鼻子骂。要不是何灿也发了一篇过来,他都要怀疑那是厉潮写的。
宋时眠为自己挽尊,“这不一样,你又不是骗子,也不是陌生人。”
因为是晚上出门,他怕降温,加了件墨绿色的翻领衬衫,刚刚穿得急,领子没叠好,还直愣愣的立着。
电梯到的声音响起,厉潮牵着人的胳膊把他带进电梯,垂眸看着宋时眠的衣领,眼底染上一丝笑意,“衣领,没叠好。”
宋时眠伸手摸了摸,果然摸到立起来的衣领。
社死的事件多了,他已经开启无所谓的摆烂模式,脸都没红一下,抬起没拿导盲杖那只手理了理。
但一只手总是不得章法,弄了半天还有一半朝着天上翻。
厉潮往他那边靠了靠,“介意我帮你吗?”
宋时眠把手一放,低下头,“麻烦你了。”
他看不见对方,但从气味和温度判断,厉潮似乎又朝他那边近了点距离。鼻尖全是一股他说不上来味道。如果非要形容的话,有点像被阳光晒过的青草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