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拍拍胳膊让褚明明回自己的座位坐好。
褚明明不解:“哥?”
褚宁幽幽道:“它们都看着你呢。”
褚明明哆嗦一下,腿又开始抖了。
车厢内虽然光线暗淡,但车壁上贴着“文明出行,文明乘车”的东岳泰山阴司宣传标语栏处却泛着些许灼灼白光。
褚宁视线不经意扫过,心中暗道这必是哪位地府高管亲自书写,否则还真压不住这么多鬼。
正是在这股威压之下,车内乘客多数还是规规矩矩地以生前容貌示人,不仔细观察还真难看出与普通公交乘客有什么不同。
当然,除掉其中一只明显想要搞事的新丧鬼外。
可能是闻到褚宁身上浓郁的活人味,新丧鬼眼睛一亮,摩拳擦掌,直勾勾地朝他看过来,眼里流下两道血泪,连舌头也从嘴里掉了出来,长长的拖到地上。
褚宁:“……”
他十分嫌弃地看了眼新丧鬼,又扫过其它假装事不关己,却总用余光偷偷看热闹的乘客,轮椅一转,抬手便轻敲上司机背栏上的禁止标语。
不同于宣传标语,这套禁止标语只有简单一张A4纸大小,白底黑字,看起来十分普通。
可当褚宁敲上这张纸时,车内假装吃瓜群众的众鬼却纷纷变了脸色,齐刷刷地拧开头,逃避地十分明显!
只有新丧鬼还无知无觉,为了让褚宁感到害怕,他甚至把自己脑袋拧了下来,当皮球一样滚到褚宁轮椅边边。
褚宁垂眼,冷不丁开口,轻叱道:“你是不是眼瞎?!阴司规矩管不住你是吧?”
民间在撞鬼后俗兴叱鬼,叱骂的越狠,妖魔鬼怪便越发不敢近身。
褚宁叱的不凶,但配合由地府高管亲自书写的“禁止”标语,却足够收拾一只新丧鬼。
新丧鬼刚死不久,连这趟4路车都是稀里糊涂上来的,哪会在意司机背栏的禁止标语!
他被褚宁一句话呵斥地阴气散去多半,脸皮抽搐不止,当即不甘心地用赤红双目瞪眼看去。
他眼珠朝上,却只见那背栏上赫然张贴着的大字公告:
【禁止乘客随地吐舌,拖地!】
【禁止乘客随地乱丢眼珠、脑壳、四肢等身体零件!】
【车内严禁血浆、脑浆及任何不明液体在车厢内飞溅!】
【普通违规罚金元宝二十扎,严重违规者将受天罚雷劈十道。】
【以上条例,最终解释权由东岳阴司所有】
新丧鬼:“?!”
抬头看看天,他感觉自己离再死一回,好像不远了。
新丧鬼颓了两秒。
不管是二十扎金元宝,还是十道天罚雷劈,前者他一个刚死的鬼魂,家里人尚无人祭奠,后者一听就是能让鬼吓掉魂的惩罚!
人死了还能做鬼,鬼再死那叫魂飞魄散!
他怨愤地盯着那堆明令禁止,破烂的脑子里满满都是想不通。他还就不明白了,做人时要遵纪守法就算了,怎么到了阴间,也还有这么多条条框框要遵守?
索性禁止标语上的事能干不能干的他都干了,新丧鬼眼看自己要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环视一圈在场的几个活人,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张开黑洞般的嘴巴,发出桀桀阴笑。
“哼!等我生吃了你们几个,变成厉鬼,天罚雷劈又耐我何!”
说完,他就向眼前的轮椅青年扑去。
老实说,这几个人里,他早看这个坐轮椅的不顺眼很久了,不仅在医院的时候就搅乱了他的计划,现在还害他不得不变成厉鬼,失去轮回资格!
新仇旧怨堆在一起,新丧鬼暴起一跳,把嘴巴裂到耳根,阴森大喊:“就先吃了你!”
褚明明见状目眦欲裂,大吼一声:“恶鬼!要吃就先吃我,你放开我哥!”
女学生看那鬼真的要大开杀戒,哆嗦两下,直接原地吓晕过去。
新丧鬼一时吸收到由两人惊惧而滋生的负面能量,戾气更盛,身形竟陡然暴涨一倍,同时,他飞在半空中的脑袋也从皮球变成瑜伽球大小,嘴里的腥臭味也越来越浓。
“哈哈哈,小子,你害不害怕啊,感受到恐惧了吗?”
他得意极了,对浑身充满力量的自己尤为满意,决定一口给青年个痛快。
褚宁:“……”
他面无表情地划着轮椅往后一退,嫌弃地捂住口鼻。
新丧鬼见状,有被狠狠侮辱到,悲愤嘶吼:“你这是几个意思?难道是我还不够可怕吗!你为什么不怕我?!”
褚宁闻言道:“吓人没有,但丑是真的丑。”
新丧鬼大受刺激,出离愤怒了。
他裹挟着强劲的阴风,直冲褚宁面门而去,可就在一臂距离之时,褚宁冷不丁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顺势抛了出去,口中默念:
“泰山佳气郁崔嵬,紫陌黄尘拂面驰,天帝光明日月照,万邪不侵护我身。”
咒起,诸神护佑
只见硬币与新丧鬼在空气中倏然一撞,发出暖意融融的温和白光,瞬间照亮整个车厢,与此同时,接触到硬币的新丧鬼惨叫一声,身体跟脑袋像开水煮烂的宽面条般跌落在地,来回翻滚扭动。
“烫烫烫!烫死我了!”
“我的魂魄好痛啊!!”
新丧鬼疯了一样大喊大叫,身上传来一股被烧焦的味道,魂魄时聚时散,神情痛苦万分。
“我错了,我知错了!”
他浑身戾气一散,捂着脑袋苦苦哀求:“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大水冲了龙王庙,小先生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见到他的惨状,被白光照到的鬼乘客们也纷纷面露惊恐,那种源自灵魂的灼烧感几乎叫他们争先恐后地从座位上爬起来,往后车座狂挤,边挤还边喊:
“跑啊快跑啊!那道光烤鬼的!”
“好烫好烫,我好像也被烤到了呜呜呜!”
“那个人好吓鬼!我的魂魄都被他烤出汗了!”
“实话实讲,那道光比我生前去夏威夷度假时候的太阳还要晒!”
“哇,你竟然去过夏威夷?我以前只去过三亚,慕了慕了!”
“你们聊你们的,能让我先借过一下吗!”
座在后排座上,不小心围观全程的褚明明:“……”
不知为何,他竟从这么恐怖的场面里品出了点迷之无厘头的味道。
此时邻座内,好不容易转醒的女学生刚茫然睁开眼,就看见一大群鬼正争先恐后地挤到她身边。
有个鬼跑的着急,直接从她身上穿了过去。
女学生呼吸一窒,两眼一翻:“……”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
她呜咽两下,撑不住又晕了过去。
褚明明怜爱对方一秒并熟练地把人扶正在座位,之后,他没忍住回了下头,看到密密麻麻挤在自己跟女生身后,怂的跟鹌鹑一样抱成一团的众鬼,表情出现片刻龟裂。
原来做鬼也会有害怕这种情绪啊?
欺软怕硬,阴间真实。
4路公交车内,整个前排变得空无一鬼。
褚宁无视打滚求饶的新丧鬼,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硬币,随意掸了掸灰,放回口袋。
随后,他目光抬起,看向后车座挤满的众鬼,手指向前勾了勾。
众鬼:“……”草,害怕。
褚明明却眼睛一亮,支棱着大声问:“哥,你喊我呢?”
褚明明是肉眼凡胎,虽不知道他哥刚刚扔的那枚硬币有什么玄妙之处,但看他哥不仅能把车厢内最吓人的鬼制服在地,还把众鬼给吓成这样,心底就一阵扬眉吐气!
不过真没想到哈,他哥,他亲哥,竟然是个会降妖伏魔(?)的玄门高人!
果然他老褚家基因就是好!
背起晕掉的女学生,褚明明在众鬼的注视下,屁颠颠跑到褚宁身边,兴冲冲问:“哥,咱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褚宁看了眼傻弟弟,说:“等下车。”
他推着轮椅掉头往前车门处走,褚明明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没等褚宁问就倒豆子地把自己的经历讲了一遍,并且担忧道:“我每次走到车门前,就会被一股力量带回到原位。”
褚宁解释说:“阴魂坐的车,终点站便是黄泉,当然是有上无回。”
他边说边推着轮椅来到公交车司机的驾驶座旁,正对上那个任凭车厢内闹到天崩地乱,都顶着张青白脸平静开车的司机师傅。
察觉到褚宁的视线,司机僵硬着脸,缓缓转头:“有事?”
褚宁仔细望着司机的眼,叹口气:“活人不留,你的车上错人了。”
司机顿了顿,眼睛瞪得更大了一些,坚定摇头:“没有,没有错。”
他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摸出硬币,低念了句“得罪”,将硬币向上一抛。
接着,一阵青绿色的火光闪烁,被硬币触碰到的司机瞬间变成一张巴掌大小的纸人,飘落在驾驶座上。
褚明明揉揉眼,大惊小怪道:“卧槽!哥,你还学过降维打击!”
褚宁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让褚明明帮他从驾驶座上的纸人拿起来看。
褚明明照做,捡起纸人两面翻转,能看到纸人折得十分精巧,除了眼睛的地方不知是何缘故,被蒙了一层灰,使得纸人眼前被遮上一层阻挡。
褚明明盯着那层灰,莫名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就在这时,只听“咚”得一声响起,车厢前排,新丧鬼惨叫一声,双脚突然被一只凭空出现的铁链锁死。
“是谁在此处闹事?”
一阵雾气弥漫。
浓雾中,缓缓走出两道身影。
其中一个是典型的鬼差打扮,一身破旧的巡捕服,腰间别了把生锈青铜刀,青白色的眼底垂着厚厚的眼袋,活像是几辈子没睡过觉。
至于另一个则气场温和,仅着一身玄衣,胳臂下夹了本书,闲庭信步。
他们两个甫一现身,满车男女老少鬼都害怕地把自己的脸埋进脖子,生怕被鬼差注意到。
只见为首的鬼差环视一圈,掠过几个活人,率先走到被铁链禁锢住的鬼魂身边,毫不客气地用青铜刀背去戳它:“好家伙,刚死不到一个时辰就犯事,胆子可真肥!”
新丧鬼被上了镣铐,却仿佛看到再生父母般,顺势抱住鬼差大腿,卑微道:“鬼差大人,小鬼知错了,真的知错了,求求您快点带我去受了那十道天罚吧呜呜呜!”
鬼差稀奇:“真的假的?态度这么好?”
他巡捕犯事阴魂百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哭着喊着求被雷劈的。
新丧鬼流下血泪,疯狂点头:“真的真的!求求大人快把我带回阴司吧!我自愿受苦受罚!金银钱粮、天罚雷劈,我都无所谓!”
天罚十道最多魂飞魄散,疼的是一阵子,可那人施法烧他的魂,每秒都是死了再死的痛啊!
鬼差见状,摸摸下巴,并不言语。
接着,他鼻尖微微抽动,闻到新丧鬼身上那股烧焦味后,顿时冷笑:“怪不得你会如此乖觉,原来是得罪了人间高功,叫人家烧了魂。”
新丧鬼痛哭流血:“不敢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鬼差冷哼一声,谅他也真是不敢,束魂鞭一甩,毫不留情就把那新丧鬼收到袖子里。处理完闹事鬼,他这才拧头看向褚宁等人,目光凛然一瞥,最后落在褚明明手中那张纸人身上。
他轻“咦”一声,抬手一招,纸人凭空而起,飞进他的手心。
“纸人心眼被蒙,怪不得叫错活人踏上阴车。”鬼差嘀咕一句,避开新丧鬼不提,扫视一眼在场几个活人道,“此地并非尔等能久留之地,且下车回家去,姑且就将今晚之事当是一场梦罢。”
语毕,他挥袖一扫,车门自开。
褚明明惊叹这鬼神本领,往车外一看,发现此时公交刚好停在人声鼎沸的桐城美食街,街边灯火通明,街内人群往来接踵,小吃摊贩吆吆喝喝,摆了满整条热闹长街。
“走了。”褚宁推他一把,嘱咐道,“先送你背上的同学出去。”
褚明明犹豫一下,挠挠头说:“那我送完她,马上回来接你。”
褚宁朝他点点头,安静等在车门口,却没想先前从未出声的那位玄衣阴差突然动了动手指,竟是帮他放下了车上的残疾人通道。
褚宁讶然,偏头朝那人拱了拱手:“多谢大人。”
玄衣阴差负手而立,眉眼俊朗平和:“不必。”
褚宁与之对视,礼貌颔首,推动轮椅不疾不徐地离开。
玄衣阴差注视青年离开的背影,心间隐有几分熟悉感划过,却又不知从何而来。
旁边,随他一道的鬼差摸摸下巴,奇怪道:“人间何时出了位如此年轻的高功,他那一身功德,我崔某人见到竟也感到刺眼。”
玄衣阴差垂眸不语,只随手一招,便将青年封印纸人时遗落的一枚硬币收入掌心。
鬼差不知玄衣阴差为何盯着枚硬币出神,探头过去,随口一问:“府君,这硬币可有何不对之处?”
“并无。”
玄衣阴差稍稍抬眼,轻描淡写地敛去硬币上残存的功德气息。
鬼差对这种普通硬币也并无几分好奇,见状便收回视线,正了神色道:“对了,府君打算如何处置方才闹事的新丧鬼?此鬼数罪累累,只罚十道雷劈,怕是长不了教训。”
玄衣阴差漫不经心道:“这小鬼新丧先欲招替女婴还魂,后又恐吓生人,灵车闹事,便罚他受天雷三十三,再送去恶狗岭,轮回前永不得出。”
恶狗岭,阴司里有名的穷凶极恶之处,专是鬼欺鬼的地方。
新丧鬼到了这地界,日后要承受的痛苦比起灵魂灼烧,想也不逞多让。
鬼差闻言甩了甩腰间青铜刀,爽快一笑,赞叹道:“还是府君厉害。”
褚宁划着轮椅走下车时,褚明明刚把女学生安顿在路边花坛,他几乎是狂奔折返,看到褚宁已经等在马路边,身后也已然不见那辆“4路”公交车,突然才有了种重回人世的真实感。
他尚且心有余悸,连忙追问褚宁是如何下的车。
褚宁心情不错地说:“碰到一个好心鬼。”
褚明明:“好吧。”
经过这一整晚的刺激,褚明明坚定了将近二十年的世界观被反复推翻又重建。不仅遇见了都市传闻中才会有的鬼公交,差点小命不保,还发现刚认回家不久的亲生哥哥,竟然是个隐藏颇深,能打遍百鬼无敌手的玄门高手!
褚明明:生活啊,它真是跌宕起伏。
隔着热闹的夜市,兄弟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各有明悟。
等昏迷女学生苏醒后,褚明明对其稍作安慰,又帮她叫来了家人,这才一起回到租住的公寓。
褚宁以为褚明明今日受了惊,可能会睡不太好。谁料,零点钟声想起,隔壁房间竟传来一段梦呓rap。
褚明明:“就当是一场梦,醒了很久还是不敢动。”
错上鬼公交后几天,桐城迎来大范围冷空气,气温骤降。
远在临市的褚家爸妈对褚宁的身体放心不下,先是打来电话关切一番,之后又犹豫着提起关于他休学的事情。
车祸坠崖前,褚宁在桐城大学就读大四,由于车祸坠崖被诊断为终生植物人,家里不得不为他办理了长期休学。
现在临近一年休学期满,又恰被父母提起,褚宁自觉身体恢复不错,花了两天时间把资料证件整理齐全,周一就带上学生证回到桐城大学,找校领导提交复学申请。
这个世界的原身虽然被外人评价为废物点心,但人生也不算毫无亮点,至少他的确是凭借自己的本事考进桐城大学。
当然,原身的录取专业是十分冷僻的非洲语,经常被别人讽刺是走狗屎运,靠捡别人挑剩下的非酋。
复学申请需要由几个部门的校领导统一签字盖章,褚宁坐在轮椅上挨个找过去,来回跑了两三趟才算搞定。
中午,他给褚明明发了消息,两人约在校内食堂见面。
褚宁打好饭后,褚明明很快抱着摞课本走进食堂,同时他身后跟个扎了单马尾的妹子,是那天鬼公交上遇到的女学生。
女学生神色间颇有些憔悴,先是不太好意思地朝褚宁笑了笑,然后端着餐具坐到他对面,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赵可心。”
“我是褚宁。”
“我知道你。”赵可心盯着褚宁的脸看了一小会儿,忍不住红了红脸,小声说,“我以前有听说过你不少传闻,不过百闻不如一见,你好像跟传言里一点也不像。”
褚宁好奇问:“传言里我是怎么样?”
“性格讨厌,成绩差劲,脾气不好。”赵可心小心斟酌着说。
褚宁对此只是笑了笑,又问:“那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鬼公交的事对赵可心影响很大,回家之后连续病了好几天。
她不敢回想鬼公交上的情景,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从褚明明那里听说,那晚我们能逃出来,都是因为你。”
“真的很感谢你。”
赵可心真诚地给褚宁鞠了一躬。
褚宁没有避这一礼,只是看她精神不好,礼貌关切道:“赵同学是不是碰上了什么事?”
赵可心愣了下,突然激动道:“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褚宁见赵可心周身干净,还真看不出个三七二十一,只能摊开手坦白说:“我只是看你眼底青黑,好像很久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赵可心失望了一瞬。
她抿抿干涩的唇角,犹豫一会儿,又颤着身子,压低声音问:“褚同学,你说普通人撞鬼之后,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啊?”
问完这句话,不等褚宁回答,赵可心自己就先憋不住,倒豆子似地把鬼公交后几天的经历全部讲了出来。
原来自从误上鬼公交后,赵可心就发现自己天天做噩梦,夜夜鬼压床,不仅如此,白天醒来后,她还总是觉得浑身酸痛,精力不济,做什么也提不起精神。
在一次体育课上低血糖晕倒后,她这才惊觉自己不到一周的时间,体重就哐哐掉了十斤,比节食减肥的时候还要夸张。
大概就这么坚持了几天,赵可心实在没忍住把这事跟家里一讲。
家里人一听说赵可心是从鬼公交上下来后才有了这些毛病,连夜就给她请了个据说在她家那片很有名的神婆来给她看相。
刚开始,赵可心还对神婆的能力半信半疑。谁知,那神婆一见到她,搭眼就斩钉截铁地说她是在那辆鬼公交上沾了脏东西,还带着脏东西回了家,又说那东西属阴,日日缠着她,就是为了吸食她的精神气。
而被鬼压床,跟精神不济,就是那脏东西缠着她的证明。
本来就是真见了鬼,加上自己是真的不舒服,神婆一说,赵可心就信了对方大半,连忙请对方给自己做法事驱鬼,中途还喝了道符水。
只是法事做完了,符水也喝了,赵可心却发现自己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好转,再问起神婆,神婆却是神神叨叨地念了半天咒,咬死了说缠着她的东西力量强大,不是一次驱鬼就能成功的。
赵可心说到这里,眼底浮起一片焦虑,手指紧张不安地蜷起,很是疑神疑鬼地看了眼左右,用几乎快要哭出来的声音问:“褚同学,你能帮我看看,我身边真的有鬼吗?”
褚宁听完沉默两秒,实在没忍住好奇:“神婆让你喝符水,那你喝完有没有拉肚子?”
赵可心愣了愣,仔细回想了下,白着脸说:“后来的确跑了几趟厕所。”
顿了顿,她小声问,“褚同学,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不大,就是觉得赵同学脑子不太好使。
不过褚宁没好意思直说。
反而是旁观的褚明明开了口,张嘴就说:“那种东西听着就不干净,谁喝谁拉稀。赵可心,你是不是被人给骗了啊?”
赵可心表情一呆。
“还有我们俩不是一辆鬼公交上下来的吗,怎么我就一点事也没有?”褚明明伸伸胳膊,又对着空气打了几拳,十分得意道,“难道那鬼还欺软怕硬,看我阳刚之气太足了所以不敢近身?”
赵可心抬眼,对比褚明明高壮的身材,跟自己的小细胳膊腿儿,嘟哝道:“说不定啊”
她坚持认为自己身上可能有什么撞鬼后遗症,不然没法解释身上这些怪异之处。
褚宁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说:“赵同学,你最近是不是很容易焦虑,而且这种状况时常伴随失眠,情绪紧张,偶尔抑郁易怒,以及精神疲劳?”
赵可心连连点头,苦着脸讲:“我夜夜睡不好被鬼压床,白天还浑身酸痛没力气,人都快给折腾抑郁了,褚同学你有什么办法能帮帮我!我可以付钱!”
“办法有是有,不过冒昧问一下,”褚宁叹口气,心累问,“赵同学还记得自己例假有多久没来了吗?”
赵可心:“啊?”
赵可心:“……”
赵可心:“!!”
“普通人撞鬼后的确会有一段时间气运变低,但这并不会影响正常生活,平时多晒太阳就可以恢复到正常。”褚宁让褚明明去为赵可心接来一杯热水,放在她面前,“你太紧张了。”
赵可心通红着脸端起水杯,不甘心地又问一遍:“我真的没有被鬼纠缠吗?”
褚宁听到这问题,顿时有些无奈:“一般来讲,普通人撞鬼几率好比买彩票中奖,你觉得,你能在一周内连中两次头奖吗?”
赵可心沉默一下,幽幽道:“也是,我这辈子中过最大的奖,还是开盖‘再来一瓶’。”
褚宁并不鄙视非酋,思索片刻道:“如果你还是觉得不放心,我倒是可以给你画张符。”
“画符?”
一听“符”这个字,赵可心瞬间回想起自己被神婆逼着喝符水的事儿,顿时有点敬谢不敏。
不过既然是褚宁提了,她对褚宁的本事还是相信的,不禁心动了一下:“是什么符?多少钱一张?”
褚宁道:“六甲神符,辟邪去煞,可做护身用。”
赵可心听名字就觉得离谱:“神符?”夸张了吧!
“不用你兑水喝下去,随身携带就好。”褚宁笑笑,没纠正她的错处,只随口问了句,“对了,那神婆驱鬼,你付了她多少钱?”
赵可心闻言,满是肉痛地捂住脸,悄悄竖起一根指头。
褚宁吃惊:“一百!”
赵可心张了张嘴,支支吾吾半天:“不是一百。”
褚宁:“?”
赵可心小声:“是一千。”
褚宁麻木了:“……”
怎么这年头骗子都赚那么多。
几秒后,他轻咳一声:“既然如此,那我的六甲神符也不问你多要。”
“咱们同学一场,就打八折收你八百好了。”
一顿饭下来,三人心思基本都没在吃上。
赵可心还沉浸在被骗巨款的沮丧心情中,褚明明本着同学友爱的精神,主动岔开话题跟她聊起最近学校里的一些事。
注意力被转移,赵可心立马恢复了些精神,当即满是头疼地跟褚明明吐槽起学校最近打算在校区附近天桥下开辟出一片空地,想要搞个援助贫困大学生的创意集市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