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岁纪by游瓷

作者:游瓷  录入:10-06

程清尧端着枪跑过去,呵斥道:“干什么,老实点!”
随后一队特警将男人团团围住,几十杆枪口冲着他。然而男人似乎感受不到一丝恐惧,整个人在泥水中奋力挣扎并大声咒骂着,就像只咆哮的野兽。
年雨惊叫了一声,语气里带着惊恐。洛钦将他拦在身后,沉声道:“闹事的,别怕,程警官过去处理了。”
“你看他的脖子,”年雨颤颤巍巍地说,“好吓人啊。”

第42章 一梦
洛钦仔细一看,只见那男人暴怒之下脖颈青筋暴突,然而血管的纹路却隐隐有些发黑。
程清尧也几乎是同时注意到了这点异状,上前一把推开那两个特警,大吼道:“都散开!”
说时迟那时快,男人双手还被反铐在身后,整个人却已经猛地弹了起来,张嘴就咬向程清尧。
“小心,他被感染了!”
程清尧一脚踹开男人,将手中枪杆一横,死死卡在对方脖子上。
男人的脸色已经开始变成青黑,发出阵阵瘆人的嘶吼声,吓得人群四处逃散。登记处负责维持秩序的军人只好到处跑着去拦人,高声喊着让他们不要乱跑。
洛钦一把将吓呆了的年雨扯开:“去帐篷里待着!”
那些特警很快就控制了那名感染者,恐怖的咆哮不停从帐篷外面传来。洛钦看了一眼吓得瑟瑟发抖的年雨,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了条口香糖:“嚼一下压压惊。”
他来之前从李牧祁办公桌抽屉里顺手拿了几条,原本是想拿来嚼一嚼打发时间用的。
外面的动静渐渐平息了,程清尧带着几名特警走了进来,看着满帐篷挤作一团的幸存者,说道:“所有人再跟我来消毒一次,重新做防疫检查。”
洛钦趁着警察清点人头的空当,拉过程清尧问道:“怎么回事,他是怎么被感染的?”
程清尧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他身上还有防疫过检证明,这东西不记名,天知道是他偷的还是捡的,差点出了大事。你和年雨先留在这里等我,这事儿我得跟水荔扬通个气,安全流程里有这么大的漏洞,不重视起来以后还会出乱子。”
程清尧出去打电话的时候,年雨就缩在洛钦身边可怜巴巴地嚼口香糖,时不时往门口看一眼。
他似乎不是很想留在这个地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肉眼可见的焦虑。
“我好想回家住。”年雨小声道,“不知道我妈她是不是还在……”
“你家里人还有谁?”洛钦问道。
“没有了,我爸早就和我妈离婚了。从小除了荔枝,基本上也没人会去我们家。”
洛钦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没关系,你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那一瞬间他觉得年雨实在是和张桓太像了,虽然性格懦弱了点儿,但总归心思单纯,这种人一旦落单,实在是太容易被欺负了。
“谢谢你。”年雨真诚道谢,“怪不得荔枝会和你交朋友,你人真的好好。”
程清尧打完电话回来,见年雨情绪低落,一脸忧惧的样子,笑了笑说:“我跟水荔扬说过了,他最晚今天下午赶来这边。你们先去重新过一遍防疫安检,有什么话等他来了再说。”
“你没事吧?”洛钦担忧道,“刚才那个人差点就咬到你了。”
“我没事,也不会被感染。”程清尧说,“再造人类就这点好处了,虽然实验刚成功的时候有点吃不消,但好在已经习惯了。”
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上午,洛钦总算是带着走好了流程,把暂住的手续办了下来。
当他第一脚踏进散发着热度的居民房里的时候,整个人由内而外地感觉出了疲惫——他多久没睡过床了,那种比水泥地和汽车座位舒适了不止百倍的触感,总算在他进屋的一瞬间返回到他的肌肉记忆里面。
他困得几乎睁不开眼,挣扎着去浴室洗了澡,又草草搓了搓换下来的脏衣服,裹着条棉被就钻进了卧室。
别人家虽然睡得不习惯,但总算是有个地方能落脚了。特殊时期没得挑剔,灾难面前,再细皮嫩肉的人都能被锻炼出来。
洛钦一沾上枕头就开始神志不清起来,没多久就熟睡了过去。
屋里气温有些偏低,这期间他一直在做梦,梦里的场景光怪陆离。他梦到自己在空旷的马路上骑车,忽然身后奔来成群结队的骏马,仰头嘶鸣着从他身侧跑过。
路尽头的太阳大得仿佛近在眼前,只是那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他骑车的双腿也越来越沉重,眼看着马群渐渐离他而去,自己却再也使不上力气了。
脚下的路走了仿佛有一百年那么长,面前终于出现了一间房子。他走进去,屋子中央只有一台饮水机,装满清水,可他却怎么也喝不到,嗓子越来越渴,几乎要冒火。
身后忽然有人叫他,洛钦回过头,见水荔扬就站在门外,“要喝水吗?”
他点头,说要的。
水荔扬朝他走近,洛钦全部的目光都落在对方那带着水光的嘴唇上,一张一合的,在说着什么。可他听不清,他只是盯着那嘴唇,身体越来越热,极度想要喝水。
洛钦只想喝水,一口就好,他像被扔在沙漠里可怜的咸鱼,就快要干死了。
“……洛钦,醒醒,醒醒。”
洛钦被人从睡梦中叫醒,身体还觉得沉甸甸的疲惫,便有些不满地嘟哝了一句:“谁呀……”
“是我。”
水荔扬眼睁睁看着洛钦闭眼静默了两秒之后噌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整个人瞬间精神了起来:“荔枝!”
“你吓我一跳。”水荔扬略微无语地往后仰去,“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他此刻没穿军装,随意套了身朴素的黑色工装外套,连头发似乎都比穿军装时柔软了几分——虽然还是一样短且利落,却给人另一种不同的感觉。
洛钦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呻吟,这一觉好像把他嗓子都睡哑了:“几点了?”
“下午五点,你睡了快十个小时。”水荔扬说道,“我怕你睡太多会头疼,你现在头发还是湿的。”
洛钦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的确有些潮湿。洗完澡之后他也没等风干,直接倒头睡了,“没事,我皮糙肉厚不怕这些。不过现在这条件,居然还有热水可以用。”
“明天开始热水和电都会限供,早上六点到八点、晚上六点到七点半才有热水,而且每户也有定量。”水荔扬从床尾拿过一套衣服递给洛钦,“起来穿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
洛钦点了点头,掀开被子就迷迷糊糊地穿起来。只见水荔扬在边上噗嗤笑了一声,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你睡觉真的什么都不穿吗?”水荔扬好笑地看着他,“梦见什么了这是?”
洛钦反应了一会儿,忽然大声道:“我操!”
他赶快拉过被子盖住自己,腰部往下遮得死死的,还试图跟水荔扬解释:“我不是,我平时……”
“内裤我也给你拿了,快穿上吧。小雨发烧了,正在楼上睡着,别等会儿你也着凉了。”水荔扬似乎完全没当回事,转身出了房间,“我在外面等你。”
洛钦苦着张脸,一边叹气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他直接睡懵了,忘了自己正一丝不挂,以至于反应过来之后,整个人的血压都差点飚上头顶。
其实问题不在于他被水荔扬看了,只是……只是……????
“靠!”
屋里人骂骂咧咧的动静很难忽视,穿衣服的时候几乎要把床震塌了。水荔扬坐在客厅沙发上,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手撑着下巴,目光淡淡的,呼吸却有些急促。
片刻后,他轻轻抿了下嘴唇,闭上了眼睛。

“我们去哪里?”
洛钦钻上车,抖了抖雨披上的水。窗外的驻军朝水荔扬敬了个礼,便开门放行了。
“去接人。”水荔扬边开车边说道,“今早我跟上面递了申请,被调来这边的安置区驻扎了。”
“真的吗?”mм??
洛钦眼里止不住往外冒星星,刚才没穿衣服被水荔扬看了个遍的尴尬劲立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水荔扬被他逗笑了,“我骗你干什么?反正程清尧也在这边负责安保,有什么事找他还比较方便。”
“那我现在参军还来得及吗?”洛钦冷不丁问了一句。
“你想干什么?”水荔扬瞬间紧张起来,“不管干什么,你得先和我说,不能自己想做就去做了,听到没有?”
洛钦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微微一笑:“你怕我也跑去做实验啊?”
“那不然呢?”水荔扬叹道,“一个白无泺,再加上个程清尧,已经够我生气的了。我当年从汉州去了深宁,没想到这俩人商量都不和我商量,一上大学就跑去参军的参军,当警察的当警察。在深宁你昏睡的时候,我已经跟程清尧吵过一架了。”
洛钦明白水荔扬说的“吵架”,十有八九是他逮着程清尧骂得狗血淋头。程清尧也算他的后辈,虽然比白无泺少了层血缘关系,但看得出来也是少年相识,交情匪浅。
其实洛钦早就意识到,水荔扬大多时候都是温和随性的样子,但有时凶巴巴的也很吓人——这点性格被调和得恰到好处,他既不会一味地顺从妥协,也从不歇斯底里或胡搅蛮缠。
对洛钦来说,最恰当的比喻便是犹如一杯带着辛辣味的软饮,当他喝过一口之后,就忍不住再去贪第二口。
“我不会做那种实验的。不过我有我的选择,又不只有参加实验这一条路。”洛钦正色,认真地说道,“我也……想能保护你。”
水荔扬愣了一下,扭头看着他。
洛钦的眼神十分认真,十分赤忱,看得水荔扬忽然心中一阵波纹漾起,很久都没有平息下去。
汽车在光芒渐渐暗下去的街道上行驶,偶尔可见行军的坦克和陆战车擦肩而过。城市的各个角落终日不停地回响着枪声,此起彼伏的枪炮声渐渐变成了幸存的人们习惯了的存在。
两人各自看着前方,很长一段时间谁都没再说话。
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从地平线上消失的时候,整个世界好像进入了真正的末日时刻。车厢里也暗下来,洛钦伸手拧亮了车顶的照明灯,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水荔扬淡漠的侧脸上勾出了笑意。
“好啊。”水荔扬说,“我等着呢。”
洛钦只觉得自己脸开始发烫,他扭过头去,轻轻嗯了一声。
水荔扬一直开车去了离安置区不远的避难所,地处汉州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区,也是汉州在灾情爆发初期最先做出反应,将感染者采取隔离措施的一处避难所。相对于城外那几处已经失守了的驻地而言,这里反而比人口稀少的郊区还要安全。
避难所以北是严重的感染区,如今尚有数以万计的丧尸盘踞在那里,军队对此也束手无策。
避难所里人非常多,到处都是形容憔悴的幸存者和忙碌的军警。这里聚集的白领和学生居多,都是商业区最常见的人群。许多人的经历都和洛钦相似,在工作或者逛街的时候天降灾祸,一直被困在这里数日。
市中心人流密集,病毒传播开的后果几乎是毁灭性的,军队只能将避难所和感染严重的商业区隔离开来。
水荔扬从下车就一直在看手机,他四下看了看那些鼓鼓囊囊的帐篷,然后往避难所最深处走去。
洛钦不知道他要接谁,但看着架势并不是小人物,不然这附近就有一处最近的安置区,大可以直接去那里登记暂住。
两人在一顶帐篷前停下了。水荔扬看了看门口贴着的编号,抬腿走了进去。
帐篷里挤满了人,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化不开的污浊气息。水荔扬摘下雨披的帽子,站在门口往人群中打量了一番,声音不轻不重地叫道:“水思淼,水思弦,出来。”
人堆里一个扎双马尾的少女听到声音转过了头。她面容娇俏,看着年纪尚小,却满脸都是冷漠。
少女伸手默默地拍了拍旁边一个背对这边的少年,手放在胸前比划了几下。洛钦看得出来这女孩在打手语,看样子还很熟练,应该是从小就很精通的程度。
两个小孩这才越过人群走了过来,表情一个冷漠,一个淡然。
“不联系我,也不联系老赵?”水荔扬看着那女孩,淡淡问道,“在这儿住得舒服吗?”
“舒服。”女孩十分刻意地将双臂拉到脑后,伸展了一下,“我都不想走了。”
她看到洛钦,满眼戏谑地问道:“你是他下属还是?”
洛钦想说我可能是你未来的嫂子,怕水荔扬当场把自己扔出去喂丧尸,便笑着回道:“我是他跟班,我叫洛钦。”
“我妹妹。”水荔扬侧过头对他说道。
“边上这个是你弟弟。”女孩冷冰冰补充道。
水荔扬无奈地轻叹了一声,从雨披内袋里拿出雨伞递给两人:“走吧。”
“你弟弟妹妹真多啊。”上车之后,洛钦从后视镜里看到后排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孩,不由得感叹了一句,“他们两个是双胞胎吧?”
“多怎么了,和没有有什么区别?”
洛钦闻言扭头看了看那个女孩子,感觉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轻飘飘的,不像在开玩笑,不过她表情倒是挺认真的。
“为什么?”他问
“思弦。”水荔扬淡淡叫了妹妹一声,“懂点儿礼貌。”
水思弦这回倒是没回怼,闷闷地哦了一声,对洛钦说道:“你好,我叫水思弦。”
她声音板正得跟机器人一样,明显就是故意的。
洛钦觉得这兄妹关系有点奇怪,妹妹性格有些泼辣,而弟弟从一开始就没张嘴说过话。此时那个男孩儿正一脸淡漠地看着窗外,眼神却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空洞得像是没有情绪。
“他助听器呢?”水荔扬问了一句。
水思弦拍了拍边上发呆的人,打手势说道:“助听器戴一下。”
水思淼这才伸手从兜里掏出一副白色的助听器,不紧不慢地戴到耳朵上调试好,咳嗽了一声开口:“怎么了,哥哥?”
他说话的声音很含混,舌头抬不起来,咬字发音都不太准确,带着很浓的鼻音。
“没事别往下摘,现在丢了我没法给你弄新的。”水荔扬说道,“饿不饿?”
“饿了。”水思淼点点头,“哥哥我想吃烤鸭。”
水荔扬差点笑出声来:“我去哪给你弄烤鸭?咱说点现实的吧。”
“我看之前进城的时候,那避难所里不是有新鲜的肉和蔬菜吗?”洛钦问道。
“那不是直接吃的,现在生鲜食物都不能储存。那些肉和蔬菜都是要拿去加工成罐头的,眼下只有远山的产业还能勉强运转,军队和警察都不得不依靠远山的供给。”水荔扬叹道,“现在可真是被远山拿捏了,一点办法都没有。”
水思弦轻飘飘说道:“去抢啊,都这世道了,还有什么规矩可守?”
水荔扬从后视镜看了妹妹一眼,满脸都是无奈:“你分得清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吗?”
水思弦不服气,非要把水思淼也拉上:“二哥你说,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别看现在大家还客客气气规规矩矩的,过不了多久,只要那些人饿急了,且等着出乱子吧。什么规矩、法律,在一口吃的面前算个屁啊。”
“我支持你。”水思淼面无表情地冲她点点头,“你去抢吧,我要吃可乐汉堡包。”
洛钦心想这小女孩思想也太超前了,多少成年人都未必能意识到这个问题,她居然能这么赤裸裸把道理说出来——也许也只有小孩子能说得这么毫无顾忌了。
成年人道貌岸然,说白了就是在人前还要脸。虽然总是说一套做一套,却未必也不清楚这些道理。
车子穿过黑暗的街道,贴着街边的水洼飞驰而过,溅起一米高的浪头,将路面上残留的血迹一点点冲淡。摇晃的积水中倒映着橘黄的车灯一闪而过,随后只剩一道道波纹在随水光摇晃,任雨水裹挟着暗红色的血水流进下水道。
安置区的门前又增加了兵力把守,车开进去的时候一共过了三道安检。水荔扬最后干脆就直接把军官证丢给洛钦,让他一路举着给窗外的检查员看。
洛钦忍不住偷看了几眼那证件上的照片,红底证件照上是水荔扬穿制服的样子,那时候头发比现在要长一点,脸也看着更稚嫩。
“这是你高中拍的吗?”洛钦忍不住问。
“啊,”水荔扬想了想,“算是吧,高中毕业。”
水思弦这时候鬼鬼祟祟地从后排凑了过来,犹豫了一下,朝洛钦伸出手:“给我看看。”
洛钦一边将证递了过去,一边说:“他不是你哥吗,这有什么稀奇的?”
“反正我没见过。”水思弦含糊地答了一句,就和水思淼躲到后面研究那个红色小本本去了。
水荔扬下了车,敲敲后排的车窗玻璃,里面两个凑在一起摆弄军官证的小脑袋齐刷刷地抬了起来,“我带你们去登记,今晚开始住这里。”
他转过头又对洛钦说道:“你先回去吧。”
洛钦一个人回了住所,发现门上被贴了通知领取物资的小纸条。他撕下来看了看,看到了纸条上列的物资清单,有洗漱用品和速食罐头,以及最基本的急救药物。
他打算晚点过去领,就先进屋去了。走的时候手机放在床头充电,这会儿已经充满了。
洛钦把手机开机,等了一会儿之后,屏幕上跳出了几条未读消息。
是祝衍发来的,从远山离开的时候,他和祝衍互换了号码。原本以为会过几天才有回音,没想到当晚就来了消息。
-明天你有空吗?我来接你去做个全身检查。

洛钦想了想,给祝衍回复过去:“有空,随时可以。”
祝衍很快就回复和他确定了时间,让洛钦明早八点在安置区门口等自己。
-体检前不要饮酒,进食,也不要服食任何药物。
忽然,窗外传来一声哨响,安置区的供电被统一关闭,各个房间里的灯光霎时间便熄灭了。洛钦拿着手机坐在黑暗里,直到屏幕的光亮熄灭,才捂住脸长长地叹了口气。
命运须臾如浮萍,几十年的人生,似乎从灾变的某一刻开始,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窗外雨又下大了,阵阵雷声萦绕在汉州上空,每隔不久就有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照亮漆黑寂静的街道。今晚风雨交加,外面就是闹出再大的动静,也被掩盖进嘈杂的雨声和雷鸣中去了。
洛钦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陈年的棉花有股腐坏的霉味儿,这让洛钦想起自己曾走过的那些街道上,闻到的尸体腐烂气味。
他想卫蓝此刻也许也在哪个角落,尸身慢慢地腐坏分解。还有卢彧和曹芸,他们或许葬身火海,或许侥幸逃了出去,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游荡在深宁的街道上,和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同类一起,在城市各处搜寻着幸存的活人。
想到这里,洛钦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发抖,无边的孤独和惶恐从被子的缝隙里悄然爬进来,抓住他的脚踝,想要将他往无边深渊里拖。
客厅响起了许久的敲门声,洛钦的听觉慢慢从混乱中恢复出来。他下意识觉得那是水荔扬,便立刻起身出来开门。
果不其然是水荔扬站在门口,对方打着一柄手电,似乎是正要转身离开,“我以为你睡了。”
“进来吧。”洛钦往边上站了站,让水荔扬进屋。
水荔扬手里提着一个袋子,满满当当装了日用品和罐头:“我检查登记表的时候,看到你没去领这些,就帮你拿回来了。你应该没吃晚饭,吃点再睡吧。”
“我不太饿,荔枝。”洛钦摇头道,“你拿去给思弦思淼吃吧,长身体呢。”
“不能不吃饭。”水荔扬坚持要把东西给他,“他俩的饭够吃,不用多给。”
“你送完就走吗?”洛钦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他接过水荔扬的袋子,随手往茶几上一放。
水荔扬愣了愣,没明白他的意思,还以为对方不想自己留下,语气变得有些不自然:“你要是有什么事的话,我现在就……”
“留下吧。”洛钦今天吹了风有些感冒,说话时带着重重的鼻音,“好荔枝,陪我聊五块钱的。”
手电的光打在两人中间,洛钦的表情有些可怜。他抬眼看向水荔扬,眼神湿漉漉的。
“十块钱。”洛钦又加码,“拜托拜托,我全部家当了。”
水荔扬盯着他看了好久,看得洛钦都有些不知所措了,才点了点头,说:“好。”
洛钦默默走到沙发前坐下,两腿盘起来,歪头听着外面的雨声。水荔扬关掉手电筒坐在他旁边,两人之间诡异地沉默着。
楼下传来士兵冒雨运送物资的声音,几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又很快远去,最后只剩下雨落在窗外铁架上的响动。那里有盆早已经枯死了的仙人球,失去了前主人的照拂,孤零零一团缩在铁花架上,被雨点打得可怜。
“荔枝,你说我们以后要怎么办?”洛钦问道,“该不会人类就这么慢慢灭绝了吧?”
水荔扬想了想,说道:“我不知道。”
洛钦转过身去,凝视着水荔扬隐藏在黑暗中的脸:“我以为你会说,不会的、要相信奇迹、会变好的这种话。”
“我也想安慰你,但这个世界上就是没有那么多奇迹。”水荔扬双手搭在膝盖上,苦笑着摇头,“现在情况确实很不乐观,我们从深宁撤走之后,留驻的部队遭到了丧尸的袭击。传回来的消息是,大批携带变异病毒的感染体一夜之间就血洗了驻地,我们留了一部分最精锐的特种兵在那里,结果只有二十多个人逃了回来。”
“二十多个人?”洛钦惊呆了,“你白天没跟我说……”
“上面压力很大,一直在强令我们做好防御工作。可是物资和弹药都储存得不够,灾情爆发的时候很多军用武器都没来得及撤走,现在那些军事基地里全都是被感染的军人。”水荔扬说道,“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我都会很忙,要着手加固汉州的防御,在那之后还要深入几处被感染的军事基地,回收那里的军用物资。”
洛钦第一次从水荔扬那里知道,这次的灾难有多严重。
汉州是最大的驻军地,在深宁灾情还未爆发的时候,军队就已经传播开了病毒。一个收假回来的军人首先出现了身体不适的症状,听说是见义勇为时被歹徒抓伤,因为伤口细小就没注意处理,结果在返回部队之后出现了感染症状,进而殃及了一整个军区。
事情从很早以前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初病毒小范围爆发时,很多人都没当回事,即便已经清楚它具有传染性,也认为凭借现代的医疗手段很快就能压制下去。只是没想到,蓝田病毒的传播几乎没有给任何人反应和抵抗的时间,它在出现之初,就以最恐怖的速度席卷了整个人类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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