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鱼伸出手,掌心蜷缩着没有松开,离着边牧有段距离,耐心安抚重复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他的手一直没再接近,见边牧持续地低吼他也神色不改,就那么坚持着将手一直悬在那里,甚至能称得上固执。
边牧龇着牙,渐渐的,它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见江小鱼的拳头靠近了些许,它连忙又重新龇牙,就这样一来一回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江小鱼的手终于抵达了它的嘴边。
它开始呜咽,神情从紧张警惕转为慌张无措,哼唧着将头拉远,可离的远了,它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江小鱼缓缓张开掌心,那里放着一片羊奶干:“看,这是我爸爸给我买的,很好吃。”
他说的话能让狗听懂,语气又是那么温柔,边牧神情委屈地呜咽着,反复拉扯了好一会,还是没忍住选择了继续相信人类。它低头,伸出舌头卷起那块小零食,含在嘴里盯着江小鱼瞅了半晌,这才放下心般吞了下去。
江小鱼抿着嘴笑了一下,揉揉它的脑袋:“笨蛋小狗,装的这么凶,结果一块羊奶干就能让你重拾对人类的信赖。”
好在自己是个很靠谱的人类,这次不会让小狗的信赖被白白辜负。
“明日我再来看你。”江小鱼低声和它告别,在小狗湿漉漉的眼神里退出了房间。
和店主打了招呼,也预存了费用,江小鱼走到宠物店的大门时,天下起了雨。
这里离停车场还有段距离,江小鱼便待在屋檐下等雨停。偏偏就是这么巧,远处有个坐着轮椅的身影一手遮在腿上一手拼命往前滑着轮椅。
顾不得雨淋,江小鱼快步冲进雨里,推着轮椅往前走。重新回到屋檐下,坐着轮椅的人才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笑着抬头:“谢谢你——咦?江警官!”
江小鱼对着黄鹂笑了一下:“怎么会在这儿?”
“我捡到只猫。”黄鹂松开一直捂在腿上的左手,江小鱼这才看见她的腿上蜷缩着一只长得很丑很丑的小猫。“这边不是靠近将军府吗,我出来拍照的,天晚了准备回家就发现了这只猫,正准备送过来检查就下雨了,淋死我了。”
她的语气很轻松,比上次在殡仪馆里遇见她时要放松不少,江小鱼蹲下身,举起手探在她大腿上方:“可以拿吗?”
“拿呗!”黄鹂将猫递给他:“呼,这雨可真大。”
江小鱼翻过小猫仔细看了看,呼吸很稳,年纪虽然小但看着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长得……
“怎么这么小长得就这么抽象?”他小声嘀咕。
鬼迷日眼,两瞥小胡子,很像影视剧中的某个外国大佐……
“是不是很丑。”黄鹂嘿嘿笑,掏出几张纸巾递给江小鱼:“擦擦吧,你额头上全是水。”
江小鱼谢过,将小猫还给她:“你要收养它吗?”
黄鹂“啊”了一声,拿纸巾给猫擦着身上沾到的一点雨水:“我本来想养大力的,只是,它不是被人害了嘛?碰见这只也是缘分,只是我腿脚不便,可能也养不好它。再看吧,能养我就养。”
雨哗啦啦倒豆子一般往下落,天黑的吓人,江小鱼看着雨幕,听见黄鹂问他:“江警官,你觉得正义是什么呢?”
江小鱼看着雨水在地上汇成一块洼地,蜂拥着往看不见底的下水道淌去,他说:“每个人对于正义的理解不同,但我想,每个人的灵魂中都有他正义的一部分。”
雨声太大,让黄鹂的声音听着有些不真切:“每个人?包括那些穷凶极恶的人?包括那些以虐杀为乐的人?”
江小鱼抿着嘴角,低头看她,她不大不小的眼睛很亮,此时含着讥嘲。江小鱼说:“我不知道,但我愿意这么相信。我相信世间真理,我相信天道正义,我相信万物都有它该遵循的道理,我相信法会惩治不法。”
黄鹂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江警官,你还真是个理想主义者呢。”她的语气里似乎有着几分调侃,又似乎带着一丝惋惜。
雨来得又快又急,去得却漫不经心,淅淅沥沥收着尾,月亮悄悄挂上高楼。
江小鱼的电话响了,叶青徐问他怎么还没回家。
“我在医院看那只边牧,下雨了就躲了会雨。不用爸爸来接,嗯,我会注意安全的。”
他挂了电话,这才发现黄鹂依然在看自己。很难想象会有人拥有如此明亮的双眼,她笑着问:“是之前在菜市的那位先生吧?他与你长得很像。”
江小鱼点点头:“那是我爸爸。”
黄鹂摸摸腿上的丑猫,滑动轮椅转身往店里去:“那就再见啦,我要带小猫去检查了。”她往前滑了几步,扭过头有些俏皮地说:“你的爸爸比我的爸爸要好,你很幸运哦。”
“正义的江警官。”
立冬过后,天乍寒了。
这时的松市,银杏已黄得透透,满地落叶如金子般洒了一地。江小鱼走在几排高大的银杏树间,左手被亱莲握在掌心。
“冷吗?”男人肩膀宽阔,身形俊挺,略微回头时的下颌线苍白却深刻,江小鱼红着耳尖,紧了紧与亱莲相牵的手掌:“不冷,你的手烫死了。”
他小声嘀咕像是抱怨,引来亱莲一声轻笑。
“是不是猫形来比较好?”亱莲说:“你猫形小,放进落叶里叔叔估计都要找许久。”
“去季家吊唁,总不能用猫形吧?那样太不礼貌了。”江小鱼有些担心亱莲:“我们真的不用去帮着做事吗?”毕竟是亱莲的奶奶,再不合,那也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
亱莲知道这小家伙的想法,江小鱼长这么大没体验过什么血缘亲情,直到如今才被爸爸找回,才知道有爸爸有家人是这么美好的事情,免不了对于血缘关系有魅。
亱莲也无意与他说太多大家族里错综复杂的腌臜事让小家伙对亲情关系祛魅,只轻声说:“你看季家那么多佣人在忙前忙后,我们胡乱帮忙说不定是在添乱呢?”
江小鱼想想觉得也是,他见亱莲确实不似伤怀的模样,这才松了口气弯腰去捡一片叶子:“你看,它们长得好像,都金灿灿的,我要带一些回去给猫狗们看。这里不给车辆通行,这些叶子保存的好好,真漂亮。”
亱莲弯着眼睛,听着江小鱼难得多话,就那么跟在他身后见他拾来拾去忙个不停。明明江小鱼的年纪不算小,也是个成年人了,可他最近像是压抑太久般,少年心性愈发冒了出来,可爱到令亱莲心里发软。
“四哥。”江小鱼抬头喊他,两眼亮晶晶的:“我的口袋装不下了。”
亱莲失笑,他在家中的确排行最小,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喊他四哥。“来了。”他大步走近,脱下自己的风衣为他兜住一捧落叶。
便一直享受着周围的爱意就好,他心里想。
葬礼上的亱阑一席黑色旗袍,头带白花,面容素雅,浅浅的细纹沉稳。她如今已从雷广玉的手中接过季家的当家身份,就那么静静站在那儿,便有宾客不歇地与之交谈。
可能是因为君姑去世,她脸上不见表情,语气也淡淡。直到看见亱莲带着江小鱼走了进来,这才泄出一丝笑来:“去哪儿讨闲了?”她看见亱莲团成一个包袱状拎在手上的风衣,摆手让佣人去接,笑着说:“里面装了什么?”
江小鱼红着耳尖没说话,亱莲开口:“银杏叶。”
亱阑笑了一下看着江小鱼,眼神有些揶揄:“小江警官要不要去休息会?我见你的父亲们也在宾客处,若是想去可以同亱莲一起。”
江小鱼听着有些诧异,他知道万柯摇肯定是要来吊唁的,可爸爸怎么会来呢?
叶青徐哪里想来,只是亱莲邀请了。他说等到他和小鱼结婚后,季家那老太太小鱼怎么也能喊得上一声奶奶。
他说得诚恳,甚至早早便计划好了他与小鱼的将来,这叫叶青徐如何也生不出拒绝的话来。叶青徐默然立在万柯摇身边,想着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能这么大?小了十几岁的人如此成熟,考虑妥当。而自己身边这都快五十岁的人了,还跟个傻子一样,一天忍住没抽烟都要在自己面前转悠炫耀。
万柯摇惯常熟于应付社交场合,况且他身居高位,每每都是被人捧着。
“这位是?”有人笑着问被万柯摇带在身侧的叶青徐。
叶青徐还未开口,万柯摇便一脸骄傲地为他们做着介绍:“青徐是国际知名的设计师,肯纳国家艺术馆就是青徐的手笔。”
一群人本就是人精,见万柯摇都一脸追捧他们又怎会不给面子?纷纷留了名片想要找机会合作。
叶青徐态度委婉:“有合作机会的话一定。”他不愁没设计做,如今只是挑一些价格高的、场地有设计灵感的,给小孩赚些零花钱罢了。
“爸爸。”身后有人喊他,那声清亮干净,自是他的孩子。
进了屋,江小鱼也依旧被亱莲牵着,两人穿过层层宾客走到叶青徐身边,江小鱼被叶青徐拉过拍拍侧身:“去哪了,腿边蹭得一层灰。”
原先与万柯摇攀谈的商贾新贵也纷纷问亱莲好,场面一时热络得很。
银杏国虽然同性婚姻合法有两年了,可毕竟小众且社会认同感不高,乍一看见亱氏的大老板这么光明正大地牵着个名不见经转的青年来参加自己奶奶的葬礼,心里纷纷泛起嘀咕觉得亱莲未免过于明目张胆。
又见那青年长得黑发白肤,绿眸妖异相貌极好。又听他喊叶青徐“爸爸”,知道对方再厉害也就是个草根设计师的小孩而已,一群人心里就有些看轻。
就在这时,万柯摇竟也转身牵过江小鱼,弯腰给他拍拍腿弯:“你小爸就是马虎,这么大一块灰看不见。待累了就去大爸车上睡一会,你奶奶早上还念叨天冷了怕你受凉,怎么就穿了这么点?”
他态度自然亲近,令江小鱼一时没防备住喊了声大爸爸。叶青徐看着众人的脸色倒是忍了,知道他在给小孩撑腰。
“万总,这位是?”有胆子大些的直接问。
万柯摇听见了,笑声爽朗,揽着江小鱼的肩膀为众人介绍:“犬子小鱼,我老头的眼珠子。”
众人听着万柯摇的第一句话心里还纳闷,这是哪里冒出来的私生子吗?可怎么又喊叶青徐爸爸呢?紧接着便听见了后一句,知道这是万家那老将军都认可了的,顿时收起百转千回的心思,脸上堆起笑容恭维道:“小公子玉树琼枝,一表人才。”
“小孩子一个,也不做生意,同他爷爷一样,吃国家饭的。”万柯摇脸上骄傲。
这边话没说完,那边的亱阑也走了过来,态度慈祥地摸摸江小鱼的脑袋:“这里人多,阑姨让人带你去休息会吧?”
江小鱼和亱莲对视了一眼,见男人点头他便说好。
亱阑让人领着江小鱼去休息,人走得稍远还能听见她说:“莲哥儿的对象,小孩不喜热闹,就不让他和你们这些老家伙掺和了。”
江小鱼随着佣人进了待宾楼后的主楼,他上次来这里还是为了偷季妄安的手机。
“江先生,您请进。换洗的衣服都在柜子里,太太一早便让人备好了。”
季老太太死后,亱阑也从季夫人变成了太太。
江小鱼示意自己知道了,这才独自进了房间。
这栋洋楼年数不小,但这间房的采光通透,大半个地板落在光里。窗外一颗摇曳的白杨树叶子已经落了大半,婆娑声中带着些安宁的味道。
江小鱼打开衣橱,里面分明摆放着两个人的尺码。他伸手触碰了下那个明显大些的睡衣,脸皮有些红地取下一旁的小码。
亱阑心思缜密,甚至连猫穿的小衣服都备好了。江小鱼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睡衣,在阳光来回摆落的大床上睡到天晚。
温暖干燥的手掌贴着自己的脸侧挲摩,江小鱼睁开眼睛,绿色的眸子中还有着未清醒的迷茫。
“饿了吗?午饭开始就没吃了。”亱莲见人傻呆呆的,笑着将他半抱起来:“见你睡得熟,便也没让人喊你吃午饭,只是这晚餐不得不去了。”
晚风稍冷,将江小鱼吹醒了些,他蜷在亱莲怀里,白皙的脚掌踩在亱莲的膝盖上,软乎乎说:“我要亲你。”
亱莲失笑,也不动作,就这么半敛着眸子看他:“那我等着。”
于是江小鱼抬头,热乎乎地亲上媳妇猫的嘴唇。
魏钱最近颇有些紧张,一直以来他为丁志满开肉品检疫证明,赚了不少钱。他身为公职人员贪污枉法却不从觉心不安,可如今他却害怕了,因为丁志满死了。
那件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单位里也有人在说,他想不知道都难。
潜意识里他觉得这事和他没什么关系,毕竟他只赚钱又没去害那些狗的命,可在心里他又慌得很,觉得事情很不对劲。
“爸爸。”女儿拿着一个玩具球喊他:“爸爸你看,楼下面有只狗狗。”
魏钱住着刚换的别墅,从二楼往下看,天黑看不真切,好像是有只动物。
“不太像狗啊。”妻子抱着刚满周岁的小儿子,也凑过来看:“土黄色的?”
隔得远看不清楚,但那动物头大,耳朵又宽又圆,比平常狗大太多。没等魏钱细看,它便消失在了视线里。
“啊!球球掉了……”女儿一直拿在手上把玩的球顺着阳台的栏杆缝隙掉到了院子里,转身小手扯着魏钱的裤子喊:“爸爸,囡囡球掉了,你帮囡囡捡球。”
魏钱笑着摸女儿的羊角辫:“好好,爸爸下去给你拿。”
妻子将小儿子放在一边,叮嘱说:“快点啊,马上就要吃饭了。”
“我拣了个球的功夫,你先盛菜吧,马上就来。”
魏钱从后门进了院子,院里只有一圈用来照路的夜灯亮着,朦朦胧胧的也看不明晰。
“奇怪,从阳台掉下来的怎么不在这?”魏钱弯腰,手撑着膝盖瞅了瞅院子,范围之内都看不见球。
“算了,我还是开灯吧。”他起身走到门廊处将庭灯打开,却依旧没见着。走了几圈正要放弃,就当他转身时,他听见有什么东西从草地上溜溜滚了过来。
魏钱停了脚步,就见那颗球从外面滚到了自己腿边。
他感觉有些心慌,抬头,正对上一双亮得发绿的眼。那一刹那,他的心头被恐惧和死亡笼罩,双手划拉几下脚步往后踉跄,电光石火之间他就被咬住咽喉,那声绝望的叫喊被锁在了深夜之中。
江小鱼在葬礼的晚宴上接到金师父的电话,与主家打了声招呼便要赶回单位。
“我去送送他。”亱莲笑着起身,手上搭着江小鱼的外套,拉着人一齐出了门。
有季家旁支的老辈看见了,存着些讨好新当家主母的小心思,说:“槐城万家的小孩,亱莲这对象也能说是与他门当户对喽。”
亱阑掩面喝了口酒,语气略微轻快:“也是缘分,谁晓得这不省心的玩意儿单了这么多年,临到这个年纪了还能遇着一个喜欢的。”
“是,是。”老辈恭维着又给亱阑续了盏酒:“可惜是个男人,不过倒也没事儿,季家这不还有妄安嘛,虽不如亱莲成就高,但总不会让季家绝了后去。”
亱阑嘴角依旧牵着,只是神色明显淡了下来,傲然道:“季妄安如何能与我儿相比?”
老者看着亱阑冷冷的脸色,蓦地呆了片刻,心里密密麻麻起了一片凉意。
案件细节一惯不与无关人员透露,所以亱莲包括叶青徐,都只知道小孩忙着一个连环案许久了,但并不清楚其中详情。
“就停这儿吧。”进单位门还要登记,不如自己直接跑进去。江小鱼急急忙忙地打开副驾驶门,两步走远了又跑回亱莲的窗边,眼睛亮亮地盯着人看。
“怎么?——”亱莲话还没说完,便感觉两片柔软的嘴唇贴上了自己。
“晚安。”温热一触即分,绯色弥漫上脸庞,江小鱼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亱莲看着江小鱼跑得飞快的背影,抬手摸向自己被偷袭的地方,依稀觉得那里酥麻了一片。
他轻笑一声,拉起手刹。
刑侦处灯火通明,江小鱼找不到金戈所说的会议厅在哪,正打算打电话之际便被人指了方向:“江警官,你往前面拐,再右拐就到了。”
江小鱼愣了一下,收起电话和人说了声谢谢。以前来刑侦处,这边的人对他都没什么好脸色,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把自己当做同事对待了呢?
好像,是从自己找到爸爸开始的。
他抿了抿嘴角收起复杂的心思,推开会议室的门走了进去。刚进门他就下意识地捂住鼻子呛了一声,白花花的一片烟雾熏得人眼睛都疼。
金戈叼着烟,努了下嘴指着靠窗的位置,示意江小鱼赶紧坐下。
等人都齐了,他两指捏着取下烟蒂,吐了口烟圈说:“魏钱的家人报警,说他下楼拿个玩具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江小鱼问:“魏钱是谁?”
“魏钱便是给丁志满提供肉品检疫证明的人。”金戈嗤笑:“当然保护伞肯定不止他一个,只不过他应该是实际接触人。”
“报案片区不在我们这,陆挽晖已经带人去现场了,从现场拍摄回的照片来看,草坪上有血迹溅落,不排除人已遇害的可能。”
江小鱼盯着屏幕上的照片,光是一张随手拍的照片里就有四五个探头,“监控没拍到吗?”
“嗯,同一时间段,那片区域的所有探头全部黑了。”
技术员皱着眉头,语气里透着无奈和挫败感:“凶手的网络技术和反侦察能力实在是高得可怕。他似乎总能预判我们的每一步行动,不管我们怎么追踪他的IP地址,最后都会被他巧妙地拦截和屏蔽。”
金戈点点烟灰:“他的那个暗网连网安都破解不了更何况是你。”
正说话之际,外勤那边连线进来,陆挽晖硬朗的面庞出现在屏幕中:“已联系辖区派出所查看更远处的监控,魏钱的家人说在楼下看见过一只狗。”
“狗?”江小鱼心里咯噔一声,猛地坐直了身子。
金戈半撩着眼皮,示意猫崽子淡定一些:“再搜索相关区域,看看能不能发现魏钱或者魏钱的尸体。”
会议结束得很快,江小鱼跟在金戈身后回了办案处,一脚踏进大门便忍不住问:“是变形人吗?”
“不排除这个可能。”金戈咳了一声,嗓音哑得很:“那片区域靠山,是山上的野生动物袭人也说不定。”
江小鱼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心里的想法。
“有话直说。”金戈手掌兜着江小鱼的头拍了一下:“对师父有什么好隐瞒的?”
江小鱼低着头摸摸后脑勺:“我始终觉得黄鹂不对劲。”
金戈许久没说话,江小鱼有些奇怪地抬头看。金戈的表情很深沉,又似乎夹着一丝欣慰:“你的直觉很敏锐,这是你的天赋。”
“不过——”他挥挥手示意江小鱼跟上,从办公桌下掏出一叠资料:“我让刑侦那边再去接触过黄鹂,取了对方的DNA进行分析,的确是个普通人,不存在变形人基因。”
江小鱼却不气馁,而是反问:“所以你也觉得黄鹂不对劲吧?”否则怎么会怀疑黄鹂是不是变形人?
金戈不置可否:“她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我不信有如此凑巧的事。”
“可她的确不是变形人?”江小鱼翻着报告,上面明明白白显示着残疾体征和普通人基因。
“先让刑侦那边调查,当普通人犯案去处理,真要是变形人作案再走我们这边的程序。你这边去系统里看一下登记在册的犬类变形人有哪些,逐一排查。”
江小鱼阖上资料,嘴里嘟囔:“这个系统一点用没有,都出现了好几个不被系统收纳的变形人了。”
金戈嗤笑:“那事情的发展不都是逐一的呀?小小年纪这么丧气怎么好伐?以后会越来越完善的。”
江小鱼一直在办案处熬到第二天上班,被在大门口守了一夜的叶青徐和万柯摇接上了车。
“爸爸。”他年轻身体好,到不觉得熬夜有什么大不了,倒是给万柯摇心疼了个够呛。
“多大的事儿啊?非得要通宵去查,等到第二天上班再处理又怎么样?”这男人惯常霸道,讲话根本不考虑其他的。
叶青徐同他一样心疼眼眶熬得泛红的小孩,将江小鱼拉上后排扣好安全带:“睡会,到家了爸爸喊你。”
后面的事江小鱼都不太清楚,只记得一个带着烟草味的宽阔怀抱将他抱起,放在了床上。
再次醒来时到了下午一两点,他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这才发现自己回了山脚下的家。
柔和的米色墙纸,浅色的原木家具,到处都摆放着亱莲之前给他买的毛绒玩具。
下方的床铺不算大,但睡个成年人绰绰有余,上方的猫窝里铺着柔软的毛毯和猫窝垫,江小鱼捏捏摆放在猫窝旁的橘白色小猫玩偶,心里就像这洒落半边屋子的阳光一般,又软又暖。
他踢着毛绒绒的新拖鞋从房里露出个头,屋里有个老式的留声机正放着音乐。叶青徐是个很喜欢复古物件的人,家里摆着许多他刚从国外运回来的老东西。
“爸爸?”江小鱼探头探脑找了一圈,在隔壁的卧室里也没看见叶青徐人。
“老大!”有猫钻了进来:“老大爸爸在和老大大爸爸亲亲。”
江小鱼都不知道是猫讲的称呼让自己发懵还是猫讲的内容让自己傻了。见一群猫狗摇着尾巴鬼鬼祟祟趴在门框处朝着一个地方看,江小鱼没忍住,当即变了猫形也加入其中。
只可惜等他探出来头时,那两人像是已经结束了谈话。万柯摇顶着巴掌印傻笑着跟在叶青徐身后,看见小猫吃瓜的视线他一丝难为情都没有:“醒了?大爸给你炒个饭去。”
到底是叶青徐脸皮薄,小麦色的皮肤都止不住红意,清了下嗓子说:“家里的软装弄得差不多了,等这周末你休息了,我们请亱家的人过来暖房吧。”
江小鱼自是没意见,翘着尾巴绕着叶青徐走了几圈,又去抓人裤脚:“爸爸,你和万先生……”
叶青徐把他抱起来:“我们……还没有和好。”几十年的隔阂,即使感情依然存在,又哪里能那么快地恢复如初。只是孩子在,他悄声道:“你想接受他就接受他,不接受就晾着,你开心就好。”
小黑猫为难极了,特别是吃到了好吃的海鲜烩饭,他眯着眼睛又吸上一口鲜榨果汁,觉得自己要在万柯摇的糖衣炮弹里投降了。
“怎么样?大爸的手艺不错吧?”万柯摇叼着一根戒烟糖果得瑟:“你爸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当年还不是靠我伺候他。”
江小鱼被他逗得咧着毛嘴笑。
黑溜溜的一团上冒出来粉色的小牙床,万柯摇看着觉得小孩骗得差不多了,诱哄道:“再喊一声爸爸听听。”
小黑团收了笑,饭都不想吃了。万柯摇啧了一声,大掌捏捏小猫的后颈:“不要紧,你慢慢吃,大爸哄你小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