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终于抬起头,往华国队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再是这里了,在奥运上。”
盛恕站在人群中,从一众围过来的记者里自然而然地选择了靠得最近的邢非和段飞白的问题回答。
时隔一年,段飞白已经是《箭坛人物》的正式员工了,因为工作业绩很好,最近好像还有升职加薪的待遇,邢非自然更不用提。
盛恕一向欣赏《箭坛人物》提问的分寸,见到熟人心情更好,回答也比以往面对记者时多了一些。
他说了不少,难得在这时候也细致起来,直到段飞白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下一个阶段,你的目标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一出,他们都同时笑了。
盛恕双手搭在身前,挑了下眉:“这个问题,我在一年以前就回答过你们了,到现在依然保持不变。”
“在场可能也有人不清楚你去年的回答,能不能再复述一遍呢?”
“行啊,”盛恕爽快答应,眉眼间的轻狂与去年的依旧如初,就连答案也是一样的。
他说:“无论是奥运冠军还是拿到704环创造新的纪录,我全部都要做到。”
段飞白看着眼前的人。
一年时间过去,盛恕个子好像又高了些,但在大量的训练后,原先的清瘦早就从他身上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射箭运动员的流畅且并不夸张的背部肌肉,叫人更加心生安全感。他的笑也和从前不一样了,说不上来,但像是要比从前更加无畏。
这是外表的变化,但内在的改变更多。
如果说去年还有人觉得盛恕的“704环”自不量力,觉得他的第一个冠军属于捡漏,那么现在,没人会再说出这样的话了。
他已经站在了金字塔尖上,正在朝着顶峰冲击。
短暂的采访结束,段飞白准备收工,轻轻感叹了一声:“这才一年啊……”
但在他身后,邢非却出声提醒:“盛恕的变化确实很大,但是记者同志,我们要回去写稿子了!”
段飞白被那声“记者同志”叫醒,猛然想起自己也早不是那个在未来面前犹疑不定的实习生了。
他立刻调整好状态,挺胸抬头,阔步跟在邢非身后,走向属于他的工作战场。
在路上,段飞白用余光看见盛恕和一个同他长得很像的人相拥在一起,而许许多多的人围在他们身旁。
他此刻已经卸下了箭袋,但是手心里,正躺着一枚新的闪闪发亮的精致徽章。
段飞白想,盛恕那些叫人说不清楚的改变,或许就来自这里。
而黑发少年在人群中,笑容飞扬。
世青赛的时间赶巧,回国之后正好碰上盛恕的生日。
他刚结束一场大赛,难得有假,马不停蹄带着买的一堆东西回了盛家,总算也是有时间好好陪陪家人了。
盛家的房子在市内繁华地段,价格不菲,周围邻居也都非富即贵,甚至有不少人的孩子当初就和盛恕在同一所豪门学校里做同学。
当年他们见了盛家人,虽然也彬彬有礼,但是目光中总是透出丝若有若无的怜悯——刚刚起步的新贵摊上了这么个到处惹是生非的败家子,确实是有些可惜。
不过现在,剩下的只有艳羡了。
燕京市豪门众多,有钱人更是不少,但真正能破了世界纪录,拿到世界冠军的,才有几个啊!
之前他们和盛家小儿子的接触或许不多,但现在有着生日的机会,确实不好再错过了。
也是因此,盛恕的生日会比想象中要热闹很多。
盛家父母本来还担心盛恕能不能好好应对,难得回一趟家还要费心处理这些关系会不会太累,甚至想推拒一下,只办个家庭范围内的小聚会,最后还是盛恕劝了很久,二老才放弃这样的打算。
这次生日会,对其它人来说是个重要契机,对于盛家来说同样如此。生意场上的事不止是在谈判桌上才能谈拢的,盛恕不愿意父母为了照顾他而放弃那么多。
更何况,他应付起来本身也不费事。
生日会当天,寿星本人彬彬有礼,风趣幽默,在谈到射箭的相关事情上也一点儿没有冠军的架子,反而是由浅入深,一切都解释得很详细。
一场生日会下来,大多数人不仅对盛家小儿子彻底改观,反而还对射箭有了不小的兴趣,大有趁着闲暇时间一试的打算。
他们晚上过得繁忙,直到深夜才清净下来。
十二点已经过去,盛恕的生日到了。一家人庆祝完毕,要各自歇息后,盛忠带着盛恕,两兄弟站在阳台上。
他们所在的位置很高,头顶繁星闪烁,身前灯火万家。
八月的晚风吹过来拂动两人的鬓发,温度正暖。
盛忠把什么东西塞到了盛恕手里,没看自己的弟弟,而是看着眼前的夜色。
“生日礼物,”他说,“漂亮话生日会上都说完了,就不必再说了。但不管是破纪录还是拿冠军,我们对你其实都只有一个期待。”
“你只要开心快乐就好。”
盛恕接过礼物一愣,借着夜色看清了那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里面的东西,珍而重之的在手中握紧。
“我会的,哥,”他对盛忠说道。
“已经没有比这更叫人幸福的日子了。”
晚风吹过来,在燕京八月的灼热气息里,盛恕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他终于走入自己的夏天了。
这一次的生日过的, 比去年这时候可要正式多了。
除了盛家举办的宴会以外,生日当天的晚上盛恕还和自己的一众朋友们聚到了一起。
这天的时间刚好赶得巧,是周末。
津海和燕京射箭队的人都离得不远, 能过来一起玩, 而施杨几个和他们一同去了世青赛的如今正在假期。已经工作的人自然时间更自由一些, 大家难得到一起。盛忠直接给了盛恕一套海景房的钥匙, 在海边吃了顿令人心满意足的海鲜宴。
八月份正是好时候, 各类海产品都鲜甜肥美, 又点了不少盛恕最爱吃的甜口。
“去年来我们怎么没这么好的待遇, ”施杨一边扒着螃蟹,一边佯怒地朝霍问说道。
当时还是几队在集训,忙都忙得不可开交, 盛恕一个生日蛋糕都是他们抽时间才搞出来的,更不要提出来吃饭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不仅有霍问几位对海鲜非常熟悉的津海人亲自挑选, 心思细腻的关京华为他们筹划布置, 一切都恰到好处。
“没办法了,”霍问吃得正香,头也不抬, “什么时候等你黑眼圈儿少点了,你估计也能跟盛恕一个待遇。”
施杨:……
他愤怒地指着自己眼下一周:“我这是天生的!”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霍问一脸了然地看着他,“明明是你太卷了!我都发现了,你睡前还在偷着学习!”
施杨反唇相讥:“学习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而且你怎么不说盛恕呢?是谁去年比完赛出来玩的时候还大半夜不睡偷偷看论文?”
矛头一下子转到盛恕身上, 他伸过去夹菜的手猛然一抖, 好险没把鱼掉到盘子里。
所幸身为一名优秀的运动员, 盛恕反应极快,手也很稳,保住了自己的一块完美鱼肉。
他脸上波澜不惊,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那就是一个意外。”
那本身确实是一个不怎么常见的事件。
秦羽迟大学的专业是医学相关,他的导师刚好是研究某一种罕见病方向的大牛,去年那时候发表了一篇关于这种罕见病新机制的论文,是一种突破性的新进展,在业界影响很大,或许能为罕见病的治疗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盛恕向来对这些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秦羽迟一看见便告诉了他。
这消息也叫盛恕一下子打起了精神,连出去玩时的疲惫都抛在脑后,甚至罕见地熬了个夜。
就算当年的心理阴影已经逐渐淡去,这样的消息依然在时刻触动他的神经。
幸好是一个好的消息,并且一切都在越来越好了。
今年秦羽迟到E国看世青赛的另一部分原因也是他的导师刚好带着他出席这边关于罕见病研究的会议,根据他的说法,这一年确实又有一些新的进展。
尽管这些研究要耗费很长的时间,药物的研发更是以十年为单位计算,但只要有了一线希望的曙光,凛冬的长夜就该要结束了。
当然,对于盛恕的说辞,其它人都是不认的,以谭岳为首的“盛恕凡尔赛受害者小队”可太知道这家伙的成绩是什么样的了。
就盛恕那个成绩,不说在体育生里一枝独秀,在正常文化生里也很出彩儿。
鬼知道平常训练那么忙他是怎么学的,从上辈子就开始的吗!
盛恕:……这个问题他真的没有办法回答。
于是在他们群起而攻之的时候,他这个已经学过一辈子的人非常罕见地没办法招架,找了个理由赶紧遁了。
他去了和客厅一墙之隔的客房,站在阳台上,任由风将衣服吹得猎猎作响。
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盛恕嘴角的笑意更难以收敛了。他爱笑,却不常有除了赢得比赛之外的时刻开心到这种地步。
他独自站了一会儿,忽然听见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盛恕猛地回头,正看见季明煦朝他走来。
这人不比赛的时候头发都是散下来的,只吃饭的时候随便拢了一下,扎成一个低低的马尾。这半年以来实在太忙,头发没来得及剪,已经长过了肩,几缕发丝在空中飞舞。
落日的余辉落在他脸上,把季明煦又衬出了平常罕见的温柔,空气间弥漫开一股莫名的情愫。
盛恕看见他,忽然又忍不住笑了。
他胳膊搭在栏杆上,头发,衣服都随着风飞扬,嘴角带着丝轻佻的笑。
在这房子里,确实很像是风流轻狂的小少爷。
“我们的大满贯得主怎么来啦?”
季明煦一手端着一个瓷碗,另一只胳膊上打着件轻薄的外套
“晚上风凉,你当心别冻着。”
盛恕倒不觉得冷,但从善如流地接过衣服披上,看向季明煦手里的碗。
盛选手在朋友面前从来不是个讲究人,要搁平常直接凑过去了,现在倒是站在那,真跟个少爷似的。
就是眼神还是止不住往碗这儿瞟,像只藏不住好奇心的猫。
季明煦脑海里一瞬间闪过这个念头,就彻底没办法挥下去了。
他端着碗解释:“宵夜,我炒了点小龙虾,甜口的,你应该爱吃。”
盛恕一听,重点都不在小龙虾上了,抬头和季明煦四目相对,震惊遮掩不住。
“你都会炒小龙虾了?”
“不难做,”季明煦说,把碗筷递给盛恕。
一碗小龙虾已经去了壳和虾线,只有饱满的虾球堆成一堆,躺在碗里。
面前新晋的大满贯得主手洗得非常干净,却还有个剥虾时留下的小口子。
这可是拉弓射箭的世界冠军的手啊。
盛恕突然就有点心疼了。
他自己从来不在乎这点小口子,刚学射箭的时候动作还不熟练,胳膊被弓弦抽得青青紫紫一片也不是没有过。
倒是这时候,看着季明煦手上一个再晚点就找不到了的口子,反而迟来地开始心疼。
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呢。
他对季明煦始终有种身为兔子竟然啃了窝边草,啊不,师兄竟然霍霍了乖巧师弟的愧疚感。
“手伸过来吧,”盛恕叹了口气,掏了掏兜,找到了一片随身常备的创口贴,“没什么事吧。”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好意思问。但凡正常成年人,谁能为这点儿事叫痛。
但季明煦竟然很自然地响应了。
“疼。”
盛恕:?
我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也会撒娇?
他心里这么想,手上动作却很小心,好像那真是什么严重伤口似的,把创可贴严丝合缝地谨慎贴好。
他一只手拖着季明煦的手,另一只手粘创可贴,两个人掌心的温度就那么贴近,被传到一起。
盛恕动作太轻,甚至连带着挠得季明煦心头都发痒,好像那不止是在贴个创口贴而已。
刚刚那句临时起意的“疼”也后知后觉的叫他耳朵发红。
创可贴总算粘好,季明煦刚想把手抽开,却被盛恕紧紧握住。
那人俯下身子,捧着他的指尖,轻轻吹了口气,然后抬起头,目光在季明煦发红的耳尖上打转,又好像只狡黠的狐狸。
“疼就吹吹,”盛恕说,“现在还疼吗?”
季明煦一瞬间答不出话。
盛恕的面容确实太艳丽,艳丽到有侵略性,艳丽到惑人。
“不逗你了,”盛恕笑着松开季明煦的手,倚在栏杆上看着海,“半年之前那个问题,我是不是一直没有给你回答?”
“师兄,你不用为了同情回答我,”季明煦说,“我愿意一直等你,一辈子不够,那就再下辈子。”
“只要还能看着你,没什么我不能做的。”
盛恕看着他,反问道:“如果是我不想等了呢?”
季明煦说:“那我就陪你一起。射一支箭的时间只有二十秒,但我想陪你,从年少到白头过一辈子。”
“完完整整的一辈子。”
盛恕笑了。
他接过季明煦手里一碗剥好的小龙虾,夹了一个放进嘴里。
“这算是筹码吗?”
黑发的运动员站在他面前,鼓着腮帮子嚼一只甜口的小龙虾。
季明煦紧张地看着他。
在只有一墙之隔的地方,一群人正在热闹的大快朵颐。
而这里,海浪拍打沙滩,晚风拂过树林。
他的师兄站在他面前,向他伸出手。
盛恕说:“这是我见过最好吃的筹码了。”
“所以……我没办法拒绝。”
“说好了,一辈子的。”
就像十几年前那样,季明煦再一次握住了他的手。
他们都知道,彼此之间还有完整的一辈子要并肩走过。
但也要在赛场上的每一个二十秒里,分出胜负。
假期过得比想象中要快了很多。
盛恕等人没过几天就返回了队里训练, 而其它人回去得甚至还要更早。
他的假期其实还没用完,但是各项选拔在即,奥运会就在一年之后, 谁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被人落下。
季明煦也是同样的想法, 两人回去之后, 火药味反而比平时还要浓了。
如果不是他们两个每天一起吃饭的时候距离靠得太近, 几乎会叫人觉得他们是什么不共戴天、一定要在赛场上狠狠把对方打倒的仇人。
知道内情的关京华:……
别问, 问就是小情侣之间的情趣罢了。
盛恕和季明煦之中, 到底是存在竞争关系的。
国家队正式队员的席位就那么几个, 一项世界纪录上面只写着一个人的名字,射箭冠军永远不会出现并列。
他们越是看重对方,便更不愿意把这样的位置拱手让人。
他们要拿出全部的本事, 拼尽全力,在所有人的见证之下打败对方。
两个水平最高的人都如此努力,其它人被这样的氛围鼓舞着, 自然更不用提。
世锦赛和世青赛的接连胜利只是一个开端, 他们不会让华国射箭止步于此,更不愿意永远笼罩在季明煦和盛恕的光辉之下。
要变得更强一点,要站得更高。
总有一天, 他们也要站上那样的舞台!
下半年安排的比赛和奥运的一项项选拔如期进行着,盛恕和季明煦之间各有胜负,最终都顺利入选,成为正式代表华国出战的队员。
这其中的选拔并不轻松。
国家队选人不看过往成绩,只单纯计算这段时间之内的实力。大量的比赛一场接着一场,集训一个接着一个, 每一个事项都进行积分。
他们没有假期, 也没有新年可过。春节的时候万家团圆, 他们则在外和其它国家的射箭队进行训练赛。
类似行程一直持续到次年三月,才终于决定出了最后的正式队员。
这个阵容一经推出,便受到了众人的大量关注。
毕竟是这几年里国内最强的选手和锋芒毕露的小将,众人对他们结果的期待也会越来越高。
季明煦可以卫冕吗?而盛恕第一次登上奥运舞台,他又能走到哪里?
他之前放话要把当场破了季明煦的世界纪录,难道真的可以做到?
毕竟集训期间,他们就听说国家队里有人在七十二支箭的比赛中得到了很高的环数,甚至连箭联都有人向他们道喜。
只是目前大众都还不知道,时隔一年,他们两个到底拥有了怎样的水平。
甚至在射箭论坛上,又有一个帖子高高挂起,就讨论得是盛恕和季明煦的实力。
随着奥运将近,各项运动的热度都在逐步提高,那个帖子也几乎被置顶在了论坛,谁见到都要过去说上两句。
神秘兮兮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奥运前几个星期,国家射箭队终于放出了宣传的短片。
视频不长,都是些日常训练的场景,偶尔穿插几句对选手的采访。
国家射箭队的这几位都是大家的熟面孔了,经历大半年的时间,变化其实不大,只是气质和原来有些不同。
更果决、更锋利。就像是打磨好的剑,正要期待着出鞘饮血。
训练太多太长,他们都想要一场漂亮的胜利来告慰自己。
不止是团体的,也有个人的。
奥运的日程安排早就出来了,先比的自然是个人赛,接着就是混双、男子团体和男子个人赛。
而这意味着,在站在同一条起射线上之前,他们要先在个人赛中,分出一个高下。
夜训结束,盛恕和季明煦并肩往回走。
奥运的日期已经越来越近了,每一个日程过去后,倒计时都要再翻一页。
他们再过两天就要出发,而下次再回来的时候,一切就该尘埃落定了。
路两侧的木棉枝叶繁茂,月光葱天空上洒落下来,被分成零散碎裂的波光。
盛恕抬手,拈起肩头落下的一片小小绿叶。
“师兄在紧张吗?”季明煦走在他身边问,“奥运上麦克莱恩和卡洛斯·兰斯都会出席,S国之前那些非常有名的老将也还在。他们都不是好对付的敌人。”
“紧张?”盛恕笑着摇摇头,手里握着树叶,无意识地在指尖转了两圈,“有点儿,不过也称不上。得算是激动吧。”
“都是奥运会了,强敌怎么会少?但我最强的那个敌人……”盛恕转头看向季明煦,目光灼灼,“希望他可别叫我失望。”
“不会的,”季明煦说,与盛恕眼神相接的那一刻,胜负欲一点也不少。
“两辈子了,师兄,我一定会打败你的。”
从前他还太小,后来是盛恕已经不在场上。但现在,他们能够并肩。
并肩的队友、并肩的敌人。
“可别给自己乱立flag,季明煦!”盛恕伸了个懒腰,双手向后张开。
正有一阵晚风吹过来,撩动他的黑发和衣角,好像一只振翅欲飞的黑色的大鸟。
盛恕松开手,方才那片静止的树叶便随风飞了出去,在风里盘旋。
风自红棉市吹到了燕京,从燕京又吹向遥远的海外。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他们脚踩坚实的土地,将国家队的队服穿在身上。
盛大的开幕式已经结束,华国代表团的那抹鲜艳的红色在各个场地分散开来。
而这之中,射箭比赛开始的时间相对较早,没有给他们太多感叹的时间。
射箭的第一场个人赛没有转播,但是期待已久的观众早已于观众席上坐好。
一路看着盛恕走过来的那些人一个不差都在看台之上,目光凝视着正在备赛的黑发运动员。
盛恕穿着队服,手里拿着支箭,正游刃有余地在指尖转动着,看不出什么紧张的情绪。
那支早不是他穿越过来后用的那一批了,只不过箭羽依旧是醒目的红,而箭杆的尾部刻有他的名字。
在赛场上,这就是他的标记。
和他上辈子专用的箭支也是一样的。
盛恕的目光在自己名字的部分停留了一小下,随后就抬起了头,坚定地看向前方。
奥运,上辈子他失之交臂的那个赛场。
现在,他终于站上来了。
陆争坐在看台上,拿望远镜看了一会儿,放下了手,转头同老板低语道:“老板,你知道现在盛恕给我什么感觉吗?”
老板示意他说下去。
陆争抿了抿嘴道:“我觉得他无所不能。”
奥运的第一场,终于拉开了序幕。
————
比赛的数据实时更新,场内场外的人都关注着选手的状况。
那几位在国际上已经很有名气的选手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关注,而像卡洛斯·兰斯和盛恕这样在前期比赛中表现非常惊艳,但出场次数还不多的选手,同样也一直处于众人的讨论范围之内。
在此之前,盛恕还经常会被质疑是不是没有大赛经验,临场发挥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但在越来越多的比赛出现之后,就观众对他的了解而言,这已经是个不需要考虑的情况了。
无论是他第一次登上全国比赛、登上世界级的比赛都是一副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的淡定状态,那么奥运自然也是一样。
就盛恕这个心态,即使天塌下来了,他应该也只会射完手里这支箭再去看吧!
然而对于盛恕来说,其它那些比赛他都早有登台,唯有奥运的舞台,是他两辈子第一次登场。
或许是该想点什么,说点什么的。
在正式比赛开始前,盛恕一直隐隐有这样的想法。
但当他第一次站到这个已经不再陌生的赛场上时,盛恕很快意识到,他不用再说什么了,因为一切的一切已经都过去了。
他是十九岁的盛恕,他的路就是这条,他的舞台就在这里!
没有遗憾、没有伤心,没有那些难平往事。
他顺着荆棘小径一路狂奔至此,终于得见璀璨星空。
而现在他要做的事情有且只有一件。
——射箭。
最一开始, 其实兴趣的成分更多一些。
弓毕竟是很好看的,各大影视作品里,也总喜欢塑造帅气的射手形象。
半大小子平常闲不下来, 但是对于叫自己看起来帅一点这种事怎么说也无法拒绝。
但握住弓的那一瞬间, 当重量从掌心传来, 沉甸甸的, 却突然叫他定了下来, 心也好像在那一刻平静了。
用盛恕后来的话说, 他觉得那一刻自己就好像拥有了整个世界。
有了弓箭和靶子, 那些颜色各异的圆环重迭在一起,就能叫他感到富足。
于是后来他顺理成章地进了市队、省队、进入国家队,乃至于全世界都记得他的名字。
其它所有的奖项拿了个遍, 到了最后,距离大满贯唯有一项空缺——奥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