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不留情面的挟持,又像是缠绵悱恻的恋人在寒冷的荒漠里相互取暖。
紧接着,耳边传来了楚轻舟轻声的呢喃:“我会带你回家。”
破晓时分,晨雾稀薄,重叠的远山蒙着层青纱,在微弱的日光下若隐若现。
咚咚,咚咚。
家门被人不轻不重地敲响。虞潇皱着眉,不爽地在床上翻了个身,用被子盖住脑袋,没睁眼。
他这几天没有任务,心情也不好,经常喝一夜的酒,到第二天早上才入睡,中午才会起床,这会儿听见敲门声只觉得烦,根本不想搭理。
但很快他就觉得不对,他是个孤儿,也没朋友,很少会有人来家里找他,更没有下属敢大早上就来打扰他。
一个恐怖的猜想从脑海里冒出来。
虞潇心里咯噔一声,先生昨天说要亲自过来,难道……
他猛地从床上蹦起来,迷迷糊糊将身上被酒打湿的睡衣换掉,顺手捞了一件黑色的丝绸衬衫穿上。
打开门的一瞬间,宿醉的酒顿时醒了。
真的是冷恪清。
冷恪清穿着一件深蓝色风衣,大概因为来的是边疆,他穿得休闲,鞋子没穿惯常的皮鞋,而是穿了一双黑色的中筒军靴,头发也没有像平时那样打发蜡,而是任由蓬松地散落下刘海,被开门时的气流一吹动,额前的发丝便有些凌乱地飞扬起来,竟将原本极具攻击力的深邃五官与威严的气质显出了几分随性与柔和。
虞潇看得一怔,他很少看见冷恪清这样着装,看上去比平日里还要年轻许多,像个二十多岁的青少年,但浅淡的琉璃眸子里却依然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场。
“先生……您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虞潇越说越没底气,他看出来了,冷恪清已经生气了。
果然,下一刻,对方不满地蹙起了眉,声音冷漠又嫌弃:“看你的样子,是没有将我的话放在眼里?”
冷恪清自上而下扫了虞潇一眼,目光阴沉地看着虞潇衣衫不整的样子。
虞潇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忘记穿裤子了!
“对不起先生!”虞潇惊惶地看着面前日思夜想的男人,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他既紧张又害怕,但又不能马上跑回卧室去穿裤子,那样就太失礼了。
他只好局促地将自己的上衣往下拽了拽,想将衣服下摆扯长一点,好遮住自己赤果的腿。
但老天总是和他作对,他没能将衣服扯长一点,反而将本就没有系好的衬衫扣子给扯掉了——
啪嗒一声,领口的两颗扣子崩了出来,滚落在冷恪清的脚边。
虞潇倒抽一口冷气,迅速捂住自己袒露的胸口,脸上浮现了一抹掩饰不去的红晕。
冷恪清扬着半边眉尾,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脚边的扣子,接着目光上移,落在虞潇带着伤的锁骨上。
虞潇:“我没想到您来得这么……早。”
冷恪清嗤笑一声,目光里多了几分戏谑:“你这副样子不像是准备受罚,倒像是,”他停顿稍许,轻蔑地勾着唇角,浅棕色的眼睛里尽是讥讽:“在等些别的什么。”
“没,不是的先生,”虞潇连忙摇了摇头:“我不是故意的。”
冷恪清冷哼一声:“不准备请我进去吗?”
“哦,”虞潇这时才回过神来,立即侧身让开,垂着头道:“您请进。”
冷恪清斜睨了虞潇一眼,没换鞋,踩着黑色的军靴走了进去。
“先生,您请坐。”
冷恪清坐在沙发上后,虞潇也还是不敢贸然离开穿衣服,他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问道:“您想喝点什么?”
冷恪清拿出手机在看,心不在焉地说:“随便。”
虞潇终于趁此机会去卧室换了一套简单的白色家居服,然后去餐厅倒了一杯柠檬水,他记得冷恪清爱吃酸的。
虞潇将杯子双手递给冷恪清。
“实验基地的进展怎么样了?”冷恪清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第0018章 惩罚
虞潇:“殷博士说,上次我们送过去的鬣腩沨羚和高山兀鹫已经死了,死因都是心脏骤停,肺部炸裂。他说他怀疑AN17—I的新型药剂可能出了点问题,需要进行重组,如果再给它们注射的话,大概率也是一样的结果,所以他申请暂停第二阶段实验。”
冷恪清将水杯放在茶几上,说:“暂停实验?”他哼笑了一声:“他想暂停多久?”
虞潇:“他说给他半年的时间,他把AN17—I完善一次,再将药剂用在动物身上。”
冷恪清:“半年太久了,我给他一个月。”
虞潇:“是,先生。”
冷恪清慵懒地倚在沙发靠背上,不冷不热地说:“你这几天是不是过得太清闲了?”
虞潇 :“抱歉先生,您没有给我其他任务,所以……”
冷恪清嫌恶地说:“所以你就可以喝得整个家里都是酒味?”
虞潇低下头:“对不起,是我的错,请您责罚。”
冷恪清掀起眼皮看了虞潇一眼,朝身边的位置抬了抬下巴,说:“先坐。”
冷恪清:“你对赫尔罕那上次为了一只絮鹿差点和楚轻舟同归于尽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虞潇隔着一段距离坐在冷恪清身边,道:“他身为副首领,不顾团队利益,在我探查到山峰围捕计划之后还不撤退,就为了一只絮鹿,”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冷了几分:“我认为得不偿失,他这是违背您的意愿。”
冷恪清挑了挑眉,对虞潇的回答不置可否:“你认为他有二心?”
虞潇:“我不敢揣测副首领。”
冷恪清仿佛听见了一个笑话,他哂笑道:“你刚才说得那些话,可比揣测恶劣多了。”
虞潇蹙眉看着冷恪清,道:“先生,我只是担心他对您不利,赫……副首领野心勃勃,您之前也发现过他暗地里拉拢势力,想要分割您的权利,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
说这些话的时候,虞潇的眼睛里闪现着冷冽的杀气,与方才低眉顺眼的样子判若两人。
冷恪清对虞潇眼睛里的东西再熟悉不过,他当年在地下打黑拳的地方挑中虞潇,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虞潇眼睛里这抹比任何人都冷血的杀意。
只有无家可归的恶犬,才拥有的眼神。
冷恪清挑着一个冰凉的微笑,没回虞潇的话,而是问:“你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想猎到一只絮鹿吗?”
虞潇不明所以:“您曾经告诉过我关于晷教的事情,他身上的那个纹身,是晷教的文字,他信奉晷教,对絮鹿魔怔也不奇怪。”
冷恪清:“如果真的只是因为这个,那我们除掉的无非就是个无知蠢货。但你要知道,倘若一个人对宗教的痴迷程度很深,一般来说,是不会同时拥有很大的现实欲望的。赫尔罕那却依旧对现实世界的金钱、权利、地位执着,那么就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他并没有真的信奉那个宗教,我们看见的只是假象,他只是利用这个假象隐藏他真正的意图。第二种,他被人骗了,并且,他以为自己才是那个骗子。”
虞潇睁大了眼睛,顿时反应了过来:“您是说,他已经和别人勾结了?那会是我们自己的人,还是外人?”
冷恪清:“‘蚩’这几年进进出出太多人,确实该清理一番了,但不管是不是自己人,都不能先动木偶,毕竟我们要杀死的不是木偶,而是木偶背后提线的人。”
虞潇:“我明白了先生,我会盯紧他。”
冷恪清嗯了一声,起身走向餐厅,虞潇跟在他身后。
他在酒柜前停了下来,看着酒柜里清一色的La Romanee Conti,这是他最喜欢的红酒,虞潇便买了一整柜,常年备在家里。但他知道,其实虞潇从来不喝红酒。
冷恪清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说:“倒一杯。”
虞潇:“您想喝哪个系列?”
他转身离开,随意道:“和以前一样。”
虞潇微怔了怔,随即弯了唇角,薄唇牵了丝温柔的笑意,他打开酒柜,取出一瓶1974。他将已经落了灰的红酒杯清洗干净,倒了三分之一的深浅,递给冷恪清。
冷恪清坐回沙发上,没接,说:“倒满。”
虞潇一愣,但还是照做了,再次将酒杯递过去。
冷恪清凉薄地笑了一下,低沉的嗓音像提琴般悦耳,又像恶魔般无情,他看着虞潇,说:“把它喝完。”
虞潇不可置信地看着冷恪清,他知道这样的行为会惹怒对方,但他控制不住。
冷恪清脸上那点笑意果然消失了,说:“要我说第二次吗?”
虞潇声音低了几分:“您知道的,我对红酒过敏。”
冷恪清:“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可以喝清酒,为什么就不能喝红酒呢?”
虞潇:“我只能喝米酿类的清酒,对其他所有类别的酒都过敏,不是只对红酒……”
“原来是这样啊,”冷恪清若有所思地挑着眉,紧接着失望地看着虞潇:“所以你也要违背我的意愿了吗?”
虞潇的指甲深深掐紧掌心里,他明知道冷恪清是在故意责难他,但在看见对方失望的眼神时,他还是无法控制地要答应对方。
掌心掐得生疼,腩沨虞潇轻声道:“……先生,一定要我喝吗?”
冷恪清:“我想看看你喝了会怎么样,仅此而已。”
虞潇:“这是上次的惩罚吗?”
冷恪清啧了一声:“说不准,一切看我心情。”
虞潇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冷恪清和以前一样,不会对他抱有任何怜悯。
“好。”他端着酒杯,将满杯的红酒一饮而尽。
从始至终,冷恪清都无情地注视着他。
虞潇将空杯子放在茶几上,垂首站在一边。
冷恪清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虞潇身边,抬手替虞潇抹去了唇边残留的红酒,虞潇这时才抬起头,微微下垂的眼尾看上去既可怜又无辜,但冷恪清知道,面前的人就是个血腥的怪物。
虞潇受宠若惊,他想要往冷恪清修长冰凉的指尖里蹭,抿着唇小心翼翼地挨着,但头发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住,他被迫仰起头,惊疑地看着冷恪清。
冷恪清下手很重,虞潇忍着疼,不敢说话。
“虞潇,你真该好好谢谢楚轻舟,”冷恪清逼近虞潇,眼里闪现着怒火:“如果今天我收到的消息是冷山被他带走或者杀了,那我一定会让你以最痛苦的方式去死。”
“自演自导的戏码好玩儿吗?下次还要玩儿吗?”
该来的还是要来,虞潇闭上眼,不敢和冷恪清对视。
他声音有些哽咽:“我错了冷先生,请你原谅我一次。”
冷恪清冷哼了一声,将虞潇摔在地上。
“怎么好意思委屈上?”他眯着眼睛看着地上的虞潇,幽幽道:“你还记得当年你给我过生日那次吧?”
虞潇闻言顿时睁大了双眼,他当然记得,他这辈子都不会忘,那是五年前,他向冷恪清表明心意的一天,也是在那天,他成了冷恪清的弃子。
冷恪清知道他的爱慕之情后,狠狠责罚了他一顿,将他亲手送去了赫尔罕那身边,是抛弃,也是顺水推舟的计谋,他成了监视赫尔罕那的棋子,再也不能像曾经一样,跟在冷恪清身边。
“说话。”冷恪清冷冷道。
虞潇身体随之一颤,低声答道:“……记得。”
冷恪清声音不大,却寒冷而幽森:“你本来可以留在我身边,当个地位尊崇的杀人机器,但你偏偏在那天做出那种蠢事。这些年我念你能力强,也算衷心,给你机会回来,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耐心。”冷恪清冷哼一声:“你说,我留你还有什么用?”
虞潇在听见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神情忽然变了变,他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古怪地笑了一下,道:“先生,您觉得我没用吗?”
冷恪清脸上没有任何变化,眼里带着嘲意看着虞潇。
虞潇也不顾冷恪清的反应,继续道:“您觉得,冷山的母亲爱你吗?”
冷恪清皱了眉。
虞潇靠近冷恪清:“那个女人知道您是什么样的人之后,她跑都来不及吧?嗯?她会接受您吗?她会爱上真正的您吗?”
虞潇单膝跪在冷恪清身前,伏在冷恪清的腿上,仰头望着对方,像一只虔诚的小狗:“先生,你看看我,只有我爱你,只有我爱真正的你,我会永远陪着你,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哪怕像以前一样把我当成发泄的工具,我不要你爱我,这就是我的作用。”
“先生,你杀了我,你就孤身一人了。”
“你不害怕吗?这世上就没人爱你了。”
冷恪清眯起眼睛,但眼里的怒火中却掺杂着一丝迷茫,他冷声说:“闭嘴。”但不过五秒,这种外露的情绪,很快被他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如往常的冷漠。
他悠然靠回沙发上,道:“太自以为是了虞潇,你以为你……”
忽然,虞潇剧烈地咳喘起来,他就这么半跪着躬起身子,捂着嘴咳嗽,很快,鲜血从指缝流出,他艰难地往旁边挪了一些,他怕脏了冷恪清的衣服。
一阵强烈的眩晕过去后,他仰头看着冷恪清,染血的薄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失力倒在了地上,身体轻微地抽动着,看上去痛苦至极。
冷恪清从始至终神色未变,此刻也只是微蹙了眉,低语道:“这么严重么?”
他看着地上已经失去意识的虞潇,从口袋里取出一支淡蓝色的针剂,从虞潇的手臂注射了进去。
第0019章 草原上的风起得很急
几分钟后,虞潇脖颈上泛起红疹,又快速消退下去,反反复复几次,最终彻底恢复。
冷恪清拿起手机,拨通了殷博士的号码,电话很快被接听。
“冷总,您怎么亲自打电话来。”
冷恪清伸手探着虞潇的鼻吸,说:“你上次研发的新药剂效果还不错。”
“您用白鼠实验了?”
冷恪清收回修长的手指,嗤笑了一声:“是啊,白鼠还活着,目前看来,过敏反应也被压下去了。”
“那就好,您放心,我会尽快研制出AN17—I的成果。”
冷恪清挂了电话,沉默地看了虞潇一会儿,虞潇蜷缩着身子,眉头紧皱着,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得和死人一样,但唇上的鲜血却格外惹眼。
该死,冷恪清眯起了眼睛。虞潇这幅样子,和当年在他床上的模样重叠在了一起。
但又不太一样。
每次在那种时候,冷恪清知道自己下手有多重,有时甚至会弄伤虞潇,但他偏偏想看虞潇痛苦的样子,想看虞潇那副明明受不住却还要硬撑着讨好他的模样。
他会勒令虞潇不许叫出声音,会端详虞潇脸上痛苦与欢愉交织的神色,会将他的腰掐得青紫,会一边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水一边在他耳边说着下流的话。
虞潇委屈极的时候,会用那双黑漆漆的无辜眼睛看着他,下垂的眼尾会泛红,浓密的眼睫会被一层雾水沾染得耷拉下来,像是被淋湿的羽翼。
生动而脆弱,惹人怜爱也惹人蹂躏。
可是现在,地上的人看上去了无生气,就像真的要死了一样。
冷恪清想,他其实是不希望虞潇死的。
他越看越烦闷,随即打横抱起虞潇,将人抱进了卧室里,卧室的地板上铺着乳白色的地毯,他便直接将虞潇扔在了地上,随手扯了一床被子盖上去。
虞潇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身在地狱。
全身的皮肤灼烧般疼痛,但他的体温又是极低的,浑身发冷,这种感觉就像万蚁噬心,十分难耐。
他去过冷恪清的实验基地,知道殷博士的其中一些实验,他隐约猜到了冷恪清对他做了什么。
他把他当成试验品,不顾他的生死折辱他,这是最严厉的羞辱。
虞潇苦笑了一下,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冷恪清肯定已经走了,他这次过来本来就是来找他的亲生儿子的。他走出卧室,想去给自己倒杯水。
他一路扶着墙来到餐桌前,发现上面放着一碗粥。
虞潇一怔,身后传来既熟悉又令他害怕的声音。
他竟然还没走?
“醒了?”
虞潇扶着椅子转过身,看见冷恪清从阳台走过来。
他在这一刻想了无数种选择,但最终只是艰难地往前走了两步,站到冷恪清面前,垂头看着冷恪清黑靴子的鞋尖。
“先生,您解气了吗?”
冷恪清奇怪地笑了一下:“你发疯发完了吗?”
虞潇真的有些累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他点点头,说:“我错了,我刚才不应该那样和您说话。”他又看了一眼桌上的粥,小心翼翼地问:“那是……给我的吗?”
冷恪清没回答,表情仿佛在说不然呢?
虞潇心里泛起一阵细碎的满足和酸楚,但还没等他伸手去拿,冷恪清忽然问道:“当年在地下拳场,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吗?”
冷恪清的语调很温柔,但却让虞潇毛骨悚然,他不知道冷恪清突如其来的责难又是为什么,就好像故意不想放过他,但又没有明确的目的。
不等虞潇回答,冷恪清继续道:“因为其他人看向对手时,眼里要么是野蛮,要么是粗鄙,只有你的眼睛里,是绵延的恨意。干净,狠毒,”他靠近虞潇耳边,仿若情人之间的低语:“像一台杀人机器。”
“虞潇,你从来不是什么善类,天生就不是,而我恰巧需要这样一个人,所以选了你。”
“但你越界了。”冷恪清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虞潇将头垂得更低了:“先生,您心里清楚的,不管我是什么样的人,我都……”
声音渐渐没了底气,他将声音放得极轻,似乎怕碰碎了什么,谎言,或者爱意。
“我都很尊敬您。”
“是么?”冷恪清挑着半边眉尾,眼里满是讥讽。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把虞潇扔在地上之后还不离开,也不明白自己现在是想得到什么。
冷恪清将红酒缓缓倒在黑色的军靴上。虞潇顿时明白了过来,他往后退了一步,但被冷恪清掐着脖颈抓到了对方身前。
“那就像以前一样,证明你那点不值钱的尊敬。”
“您还在生气吗?”虞潇可怜地望着冷恪清,他有些疲惫:“我以后再也不敢动冷山了,您放过我吧。”
“趁着药效还没过去,我劝你尽快。”冷恪清冷冷地回视着虞潇,没有丝毫怜悯。
“先生……”
“我记得我说过,如果你屡教不改,那么从今往后就做我的一条狗。”
虞潇闭着眼睛,泪水从眼尾溢了出来,蜿蜒在苍白的脸上,冷恪清松开他,他便顺着力道跪在冷恪清脚下,他缓缓躬下身,直到触碰到冷恪清的靴子,一点一点将上面残留的红酒舔舐干净。
冷恪清离开之后,虞潇看着桌子上的粥发呆了很久,直到那碗粥变得冰凉,他才坐下来,将冷掉的粥喝得一干二净。
他发现冷恪清真的很擅长折磨他,那个人总能毫不留情地将他推进地狱,再给他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柔。就连温柔都带着惩罚的意味。
冷掉的粥,或者,冷掉的爱意。
这些让虞潇痛苦的,成了他爱意起源的宿敌。
风暴停了,晴空万里,万顷的荒漠迎来了新生。
从荒漠到绿洲仿佛一夕之间,冷山看着周围突然变幻的绿意,自己在草原生活的这些年,还真的没怎么来过沙漠边界。
“前面就是喀纳湖,快到你家了。”楚轻舟取下马上的水壶,递给冷山。
“谢谢。”冷山接过来喝了几口。
他们今早和老婆婆道别后,便离开了泰尔踏戈壁,楚轻舟准备先送冷山回家。
楚轻舟:“要不要休息一下,前面有树荫。”
他们都在沙漠上穿行了很久,就算他们吃得消,冷山也怕给马热死。
冷山:“好。”
楚轻舟翻身下马,顺手将冷山带了下来,落地时扶了一下冷山的肩。
“昨晚你睡得好么?”
冷山一想到昨晚,脸就红了。他在听见楚轻舟说完那句话之后,就一直睁着眼挨到了天亮。
他发现自己在贪恋楚轻舟的怀抱。
“……挺好的。”冷山心虚地不去看楚轻舟,他们并肩坐在树荫下,各自看着远处的湖水或山峦。
“那就好,”楚轻舟正要说些什么,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喂,沈总终于肯接我电话了。”楚轻舟阴阳怪气。
沈霆羽:“少来,你现在在哪儿呢?怎么没有在总群按时提交定位?”
“我昨天被困沙漠里了,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是新手机不好用吗?”
沈霆羽尴尬地咳了一下:“……说正事啊,我这里查到‘惊蛰’的消息了,他在和一个叫曹洪帆的掮客交易絮鹿,他们现在应该就在你那附近。”
楚轻舟在心里落实了昨天的猜测,说:“嗯,‘蚩’的副首领应该就是‘惊蛰’,而且他以前很可能住在泰塔戈壁,我昨天就是准备和你说这个。”
沈霆羽在那头沉默了一下:“但现在的情况有些奇怪,我总觉得这些线索太轻易了,就好像幕后有个人引着我们往前走,而且那个人还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这对我们很不利。”
楚轻舟看了冷山一眼,说:“再说吧,我给你发消息。”
「等木檀和小陈到了,我和他们去一趟曹洪帆的老巢,你把调查到的交易点发给我,如果曹和实验基地有关系,那他一定会露出破绽。把他和副首领的身份弄清楚,就能找到实验基地,‘蚩’的首领太丧心病狂了,只要那个基地存在一天,就会有无数生命惨死在那里。至于你说的幕后人,我现在怀疑那是个死人。」
「死人?什么意思?」
「他是个名义上的‘死人’,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但这个猜测确实太大胆了……给我点时间吧」
「好,你注意安全。」
楚轻舟将冷山送回家,站在门口,他道:“那我走了。”
冷山小声嗯了一下,说:“现在吗?”
楚轻舟笑了,说:“那你还要留我吃个午饭吗?”
冷山被噎了一下,他也笑了:“家里没菜了。”
楚轻舟似乎怔了怔,随即随口道:“哦,我知道,拒绝的潜台词。”
冷山抬头看楚轻舟,一脸认真:“不是的,真的没了。”
楚轻舟见冷山竟当了真,尤其这幅表情还有点可爱,心里某个角落不由得柔软起来,他轻轻揉了一下冷山的头发:“我开玩笑的,你怎么这么好骗。”
两人贴得很近,冷山能闻见楚轻舟身上清淡的木香,他一时忘了躲,直到楚轻舟收回手,也收了笑意,黑沉的瞳孔与他对视:“这段时间注意安全,尽量不要出门,我得走了。”
楚轻舟转身的那一瞬间,冷山快速说道:“你还会再来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