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想从“野生动物”重新回到牌桌上,靠“火种”打打杀杀肯定没戏,他们必须要有钱、有生产力。如今这个情况,靠“科技”已经完全没戏——绝大多数人又不识字又不识数,大脑都退化成智障了。
结合记忆和血族网上查的资料,乌鸦知道当年叛变的人工智能占据了水瓶洲,那里的“居民”是一种主脑控制下的半机械人。这解释了血族分明以万圣节为“新年”,为什么不干脆把“十一月”改名成“一月”——摩羯洲的各种网络服务几乎都来自水瓶洲,历法是跟着那边来的。而血族的科技发展水平,也在水瓶洲刻意限制和吸血鬼们的不思进取下,比五百年前不进反退。
在这种情况下,现阶段,唯一一条路就是利用匠人造物。
乌鸦本人不懂匠人造物,之前只是个设想,没想到黑匠人那边已经实现了。
都怪匠人协会知识垄断故步自封。
乌鸦缓了半晌,眼睛能稍微睁开了,用黑山谷主人的权限偷听了一会儿审判庭里在说什么,然后给霍尼长老发了信息:匠人必须取消协会,可以由圣地方舟和医生协会共同监管,其他不论,内部各种资料和文献必须开源。
虽然玛莎女士说,他作为黑山谷的主人,不用亲自和黑匠人们接触,但这一趟背区,看来是必须要走的。
第113章 长灯(三)
作为出生在圈里的“浆果”,从星耀城到城郊二十公里的河中驿站,就是两千这辈子走过的最远的路。
这段路,她从前世走到了今生,也从畜生走到了人。
迷藏初建,站长让他们自己选择未来的时候,别人都决定跟着伯爵去密林更深处。
伯爵是他们的嬷嬷,虽然严厉脾气差,但她会管理他们、命令他们。对于小羊来说,有人驱赶就是幸福,何况这里也是真的幸福。他们能吃饱、能穿衣,不用十几个人挤一个笼,不用没完没了地生孩子,也不用没长大就死。
但也许因为伯爵没当过她的“嬷嬷”,也许因为别的,两千自己也没想明白,反正她独自走上了一条岔路。
告别的时候,同伴们都欲言又止,两千强忍着没露出恐惧。但坐着装载迷藏的车回星耀城那天,两千在新房间里一宿没睡着,一闭上眼,就是鼠头人身的怪物狞笑着闯进来,冲她露出沾着血肉的牙。
那时候,两千以为“决定跟着驿站长返回星耀城”,就是她这一辈子最疯癫的时刻了。
后来发现不是。
她还可以数着贩蒜的钱,一边记账一边学认字;可以像当年鼠头人投喂她一样投喂罴人,打扫罴人掉的毛,牵着罴人在下水道里逃窜;还可以跟着几个比她年纪还小的孩子,在天灾似的风暴里完成封存迷藏的任务……
现在,两千终于知道了,这世界,一切都是有限的,包括想象力。
此时,她正坐在一辆飞驰在摩羯洲高速公路上的货车里,目的地是背区——鬼知道背区在哪,可能是西天上吧?
数不清的血族和秘族同路而行,到休息站的时候,伪装成血族的驿站长还入乡随俗地插了秘族的队。会议室的音箱能听见驾驶室和外界的声音,那无能狂怒的骂声一听就是鼠头人的尖嗓子,两千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捏紧了扑克牌:“……过。”
李斯特崩溃:“别啊!别过,求你了!再想想办法,我们要扫大街扫到明年了啊!”
这是他们离开人类社会的第三天,所有人都从最初的严阵以待里淡定下来,现在已经可以一边用无边镜窥视着来来往往的血族,一边在会议室聚赌了。
输牌的打扫卫生。
这是荣誉和未来之战,众人在会议室里围着牌桌正襟危坐。驿站长玩心比恒星还重,虽然在开车,但克服万难也要参与。
每次发完牌,不参加聚赌的人就用手机拍一张,发过去让乌鸦看一眼牌。然后一心八用的驿站长就一边在血族车流里穿梭,一边用耳机听着大家出什么牌,遥控别人帮他打。
一开始,善良的草莓和马克还唯恐他“盲打”记不住,你一言我一语地帮他解说,提醒他桌上有什么牌、每个人还剩几张……驿站长欣然接受了孩子们的好意,痛痛快快地虐菜。
喜提“扫大街七天乐”后,所有人都沉默了,最后,连加百列都放下没刷完叶肉的叶脉书签,被引上牌桌和不归路,收获了“打扫会议室”的机会。
加百列:“……”
他倒不是很介意打扫卫生,只是虽然没打过,但“输了”,对他来说依然是个很新鲜的体验。
会议室的音箱里传来驿站长贱嗖嗖的声音:“我们下个季度的卫生值日表是不是排完了?一天也没给我剩啊,唉,你们好小气哦……”
车载导航适时发出冰冷的机械音:“您已超速。”
艾瑞克:“好了好了,我说,咱们差不多也该收摊了——还有,你怎么在高速公路上都能超速?”
茉莉咬牙切齿地把牌往桌上一扔:“不许收,再来!我不信了!”
“妹啊,”驿站长隔着音箱劝她,“你看你,点儿背就算了,赌品还不佳,输红了眼老想翻盘,还试图出千。以后出去别跟别人说你打牌是我教的。”
“你肯定用别的道具了!”茉莉蹦起来,追尾巴小狗似的团团转着找,“你是不是从哪弄来了新的匠人造物?你肯定能偷看我们牌。”
上一局,茉莉使坏,故意报错自己出的牌,结果话音没落,就被乌鸦轻描淡写地拆穿。
两千:“好像没有这种匠人造物……”
“那就是违禁品!”茉莉恨不能把自己的名字从值日表上抠下来,“啊啊啊我不信!”
乌鸦:“啧,凡愚。”
艾瑞克脑子“嗡嗡”的:“驿、站、长!”
悲伤大哥不想打牌,就想知道现在是怎么个情况、黑山谷那边的审判庭到底怎么说的。
乌鸦没等庭审结束就把他铲走了。黑山谷外,乌鸦和那个神秘的典狱长凭空消失后发生了什么,艾瑞克至今一头雾水。
他们这时刻在“脑残”和“靠得住”之间摇摆的驿站长进山谷晃了一圈,挖出来几套能以假乱真的血族假身份和皮衣……来源让人不敢细想。
然后他随便通知了霍尼一声,紧锣密鼓地就奔着背区出发了,艾瑞克至今没找到跟他私聊的机会!
霍尼长老掺着疑惑的震怒至今还搅合着艾瑞克的脑浆。
就算是对火种来说,那也跟西天差不多了!
“那好吧,”驿站长遗憾地发出良心发现的声音,“不欺负小朋友了,毕竟‘打牌’这条火种路线我已经升到五级了。”
他年轻时候还写过一本书,讨论牌桌上各种“卢瑟”的心理画像和他们的出牌策略,首印之后就被拉斯维加斯一状告到大法官那,于是他有幸成了一位禁书作者。就驿站里这帮菜鸡,两圈下来,他听个喘气声都知道谁手里大概有什么牌。
“要不要玩点别的?”乌鸦不怀好意地笑起来,“会议桌子底下有个盒子,伟大的船长特制飞行棋,怎么样?”
艾瑞克:“已经玩一天了,驿站长,我们是不是也该……”
可惜没人怜惜中年人忡忡的忧心,艾瑞克话还没说完,加百列已经把纸盒子抱了出来。
悲伤大哥:“……”
他刚要说什么,就看见纸盒上有一行手写字迹:“匠人协会轰然倒台,出席庭审的都是有分量的大人物,这里面有你,你是——”
艾瑞克目光一凝,手快的茉莉已经从旁边抽了张纸牌,上面画了两撇相当抽象的小胡子,旁边标注:达米安诺斯。
茉莉:“……”
她今天到底摸什么了,捡了白毛掉的头发吗?怎么这只手这么晦气?
好事的李斯特也不甘落后地摸了一张,翻开眼睛就一亮:“哇,这怎么好意思!我当盖亚长老吗?我不配啊……”
五月探头去看,卡片上是一个长发女士的简笔画轮廓,旁边标注:盖亚。
“这是谁啊?”
“是我们圣地的四大……五大长老之一!”
神秘路线的圣地,目前包括霍尼在内有五位长老,其中三位是“愤怒”单方向——“愤怒”不容易跟其他方向合并,一不小心就单到底。
神秘的长老团首席是个“极乐”与“悲伤”双方向,负责维系整个圣地的安全,轻易不能离开。
艾瑞克若有所思地问:“这次‘圣地’方面把盖亚长老派出来了?”
盖亚是另一位双方向长老,“悲伤”合并“恐惧”双方向。
从火种路线就能看出来,这是位思虑颇重、稳重保守的人,大概是代表圣地出面,专门给霍尼和达米安诺斯两个老“祸精”兜底的。
问题是……
霍尼长老分明说过,根本没在庭审现场看见乌鸦,三级火种可没有老眼昏花的情况,长老们的知觉可以覆盖整个审判庭。
他们驿站长是怎么知道的?
一边给其他人讲圣地高层的结构,艾瑞克一边自己摸了张牌。
艾瑞克:“……”
纸牌上是一双蚊香眼,标注是:医生协会听审团成员丙。
“驿站长,”艾瑞克索性直接问,“医生协会这次去了多少人?”
有丙,肯定也得有“甲乙”吧?
“医生协会,作为残缺路线的一支,没有三级火种,所以都是年长且德高望重的老医生做长老。”乌鸦的声音从音箱里传来,“这回派了个声势浩大的听审团呢,最年长的带队长老一百零四岁,最年轻的成员才七十六,全团总共七人,真牙二十二颗……”
艾瑞克:“好了可以了,我知道了!”
接下来的迅猛龙和小熊马克运气都不佳,迅猛龙抽到了“成员甲”,还在青春前期的马克小朋友抽到了那位“一百零四岁”。
茉莉:“那我们神圣呢?”
加百列翻开纸牌给她看,是个颇为风流写意的男性剪影,备注:罗兰。
“好像在我这里。”草莓也应了一声,她的身份牌上画着一把剑和一个天平,备注是:塔莉亚。
草莓:“‘塔莉亚’……我是谁?”
“是火种审判庭长。”艾瑞克说,“要把火种投入黑山谷,必须经过火种审判庭,两条路线以上的火种列席,主持人就是‘神圣’的塔莉亚女士。她是方舟三位长老之一,是个罕见的‘真理’与‘审判’双方向。”
茉莉:“罗兰呢?”
“方舟的天才,”艾瑞克说,“三十八岁就晋升长老,整个尾区最年轻的三级火种……呃,至少以前是,你们圣线一直传说他是老爹的接班人。”
相比圣地,神圣路线的方舟在三级火种的数量上略逊一筹,但分量都很重。
其中被人尊称为“老爹”的大长老,融合了“神域”“圣光”和“审判”三个方向,距离四级“亚圣”只有一步之遥。和圣地的首席先生一样,“神域”也事关方舟安危,老爹也不会轻易动。
艾瑞克摩挲着下巴:这回霍尼和达米安诺斯掀翻了匠人协会,方舟除了“老爹”之外,另外两位长老都来了啊。
第114章 长灯(四)
两千和五月互相让了一下,拿走了最后两张。两千拿到了医生协会的“乙”,五月一脸牙疼地双手供起了“霍尼”的牌,然后牌盒空了。
艾瑞克拉开纸抽屉掏了掏:“驿站长,你不来?”
乌鸦一本正经:“我这正开车呢,要安全驾驶。”
艾瑞克:“……”
这陌生的语言是人话吗?
“我有一次跟我爸去圣地的时候见过,有一张地图,玩法好像是摇骰子走步数,看踩中什么格子。”李斯特翻开纸盒,“但那个好像不用抽身份卡……哇!”
盒里没有飞行棋常见的纸棋盘,只有一个小电筒,打开后,乳白色的光泼洒出来,在半空打出了一个光影交叠的……立体棋盘!
起点格子里有几枚棋子的虚影:三颗红色对应三个“神秘”角色,两颗白色对应两个“神圣”,剩下四颗蓝色则代表医生协会。
从起点出发了红蓝白三条路,不同阵营的棋子要走不同的方向。
“这是匠人造物?!”
用匠人造物当玩具,这也太奢侈了!
“哪弄来的?”
“送桂花的那位朋友给的,”乌鸦顺手把脖子上挂的小石头塞回了衣服里,“艾瑞克见过。”
其实是从黑山谷的“私库”里拿的,典狱长作为黑匠人的“供货商”,本人又是个极富创造力的二级匠人,当然有很多不入账的匠人造物。
不过她把整个黑山谷都给了他,所以乌鸦说这是“朋友送的”也没什么不对。
黑山谷被玛莎赋予了生命,已经可以自动运转,里面一草一木都是山谷的一部分。乌鸦不用像历代典狱长一样,待在山谷里承受污染,他随身带一颗小石子就能作为媒介控制黑山谷……只要付出一点点代价。
没办法,万事万物都有代价。
有了生命,当然也就有了感受,黑山谷“消化”有毒原材料上的毒性,也会感觉痛苦。每到这时候,那种痛苦就会顺着连通的精神传递给它的主人。
不过好在,黑山谷处理材料是定时分批次、不是源源不断的,而且比平时跟死者精神交流好多了,对乌鸦来说,大概也就是个生长痛的程度,与得到黑山谷的巨大好处相比,这点代价可以忽略不计。
艾瑞克一愣,立刻“恍然大悟”:难怪乌鸦没出现在庭审现场,消息却比谁都灵通,那个神秘的玛莎真是黑山谷的典狱长,并且私下里和他达成了某种合作!
“原来如此。”中年人知道私下交易不方便公开说,“心照不宣”地替驿站长遮了过去,顺便对上西天……去背区这件事没意见了——肯定是交易的一部分嘛。
毕竟是驿站长,艾瑞克放心了,虽然有时候看起来令人疑惑,到底还是稳重可靠的!
他晃了晃空了的纸盒,盒里最后一样东西掉了出来。
那是一颗木质的骰子,和让人眼花缭乱的棋盘比起来,这骰子随便得有点冒犯。它好像就是胡乱削的,量都没认真量,上面用蘸水笔手写了几个数字。
可是它落在桌上时,在座所有火种却都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反应最大的是小罴人马克。马克本来老实坐在地上,被那突然掉落的骰子吓得猛地往后一仰,差点钻到另一侧桌子底下!
直到一只骨瓷似的手握住了骰子,隔绝了恐怖的气息。
“这么敏感……”乌鸦几不可闻地嘀咕了一声,“哎呀,马克怎么了,是不是捂在盒子里的东西有点发霉了?嗅觉太敏锐有时候也受罪——快给孩子喷点除味剂。”
加百列食指中指夹起骰子,拇指轻轻一拨,六面骰就在他两指间旋转起来。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熊孩子一眼,敷衍地把骰子在除味剂喷头前蹭了一下,喷头都没按下去。
这木骰子上有某种危险又吸引他的味道,而在方才,它又活物似的,将所有的气息都收敛了。
加百列习惯性地想用“洞察”看一眼,却发现没有“激活动力”了。
“魅力”用完了,而血族天赋物这玩意有个巨大的缺陷,就是能储太少,用完就废。他们从星耀城安全署“借调”了六件,其中两件加百列用过了,剩余能量顶多也就能再用一次——驿站长现在禁止他因为鸡毛蒜皮滥用天赋物。
当然,他也可以不听。
其实迷藏驿站里的每个人都可以不听驿站长的——除非危急情况,乌鸦不会用发号施令的态度说话,也从来没说过不听他的会怎样。乍一看,驿站长好像挺放任,可所有人又都会自动围着他的话音转。
假如一个人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就会变得非常游刃有余,可以随便选一种自己喜欢的,比如润物无声地控制别人,比如——
乌鸦对他提要求的时候什么也没干,只是坐在那张可怕的书桌上盯着他看了一分钟。
啧,太省事了吧?
加百列把木骰子扔在桌上,忽然感觉有点亏。
自从答应了和他一起住,乌鸦就会有意识地尽量待在他能看见的地方,会在所有人都在的时候单独给他关注……那种非生理性的饥饿感已经消失好几天了,此时不知怎么,又慢慢地露了头,絮絮地催促他:不够,眼神不够,关注不够,还要吃点别的。
“那我先开始,”李斯特拿起木骰子,在手里掂了掂,念出飞行棋指南,“‘第一轮只有投出六点才能移动棋子,否则原地逗留’,好……咦?等等!”
这套飞行旗的悬念在于每个空白格子会开出什么,而不是棋子会走几步——以火种对肌肉的控制力,用手掷骰子,基本想要几步是几步。
谁知李斯特上来就失手。
“这骰子是不是歪了啊,”极乐小哥对着骰子上大大的数字“一”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伟大的船长大人,不会是你自己削的吧,这能玩吗?”
“骰子是飞行棋的灵魂,”伟大的船长大人露出神棍似的微笑,“它会知道把‘你’带到哪去的。”
“灵魂”叛逆得很,就不六,谁扔都不行。就在大家开始怀疑驿站长又在玩弄他们,给这玩意下了“不能六”的诅咒时,骰子传到最后的五月手里。
“一直扔不出来,会一直卡在这吧,那不是……”
“啪”一下,骰子落在桌面上,打断了五月的话:六。
棋盘上瞬间光影变动,一颗鲜红的棋子自发移动起来。
李斯特替认字还有些吃力的孩子们念出棋盘上的字:“霍尼长老义愤于匠人协会的一手遮天,率先对匠人协会的知识垄断发起攻讦。棋盘激活,下一轮中,所有角色掷出任意点数都可移动,红色阵营角色移动数字加一”。
红色棋子沸腾起来,仿佛再现了审判庭上率先发难的“神秘”们。
“哇——”
这比扑克牌刺激多了!
李斯特卷起袖子:“冲啊盖亚长老,我们……”
骰子落地,又是个“一”。
李斯特:“……”
这玩意是不是在针对他?
代表“盖亚”的红色棋子往前挪了两格,沸腾的红光消散,格子上浮起文字:“盖亚长老支持同阵营伙伴,但必须注意不要得罪医生协会,防止白色阵营得利。下一轮,红色阵营角色移动速度减一。请角色说出不能得罪医生协会的原因。”
“角色……啊,我吗?”李斯特眨眨眼,“肯定不能啊,得罪医生,不想活啦?我们火种小队出任务前,都要找医生拿药,受伤生病了也都要找医生治疗,得罪协会,人家把驿站医生都撤回怎么办?”
“霍尼长老的新基地里不是有火焰晶吗?”茉莉插嘴,仿佛达米安诺斯附体,“残缺路线的火焰晶,应该能随机激发出新的‘匠人’或者‘医生’吧?干吗非求他们?”
“学徒和二级医生差很远的,”艾瑞克叹了口气,“大部分有用的药只有二级能做,培养二级需要时间——再说‘残缺路线’两个方向跟我们不一样,不是火种一觉醒能力就觉醒的,都得学习,你以为只有匠人协会禁止知识外流吗?”
他说着,随便扔出骰子,也是个“一”。
棋盘上浮起窝囊的蓝光:“该角色因年老耳背,没听清庭审发言,轮空一轮。”
艾瑞克:“……行。”
这骰子确实有灵魂,缺德的灵魂!
蓝色棋子仿佛是来展览老年病的,一圈下来,有“牙疼说不出话的”“正在打盹的”“尿频发作离席的”……全体轮空。
直到加百列接住骰子,轻轻一弹,打破了“全一”队列。
白色棋子足足往前推了五格。
“罗兰长老赞同取缔匠人协会,甚至想把医生协会一起取缔,但来之前被老爹叮嘱不许乱说话,只好装聋作哑,原地轮空一轮。”
加百列:“那他来干什么?是我的话就离席……出去找那个掀翻了匠人协会的人,让他再掀一次。”
乌鸦:“……”
艾瑞克立刻从无边镜里看出了什么:“等等,驿站长,方舟的罗兰不会真的去找你了吧?”
茉莉难得露出一点心虚,在椅子上蹭了蹭:“呃……在洛的驿站那,有神圣找我说过。”
艾瑞克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然后呢?”
茉莉:“然后我说‘跟我说干吗,我又不是驿站长,自己找乌鸦去啊’。”
艾瑞克倒抽了一口凉气。
“然后我就忘了嘛,我也很忙的……”
茉莉每天要在训练场待十个小时、要补习各种常识,晚上还要和小伙伴们一起,到驿站长那里听他讲一个小时课……她有什么办法?
身体的肌肉记忆只能靠一遍遍重复;她当“宠物”浪费了十四年,有那么多不知道的事;乌鸦虽然时而跑题,但他对神圣路线的理解比那些资深的神圣都深,茉莉现在的“审判”已经和刚出星耀城堡时候天差地别了——虽然依旧受限于年龄和强度,但她已经学会了浓缩能量、控制精度,再也不是只能“蜇”一下血族流浪汉的水平了。
她嘀嘀咕咕:“他们也没说什么事,没说是这个长老找啊,就说是个什么‘大人物’,我哪知道是什么人物?‘方舟’里我就认识一个人。”
已经过世很多年了。
没经过社会规训的野生人类想起了什么,又理直气壮地瞪回去:“而且乌鸦都说了,神圣那边的事让我自己看着办!”
艾瑞克谴责的目光透过镜子,扎向了他们正在“安全驾驶”的驿站长。
乌鸦也没甩锅:“嗯。”
“驿站长,她才十四岁!你让她自己看着办,你……”
“十四岁不小啦,”乌鸦单手搭着方向盘,“好多神圣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都变成火种遗留物了。”
茉莉:“对啊!”
艾瑞克:“……”
对什么对,你俩能聊点活人的话题吗!
“罗兰长老虽然资历浅,现在还没什么话语权,但他三级之后成功合并了‘神域’,以后很可能是方舟的下一任大长老。”艾瑞克揉着太阳穴,开始“爹爹不休”,“不管我们将来要做什么,都不可能靠我们这一点人,就算你是‘巫师’、甚至‘法师’,一个独行侠能有多大力量?来自方舟方面的示好千载难逢啊驿站长……”
“没错,我需要很多人的力量,也包括神圣,罗兰长老又帅又厉害,跟伊森老爹一样重要,”乌鸦把车速挂在超速边缘,在车载导航上随意地戳着,“他想表示友好,可以来找我,河中驿站没说‘罗兰禁止入内’吧?或者送封信过来,让我去见他也行,拐弯抹角通过个一知半解的小姑娘找我递话算什么?我懒得陪他玩‘权力的游戏’,太子爷是四十多岁,又不是四岁。”
他是来搅局的,不是来参演《猴王争霸》的。
司机开车到不熟悉的地方,半路查看导航很正常。这会儿众人注意力都在飞行棋上,没人在意乌鸦不停戳导航的动作……除了加百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