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姜氏肥皂行疯了吗!”一个满脸横肉,大约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不可置信的看向来禀告的下人。
此时正是和昌平伯府有联姻关系的陈诚。
陈家是早年在司礼监挂名的皇商,做的是内帑钱粮,采办杂料的买卖。
每年陈家人都会来司礼监这边支取银子,然后拿着这些银子去做生意,等年下了就会连带着东西和利钱一块给司礼监送过去。
可是近些年光景确实不好,做生意入不敷出,原本陈诚来上京城是想求求司礼监的管事太监通融一二,另外再提前支些银子做买卖,结果还没见到宫里的人,就听说今年宫里要缩减开支,要革去一些皇商。
然后陈诚就发现,司礼监革去的名字里面有自己家,而户部革去的里面竟然也有自己家。不仅如此,他们陈家还必须得还清这些年欠宫里的银子。
就这么一来二去的,竟然就去了大半家财,也就是这个时候陈诚就想起来之前自己盯上的肥皂铺子,他直觉这肥皂肯定值钱。
但是应该内庭大动之后,陈诚就发现了有几个和自己家同样遭遇的皇商,也盯上了姜氏肥皂行,于是他们几个一拍即合,决定共同围度姜氏,但是谁也没想到那姜余竟然是一个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下人一脸为难,“少爷,小的不敢撒谎啊。听说那姜余在招什么加盟商,选了十来家,如今要凑在一起共同做肥皂呢。”
陈诚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这姜余是想把肥皂方子卖出去吗?那他干什么要卖给那些不入流的商户!”买给他们这些大户人家多好啊。
小厮低头不吭声,因为他也想不通啊。
中间姜余又见了一次昌平伯府的三少爷,这次是在大街上。
昌平伯府的马车横冲直撞,直接撞到了姜氏的马车,索性没出什么大事。
李三从自家马车里走出去,大冬天的手里晃着一把扇子。
“不好意思冲撞了姜老板,姜老板若是不嫌弃,在下请姜老板去荟萃楼喝一杯怎么样?”
马车里静了好大一会儿,一直到外头的李三感觉有些奇怪了,才听见姜余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
“李三公子客气了,喝一杯就不必了。在下还有事,先行告辞。”
李三不依不饶,“姜老板对在下何必如此冷淡,在下很欣赏姜老板的聪明智慧。而且本公子听说,前段时间陈诚对姜老板多有得罪,在下特意替他赔礼道歉。”
李三嘴上说的好听,但是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意思就是不放姜余离开,而且他身边的十几个小厮此时已经把马车围了一个圈。
看着自己面前不远处的马车,李三脸上露出一个自信的笑。
姜氏马车上的车帘被缓缓掀开,然后顾文承从里边走了出来。
他站在马车上看着李三,微微眯起眼睛,道:“李三公子好威风啊。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在大街上纵马,冲撞官宦人家的马车之后为了平息事端,竟然使家中仆从围堵马车。”
刚刚李三言语举止轻浮不堪,但是顾文承一出场张口就把这件事定成了李三在威胁人。
李三万万没想到顾文承还在马车里,如今顾文承可是当今陛下的红人,那一张大周地图画的是妙不可言。
而那张地图,听说被陛下挂在自己的寝宫里,只要陛下一抬头就能看见完整的大周地图。
李三退后一步,“误会,都是误会。”
顾文承冷笑一声,“误会?是你李三在闹事街纵马误会?还是打算强行让本官及本官的家属闭嘴误会?”
李三最怕的就是文臣这张嘴脾气,尤其今天这事若是被他父亲知道了,说不定他又得挨一顿抽。
顾文承也不想在这里和他过多纠缠,说了几句话就重新走进马车。
马车里,实在不是姜余不想见人,而是如今他这副样子真的没法见人。
衣裳凌乱,嘴角红肿,眼含水光,耳朵后面还有一下红梅印记,只要他一出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两个刚刚在马车里干什么事。
姜余见顾文承进来,顾文承让人赶快驾马回家。
姜余道:“那李三就是地痞流氓,文承哥你不用和那种人一般见识。”
顾文承把姜余抱在怀里,努力压下刚好自己对李三的那份杀意。
“李三找过铺子麻烦?”
姜余没察觉顾文承的不对劲,“他倒是没有亲自找麻烦,就是之前陈家给咱家铺子暗地里使绊子,陈家和昌平伯府带着些亲。”
顾文承若有所思的点头,“是吗?陈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姜余道:“听说是管海外丝绸貂皮的外贸买卖。早些年很是显赫,如今没落了,到了陈诚这一辈更是直接丢了皇商身份。”
顾文承道:“像是国外进供的羽衣羽缎、猩猩毛毯什么的,是不是都是陈家管?”
姜余道:“好像是。”
顾文承轻笑一声,然后主动转移了话题,开始和姜余交谈起了其他事情。
三天后,一次朝会上,有人公然弹劾平昌伯府大老爷李正儒,荒淫无度,因强卖小妾不成,竟然逼死对方一家老小,他依官做势,买卖官职,还敢染指贡品,听说海外进供给内庭的东西,都要过一遍平昌伯府,等平昌伯府挑剩下的,才会送到宫里来。
弹劾的官员一口气说了对方七八项罪名,然后又开始弹劾平昌伯府的二老爷。
平昌伯府二老爷徇私枉法,外任期间更是明价受贿,短短两年时间他所在的县城就亏空十五万两文银。后面还有关于三老爷和四老爷的弹劾奏章。
一时间,平昌伯府是墙倒众人推,弹劾平昌伯府的奏章更是一副一副往上递。?
在短短时间内,偌大的平昌伯府就如同一个四处漏水的大船似的,各种生事。
而且,不仅是平昌伯府出事,就连与平昌伯府亲如一家的永宁侯府也开始出事。
就在平昌伯府的几位老爷接连被上奏弹劾的时候,朝廷上弹劾永宁侯府的奏章如同雪花似的开始飘起来。
其中,有一道江右粮道弹劾永宁侯的奏章一出,顿时把官场上下惊的不轻。
几年前,江右福州大坝被大水冲毁,原来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当时永宁侯外任为江右、江南、丹阳三省总督,掌管三省军政要务。
可是永宁侯却中饱私囊,外任期间江右的粮库空缺,偏偏当时朝廷攻打草原,江右等地必须从粮库中往京城调粮。
而当时江右粮库空虚,无奈只能向当地老百姓强行收粮,之后为了平账,福州安县的县令陈仁胆大包天,他竟然让人私自炸毁大坝,大水淹毁农田和村落无数,导致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这件事的发生,永宁侯作为当地总督必定责无旁贷。
而且当时那陈仁虽然是个七品县令,但对方的夫人却是永宁侯府的小姐,而且陈仁一向与永宁侯府走的近,每逢过年过节陈府就往永宁侯府送的礼,仅是最近几年,陈家往永宁侯送礼单的白银就有十一二万两,其他礼品更多。
此消息一出,顿时震惊朝野,不少人都惊叹陈仁的大胆,永宁侯的大胆,还有江右官场上那些官员的大胆。
陛下震怒,当即查办,江右官场上几十位官员瞬间落马砍头的砍头,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明明即将就要到一年一度欢快的过年时光,但整个朝廷上上下下一点喜庆气都没有。
晚膳后,嘉隆帝照常在万寿宫看奏章,这份奏章是这些日子以来嘉隆帝见到的为数不多的报喜的奏章。
澎湖巡检司上奏,三个月前海军都司佥书张弘范再次大败倭寇,并缴获三万两黄金、八万两白银,古玩珍宝不计其数,另外琉球的港口也在快速建设,海军也已经清出了海上航道,可以使来往贸易船只在海上安全航行。
看见这副奏章,嘉隆帝眉头舒展。
接下来,嘉隆帝就看到有人上奏该如何处置平昌伯府的奏章。
平昌伯府是嘉隆帝的外家,嘉隆帝的亲生母亲乃是平昌伯府二房的女儿,但是这些年过去二房子嗣青黄不接,如今反倒是大房更争气些,这次永宁侯府的事也多多少少牵连到了平昌伯府。
如今要到底如何处置平昌伯府的人,还真是让嘉隆帝有些犯难了。
因为若真的说平昌伯府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也不至于,最多就是贪了些小钱,弄出了一两个人命而已。说句难听的话,像这种大户人家,谁家手里没几条人命官司,只是都没闹到明面上罢了。
此时万寿宫殿外,凝妃跪在地砖上,她一身素衣,头上未带任何钗环珠翠。
张禄海上前低声劝道:“凝妃娘娘您快点回去吧。”
凝妃脸色憔悴苍白,“陛下,真的不愿意见本宫吗?”
张禄海叹一口气,“凝妃娘娘,如今平昌伯府和永宁侯府的事是闹的朝野震荡,但您是陛下的亲表妹,你身边还有六皇子,您……”
凝妃没有等张禄海说话就立马开口打断他。
“就因为本宫出自平昌伯府,本宫是皇上的亲表妹,本宫身后还有六皇子,所以本宫才更要祈求陛下谅解。而且,本宫绝对不相信父亲和叔叔们会贪污枉法。”
说着凝贵妃跪着向前挪动两步,大声朝里面道:“陛下,求陛下明鉴,臣妾的父亲和叔叔们是绝对不会贪污的,肯定是有贼人陷害,求陛下做主啊。”
“陛下,臣妾的父亲和叔叔们是……”
张禄海猛然脸上大变,此刻他顾不得外面的凝妃,急忙赶回屋内。
张禄海快步走进内室,看见坐在主位的嘉隆帝后,心中猛的咯噔一下。
之见嘉隆帝面色深沉的坐在主位上,张禄海躬身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陛下,凝妃娘娘她……”
“凝妃失仪,作为后妃妄议朝政,着降为嫔位,禁足半个月。”嘉隆帝淡淡开口。
张禄海明白,陛下这是看在凝妃娘娘是自己亲表妹的份上心软了,或许也有看在六皇子的份上,同时也未尝不是对平昌伯府心软,毕竟对方是陛下的亲外家,也是陛下登基时最大的助力之一。
“嗻。”张禄海领旨转身走出去。
此时此刻,顾文承跪在师父面前,整个书房里除了他们二人以外别无其他人。
刘嵩面容严肃的看向下方的顾文承。
而顾文承脊背挺直的跪在下方。
刘嵩道,“这些日子,朝堂上关于平昌伯府上奏的奏章里,有你的影子?”
顾文承道:“有。”
刘嵩微微眯起眼睛,“江右粮道状告永宁侯府的事,也有你的影子?”
顾文承道:“学生只是无意中开了方便之门,并没有出力。”
刘嵩一掌重重的拍在旁边的椅子扶手上,“愚蠢!你知道这事多么大的事吗,你就敢出力。”
顾文承耿着脖子跪在那里一语不发。
刘嵩继续骂道:“如今永宁侯府必死无疑,可是平昌伯府呢?平昌伯府可是陛下的亲外家,大周朝老牌勋贵,更有从龙之功。别说平昌伯府私底下弄死几个人,就是他家子弟当街打死人,你信不信人家照样能活蹦乱跳,秦楼楚馆、勾栏瓦舍照样出入如无人之地。
你以为整个上京城的人都不知道平昌伯府那点破事吗?你以为都察院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吗?为什么没人上奏弹劾,就因为上头护着!因为上头庇佑平昌伯府,所以那伙子烂人就能享受别人所不能享受的权利。”
顾文承道:“学生知道,可学生不服。”
刘嵩被气笑了,道:“你不服?你不服有什么用!难道你不服就能让陛下不再偏心外家,你不服就把平昌伯府拉下水。顾平仪,你以为官场是什么?你以为官场是非黑即白的吗?你以为官场上有奸臣和忠臣吗?你以为官场上会把好人坏人分的明明白白吗?”
刘嵩就那么坐在哪里,说话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平白让顾文承喘不上起来。
“顾平仪,若你有这种可笑的想法,我劝你别做官了,直接辞官去吧。”
顾文承微微一怔,“老师……”
刘嵩看着面前的学生,叹了一口气道:“官场,从来都不是讲究非黑即白、善恶忠奸的地方,更不会单纯的去论好人和坏人。官场是利益,是陛下的利益,是朝臣的利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没有‘利’字,你在官场上寸步难行。”
听着老师如此直白的话,顾文承此时竟说不出去一个字来。
刘嵩叹一口气道:“屠牛坦一朝解十二牛,而芒刃不顿者,所排击剥割,皆众理解也。”
此句出自贾谊的《治安策》,意思是屠牛坦一早晨宰割了十二头牛,而屠刀的锋刃并不变钝,这是因为他所刮剔割剥的,都是顺着肉的肌理下刀。
顾文承听完这句话一瞬间如同当头棒喝,他永远挺直的腰背,在这一刻终于弯了下去。
顾文承额头抵在冰凉的地面上,或许到了此刻他才明白什么是官场,什么叫皇权。
“求老师教我!”
自从地图事件之后,顾文承成了嘉隆帝身边的红人。
一日顾文承在内殿同嘉隆帝谈地图,就在顾文承即将准备走出内殿的时候,嘉隆帝看着手里的奏章,突然冷哼一声,把奏章扔在地上。
顾文承脚步微顿,他转身在一旁的张禄海还没来得及动作的时候,上前弯腰把奏章捡起来,重新放在嘉隆帝面前的大案上。
嘉隆帝看着顾文承的动作,突然冷不丁的来了一句,“顾爱卿,你说朕该怎么处罚平昌伯府呢?”
顾文承先是顿了两秒,“陛下所想,民之所向。”
嘉隆帝平静的看着面前的顾文承,道:“说说。”
顾文承退后两步,跪在地上,脊背挺的笔直,他说话的声音不急不缓。
“世家强则皇家弱,历代王朝向来如此。勋贵世家们一旦开始往他们自己手中聚财,那他们为了维护自己世代的权势,第一个想法便是灭国。”
嘉隆帝眼中的情绪微不可查的变了变。
一旁的张禄海脸上大变,声音控制不住的尖锐,“大胆!顾大人你……”
张禄海说着在看见看见嘉隆帝的表情后,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顾文承仿佛没听到张禄海的话,继续道:“俗话有讲‘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臣以为这是谬论。若是王朝更替,则世家不变。那么事实就是,世家把持了朝政。”
嘉隆帝神色微动,身体忍不住微微前倾。
顾文承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士族门阀壮大后,他们并不会去想怎么拥护现在的政权,而是会去拼命的打压现在的政权。田粮地税,这四者乃是国家根本,普通人只要敢沾手那都是杀头的大罪,士族门阀自然不想死,所以只有国家没了,他们才是安全的,他们的后代才是安全的,他们的财富才能永存并世袭继承。一个王朝的更替,都是一个旧贵族的灭亡,和一个新贵族的崛起,但,也有例外。”
顾文承把头磕在地上,大声的道:“虽说‘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但一个王朝的变动,不能只看史书上怎么说,而是要看最后得利者到底是谁。”
顾文承重新抬头,道:“所以臣今日才会想要冒死进言。陛下,贪官不能放任,必须依法治国,敢贪就证明他们还不够怕。小贪可以小罚,但大贪,须得重刑。”
顾文承话音落下,万寿宫里寂静无声,嘉隆帝没说话,只是目光沉沉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顾文承。
一直在旁边候着的太监张禄海,早就跪在地上了,心里暗暗想着顾文承是在找死。
顾文承这话里话外都是在告诉陛下,您太袒护自己的外家了,您要严惩您的外家才好。
一个小小臣子,对着皇上说您不应该袒护自己的外家,否则将会给国家埋下祸患,甚至会间接导致灭亡,这不是找死吗?
张禄海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臣子敢这样进言的,换个角度想,这和指着皇上鼻子骂有什么区别。
张禄海此时听的满头大汗,恨不得直接上去把顾文承的嘴给堵上,但是他不敢啊,皇上都没发话,他压根就不敢动。
良久,嘉隆帝声音平静的道:“你的确很大胆。”
顾文承弯腰磕头,“臣,罪该万死。但臣如今依旧记得,臣殿试时陛下亲出的考题。”
那一道考题是“王朝之命短矣”。询问前面历朝历代的王朝为何很少超过存在三百年的。
此时顾文承声音听上去没什么变化,但他背后早已被冷汗浸湿。
顾文承睁大眼睛看着地面石头上的花纹,他在赌,赌皇上不会杀他。
良久后,嘉隆帝的声音响起起,“出去跪着。”
顾文承闭上眼睛,原本高高提起的心落下。
“谢主隆恩。”
顾文承起身走出去,直接跪在大殿门口。
室内,张禄海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看着坐在主位上此时神色不明的嘉隆帝。突然,他看见嘉隆帝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张禄海心中立即大惊,他转身拿起一边的茶水递过去,轻声道:“陛下,喝些茶吧。”
嘉隆帝背靠在椅子上,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怎么?是怕朕一怒之下,直接砍了顾平仪的脑袋?”
张禄海哑然:“这……”
嘉隆帝道:“子路文过则大喜,大禹闻善言则拜,往昔圣贤皆如此,朕为何不能效仿。”
张禄海心中此时惊涛骇浪,但脸上却做出一副害怕的表情。
“这…小顾大人也太勇直了些,奴才见识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向陛下谏言的臣子,一时间有些怕了。”
嘉隆帝闻言轻笑一声:“是啊,满朝文武,像他这样进谏的臣子,这些年还是头一个。”
张禄海脑子转了转,“小顾大人还在外面跪着……”
“让他继续跪着。”嘉隆帝把茶杯递给张禄海,“什么时候朕让他起来了,他才能起来。”
张禄海道:“嗻。”
顾文承此时跪在殿外,心中到是松了一口气,既然皇上让他跪在这里,就是变相的在惩罚他,也就是说刚刚他出言不逊的事情,只要他跪完,就翻篇了。
其实,刚刚顾文承就是在赌,他在赌嘉隆帝是个有政治抱负的皇帝。
嘉隆帝三十二岁登基,登基后严格落实先帝的政策,在朝堂上积极平稳的推行田亩制。
五年前北方鞑子进犯,嘉隆帝力排众议,选派将领,曾三次讨伐北方草原,最后均大获全胜,之后在新疆设立西域都护府长期镇守。
顾文承就是在赌这样一个头脑清明且雄韬武略的帝王,完全能听的进去自己的话,不会杀自己。
自己是寒门出身,身后没有家族,唯一的伴侣是个男妻,未来也没有后代。所以,他想达到自己的目的,首先必须得做个纯臣。
果然,他赌对了。
顾文承虽然跪着,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很轻松。
嘉隆帝不会放任学阀做大,所以老师顺势放弃了东林书院重回朝堂。同样,嘉隆帝也不会放任勋贵做大,如今以平昌伯府为“杀鸡儆猴”的那只“鸡”,来借此敲打上京城的勋贵世家,是再好不过了。
而且,谁让平昌伯府的人管不住自己贪财的手,也管不住自己好“色”的眼呢。
夜幕渐深,顾文承依旧在殿外跪着,就在宫门快要落钥的时候,张禄海从里面走出去。
张禄海快步走向顾文承,他一脸的担忧和后怕的去扶顾文承起身。
“哎呦,我的小顾大人唉,您今天可是把奴才我吓坏了,您以后能别在这么用勇直行吗?”
说着张禄海开始训斥一旁站着的小太监们,“你们几个都是死人啊,还不快点来扶小顾大人,再去叫个轿撵来把小顾大人给送出宫去。”
张禄海说完旁边一群太监立马行动起来。
顾文承此时跪的膝盖下方没了知觉,“多谢公公。”
张禄海笑的献媚,“哪里哪里,以后咱家还得靠小顾大人呢。”
顾文承听完对方这句话心里彻底放松下来,但是脸上却没什么太大的表情。
张禄海从袖子里掏出了一瓶药,“小顾大人,这是陛下赏您的,用来治腿上正好,保准您后天就能跑能跳的。”
顾文承对着前面的正殿拱手,“臣,多谢陛下赏赐。”
张禄海把顾文承送上轿撵的时候,又道:“小顾大人不必担心家里,我白日已经让人去您夫郎那边,告诉姜公子您今天会晚些归家。”
顾平仪记了对方的人情,道谢道,“多谢张公公。”
张禄海站在原地,直到在朦胧月色下再也看不清轿撵的影子后,才准备转身回去。
一旁的年轻太监问:“干爹,这小顾大人只是个小小的翰林院六品侍讲,今日还惹了陛下发怒,您为何还对他这么客气?”
张禄海看了他一眼,一边转身一边道:“小顾大人今日虽然挨了罚,但是却颇得圣心,日后定然不可估量。你这小崽子还有的看,有的学呢。”
年轻太监跟在干爹身后,一边走,一边细细琢磨干爹这句话。?
第132章 准备外任
顾文承坐着轿撵到宫门口,就在出宫门的那一刻,他转头重新了一眼身后那巍峨高耸、金碧辉煌的宫殿,最后垂眸转头。
顾文承被人扶着下轿撵,引泉从马车里出来,看见顾文承此刻的样子之后脸色大变。
“老爷……”
顾文承低声道:“别说话。”
引泉立即住口,压低声音:“小的明白。”
说着引泉和驾马车的一块把顾文承扶上了马车。
顾文承临上马车时,给了引泉一个眼神,引泉立马会意。
引泉从袖子里掏出几锭银子走向几位公公,他道:“最近天气冷,我家大人请几位公公去打壶热酒喝。”
领头的太监没推辞,他笑着收了引泉递过来的银子,嘴上却道:“这怎么好意思,多谢顾大人。”
另外几位公公也收到了引泉递过来的三锭沉甸甸的银子后,全都笑着道:“多谢顾大人。”
马车悠悠向前行驶,顾文承原本闭上眼睛在马车中假寐,他突然睁开眼睛,道:“停一下……”别回去,咱们去刘府。
顾文承话没有说完就停下,不行如今他哪里也不能去,必须要老老实实的回家。即便是让小余看见自己这副样子之后会伤心,自己也得回家去。
若是他前脚和陛下说了这些话,转头就去老师哪里,那不就是摆明了告诉其他人,这些话是老师的意思吗?所以如今他最正确的做法就是老老实实的回家。
顾文承叹一口气,又对引泉道:“没事,回家吧。明日早上替我去翰林院告个假。”
引泉虽然脸上带着担忧的神色,但是他没有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