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今天也在大声密谋by旧雪新烹

作者:旧雪新烹  录入:01-07

于是他少不得又重新换了一身见客的衣服,往三皇子下塌处而去。
还没到三皇子屋里,萧扶光便感觉到了阵阵凉意,等真的进了屋,更如同掉进了雪洞里一般,连日高温积攒下来的那点儿闷燥登时无影无踪,顿觉神清气爽。
萧扶光舒服的叹了口气,仔细去看时,却发现原来屋中四角都放着冰盆,其上放置着整方的天然冰块,正散发着幽幽寒气,直把这个简陋闷热的驿馆变成了清凉世界。
不过这么大块完整的冰,估计只有宫中冰窖里才能有,再想想从京城一路运冰到这里所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就算今生已经见识过不少豪奢作派,萧扶光也没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挥霍无度”。
与奢侈浮夸的生活作风相比,三皇子本人看起来倒是个很朴实憨厚的家伙。
他此番将使团里几个有头有脸的人都召集过来,也没讲那些大话空话,而是直白的承认了自己经验不足、不谙政务,需要各位同僚多多襄助,又特意点了甄进义的名字,十分谦虚的表示这一路唯甄伴伴马首是瞻。
甄进义虽然嘴里说着不敢不敢,但观其神色,他心里对三皇子这番话应该还是极为受用的,不然也不会在席上连喝了好几杯酒,还转头来劝和他根本不熟的萧扶光。
众人一派和乐,萧扶光却如坐针毡,一想到房间里有个太子还在饿着,他就恨不得直接一把抄起席上的菜馔跑回去算了。
艰难地熬到席散,萧扶光第一个溜出去,见到等在外面的昔墨,忙用气声问:“那边怎样了?”
昔墨打量了他身后没人,才敢小心的回道:“我去厨房看了眼,见只剩给下人吃的了,怕不干净,就只拣了一盘咱们自己带的点心送了过去,殿下将就着用了些。”
三皇子开宴,随行的厨子们自然是紧着他伺候,哪里腾得开手准备别的。
萧扶光皱眉:“如今席已经散了,你再拿些银子过去,让大师傅做点儿能入口的东西。”
昔墨领命去了,萧扶光加快速度回到自己安歇的小屋子,便见闻承暻似乎已经洗漱过了,换上了一身眼熟的里衣,散着头发在看书。
闻承暻见他盯着自己的衣服看,笑了下:“此行匆忙,没来得及带行李,这衣服是你的小厮拿给孤的,世子应当不介意吧?”
萧扶光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介意不介意,只是微臣的衣服粗劣,恐怕委屈了殿下。”
废话,他哪里敢介意,别说只是一身衣服了,就是他的小命,太子想要他也只有乖乖送上的份啊。
转念又想到太子到现在只对付了一顿点心,他又觉得自己的脖子开始隐隐发凉了,赶紧关心道:“殿下还没用膳吧?臣让厨下料理了些饭食,一会儿就送来。”
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轻扣门扉。
萧扶光一边诧异昔墨怎么回来的这么快,一边走过去开门,却见来人并不是昔墨,而是一个眼生的小公公。
这小公公把手上拎着的东西往他手上一塞,赫然是个红漆描金的精致食盒,又朝他笑:“请世子爷的安,我们甄爷爷见您刚才席上没怎么动筷子,担心是菜式不合脾胃,特意让人弄了几样清淡的小菜给您送来。”
给我送的?我和甄公公有这么熟吗?
萧扶光满头雾水拎着食盒,却在转身看到正冲着这边笑的太子的一瞬间反应了过来,不是很确定地开口:“甄内相不会是已经知道您在这里了吧?”
那食盒颇有些分量,闻承暻见他拎得吃力,走过来帮他拿了搁在桌上,随口道:“甄进义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不该说。”
他说的胸有成竹,萧扶光只能姑且相信了。
两人在庄子上一起用膳也用惯了,此时便相对而坐,就着桌上不算丰盛的菜肴用完了饭。
几砚过来收拾了桌子,见天色不早了,便有些为难地询问萧扶光今晚该怎么睡。
按道理他和昔墨应当守夜服侍,但这个驿馆房间实在太过逼仄,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人。
萧扶光低声吩咐他:“一会儿替太子将床褥收拾好,给我打个地铺就行。”
笑话,难道他还敢在太子面前摆主子的谱吗?当然是他亲自伺候守夜啦。
奔波劳累加提心吊胆了一整天,终于能躺到床上的时候,就算只是个简陋的地铺,萧扶光仍然感动到几乎要流下泪来,忍不住对小美道:【我真的好惨啊!这一天天的谁能顶得住。】
小美嘲笑他:【太子不是你老婆么?怎么替老婆办点事儿你都抱怨的连天响。】
萧扶光悲愤:【你快别提了!以前还觉得他惊为天人,现在一看到太子那张脸,我除了害怕,还是害怕啊!】
领导就算长着张天仙的脸又有什么用,那可是领导啊!试问,有谁能看着领导的脸发花痴?尤其当这个领导还能一言不合决定你的生死的时候……
大夏天的,萧扶光打了个寒颤,决定还是放过自己别再想下去了,翻了个身准备好好睡觉。
半梦半醒间,却听得床上传来几声轻微的咳嗽。
萧扶光一骨碌爬了起来,凑到太子床前小声问:“您是要用些茶水吗?”
太子的声音闷闷的:“无碍,只是牵动了旧伤有些难受。”
萧扶光这才想起太子不久前的确受过伤,可见他今天跟着车队颠簸了一路也没有抱怨过,还以为他早痊愈了,没想到居然一直是忍者的。
当下萧扶光便有些着急,又问需不需要换药。
太子却道:“孤无大碍。世子还是早些安歇吧,不值得为这点事扰了好梦。”
这话说得怪声怪气的,萧扶光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很快将太子的不对劲归结于旧伤发作不舒服闹的。
见闻承暻的确没有其他吩咐,他巴不得一声躺下了,一倒头便进了黑甜乡。
只是一夜好眠的萧世子却不知道,就在他美滋滋会周公的时候,床上的人却悄悄翻了个身,借着那轮下弦月的清辉,默默盯着他看了多久……
为了不耽误行程,萧扶光特意起了个大早,昔墨打了清水过来伺候两人洗漱毕,萧扶光又悄悄交代了几句。
不多时果然见昔墨拿着金疮药和绷带过来,萧扶光便再三劝太子换药。
闻承暻昨天听到他与妖物的那番话,本来还在生着闷气,此时见萧扶光劝他换药,便赌气不想让这纨绔如意。
可偏生这纨绔一双猫儿眼看过来的时候又极为真诚,仿佛是真的很担心他的伤势一样,闻承暻默了默,最终还是松了口。
得了应允,萧扶光从昔墨手里接过药来,竟是要亲自给闻承暻换药。他是将门之后,裹伤换药都是从小开始练的手艺,如今服侍起太子也是驾轻就熟。
只见他将太子的伤腿轻轻架起,又轻柔地将裤管撩上去,用蘸着烈酒的布巾擦去之前的残药,换上新的,再裹上干净的纱布。
一套流程下来又轻又快,手法熟练到连闻承暻都震惊了,刚想开口夸赞,就听到——
【哇塞,太子这腿也太白了吧!】
【还没有腿毛!】
【摸起来滑溜溜的!】
【我喜欢!我摸爆!】
【嘻嘻!爱惹】
闻承暻:……
很好,看来昨晚可能只是个错觉,
这小纨绔压根儿没变,还是一样的色胆包天。
虽然其他人都是早早的起床准备,但三皇子作为使团里地位最尊贵的人,却一直磨磨蹭蹭到日上三竿才起,如果不是甄进义亲自过去催促,这位主儿估计得吃完午饭了才愿意出发。
大队伍终于开拔的时候,已经是临近中午,天气本就闷热,萧扶光又因为太子在马车上藏着,不敢掀帘子透气,车内更加热燥不堪。
于是他便不乏羡慕的提起:“臣刚才路过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三殿下马车底下都放着冰盆,想来他老人家路上应当安逸的很。”
所以说还是统治阶级会享受啊!这么热的天,这么远的路,又没有自动制冰机什么的,纯靠人力都能保证一路上不缺冰块降温,这般大手笔,实在是让他这个侯府世子都羡慕不过来。
不曾想他话音刚落,昨日那个小公公又悄悄跑了过来,这次他倒带了两个人,抬着一盆有些融化的冰块在马车下朝自己笑:“甄爷爷说天儿太热,让奴才给世子送些冰块来。”
萧扶光:……
好嘛,小萧自己不给力,跟着太子倒是能蹭上点儿统治阶级的福利了。

第28章 虢阳
自打出发的第一天开始,萧扶光就预料到这趟旅程不会那么顺利。三皇子果然不负他所望,幺蛾子不断,一路上不是嚷嚷着太颠簸要求车队中途停下来休整,就是嫌弃驿馆准备的房间太差,要求去途中富户的家中过夜。
有这么个难伺候的主儿作对照组,萧扶光发现太子简直不要太好伺候,就算身上有伤也不会抱怨,给什么吃什么,压根儿不挑食,就连洗漱更衣之类的活计都能自己来。
非要挑理的话,太子唯一难伺候的地方,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坚决不让萧扶光给他换药了,而且每次换药的时候都要求所有人都出去,看都不让看,矫情得很。
不过除此之外,和带了浩浩荡荡四十余号人伺候的三皇子比起来,闻承暻艰苦朴素地简直不像个养尊处优的龙子凤孙。
在数不清第多少次被迫停下来休整之后,就算一路苦哈哈伺候领导的小萧也不得不向小美承认:【幸好我摊上的不是三皇子,太子和他比起来简直就是个小天使。】
小美还在细数这些天蹭蹭狂涨的经验值,不走心地回应道:【是哦,你好棒哦。】
萧扶光和它约法三章不再随随便便创建太子任务,饶是如此,这些天攒下来的经验仍旧可观,升四级系统指日可待。
不满系统的敷衍,萧扶光正要声讨几句,却听到极少主动搭话的太子突然道:“其实三弟小时候除了读书懒怠些,为人还是十分端正的,只是贤妃娘娘为逼他上进,当着他的面杖毙了几个他心爱的宫女,他后来行事才逐渐荒唐起来。”
见萧扶光用一脸“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的惊恐表情看着他,闻承暻又笑了:“每次车队一停下来,你就满脸的不快活,生怕别人猜不到你在想什么似的。”
不是吧大佬,下属的表情管理不到位您都要管啊?
萧扶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回话:“是臣失仪了,往后臣定会时刻注意自省。”
闻承暻本意是想和这纨绔说些知心话,好叫他不用这么拘束,谁知刚起了个头,就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他难免自我解嘲:“不过是个没心没肺的玩意儿,孤何必与他说这些。”
饶是如此,他仍心情郁郁,干脆懒得再说话,闭上眼睛靠在车厢上假寐。
萧扶光不仅没发现不对劲,还以为太子是昨晚没休息好,殷勤小意地拿了凉枕过来给他靠着。
被他这么一伺候,闻承暻更加觉得没劲儿了,但他也说不上来郁闷的原因是什么,越想反而越烦躁,干脆一倒头直接睡了。
一路上就这么走走停停,第五天的时候,车队终于离开了京畿的范围,来到了萧扶光过去十九年都未曾踏足的平安州的土地上。
也就是从这天开始,车队走的越远,萧扶光的心情便越沉重。
原因无他,在离开了皇城势力辐射的范围后,他们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平行世界。
一个与繁荣安定的京城,截然相反的贫瘠世界。
又一次路过了几个在官道旁插着草标跪着的衣衫褴褛的女子,萧扶光实在不忍心,吩咐昔墨拿些钱粮过去给她们。
闻承暻闻言看了眼车窗外,眼神里是见怪不怪的漠然,甚至还出声制止道:“别去,这些人只是幌子而已。”
见萧扶光不解,他又继续解释道:“平安州去岁刚闹过蝗灾,年景不好的时节,多得是百姓活不下去落草为寇的。这些人就是路匪放出来引行商过去的陷阱,不远处定有匪寇埋伏。”
至于为什么昔墨能平安无事回来,当然是因为他们人多势众,又有官府路牌开道,寇匪们不敢惊扰。
萧扶光不明白,忍不住问道:“这么多人流离失所,当地官府也不管管的吗?”
闻承暻被他的天真逗得笑了出来:“年年都有灾患、岁岁都有流民,失地的百姓那么多,官府哪里顾得过来?”
可仅仅三皇子这一路上用冰花掉的银子,只怕都能救活不少百姓了。
见他一双猫儿眼里盛满了不服气,闻承暻却不再作声。
半晌后,萧扶光才听到太子淡漠的声音响起:“‘尔俸尔禄,民脂民膏’,大雍有太多趴在黎民身上吸血的禄蠹国贼,百姓自然难得安乐。”
萧扶光愕然发现,一向老成持重的太子,在提到禄蠹国贼几个字时,竟罕见的流露出了几分森然杀气。
接下来再遇到跪倒路旁的流民时,萧扶光仍然会让人给他们送上些钱粮。对此,闻承暻只默默看在眼里,并不再干涉。
走得好好的车队再次突然停下,萧扶光还以为是三皇子又在作什么妖,却听到昔墨兴奋的声音:“少爷,虢阳城到了。”
风餐露宿了这么久,他们终于抵达了虢阳——这座拱卫京畿第一线的军事重镇。
虢阳城的太守魏公良领着一众属官等候在城门外,在遥遥看到马蹄扬起的第一缕黄沙时,便文左武右分列两旁,齐齐下拜,恭迎郡王殿下的大驾。
对此,三皇子甚至连马车都没下,只随便派了个人与太守知会了一声,然后就是连声催促着车马快些入城。
进了城,皇子的车架径直去了太守的官邸,萧扶光一行人便被安排在虢阳守备的家中暂宿。憋屈了这些日子,终于可以住的舒服点儿了,就连昔墨几砚两个眉梢眼角也都写满了欢喜。
只是一行人刚进守备府,便有一个身着靛青劲装、腰间配刀的英武青年迎了出来,给被萧扶光挡在身后的太子请了个跪安:“沐昂之见过太子殿下!”
萧扶光吓了一跳,连忙避让开,却见那青年已经自己站起来了,正冲着他傻笑:“想来这就是萧世子?久仰久仰。”
又等了一等,却始终不见这男子自报家门,萧扶光只能求助地看了一眼太子。闻承暻才笑着为他介绍:“这位是麒麟卫统领沐昂之,乃是一等平南公的后人,以后你叫他怀侠便是。”
“是除了五服的旁支啦,殿下每次都拿公府的名头替我唬人。”
沐昂之仍然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眼都不眨一下的拆自家主子的台,然后又冲太子嚷嚷:“殿下,你们走的也太慢了!我明明晚了两天才出发,结果反倒和兄弟们等了好几天你们才来。”
萧扶光满脸不忍直视,这就是太子选择心腹的标准吗?那他之前的表现是不是太过于靠谱守礼了一点?
闻承暻却早已经习惯了沐昂之的作派,直接和他有事说事:“今晚让弟兄们好好休整,明日一早出发。”
沐昂之得令,周身气质为之一肃,向太子行了个礼,又朝萧扶光略一点头,径直下去安排了。
见人出去了,闻承暻才向萧扶光解释:“怀侠他出身行伍,说话做事有些不讲究,往后你少与他计较。”
直白点儿说就是这人没读过书,有点儿傻,往后万一有得罪你的地方,你最好自己多担待些。
对此萧扶光当然只能尬笑,他可没胆子评价太子身边的人。不过他另有疑虑:“明日出发的话,三殿下那里怎么办?”
刚才他可瞥见麒麟卫乌泱泱来了一大堆人,三皇子只要不是个瞎子,肯定能发现不对劲。
不想太子却是冷笑一声,不屑道:“他?明天出得去虢阳太守府再说吧。”
萧扶光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听不懂中文了,不然听太子这话的意思,怎么好像是他已经把三皇子给软禁起来了?
见到这小纨绔吓得一双猫儿眼瞪得溜圆,闻承暻那点捉弄人的幼稚小心思得到了满足,又静静地欣赏了一番对方那受惊的小模样儿,才慢悠悠道:“孤的为人行事,世子难道还没有习惯么?何至于如此惊讶。”
的确,无论是以身犯险引出刺客,还是招呼都不打一声出现在使团的车队中,这位主儿做事一贯都是出其不意又胆大包天,确实能做得出伙同大臣软禁皇子的事情来。
第二日,日头只在天际现出一丝微光的时候。使团人马已经开始悄无声息的聚集,果然已经见不到三皇子及其随从的身影,反而多出了数百位身形健硕目光炯炯的威武汉子。
使团的另一位副使,御马监掌印甄公公,好像看不见使团这翻天覆地的大变化一般,神色如常的吩咐了身边的小太监两句,便转身进了自己的马车,再也不见出来。
太子殿下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现身,为了保证车队行进速度,他虽然旧伤未愈,却仍未征用三皇子那豪华舒适的车架,只用了一辆两匹马拉着的轻便马车。
没了拖后腿的人,一行人终于可以开足马力,星夜奔驰朝北疆而去。
离了虢阳城,萧扶光才发现之前在平安州见到的那般景象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乐观了。
越往北走,路上拖家带口的流民就越多,仿佛背后有什么可怕的力量在驱逐着他们南迁一样。
一开始还只是零零散散三五个流民在官道附近晃悠,再北上百来里,便见到流民们集结成群在官道上游荡,伺机挑过客行商下手,压根儿不在意官兵的驱赶。
被麒麟卫簇拥到队伍最中间,瞧着路边那一张张一闪即逝的面黄肌瘦的脸,萧扶光对古代社会的残酷第一次有了清醒的认知。
过去十九年,他一直生活在侯府、京城这些或大或小、歌舞升平的泡泡世界里,直到这一刻,这个世界的真实才终于向他敞开怀抱、掀开了残酷的一角。

第29章 饿殍
离京城越远,一路便越荒凉,有些时候来不及赶到下一个驿馆,车队就只能就地扎营。幸而他们人多势众,不用担心安全的问题。
这天黄昏时分,沐昂之选了一处背阴的位置,亲自领着人扎营,萧扶光见他们闹哄哄的,没来由得感觉一阵心烦,趁这会儿用不上自己,干脆牵了马出来,打算散散心。
附近刚被麒麟卫清理过,萧扶光并不担心安全的问题,一个人迎着落日的方向走了数百米,才在一条小河畔的芦苇丛前停了下来,揪了一根看不顺眼的苇叶拿在手里逗马儿玩。
正是难得放松的时光,他忽然听到身后响起马蹄声,当即按住袖中匕首,戒备地朝后看去,却发现马上那人居然是太子殿下。
虚惊一场,萧扶光先给太子见了礼,才道:“荒郊野岭,殿下怎么能一个人都不带就离开营地呢?”
闻承暻翻身下马,闻言一挑眉,反问:“世子不也是一个人?”
萧扶光本可以回些您可是太子、万金之躯不能涉险之类的套话,但他现在的心情太过沮丧,实在是没精力再去打那些虚与委蛇的官腔。
他这厢沉默不语,太子却主动搭腔:“世子最近是有什么烦心事?”
见萧扶光抬头看来,闻承暻又补充道:“自打离开虢阳城,就没见你笑过。”
与沐昂之他们汇合之后,萧扶光与太子的接触便远不像之前那样频繁。
没想到自己的这点儿变化竟然还能被他留意到,萧扶光有些受宠若惊,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开口道:“臣虽然在书上学过民生多艰,却从未真的见识过。如今这一路所见所闻……”,他喉头哽了一下,才艰难地接下去,“实在让臣心头难安。”
生于膏粱地,长在富贵乡,他何曾见识过真正的苦难?就算以前救过不少流落风月场的苦命人,但能让侯府世子踏足的自然都是上等烟花场所,那里的女子身世再凄凉,至少也衣能蔽体、食可果腹。
可今天萧扶光甚至在马车上看到远处一个男人倒下之后,就立刻有人过来将他拖走,至于他们拖走尸体是要拿去干什么,他不愿意继续想下去,不然他担心自己会吐。
闻承暻本还想嘲笑这没见过世面的小纨绔几句,却见他说着说着竟然眼眶都红了,可见是真心难过。
他也难得沉默了,半晌才问道:“你知道这些流民最终会去到何处吗?”
萧扶光目光氤氲地看过来,他当然不会知道。闻承暻讽刺地笑了一下,跟他解释:“这些百姓都是从北边来的,几乎都是因为战乱的波及才会变成流民。他们一直在往南走,是因为路上的任何一座州府,都不会允许他们入城,他们只能往京城去。”
但京城他们肯定是进不去的,绝大多数人甚至连京畿的边儿都摸不到,就已经死在了迁徙的路上。只绝少数的幸运儿会在京畿被官府截留安置,另一部分则会被沿路的富户买走,从此失去自由身。
大雍储君的声音里再无一丝温度:“一场战乱、一次天灾,便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这就是我大雍子民,祖祖辈辈的宿命。”
那些朱绂紫绶的大人们,身处庙堂之高,又怎么会将这些远在天边的苦难看进眼里呢?
萧扶光第一次见到如此愤世嫉俗的太子,将自己的那点儿难过先放在一边,刚想出言安慰几句,眼角的余光却见到那片芦苇丛动了一下!
有贼人!
条件反射地将太子护在身后,萧扶光后悔不叠,沐统领之前就叮嘱过水边道旁最容易藏匿贼人,所以才选了山坡扎营,但他刚才心情不好就没顾及这些,谁知竟然连累了太子。
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了,萧扶光拔出匕首,面对芦苇丛色厉内荏的呵斥:“来者何人!赶紧出来!”
被“保护”的闻承暻无语地看了眼他单薄的小身板,以及那柄短短的匕首——刀身上甚至还镂刻了精致的花纹……
伸手将人拨到一边,闻承暻小心地佩剑拨开苇从,发现里面是一个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女人,刚才的动静,应该就是她倒下的时候弄出来的。
萧扶光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刺客。”说着又凑过去查看那个女人的状况。
只见那女子肤色深黄,脸庞油亮圆润,身上衣服都撕烂了,露出了鼓鼓的肚子和血肉模糊的胸脯。这画面和香艳没有任何关系,但萧扶光依然红了脸,转过头去,只用手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女人的手臂,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
萧扶光心里打了个突,颤巍巍地想去试探女人的鼻息,却在此时听到太子说:“不用了,她应该是饿死的。”
萧扶光闻言有些不敢置信:“可她明明有些……,理应不缺食物。”评价女子体态并非君子所为,所以他没将“胖”这个字说出口。
“她这哪里是胖,这是人饿到极致才会出现的肿胀。就算是饥民,饿到如她一般身形浮肿的都少见。”
推书 20234-01-07 : 男花魁只想攒钱买》:[穿越重生] 《男花魁只想攒钱买地(穿书)》作者:螺髻山下客【完结】晋江VIP2024-12-30完结总书评数:4184 当前被收藏数:20519 营养液数:9593 文章积分:149,972,368文案:古典舞顶级舞者穿越到古代,为了生计男扮女装成花魁。苏云绕小心翼翼披着马甲,打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