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不去了吧。”他嘴里婉拒村支书的邀请,瞳孔收紧,捕住眼前人。
“何况小马今天来,应该也对我们的自动化农业浇灌系统,不感什么兴趣。”
那留守家乡建设的年轻人,站出来解释道:“谢哥,你有所不知。”
“小马这次带了一个亿的投资,打算针对我们的农田、果园、线上线下的销售,都要做一个全线的升级和优化。”
“助农,创收,建厂,分销,能开放上百个就业的工作岗位呢。”
“这对我们安德镇的老百姓来说,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哦,是吗?”男人略显玩味,眉尾上挑。
“如此面面俱到,想来是下足了功夫的。”
“可是以我的了解,他这次来,不该第一时间回家看看荒废的老宅,再想办法销毁仅存的现场?”
就马之孝手里那点小生意,裤兜里几个子儿,谢序宁都门儿清。
男人压根瞧不上,也不相信,他能有这良心。
何况这十几年的安德镇,尽管发展缓慢,但经济收入也在稳健增长。
不少村民挣了钱,翻新修葺房屋,村镇面貌大改,今时早已不同往日。
唯独马家老宅,从灭门案发后,由于行凶现场过分血腥残忍,村民们都下意识回避此地,改迁至别处建宅。
这一来二去,马家宅院就荒废下来,周遭数里,野草丛生。
虽然没人居住,但大家敬畏之心仍在,不敢擅自惊扰冤魂。
目前案件重启,虽然调查有难度,但现场仍在,还能实地走访。
马之孝为了坐实谢家有罪,自然迫不及待,想要销毁全部证物,阻碍警方搜查,制造困难。
那年轻人不明内情,听闻此言,猛惊道:“谢哥,你怎么知道小马要拆老宅家的房子?”
“要说那地儿没人住,他的户籍又早转走了,留下来的土地就该上交公家。”
“可当年的事情太吓人,大伙儿心里都犯怵呢,根本没人敢带头去分地,更别说去拆。”
老辈人讲究个落叶归根,总觉得案情未破,马家夫妇的冤魂尚在。
若没了居家之所,谁去动手,自然就会被这阴气缠上,平白触了霉头,还惹上大麻烦。
“但好在小马通情达理,请来道士超度,送父母姊妹入土为安。”
“又烧了符,掷了杯,得到马家夫妇同意后,才决定拆房开地,加盖大棚。”
“且不止如此,他还自掏腰包,要为全村人修整房屋,细化装修。”
“说是统一地形建筑,要把安德镇打造成云京市周边,最炙手可热的农业度假村。”
“我们今天连乡镇规划的图纸都收到了。”
“小张、小赵,快把资料拿过来,先给我们谢哥看看。”
“这事情要真有发展前景,你们许氏集团也愿意注资加入,那才真是好上加好,咱们村民心里也有底。”
马之孝能带来这么大的资金注入,这对安德镇的村民来讲,自然是好事。
但他为了遮盖自己想拆房的私心,还连带要把整个村镇的发展模式,做出翻天覆地的改变。
这一决策,自然让那些迫不及待,想要发展前进的活跃分子,欣喜若狂。
但同时也会遭到兢兢业业几十年,劳作种地的守旧派,心存忐忑,再坚决反对。
谢序宁这些年,对安德镇的帮助是实打实的,他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假大空的规划。
这也让村里的老辈,较为信服他的为人。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能得到许家的支持,有大企业兜底,在后续村民大会中,项目的推进工作,也会更加顺利流畅。
但实际,这些虚假的构想,在早年间,谢序宁就和母亲公司的专业团队,进行过细致的探讨。
根据专业评估,安德镇本身没有优美的风景,奇特的地貌,丰厚的文化底蕴,达不到吸引游客的标准,并不适合去做什么旅游度假区。
马之孝这厮险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但凡有人信了他的鬼话,大刀阔斧准备改造,拉开大盘,项目推进。
在他如愿拆掉老宅,销毁旧址后后,拍拍屁股,逃回美国。
就会给当地原住民留下几代人都还不清的改建债务,谢序宁自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村镇改造的事情,先放一边。”
“我和方惜亭今天回来,是有要案在身。”
男人上前一步,言语笃定道:“马家的老宅,不能拆。”
村民闻言刑警办案,顾不得许多,当即交头接耳,纷纷议论起来:“办案,办什么案?”
“我们安德镇,连拿了三年的文明示范标杆,家家户户和谐相处,连个吵架斗殴的都没有。”
“要真说严重的,除了十多年前马家那事儿……”
他们提及此,又忌惮成年后发达的马之孝在,声线下意识放轻:“倒也没别的了。”
那男人部署周密,天衣无缝。
若是谢方两人再来晚半步,挂着红绸子的挖掘机,恐怕就已经开到了老宅门口。
谢序宁气势逼人,眼神压制,马之孝背水一战,也不肯退让。
双方正面对峙,马某人率先开口挑衅:“请问谢警官这次来,是要查什么案子?”
“如果是与我家有关,那么据我所知,当年我父母继妹被害的惨案,也和你父亲脱不了干系。”
“你们谢家许家,踩着我们马家人的鲜血上位,现下监察组重启调查,于情于理,你都该回避。”
“打着办案的名义,干涉工建推进,请问两位是领了谁的命令,有什么资格,又是以什么身份?”
“再者退一万步讲,案发现场间隔十六年,不知钻进多少蛇虫鼠蚁,还能留有什么线索?”
“如果真有,那岂非更加坐实,当年二位的父亲,在调查过程中,对真相有所隐瞒?”
“十六年前查不出来的现场,我不相信,十六年后就能查的出来?”
那姓马的占据上风,咄咄逼人道:“何况我家的老宅,拆与不拆,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谢序宁和方惜亭,由于身份特殊,被明令禁止的排除在专案调查组之外。
他们的确没有资格,强制叫停安德镇的改建项目,但在合法范围内,阻止线索被人为破坏,却是合理。
只是没等自己反击,周围瞧着热闹的村民,已然疯狂议论起来。
“什么?老马家的案子,跟他们谢家有关系?”
“这怎么可能,谢家几代人都做公安,往日里最是正直,哪里干得出这么穷凶极恶的事?”
“可那案子,查了大半年,全镇人都被摸排了个遍,愣是没有半点进展。”
“而且不久后,他们谢家人就升迁搬离,许氏集团也越做越大,不会真有什么内情吧。”
即便这两件事情,实质上没有任何关联,但也很快被不明内情的人,放在一起强行解读。
周遭质疑他们的民众,越围越近,密不透风,好似要让人无所遁形。
方惜亭没来得及站出澄清,忽闻身后数道警笛声响,漂移的车轮扬起尘土,安全感拉满。
蓝白相间的警车车门,被人推开,陆陆续续有眼熟的同事,鱼贯而出,默契地站成一排,割据两方势力。
为首二人,气质突出。
在许知临身旁,还有一位外形优越,腿长过人,身着黑色风衣的成年男性。
方惜亭许久不见他,但也一眼就认出那是蒋闻舟。
对方年岁稍长,工作经验丰富,处事也更沉稳。
男人慢步上前,出示公文,掷地有声道:“省公安厅特调专案组,组长蒋闻舟。”
“有关十六年前,马家夫妇及膝下幼女被害一案,现接指示,重启调查。”
“请问,我有资格阻止你们,企图破坏销毁现存物证的非法行为吗?”
他们来的及时,马之孝惜败一局。
但那家伙不服气,表示公安办案也要接受民众监督。
大声指控他们有交情,办案不避嫌,官官相护,交换信息,互相包庇,不能服众。
闹腾好一通,又企图煽动村民舆论,裹挟他人,但好在蒋闻舟见多识广,四两拨千斤地回应质疑道。
“专案组公开执法,提审被指控人相关家属,了解部分案情细节。”
“执法记录仪正常开启,还有这么多从外地借调组建的专案组成员,难道他们个个都和谢家有私交?”
“我们非常理解您,作为被害者家属的悲痛心情,但也请配合我们警方工作。”
“如果您对我们现有的工作安排心存异议,省公安厅监督管理部,投诉大厅的渠道,也随时向您敞开。”
有专案组的坐镇,马家老宅就不可能被有心之人,打着主意恶意拆除。
在蒋闻舟和许知临到达的那一刻,原本出于对大局的考量,方惜亭便想带着谢序宁立即回避。
但不料对方堂堂正正,丝毫不惧与他们碰面。
甚至三言两语,还把人留下来,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向他们问两句话。
“你们别担心,蒋哥这个人,很好相处的。”
许知临带人先行离开,蒋闻舟负责安排随行警员,在十六年前的案发现场,拉起警戒线。
由于村镇条件有限,他们找不到环境较好的茶室或咖啡厅,只好在一家装修简陋的快餐店内落座。
方惜亭拿纸巾,擦干净桌案上的油污。
许知临拎着茶壶,往每个人的杯子里添茶。
蒋闻舟很快折返,男人客气着:“这个时间,大家肚子都饿了吧,随便点,这顿我请。”
他说完话,视线落在谢序宁的身上:“谢小少爷,人均20的店铺,你该不会嫌弃吧。”
许氏一族,家大业大,说他们是整个云京市经济发展的支柱,也丝毫不为过。
谢序宁从小,就没吃过太多物质上的苦,每到逢年过节,母亲都会带他回住在城里的外公外婆家。
什么进口的糖果,彩色的圆珠笔,能用密码上锁的笔记本,他都是第一个拥有。
孩子们以他为王,就为了瞧些稀罕的,唯独方惜亭什么都不用做,也能得到谢序宁精心准备的礼物。
“是您客气了,蒋队。”
男人这几日被琐事摧残,精神不佳,却也礼貌着与他交谈。
尤其为了证明自己并不嫌弃苍蝇馆子,还主动点了大份炒面,拿筷子捞了两口。
“有关我父亲的事情……”
谢序宁难忍忧思,张嘴想问,却被蒋闻舟当即伸手叫停。
对方见他茶杯空了,又主动替人添茶道:“四面八方都有眼睛盯着我们,这桩案子,只要你父亲是无辜的,那么就放心交给我们去查。”
“今天我和小许来,也并非私心维护你们,有关当年案情的细节,的确需要向二位确认。”
“想必你们已经知道,被害者家属向我们提供了,你父亲遗落在案发现场的工作证件,并指控是作案时遗失。”
“针对此,两位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没有一些小时候的记忆,比如这份工作证件,究竟是案发前遗失,还是案发后遗失。”
“或者是通过其他什么途径,被意外带到了案发现场?”
“以及你们父亲在案发当晚,有没有不在场证明,他在你们的视线范围内吗?”
那些记忆都太久远了,但事关重大,他们不得不拼了命的去想。
至于不在场证明,好像没有,方惜亭绞尽脑汁,都没有什么确切的印象。
谢序宁那边也好不到哪去,想要从脑海里搜捕父亲在家,父慈子孝的回忆,更是寥寥无几。
只是说起证件遗失,他隐隐约约好像记得些:“应该是某天中午,太阳很大,我吃完西瓜在家里睡午觉呢,突然听见客厅叮哐的响。”
“爬起来看,是我爸在翻箱倒柜找什么东西,弄得家里乱糟糟的。”
“我问他在干什么?他先是没理会,后来实在找不到了,才问我有没有看见他的工作证件。”
那日午后,穿着背心,光脚站在房门口的小谢,懵懂着摇了摇头。
父亲失望的叹下口气,也没多烦扰他,继续自己满屋子的搜查起来。
谢序宁说:“大概就是那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工作证件遗失。”
蒋闻舟问:“那是案发前还是案发后,能提供具体的时间节点吗?”
谢序宁手指挠着头,什么都想不起来,他痛苦不堪,恨不得用桌子把脑袋撞开。
蒋闻舟耐心安抚道:“不要着急,你慢慢想,但这件事情对我们很重要。”
“到时候结合被害者家属的供词,还要再做判断。”
谢序宁忙问:“马之孝怎么说的?”
蒋闻舟抱歉道:“这个答案不方便告诉你,你们只需要回答我提出的问题。”
“至于得到的信息孰真孰假,我们专案组自有判断。”
谢序宁没为难,听人这样讲后,强按焦急心绪,全身心的陷入回忆之中。
许多童年画面,走马观花般,一幕幕从自己脑海里闪过。
他认真捕捉每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直到突然起身,膝盖差点撞翻眼前的餐桌。
“我想起来了,是在案发后。”
蒋闻舟问:“确认?”
他加重语气:“再给你一个机会,想清楚再说。”
谢序宁斩钉截铁地答:“就是在案发后,我记得非常清楚。”
“那时候方惜亭第一个目睹现场,被吓的失了魂,高烧不退。”
“我听隔壁家刘姨说,晋安镇的乌冥山有道观,求神拜佛特别灵验,平安福还能驱邪。”
“于是我借了刘小二家的自行车,连夜去求,结果下山时没瞧清路,摔伤了腿。”
“我爸回家找证件的那天,我腿上还缠着纱布,一清二楚,千真万确。”
第82章 刑侦:黎明之后
方惜亭原本也在努力回忆,但听人如此讲,心头咯噔,不得不朝他吃惊望去。
自己六岁时,曾被马家杀人现场,吓到魂飞魄散,高烧不退,还惊动了母亲和许姨,替他前往隔壁村镇,祈求平安符。
这事千真万确。
符纸至今贴身存放,从未离手。
至此之后,不论离家多远,再孤独苦痛的日子,那都是一束最温暖的光,承载了父母亲人的爱。
自己闻所未闻,谢序宁和那道平安符之间,竟还有这样的渊源。
方惜亭眼底轻震,不敢置信地朝他望去,那男人却还溺在记忆里,努力回溯。
“等等,等等,我想起来了。”
“我记得以前,在家里,旧衣服篓里,那天我妈在阳台上洗衣服,骂骂咧咧说我爸不长记性。”
“说他洗完澡,脏衣服里的东西,不管多重要的,从来都不往出掏。”
“非得等哪天泡着水洗了,丢了,报废了,才能老实。”
“对,对,就是那天下午,我在房间里写作业呢,听见她的声音,走出来看。”
“她就把那证件,顺手扔过来,让我下午去学校的时候,记得给我爸捎过去。”
“然后我就,我就放我校服兜里了。”
男人显得急促,手指翻找,好像在掏自己16年前的那件校服:“我放哪了?放哪了?”
谢序宁想不起来。
记忆好像在那里就断了档。
倒是方惜亭坐在旁侧,听完后就突然站起来:“说起校服,在案发前,我记得有一次,谢序宁把他的外套脱给了我。”
“也是中午去学校的时候,我路过清溪,看到顾婆婆家的小猫掉进河里。”
“施救过程中拿网捞,拿树枝勾,都救不上来。”
“眼瞧着它要被水流卷走,我没办法,只好跳下去。”
“等抱着猫上岸的时候,刚好谢序宁路过,就把衣服外套脱给了我。”
“我记得他那天特别生气,劈头盖脸把我一顿臭骂,也就是那天,我到学校,发现马之孝没来上课。”
蒋闻舟听完点头:“那也就是说,实际当事人的证件遗失,是在案发之前。”
“但等他意识到这件事,并且开始寻找的时候,就已经是案发之后了。”
针对这一点的口供,在没有串供可能的前提条件下,第一时间提审相关人员,得到的信息,倒是能够比对得上。
尤其根据谢序宁母亲回忆,自己对那份被遗失的工作证件,最后的记忆,也是在打扫家务,洗衣服时,从当事人的西裤里发现。
蒋闻舟说:“谢某的妻子许某,在打扫家务的过程中,意外拿到了这本工作证件,并转交给他们的儿子,谢某宁。”
“在叮嘱要物归原主的同时,谢某宁携带证件出行,又恰巧遇到自己为救猫而浑身湿透的发小,方某亭。”
“被指控人的工作证件,大概是在这个时候,被转移到了第三个人的身上。”
“且根据16年前的调查口供记录,当时发现被害者家中的唯一幸存者,马某孝缺课,并决定上门查看情况的,正是这位方某亭。”
“案件卷宗里,明确记录到,当时敲门无人应答,且平常那条很凶的看门狗,也没有嚎叫。”
“方某亭觉得奇怪,便绕院一周,发现主卧窗侧的护栏被人剪断,并留出一条可供成人通行的通道。”
“他顺着空隙,攀上窗台,发现现场。”
“在受到血腥凶杀案的强烈冲击下,失手滑落。”
“如果当时方某亭,身着的就是谢某宁那件,存放有当事人谢某工作证件的校服外套。”
“那么如今用来指控的证据,会不会是当时,他们意外带入,并且遗失在现场的呢?”
十六年前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
但好歹,如今能有这么一条信息,能够用来推测佐证,当事人在案发前,并没有到过现场。
不然以一个六岁孩子的能力,马之孝是根本不可能通过其他手段,拿到当事人谢某的工作证。
更不可能把这证件,收藏保存数十年之久,如今千里迢迢折返故乡,抛出信息,指控旁人,坚决要为父母报仇雪恨。
许知临也说:“我们查过,谢家和马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谢厅完全没有任何动机去做这件事情。”
“且许家后期发达,商业版图迅速扩张,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
“小谢的外公外婆,早年间,响应发展号召,就是第一批在云京市建厂的富商。”
“他舅舅负责海外贸易,在谢厅还是个小警员的时候,人家就已经赚的盆满钵满,且发展方向也早已脱离此地,遍布各国各地,天南海北。”
许家的崛起,与他们本就深厚的家底,以及好运吃下这波时代红利,掌权人的杀伐果断,对市场敏锐的嗅觉,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谢父那边,年近五十才身居高位,且仕途明朗时,双方早已离婚多年,都是借着膝下独子的联系,一年才难得能见那么两三面。
尽管后期,有省厅向外招标的工程,被许家拿下。
但当事人清正廉明,否认因私情促成公事,但有关这方面的联系,监察组公事公办,仍要细查。
方惜亭说:“马之孝栽赃陷害,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出灭门案的真正凶手。”
蒋闻舟点头:“这个我们知道,但案件过久,又没有指向性证据,事情很难办。”
“而有关十六年前,谢方两位前辈的调查卷宗,我们都有仔细翻阅,研判。”
“当年案件性质恶劣,轰动一时,影响深远,带来的办案压力极大。”
“支队在短时间内,几乎摸排了全镇符合犯罪画像的成年男性,上万余人。”
“最后锁定了与马家纠纷最大,有犯罪动机,案发当晚有作案时间,且有能力屠杀一家三口的三名嫌疑人。”
“分别是豆腐磨坊的老板周臣,马之孝父亲的赌桌朋友张江,以及小镇早餐店的大厨赵通。”
“周臣这个人,年轻的时候,颇有几分姿色,眉眼清秀,在村子里相好很多,私生活不检点。”
“据村民反映,马之孝的继母,与他也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甚至还被马之孝的父亲捉奸在床,顺手敲诈了一笔精神损失费。”
“原本到这里,动机还不算强烈,但之后的被害者马某,屡次在街头巷尾,骚扰偶遇的周臣妻女。”
“叫嚣自己的老婆,被人占了便宜,他不能白吃哑巴亏,也得欺负回来。”
“周臣老婆因此,遭人非议,不堪受辱,半年后,也是马家遭遇灭门的两个月前,她在家服药自尽。”
“而她和周臣的女儿,全程目睹母亲被人在行动和言语上,反复侮辱,欺凌,性格逐渐变得孤僻,焦躁,精神状态极不稳定。”
这听起来该是什么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但方惜亭却持反对意见:“这份资料我看过,但个人认为,周臣的杀人动机,与另外两名嫌疑人相比,不值一提。”
“首先这个人道德水平低下,缺乏家庭责任感,自私愚昧,常年拿自己的私生活,女性隐私,当做茶余饭后,炫耀的谈资。”
“若他真爱妻女,便不会干出这等背叛家庭,背叛感情的事。”
“当年马之孝的父亲,逼死他妻子,这男人半分悲痛也无,只觉得愤怒。”
“因为对方的家庭,完全不受此事影响,而他却妻离子散,输人一筹,沦为笑柄。”
“他原以为在两性关系中,他是主导,能肆意拿捏所有人。”
“却不料是马家夫妇,完全玩弄他于股掌之中。”
“马之孝的继母泼辣,做事果断麻利,是当地有名的难缠恶妇。”
“她虽然相貌平平,却也清醒,绝不是什么为了男人要死要活的恋爱脑,小娇妻。”
“说难听点,女方照样只把他当工具,双方各取所需罢了。”
“大家同样犯错,但却只有他一个人,付出血的代价,男人的自尊心受挫。”
“两家之间有矛盾,但对薄情寡义之人而言,还不至于要大费周章,冒着危险,去谋害对方全家。”
“何况在马家遭难之前,此人便满村满镇的大放厥词,要他血债血偿,报仇雪恨。”
“试问,一个能将案发现场,清理到如此天衣无缝,甚至制造无数假象,诱导警方的人。”
“他在真正作案前,会做这么引人注目、吸引火力的事?”
谢序宁赞同方惜亭的分析:“没错。”
“而且当年案发,周臣作为最受怀疑的嫌疑人,接受警方无数次的传唤和调查。”
“虽然没有不在场证明,但也同样没有指向性的证据,能构成他是凶手的完整证据链。”
“像他这么风流成性,破坏不知多少人的家庭,会为了自己根本不在乎的妻女,愤而杀人?”
“根据刑侦学各方案例,像周臣这样道德感薄弱,私生活混乱,处处留情却又从不动情的人来说。”
“他一般都是被杀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