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祝衍乍然从天才的温床和光环里被鲜血淋漓地剖出来,才发现这世上有些人生来骨子里就刻写着权谋争斗,冷酷、自私、无情就是名利场上的筹码。权贵们随手一指,千千万万个像他这样的人就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的世界逐渐崩塌。
于是他心里的那束光彻底熄灭了,善恶观也不复存在。比起过去,他甚至更享受当下这种所有人平等求生的局面,无论从前是天之骄子还是市井小民,都一样被丢入弱肉强食的规则里竞相追逐。
“李牧祁是这样,你也流着和他同样的血。对普通人的同情根本就不会出现在你们的课本里,根本没人教过你们,每条生命都是一样珍贵的。”祝衍笑着,凄凉的眼角挂着嘲讽,“你们的命是命,可那些你们以为蝼蚁一样的普通人的命也是命。对你们来说,我们连一粒沙子都不如,可以被随便践踏。”
就像在野外捕食的野兽,在它们眼里,捕杀比自己弱小的动物,是打从娘胎里落地一睁眼就知道的东西,谈什么对错呢?
这是比“何不食肉糜”还要恐怖千百倍的思维方式。
李潇涵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他只是走过去,伸手抓住了祝衍布满纹身的手臂,轻轻地搓了几下。
纹身下面是狰狞的疤痕,经年累月摩擦着难以愈合的伤口,这些黑暗的、被禁锢在荆棘里的野兽,只是为了掩盖这些难看的伤疤而已。
祝衍抓住李潇涵的衣领,情绪彻底崩溃:“你毁了我的一生,李潇涵!他们都死了,轮到你了!现在轮到你了!”
李潇涵嘴唇翕动,无言以对,一种近似后悔的情感爬上他心中已经风干了许多年的裂缝。
但他这一生几乎没有后悔过任何事,所以直到此刻,他都无法确定心里那种情绪究竟是什么。
祝衍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噙着眼泪冷笑了一声:“你还想有朋友?你觉得你有资格吗,李潇涵,你配吗?”
“我……”
即墨柔打断了李潇涵,将祝衍的胳膊从他手中抽出来,说:“不用了,讨论这个没有意义。走吧,方舟的收容区有你单独的房间。”
李潇涵仿佛彻底放弃了挣扎,歪过头笑了两声,跟着即墨柔走出去了。
祝衍走到桌前,看了一眼那台电脑,慢慢坐到了椅子上。
“对不起,水荔扬。”他无力道歉,声音毫无灵魂。
水荔扬叹气:“你没有错。”
祝衍望着他,一向温和的表情此刻终于再也笑不出来:“你跟我说过,让我随便怎么利用你都可以,只要能做完我要做的事,也做完你想做的。现在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水荔扬走过去,拍了拍祝衍的肩膀:“都过去了。”
不,其实他和祝衍心里都清楚的。
过不去,永远也过不去的,就算仇人都已经被手刃或者伏法,但那些伤害却是永远都在那里了,无时无刻不像荒原里的寒风一样呼啸吹拂着,犹如横亘在心口的一道裂谷,在那些午夜难眠的时刻,听着寒风从中涌起,伴随着绝望的梦魇滋生在心头。
永远都忘不掉的。
越野车在高速上飞驰,车厢里跳跃着沉闷的音乐鼓点,车身一侧涂了狂野的西海岸说唱风格喷漆,遍布着几道划痕,沟壑里都是深红的血迹。
“你说的那个地下城,该不会真是从兔子洞进吧?”洛钦敲着方向盘,问后座的即墨柔。
“从狗洞进。”即墨柔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你不走不是人。”
“你俩烦不烦?”水荔扬低头在本子上画着图纸,不难烦地敲了敲车窗,“说一路了。”
“荔枝,别一直低头看东西,容易晕车。”洛钦伸手按了按他的耳朵,“等到了再看。”
即墨柔把额头的墨镜扒拉下来,又从兜里掏出一副小的给即墨朗戴上,一大一小两张脸,几乎是同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即墨朗看着窗外的风景,扯了扯即墨柔的衣服:“爸爸,我还没怎么坐过大车呢。”
“回头给你弄一辆跑车,你自个儿开着玩去吧。”即墨柔百无聊赖地将头枕在胳膊上,“争取十岁之前学会上路,十二岁学会开车泡妞。”
水荔扬拿起笔朝他丢:“狗东西,你说的是人话吗?丫要是敢教小朗你那一套,我阉了你。”
即墨朗听懂了,弯腰咯咯地笑。
途经一处高速公路的匝道,车子拐了个弯,驶进了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之中。
匝道延伸向一座山口,以前能够通往太行山西麓的一片小县城,第一次感染潮后镇子被废弃,又经历了几次地震,出山口彻底被埋住了。
不过有一条近年来才开辟的小路,从破损的匝道护栏外向北延伸,直通到更深的山谷里,尽头是一处废旧的工程营地,还残留着当年炸山炸到一半的施工现场。
几年前被挖出来的沙土和石块堆积成山,还没有来得及运出去,灾难就毫无预兆地爆发,接到通知的所有人都急匆匆地离开了,只留下这座开挖到一半的山体。
蓝顶白墙的临时用房整齐排布在山谷的空地上,门口还堆着数十捆钢筋和混凝土建材。几台生锈的挖掘机停在路旁,地上散落着旧得看不出颜色的安全帽。
“本来这里要开个矿山,结果动工还没一个星期,全球性的感染潮就爆发了,施工队的人紧急撤离避难,个烂摊子就这么留在这儿了。”即墨柔指着外面说道,“这里还有一处很隐蔽的太岁矿脉,不过矿石质量并不上乘。但好在这座山体内部的天然空隙很多,适合修建地下避难所。”
洛钦把车停在路边,一行人跟着即墨柔往前走去,只见前方道路尽头的山体被切出了一个平滑斜面,最下方矗立着一扇不起眼的钢铁门,整个镶嵌在山石中,门扉紧闭。
即墨朗好奇地问道:“爸爸,叔叔,门后面是什么?”
洛钦意味深长地看了即墨朗一眼,拉起他的手:“爱丽丝的兔子洞。”
即墨柔骂了一句:“滚蛋,你往边上刨个狗洞再进,别跟我们一块儿。”
洛钦不理他,拉着即墨朗往前走了。
几人从小门进入,即墨柔的权限卡识别了他的个人信息,那扇门发出一声机械的轻震,就向两侧打开了。
进去之后还要过一道安检和消毒关卡,有专人负责检测消杀,即墨柔就像回自己家一样,晃荡着过了安检门,随口问一个人:“即墨颂来过没?”
“董事长前天来过,看过了矿脉的开采记录,又视察一圈就走了。”那人说,“还留了些资料,说让你回来看看。”
即墨柔不爽:“她为什么不直接给我?你去告诉她,我不会看的。”
对面估计被他为难惯了,也没说什么,迅速过完安检流程,像是巴不得赶快送走这尊大佛。
门后经过一道百米长的宽阔长廊,往前便豁然开朗,一片巨大的科技感地下城市展现在众人面前。
十几根天然石质立柱被打磨得光洁平整,支撑着地下空间的基本平衡结构,却没有原始的粗糙质感,反而都在表面铺贴了吸水降尘的可降解材料,被涂装成大理石的纹路,最大限度地保留了设计之初的现代化气息。
抬头看去,供车辆行驶和行人往来的大小街道纵横交错,立体建造的建筑房屋依靠天然石壁修建分布,四周爬满了喜阴喜湿的地下植物,仿若一个巨大的地下镂空花园。
洛钦进来之前没想到自己会被震撼到如此程度,从前这种地下城市都仅仅停留在构想阶段,付诸实践是很不容易的,排水、光照、能源甚至空气流通都是非常难以攻克的难题,更别说在山体内部修建一座如此巨大和充满科技感的城市。
他只能感叹程清尧好大的手笔,把程清曳留给他的这一处太岁矿山全都贡献出来,和即墨家姐弟一起弄了这样一个地方。
“能源循环问题怎么解决?”水荔扬问,“来的时候我看到山上有太阳能光伏发电设备,难道是用在这里的?”
即墨柔点头:“是,但这个不是主要能源。太岁矿石最初被发掘应用的领域就是清洁能源,而且好开采,利用效率相当高。这儿的矿脉足够地下城支撑几百年的,再辅助太阳能和风能,维持基本运转没问题。”
他这些年就是在躲起来搞这个,光是运送建筑材料就非常不易,既要找到符合建造要求的原料,还得避开年雨和李牧祁的眼线运送到这里。不过他硬是咬着牙顶了上来,有程清尧的协助,也容易了不少。
“目前最大承载量是五百人,继续往深处开拓的话,这个上限还能提升。”即墨柔说,“我家在分家之前,就是在山东搞重工和技术的,这方面很擅长,组建团队也是分分钟的事。”
第274章 预兆
即墨柔带他们去了一栋修筑在山体内部的建筑,坐电梯上了顶层,那是他私人的住所和办公室,空间很大,能满足日常的生活起居。
这里直接打穿到山体深处,用了最先进的加固支撑技术,应该不用担心会塌掉。
办公桌上放了一盆新鲜的文竹,头顶的仿自然光源吊灯被设计成多边形的造型,依次垂挂下来,照明性能非常好。
即墨柔却不太在乎这屋子里的陈设,直接抓起了一份牛皮文件袋,掏出里面的东西快速看了几页,冷笑道:“果然是这样,李潇涵走私远山总部非法研制的生化武器,本来是要当军火卖给那些小国家,好替总部换取那边的石油和煤炭。结果外包团队运输不当,导致病毒在码头泄露,大量卸货工人被感染。船上另外一些人仓促逃走,但也已经感染了病毒,又途经了好几个国家,这才让病毒蔓延开的。”
“深宁那批带病毒的疫苗是怎么回事?”洛钦问,“就是被用来给市民免费接种的那批流感疫苗。”
即墨柔摇头:“没那么简单,早在那批疫苗被用于接种之前,深宁机场就已经出现了感染病例,虽然很快被隔离了,但当时机场的安保人员也感染了病毒,那是一趟国际航班,我查过首例感染者的轨迹路线,就是从英辉物流卸货的那个国家来的。李潇涵大概是怕自己暴露,才干脆把掺了病毒的疫苗混进了流感疫苗里,想把源头推到他爹身上,没想到他爹又推给了别人,还真是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水荔扬这两天一想起李潇涵就觉得头疼,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么一个看上去没什么野心、言谈举止温文尔雅的人,做的事居然比他亲爹还更胜一筹。
“那些雇佣兵同时为李潇涵和李牧祁卖命,深宁远山的疫苗是李潇涵放的,他又故意跑去告诉李牧祁,李牧祁当然怕有人借此做文章陷害自己,才会让雇佣兵去抢。”即墨柔说,“没想到撞上你了,又惹出一堆麻烦。”
“红屑病毒的事,李潇涵承认了没有?”水荔扬问即墨柔,“这么久了,你总也得从他嘴里挖出点东西来。”
即墨柔一提起这事儿就脸黑:“他不承认,说红屑病毒确实是他撺掇李牧祁研究的,但他没有参与传播。祝衍还不让老子严刑拷打,要不然看我不给他扒一层皮下来。”
即墨朗一脸忧愁地看着水荔扬:“二叔,李叔叔真的干了这些坏事啊?可是他平时做好事也很多啊,难道不可以原谅他吗?”
“小朗,你还不理解他做的事有多严重。”水荔扬叹气,“一个人做的好事,和他做的错事是不能混为一谈的,不能因为他做错了就否定他做过的好事,但也不能因为他做过好事就原谅他犯的错,这是不对的。”
“我理解啊,我知道是他让病毒传染开的,但是……”即墨朗软绵绵地挂在沙发上,“我怕自己以后也犯错,做了错事,大家也不愿意原谅我……”
水荔扬捏着他的脸:“做错了事就要承认,要道歉、要弥补,哪怕别人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你都必须这么做。但不是所有的错都能靠道歉和弥补来解决,你伤了别人的心,是很难补救的。”
即墨朗点了点头,说:“那我就永远都不犯错。”
“没有人活着是不犯错的,我们都会犯错。”水荔扬跟他说,“只要你不伤害别人,就不要怕犯错,小朗。”
“你一天天的母爱泛滥啊,哪来的这么多鸡汤给他灌?”即墨柔把文件放回去,揶揄道,“要不然咱俩搭伙过吧,你替我看孩子,别管洛钦,丫再找一个得了。”
直男开起玩笑来一点磕巴都不打,洛钦现在连理都懒得理他。
他也就是嘴上这么过两把瘾,要是真有小蝴蝶那样的男人贴上来,他估计要跟被欺负的良家妇女似的,大喊着救命跑出去二里地。
地下城占地面积颇大,但目前只在试运转阶段,入住的也全都是人类联盟中经过测试的再造人类成员。因为周围密布着太岁原石,不知道长期居住是否会对普通人的身体产生影响,所以还有待观察。
如果评估结果显示这里适宜普通人类长期聚居,程清尧接下来就会宣布开放这一片区域,用于接纳那些流浪的幸存者们。
即墨颂则会定期过来检查,同时为地下城补充一些物资,并不会停留太久,因此这里的一切事务基本都要依赖即墨柔和程清尧打理。
“儿子,你赶紧长吧。”即墨柔懒散地靠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来往的行人和车辆,“帮你老子管这个地方,别把我累死。”
即墨朗搬着小板凳坐在一旁给他捶腿:“好的,爸爸,我现在就可以学。”
水荔扬正设计到图纸的关键部分,皱着眉坐在沙发上,跟小孩子一样地咬指甲。洛钦给他端了杯水,顺便把他的手从嘴里扯出来:“别啃了,都秃了。”
“卡瓶颈期了。”水荔扬叹了口气,把设计图扔到一边,自然而然地往身边坐下来的洛钦腿上一躺,让对方给自己按太阳穴,“这部分缺点数据,我这两天加班测算,赶快弄好了给无泺发过去。”
“出去转转吧,你憋好几天了。”洛钦劝他,“我看这里的空气交换和排水系统设计得不错,你去看了说不定能参考一点灵感。”
水荔扬觉得有道理,心血来潮地坐起来,就要往外走:“说得对,出去转转。”
他最近越发想一出是一出,一旦做了什么决定,连缓冲都没有,马上就去做,洛钦已经习惯他这样了,默默在后面跟上。
这座巨大地下生态城内部设施相当完善,不间断地运转着空气循环流通系统,排水和排污机制也十分完备,而且拥有极高水平的可持续利用设备,将一大部分的废弃物高效再利用,剩下实在无法利用的,便会通过排污系统运输出去,进行焚烧或者填埋处理。
人类正在利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活下去,科技被逼着又往前缓慢爬行了一个层级,也已经是活着的人们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城市的墙壁和穹顶镶嵌着仿自然灯光照射系统,让这里看起来除了狭小束缚了一点,和外界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不过能源的确还是个大问题,虽然现在足够供应这些人日常所需,但之后要扩建的话,太岁矿石和光伏发电所能提供的能量也是远远不够的,归根到底,还要依赖传统的煤炭和石油能源。
水荔扬在地下城里到处转悠,东看看西看看,第一次见这种科幻电影里才有的地下建筑,总觉得新奇得很。
“这里利用地下水造的地下花园景观,设计得很好啊。”水荔扬站在一条水流潺潺的山泉旁边,伸出手在里面搅了几下。
这里泉水冰凉,散发着寒气,水面上笼了一道淡淡的雾。泉水里有一些泥沙和碎石,被清澈的水流裹挟着向前,又在潭底较深的地方沉积,时不时被泉水打出三两个漩涡。
“水凉。”洛钦捉回他的手,“别碰了。”
“你不至于吧。”水荔扬长叹一声,“这都夏天了,不让吃冰就算了,凉水也不让碰。”
洛钦半抱着他,温声细语地将人拖走了:“听话。”
“可真要命啊。”水荔扬简直拿他没办法,抱怨地笑了一声。
洛钦不为所动,用外套给他擦了擦手:“你别要我的命就行了。”
祝衍和他说过,红屑病毒性偏寒且怕热,天气热了还好,一旦气温骤降或者身体受寒太严重,非常有可能会加重红屑病毒对身体的侵蚀。这两年时间眼看着已经过半,祝衍那边的药物已经研制得差不多了,他说什么也不能功亏一篑。
水荔扬的手刚离开水面不久,忽然觉得手腕一松,那条红绳却不知怎的自己从中间断开了,一点预兆也没有,就这么随着水流被冲向下游。
他立刻伸手去抓,却被洛钦先一步从水里捞了起来,拧掉水递给他:“怎么掉了?”
水荔扬愣愣地看着那条已经断掉的红绳,心里一下子有些乱。
这条命运多舛的红绳,只在自己十岁左右被水云霆扯断过一次,对方觉得他戴这么廉价的东西实在是丢脸。他半夜趁所有人都睡了,跑去门外的垃圾箱里找,水荔景却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手里拿着那条偷偷捡回来的红绳:“给你,荔枝,明天我去和爸爸说。”
高中的时候他重新解开过一次,并且打成了死结,直到今天之前都没散开过。如今陡然断裂,让他心中瞬间腾起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
洛钦给他把绳子戴上,用力打了个死结,水荔扬胸中的不安却越发躁动,他伸手抱住了洛钦的脖子,在他颈侧蹭了蹭:“待一会儿。”
“嗯。”洛钦抱紧了他。
地面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连带着周围的石壁都开始簌簌落下碎屑,地下城的警示系统发出尖鸣。洛钦抓紧水荔扬的胳膊,抬头看去,只见穹顶的部分落下一层烟尘,似乎是被震落下来的。
不过震动很快就停止了,一切恢复了正常,警报声也戛然而止,喇叭里开始播放刚刚地震的信息,大概是山体运动引发的,震级为4,丝毫没有影响地下城的正常运转。
“怎么地震了?”水荔扬觉得脚踩在地面上似乎还在晃,“没事吗?”
“这地方挺坚固的,四级地震,应该没事吧?”洛钦说,“回去吧,问问小柔。”
即墨柔正绷着张脸站在窗前打电话,时不时点头“嗯”一声:“我知道了,你那边小心点,我去看看。”
“怎么了?”洛钦推门进来,见他神色不如之前放松,意识到应该是出什么事了,“要出去看看吗?”
即墨柔往窗外看了一眼,不少联盟成员急匆匆穿过街道,指挥着车辆通行,然后几个人组成一队,往大门的方向跑去,“丧尸突然迁徙,不少都往西安全区的方向去了,然后这边就地震了。我们出去看看,丧尸迁移的路线就经过这附近。”
第275章 灾殃重现
第二次感染潮的引子,是汉州市郊实验基地的一场爆炸,导致大批红屑病毒感染者外逃,进而引发了一场旷日持久的丧尸异动大潮。
出逃感染者们散发出的费洛蒙很快超出了正常的阈值,受此影响的丧尸开始大规模离开原本的栖息地,寻找人类聚居的区域,它们的嗅觉变得异常灵敏,能够很轻易地寻找到藏匿在各处的活人,并且摧毁一切用以抵御的围墙和工具。
而此时此刻,在绵延数百公里的秦岭大山腹地深处,数以万计的丧尸大军正浩浩荡荡穿越山谷和公路,像是受到某种召唤一般,成群结队地朝着西南方向的深山走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超市打折促销呢。”即墨柔站在山头上,举着一架望远镜,“估计活着的时候不少都是大爷大妈,这腿脚比咱们还利索。”
水荔扬看着他,说:“我一直都很好奇一件事情。”
即墨柔头也不回:“什么?”
“你的理论是有部分丧尸会保留作为人类时候的基本习性,和一些生理特征。”水荔扬说,“你要是也变成丧尸了,会不会连咬人都顾不上,满大街找其他丧尸交配?”
即墨柔凶神恶煞地转过身,桃花眼里全是腾腾杀气。
水荔扬好整以暇地坐在原地看对方虚张声势,自顾自检查着手中枪械:“这点献身精神都没有,你还搞什么丧尸行为社会学研究?”
即墨柔冷笑着反击:“你变丧尸会继续搞基?”
水荔扬想了想,也没生气:“那得洛钦一起变才行,要不然有生殖隔离,不太好办。”
“现在你俩也没区别!”即墨柔被他气笑了,“你现在怎么越来越不要脸了……”
洛钦在边上和即墨朗一起研究方舟的远程通讯终端,平板上清晰地显示着祝衍发来的数据:“汉州那边的丧尸也不太正常,今天营地遭受袭击的报告次数比平时多出三十个点,程清尧带着人出去救援,到现在也没休息过。”
根据祝衍发给他们的数据预测模型,如果任由这场感染大潮持续下去,第一年年尾幸存者的数量就会断崖式下跌至原本的47%,这样下去用不到五年,地球上仍然存活的人口数量将不足三万。
“我们跟在尸群后面过去。”水荔扬说,“西南肯定出了什么事,那边还有不少幸存者。通知无泺和森羚他们,准备好武器和车,在西安全区跟我们汇合。”
即墨朗软磨硬泡未果,被留在了地下城,气得噘着嘴不理人。洛钦哄他说回来给做好吃的,又嘱咐几句,便匆匆跟着其他人开车出了地下城。
“避开丧尸迁徙的路线,不要正面碰上,我们走东边。”
水荔扬看着通讯器上的卫星遥感实时监控系统,热成像显示的丧尸大潮沿着G108国道一路向西南进发,变异程度高的移动速度相对也快,另外一些低阶变异体则稀稀拉拉地跟在后面,拖出一道数百公里的残军部队。
洛钦开着车拐进另一条盘山公路,这条路上没多少丧尸,只有少数跟大部队走散了的,摇摇晃晃地想要过来拦车,被越野车的带尖刺的轮毂瞬间搅成肉泥,血肉飞溅散落在路边。
水荔扬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他低下头揉了揉太阳穴,啧了一声。
“怎么了?”洛钦问道。
“我能感觉到,西南有一个……很麻烦的东西。”水荔扬沉声道,“很危险,正在躁动。”
“赵方蒴当时真的从悬崖上跳下去了吗?”即墨柔问道,“他没死?”
水荔扬摇头:“他的确是跳下去了,但我知道他死不了的。西边的那个东西,肯定和他有关系。”
洛钦握了握他的手,落下窗户好让他透气,“怕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有什么是打一架不能解决的?”
“没那么简单。”水荔扬心里那股不安挥之不去,“我也说不上来,到了再看吧。”
汽车在山道上穿行,入夜时分,他们在一处山口前停下,看着前面一半被垮塌山石堵塞了的路面,都有些头痛。
“前面几公里都是事故路段,估计塌了有几年了。”即墨柔说,“我们也别赶夜路了,再往前走就会碰上尸潮,一样麻烦。既然它们都还没走到,我们先歇一晚上,前面的路太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