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规事件调查组by山色酿酒/绛鱼鱼

作者:山色酿酒/绛鱼鱼  录入:09-09

“鸡血洒桃木,刺水!”尤异命令道。
周秦把剑递到吴维面前,吴维手忙脚乱倒上鸡血,周秦拿了剑用力刺入水中。
木剑折断。
但周秦试出来了,那东西就在船下!
公鸡血渗进眼睛里,巨蛇感到强烈的不适,它用力甩动石柱般粗壮的尾巴,山洞和暗河随之震动起来,蛇尾重重劈上洞壁,碎石从几人头顶掉落。
黑麻子一心看着眼前,飞速滑动船桨。
巨蛇松开颜溯的手臂,严衍扑过去,一把抓住他,两人手脚并用朝木船划去。
金蚕骑在巨蛇头顶,使劲往它鳞甲里钻。
尤异额头冒出些细汗,金蚕的五感与他相连,连金蚕都觉得难对付,可见那条巨蛇在这阴湿之地养了多少年。
周秦抄起船上另一只备用船桨,插入水中,递向竭力游过来的严衍和颜溯。
颜溯流了血,他身上有伤口,血腥味是最吸引猛兽的,周秦丝毫不怀疑,一旦巨蛇摆脱金蚕,第一个目标就是受了伤的颜溯!
尤异冷不丁道:“蛇饿了,喂点吃的就行。”
吴维没反应过来:“喂什么?”
周秦怒吼:“不行!”
“……”尤异冷冰冰地望向他:“死一个,可以活四个。”
周秦头也没回,避开巨蛇把船桨伸过去:“严哥,抓住!!”
严衍一手拉着颜溯,另一条胳膊感觉快要撕裂般,拼命地去够那条船桨,周秦整个上半身几乎都在船外。
电光火石间,金蚕胖胖的身子整个儿被甩进洞壁,以它为中心,洞壁瞬间蛛网般呈放射状裂开。黑麻子瑟瑟发抖:“山…山不会塌吧——”
“乌鸦嘴。”周秦斥了句。
吴维额头也全是汗,恐惧道:“对付这种有血有肉有骨头的怪物,金蚕反而使不上力。”
金蚕对阴灵具有强烈的威慑力,但对这种吃了奇怪东西长成骇然巨物的水蛇,它实在有心无力。
尤异被揭破,没说什么,吹了声口哨,金蚕回到他身上。
第一声山石耸动响起时,所有人都以为是错觉,大山裂缝的细碎声响十分恐怖,就像死神吹出了的召唤口哨。
这条暗河左右的岩石泥土久经水汽浸泡,不可能有多坚硬,在如此剧烈的外力撞击下,不塌才叫天理难容!
“操。”吴维还有心情吐槽:“达尔文出来学学牛顿!”
巨蛇都他妈基因突变长出来了,大山就不能努把力,克服一下重力吗!?
摆脱金蚕的巨蛇骤然回身,它的目标很直接,就是受伤流血的颜溯。
严衍一把抓上船桨,整条臂膀都绷出了青筋,大喊一声:“周秦,抓紧!”
然后以不啻于当年扔炸?弹的恐怖投掷力,不管不顾把颜溯扔向木船。
吴维眼疾手快,迅速上前接住,那力道太凶猛,接住颜溯的同时,两人同时倒进船里,吴维不幸当了人肉垫,砸得头晕眼花。
反作用力下,周秦猝不及防,整个人被带进水中,行军靴勾住船沿,吴维和浑身是水的颜溯扑上前,一人一只脚,把周秦往回拉。
奈何两人细胳膊瘦腿,都不属于战斗挂,拖着周秦和严衍两个加起来快四百斤的壮汉,着实十分吃力。
吴维咬紧上下牙,腮帮子咬得酸疼,颜溯比他好不到哪去,他还受了伤。
“尤异!”周秦从水里枕头冒头:“想想办法!”
咕噜——他又沉入水下。
巨蛇失去了目标,在水底下疯狂打转,硕大的脑袋不断撞进木船。
发出了恐怖的、催命般的砰咚钝响。
而吴维和颜溯都抓着周秦,死死不敢松手,黑麻子把船桨划得飞快,好像后边有死神在追赶他们一样。
明明是全军覆没的绝境,尤异拿着那只电筒,一束光线稳得仿佛照亮黑夜里的天光。
吴维都快急哭了:“老大,金蚕对巨蛇没用!怎么想办法?!尤大师——”
尤异打击魂灵体的时候就像个阎罗王,但挑战达尔文极限,他也做不到啊!
吴维都脑补出尤异哭着喊「臣妾做不到啊」的画面了。
然后尤异把手电筒扔给他。
黑麻子急了:“照明!照明!”
“山塌了。”尤异的声音依旧波澜不兴。
轰隆——
船头撞上卡在两壁间的巨石,黑麻子迎面扑上去,撞了个鼻青脸肿,直接昏过去,栽进水里。
整座木船饱经前后夹击,终于不堪重负,四分五裂。
死神就这样突如其来。
周秦在水里一边扑腾一边绝望呐喊:“尤异,你要是活下去,一定要念书!好好做人,不准到处显摆蛊术,听到没有——”
尤异:“……”
“别做坏事!”周秦拼命把脑袋撑出来,发表他的临终遗言,句句发自肺腑,感人泣下:“尤小异,劳资永远是你哥——”
尤大师矜贵地开口:“神经病。”
金蚕闪电般窜回来,离弦箭般射向巨蛇眼睛。
巨蛇笨重的身体不足以躲避这么快的速度,金蚕一口咬住巨蛇眼瞳,摆动肥胖的小尾巴,钻了进去。
尤异心想,只能破戒了。
周秦不愿意舍弃他的朋友,那么只能由尤异踩过自己那条红线。
仿佛在等待他一声令下,金蚕蜷在巨蛇眼睛里,它已经把那只眼珠吃掉了,金蚕盘在眼窟窿上,浑身散发淡淡的金光。
“吃吧。”尤异说。
瞬间,金蚕张开大口,它吞食的速度超出所有人想象,像秋风扫落叶般席卷巨蛇的血肉,它的身体在不停涨大。
巨蛇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
周秦一把抱住水里的尤异,尤异一条胳膊撑在他肩头,双目暗红,急促而粗重地喘气。
虽然巨蛇肉身崩解,所有人都闻到了强烈的血腥味,那其中还夹杂着浓重的恶臭。
严衍抱着颜溯游到他俩身边,撑住洞壁平衡身体:“是尸臭!”他们办案时经常闻到的气味。
而这尸臭,比在最热的夏天埋在阴湿地里的巨人观身上的味道还要臭得多,吴维抓住昏厥的黑麻子,扶着洞壁呕吐。
“还有路吗?!”周秦大声问。
尤异盯着那条失去生气、渐渐沉入水下的巨蛇:“没有,堵死了。”
吴维抹了把脸,刮掉脸上水珠:“这暗河到底有多深?”
严衍一边大喘气,一边把颜溯送上暗河边勉强能着力的石台。
颜溯手臂上的伤口还在冒血,他整个嘴唇都开始变青紫,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
“深到足以支撑那条巨蛇。”颜溯说,尤异眼角余光扫过他:“给他糯米。”
吴维把黑麻子和手电筒抛给周秦,游到石台边,取下一直背在身后的背包,糯米已经湿了,勉强能用。吴维抓起一把糯米,糊到颜溯的伤口上。
糯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周秦抓着防水手电筒伸进水下,什么都看不见,水很深,看不到底。
金蚕游回来,尤异说:“别过来。”
那只虫子大得像只藏獒,周秦诡异地想到:竟然没把肚皮撑爆。
“接下来咱们走哪?”严衍大声问。
他的声音是雄性惯有的浑厚,气沉丹田,传到洞壁上,幽幽回响。
颜溯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尤异说:“闭嘴。”
严衍无辜:“?”
周秦还没来得及提问,那原本窸窣轻微的响动瞬间扩大,声波带来的共振成为压倒山壁的最后一根稻草,摇摇欲坠的岩石接二连三脱落下来。
轰隆——
山洞塌了。
作者有话说:
严哥,真?乌鸦嘴

第38章 两个太阳
严衍发誓从今往后他一定会牢牢记在心里, 在雪山和快要崩塌的山洞里,绝对不能大喊大叫。
周秦深吸一口气:“入水!”
所以人同一时刻钻进水里,巨大的山石接二连三砸入暗河中,有了水势缓冲, 它们受到的冲击减小许多。
尤异指了指水底, 示意向下。
周秦回头朝其他人比了个手势, 严衍点头,带着颜溯跟上他们。
金蚕刨着身体左右两侧的爪子, 笨拙但快速地跟上尤异。
吴维抓住金蚕摆动的尾巴,随之左右晃动, 他摇得头晕眼花,有些反胃。
金蚕停下来, 回头看他, 大大的黑眼珠子倒映出吴维满脸土色。
吴维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金蚕点头,胖胖的身子游到吴维面前。
一路被忽视的吴小维同志飙泪感动。严衍照顾颜溯, 周秦抓着尤异,只有他悲桑地像个大灯泡,还带着拖油瓶黑麻子, 而现在, 终于有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尽管是条虫。
吴维借助水的浮力翻到金蚕身上, 几乎把对方当坐骑了。金蚕一口吞了黑麻子, 身体又涨大不少, 吴维震惊, 但尤异没反应, 应该没事。
吴维俯身抱住金蚕, 胖虫摆尾俯冲向下,追上尤异。
周秦抓着电筒指向水下,头顶崩塌的动静越来越小,看来山洞崩势逐渐停息了。
他抓了把尤异,电筒光扫过去,骷髅头就悬在尤异肩膀上,黑洞洞的眼眶朝着他,周秦张大嘴,呼吸涌出,尤异猝然回头。
他夺走周秦的手电筒,自上而下,电筒光扫出一道弧线,光束掠过密密麻麻的白骨,臂骨、腿骨、肋骨、头骨……绝大部分是人骨头,混杂着零星的辨不出种类的动物残骸。
尤异望向周秦,周秦跟他对视一眼,眼珠朝下转。
暗河河底是一张巨大而恐怖的尸床,电筒光光束照不到尽头,密密麻麻的白骨堆积,沿着河底铺开去,间或被水流带动浮起。
周秦头发炸开,紧紧抓住尤异,现在他知道那条水蛇吃了什么,才长得那么巨大。
尤异似乎早就料到了,眼神平静得近乎冷漠,他扫视了暗河河底,关闭手电筒,指向前方,河水深处泛来灰蒙蒙的光雾。
在一片阴森恐怖的黑暗地下尸河中,那大片灰蒙蒙的暗光仿佛来自天堂。
周秦手脚并用往那光亮刨去,顾不得研究暗河尸骨,剩下三人一虫紧紧跟上他俩。
他们没有潜水设备支持,肺腔里的氧气快要用尽,窒息感与求生欲疯狂搏斗,终于在接触到水面的最后一秒,周秦张大嘴喘息。
严衍和颜溯相继浮出水面,金蚕带着吴维跳上岸,吐出了吞进肚子里的黑麻子。
黑麻子周身裹了一层腥臭黏液,吴维扑上去擦干净他口鼻,试了试,还有呼吸。他大松口气,仰面栽倒,躺在草地上,连动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了。
几个人爬上岸,全都面朝天躺倒,呼呼喘气。
严衍查看颜溯的伤,伤口泡烂了,但没有毒素蔓延的迹象,他一把抱紧颜溯,心有余悸。
周秦扭头看身旁的尤异,尤异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金蚕爬回他头顶位置,蜷起来趴下了。
吴维抹了把脸:“妈的。”
下次出外勤,一定要带上氧气瓶和潜水服!
众人气没喘匀,就听见灌木丛深处粗重的呼吸,没有脚步声,只是危险的呼吸带起了细微的气流变化。
周秦迅速抬头,体型巨大的黄额虎盯住了他。
周秦拿起麻?醉枪,金蚕没有反应,仍然卧在尤异身边,它在休息,严衍也拿起了枪,与那只老虎无声对峙。
砰——火?枪声响。
黄额虎应声倒地,侧身开出了巨大的口子,破碎的血肉汨汨流出,周秦闻到了火药的气味。
棕色皮肤的男人推开灌木丛,拔出刀子就地切割虎皮。
几个人呆住了,变故来得太快,周秦吸了口气。
那人背着农家打猎的土枪,布衣短裤,穿一双草鞋,剥皮的动作熟练得可怕。
“你好。”周秦试探着打招呼。
男人这才注意到他们,扒了一半虎皮的悬在半空,他吓了一跳:“你们谁?怎么在这?!”
“啊…我们…”周秦顺口胡诌:“学校夏令营,带小孩出来玩,迷路了。”
他把尤小异抓过来,搂着他肩膀说:“不好意思,我家孩子乱跑,能麻烦您带个路吗?”
尤异:“……”
男人扒完老虎皮,随手在水里淘了两把,甩掉血水,囫囵团起来塞进挎在腰侧的布包。
“走吧,”他说,“你们哪来的?”
几个人跟上他,周秦和他聊天,谈话中问出了对方的名字,麻丘松。
麻丘松说他是武陵人,家住送仙岭,靠打猎为生。
周秦愣了下,冷不丁问了句:“打渔吗?”
“不,别人做,我不做这个。”麻丘松带着他们穿过山间小路:“你们不是本地人,从外边来的吧。”
“是。”周秦坦白地承认了,吴维扶着黑麻子说:“他姓麻,你们这的人,带我们来的向导。”
麻丘松停下脚步,上下打量还在昏迷的黑麻子。
他说:“你把他放下。”
吴维依言做了。
麻丘松像扒虎皮一样熟练,一把扒开他的上衣。
黑麻子腰侧露出一块胎记,巴掌那么大,紫红色的肉块构成鸟的形状。
“是我们这的人。”麻丘松确认了,同时给他们看了自己左腰,大小和形状差不多的胎记。
穿过一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炊烟缭绕的小村庄坐落在两山之间的平地上。
人们穿着略显复古的服饰,盘扣短褂,粗布长裤,纷纷和麻丘松打招呼。
房屋是老式的土木结构,家家户户都有饲养家禽的小院子。门前土路四通八达地连接了各户人家。
整座村庄一派安宁祥和之景。
“这里就是送仙岭?!”周秦惊诧地问。
和他想象中大相径庭,老瞎子不惜一切代价都要逃离的地方,是这样的吗?!
“是啊,还是你们汉人取的名字。”麻丘松指着泥土路的尽头:“那里有客栈,你们可以去休息,过几天逢集,村里会有马夫拉货去县里,你们跟着一起出去就行。”
“谢谢。”周秦说。
麻丘松和他们道别。
五个人对脸懵逼。
村民们丝毫不在意他们的突然出现,没人关注这批衣着奇特的陌生人。
周秦环顾四周,村子里人不少,时不时有农夫扛着锄头、或是农妇抱着竹篾路过。
数人沿着石板路,朝麻丘松指的方向走去。
这条路贯穿了整座村,是条主路。中间有一段,左右两边都是摊主买卖交易货物。
有的拿肉换粮,有的拿菜换肉,还有的交换锄头、镐子、衣服等。
吴维压低嗓音:“老大,不对劲。”
周秦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
颜溯仰头望天,忽然停下步伐,严衍就在他身边,注意到了,问他:“咋了?”
“天上…”颜溯轻声道:“两个太阳。”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齐刷刷抬头看天。
东南方悬挂着灿金的太阳,而在它正北方,一轮暗日若隐若现,两个太阳同时在发光。
“会不会是月亮,”吴维没见过这架势,咽口唾沫,“白天的月亮。”
“不会,”颜溯否定道,“白月通常出现在傍晚,亮度远不如夕阳,而这两个太阳…几乎同样明亮。”
“我听说一种幻日现象。”周秦努力用科学来解释问题:“是一种大气光学现象。因为天气寒冷,空气中水汽凝结成冰晶,反射太阳光,看上去像第二个太阳。”
周?唯物主义?秦垂死挣扎,坚持相信科学。
历史上,双日有例可循,古代人不懂科学,把异常天象当成鬼神的报应。
《宋史》中就记载过,陈桥兵变前,大军在陈桥驿看到了一个非常诡异的天象,那一天,天空中竟然出现了两个太阳。赵匡胤以此为噱头,发起兵变,夺得天下。
以及《春秋纬》曰:“三日并出,天子黜。”“数日并出,两主争。”
都说明双日并非空穴来风。
而且来的路上,并没有感觉光线过于明亮,如果两个太阳顶在脑袋上,应该热得汗流浃背。但空气很凉爽,皮肤上一阵阵凉意。
周秦下意识抓了把自己手臂,他是爱出汗的体质,抓到了一手潮湿,但他没觉得热,这也不是热出来的汗。
周秦没有细想。
尤异始终没说话,也没有看天。
颜溯反问周秦:“你说幻日是在天寒时出现,现在你觉得冷吗?”
周秦瞬间僵住了。严衍凝重地望着他。
他们来时穿着短袖,掉进水里的缘故,衣服到现在都还没干,但并不觉得寒冷。凉是有点,绝对没到能出现两个太阳那么寒冷的天气。
吴维一句话总结:“不对劲。”
“先找地方休息,把衣服换了,以免感冒。”严衍建议道:“生病不利于行动。”
还有颜溯手臂上的伤口,一直处于溃烂状态,就像一直泡在水中,皮肉泛白。
“走。”周秦决定落脚了再细想。
一行人问到客栈,周秦要了三个房间,上边一间,下边两间。
他们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带来的现金也没能幸免于难,柜台上并没有网上支付二维码。周秦想起来时看到那条街上的人以物易物,于是他问客栈老板,能不能用东西换。
老板同意了,周秦把自己的手表给他,老板捋着八字胡,拿起来对着阳光端详,摆摆手:“可以,楼下天字一二号,楼上地字四号。”
吴维和严衍挑了楼下,严衍当然和颜溯一间,吴维单独的另一间。
周秦带着尤异去楼上,两人一路走到拐角尽头,正对着地字四号,门上挂了木刻的牌子:地?肆。
这地方…周秦还以为自己进了影视基地,搞得跟拍民国戏的地方一样。
他们这一路过来,路上那些村民的着装,客栈门前倒挂的店招,客栈老板头顶的小圆帽……都像是民国戏里才有的打扮。
周秦越琢磨越不对劲,他望向尤异。
尤异没什么反应,准确来说,尤异大部分时间都没反应。
也许是在水里泡过的原因,尤异的肤色更白了,也许这个比喻很不吉利,但尤异的确是这样的状态,他那张脸惨白如纸。
眼睛大大地瞪着,瞳孔涣散般放大,一双黑洞洞的眼珠凝视虚空。
“尤异?!”周秦坐过去:“异崽?”
尤异不回应,周秦去探他呼吸,很微弱,但还在。
金蚕不知何时也消失了。
周秦坐在罗圈凳上,浑身上下每根汗毛都感到强烈的不对劲,他仔细回忆从落水到上岸再到送仙岭的全过程,这种不对劲从哪里开始?
上岸后碰到了麻丘松,麻丘松问他们哪里来,然后带他们来送仙岭。
客栈里有两张床,靠里那张窗旁边就是窗户。
周秦想起他的手机在背包里,急忙摸出来一看,屏显时间19:86,周秦揉了下眼睛,屏显时间19:36,没有信号。
他放下手机,起身推开窗户,触目所及是一片密林,绿意盎然。
没有任何声音。周秦屏息凝听,万籁俱寂。
他以为自己耳朵聋了,抓起手机轻敲桌面,咚、咚、咚。
湘江边深山里的村落,宛如诡异的世外桃源。
他回到桌前,再次打开手机,现在屏显时间21:44,时间过得这么快吗?
周秦脑中闪过一丝怀疑,他望向依旧背对他僵坐的尤异:“异崽,你该睡觉了。”
尤异出乎意料地听话,他脱鞋上床,平躺下,两只手在身前并拢平放。
周秦感觉那睡姿,端正得过于诡异了。
他关闭门窗,确认房门锁紧,然后脱掉军靴,躺到另一张床上。
第二天,当他再度睁开眼睛时,他发现,昨晚严丝合缝关闭的房门,莫名其妙开了一条拇指粗细的缝。

第39章 倒计时
周秦不记得这一天他做了什么, 他站起来,走到窗户边,推开窗,触目所及仍是一片绿意盎然的深山老林。安静到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在窗户边待了一会, 回过头拿起手机, 然后惊讶地发现屏显时间是傍晚19:36。
周秦回头, 尤异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瞳孔依旧是涣散的状态, 整个身体都像是冻僵了,他的动作十分僵硬。周秦不可避免地联想到科幻电影里机器人的行动。
尤异就像在和身体里什么东西搏动, 他右手食指不停打颤。
周秦的担忧加剧:“尤异?”他按住尤异肩膀,重重地捏了捏:“异崽?!”
“……”尤异很想张开嘴, 周秦看得出来, 他很想把自己的目光也凝聚在一点, 但他就是做不到,所以不断挣扎。
周秦静静地注视他。
如果说他昨天晚上的梦魇, 是在梦里和冥灵中不知名的东西斗争。
那么尤异此刻,一定面临着更恐怖的梦魇,他陷入了一个比周秦的噩梦还要更可怕的世界!
——“我生于何方, 死于何处?”为什么尤异那时问的那么笃定, 仿佛清楚地承认了老瞎子的话,他早就已经死了——
不对。周秦打住了这个可怕的猜想。
他还记得见尤异第一面时, 异崽唇红齿白像个小姑娘, 很漂亮的样貌, 怎么可能?!
周秦搂住他肩膀, 轻轻拍了拍, 揽着他回床上坐下, 然后握住尤异的右手,大拇指力道轻柔地揉捏他手心。
尤异食指的颤栗加剧,周秦停下揉按,抬头看他。
尤异转头,眼睛不知何时对准了一个方向,周秦循着他的方向看去,那扇不起眼的房门。
“!”周秦惊愕:“异崽,发现什么了?!”
“时…间…”尤异的双唇张不开,像被冻住了,从齿缝里蹦出两个音,堪堪让周秦听懂。
“时间?”周秦抓起手机,屏显时间21:44,该睡觉了。
脑子里刚冒出这么个念头,困意就毫无防备地袭来,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沉重得睁不开。他甩甩脑袋,依旧十分困倦。
算了,周秦心想,先睡觉吧。
尤异躺在床上,仍然是两手并拢放在腹部的端正睡姿。
周秦怀着一丝微妙的诡异感,闭上眼睛沉入黑暗。
他从窒息感中醒来,房门又开了,这次开得缝隙肉眼可见比昨天开得大。
第二天了吗?
周秦从客栈橱柜中翻出一把小刀,说是小刀,更像匕首,刀柄有一指头长,非常重。周秦拂去小刀上的灰尘,惊愕地发现这是一把青铜匕首!
湘西深山,古老村落,民国客栈,青铜匕首。
这一切违和地组合在一起,让周秦感到强烈的不安。
他提起小刀,习惯性在房门边刻正字,这是第二天,周秦划了一横一竖。
然后视线无意识地扫过上方——
木板从上往下已经刻了一串横加竖,全是正字前两画!
就像刻数人每一次醒来,都重新开始画新的正字,完全忘记在之前刻下的横竖上继续!
这是他刻的吗?!周秦头皮炸开,他颤抖着数了数,加上今天新刻,一共四个横竖。
已经过去了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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