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豹娇气,不喜欢被静电打着的感觉,于是每次和黑狼贴在一起的时候,都会小心注意着些。
但戈尔皮糙肉厚,静电有没有对他来说不打紧,就是被电得嘴皮子发麻,他也爱把小雪豹圈在怀里舔。
戈尔:没事,电习惯就好了,舔小豹子更重要。
等彻底休息够了、玩够了,也蹭够了后,一狼一豹才懒洋洋起来。
此刻太阳已经到了略西方的位置,估摸着可能是午后三四点,也是日照最灿烂的时候。
见黑狼和小雪豹起来继续往前走,三只歇在树枝上的乌鸦也拍拍翅膀跟了上去。
出于之前和小豹子的熟稔,加之乌鸦对狼嚎叫声的理解,白脖乌鸦知道黑狼是带着小雪豹去寻找领地,于是他也打算带着自己的两个小伙伴去认认路——
这样等下一次冬天、等他们在外游荡够了,就带着亮闪闪的小宝贝去找小豹子玩,偌大的贺兰山,有了这层提前认路的关系,想必以后也能时常见到,还能蹭蹭他们的猎物。
乌鸦:嘻嘻,豹的便宜,占到就是赚到!
对于乌鸦们的想法,戈尔和顾祈安隐约都有猜测,前者只以小雪豹的意思为主,而后者则乐见其成。
毕竟冬天狩猎确实存在问题,到时候有乌鸦们作伴、带路,传递猎物的消息,或许还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困难。
小雪豹:嘿嘿,鸦的便宜,占到就是赚到!
不得不说是能玩在一起的小伙伴,就是想法都大差不差,至于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戈尔,只纵容又宠溺地舔了舔小雪豹的脑袋,作为熟知两方想法的大家长,他决定什么都不说。
戈尔:静静围观.jpg
这场寻觅新领地的旅途持续时间很长,离开狼群时还是四月中,山里的紫丁香一簇挤着一簇开,中间黑狼领着小雪豹走了很远、很远的路——
他们路过了高山裸岩,踏过山中的小溪,又穿梭过茂盛的松林,甚至又一次跨过了这片大山深处极具特色的阴阳山坡……
本就体型抽长的小雪豹在这场月余的路途里,愈发出落地多了几分高挑感,从前被黑狼喂养出来的软肉散了个干净,变成紧实的肌肉覆盖在那层大猫的骨架上,愈发轻灵,显现出了“雪原幽灵”的特性与优势。
当然,他的肚皮依旧是软乎乎的。
至于早已经跨入成年期的黑狼则停止了生长。
即便体型不变,可长途跋涉带来的好处让他肌肉愈发结实,尤其一身黑毛乌得发亮,威风凛凛,看起来谁都知道不好招惹,视角上的威慑效果拉满,就是山里偶尔狭路相逢的猞猁都主动躲着走。
猞猁:这狼真大,一屁股能把我坐晕过去,惹不起惹不起!
毕竟戈尔的身量体型实在是太过优越,中小型的肉食动物不愿与之为敌,而大型猎食者又不生长在这片地区,倒是叫顾祈安感受到了几分豹假狼威的乐趣。
小雪豹:嘿嘿,喜欢狼哥这一身腱子肉,酷毙了!抱着睡也有安全感!
山里的岁月叫人难以分辨,只知道盛开的花换了一茬又一茬,等浓香的丁香结束了花期,紧随而来的是那亮紫色的猫头刺。
最终,当山石间的猫头刺都盛开,进了五月末、六月初的时段后,黑狼和小雪豹终于选定了一处山坡草甸交错的地界作为领地。
正如戈尔最初的设想那样,这是他们走了大半月后,最满意的一处地方——
一侧是高山裸岩,海拔很高,越向上植物越少,等冬日来了必然会落下积雪,是雪豹最爱的天然环境,也同样是岩羊、山羊的出没场所。
一侧是深山草甸,草枝茂盛,自能吸引其他地方的食草动物,广阔宽敞,足够两个毛茸茸奔跑玩闹。
再往外侧走走,有条极细的溪流,自草甸某处蜿蜒而下,薄得仿佛随时都会被截断,却偏偏撑着一股劲儿,不知道在这片山地中藏了多久,滋润着这片神秘腹地。
有山有水有草,而山石之间生着的大片猫头刺也满足了花的需求。
那裸岩山体,比窄窄的山洞更为开阔,又因山石丛生而可遮蔽风雨,远比低海拔的山林更加凉快,是戈尔对比选择后,发现最适合小雪豹生活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小雪豹喜欢。
找到新领地的体验,就仿佛年纪轻轻时,全款购入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那种成就感一时间难以用语言形容,乐得小雪豹尾巴都翘了起来,恨不得如猫猫一般打滚,以表达自己的高兴。
这里的环境、地势,几乎满足了顾祈安的全部想象,尤其一想到这里将成为他和狼哥的家后,那种愉悦感满到四溢,看哪儿都觉得金光闪闪,全部都是优点!
好好好,豹豹以后也有自己的家了!
兴致勃勃的小雪豹迫不及待地踩着倾斜度并不陡的斜坡,缓步往山上走,挑挑拣拣、左摇右晃,脑袋快要转了三百六十度,正仔仔细细在凹陷的山石间,给自己和黑狼寻觅休息的好地方。
那可是他们以后要一起睡的“床”,必须好好选一选!马虎不得!
对此,跟在后方,嘴里叼着竹筐的戈尔只眼神温和,视线一直落在小雪豹的身上,他对于不久后要睡在什么地方并无要求,只要和他心爱的小豹子在一起,哪里都可以。
在斜度不大、对犬科动物友好的裸岩斜坡上,顾祈安走走停停,终于在半山腰处找到了一张极其完美的“床”——
大块的石头拔地而起,恰巧相互交错,矗立在山腰之间,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风,足够遮挡山中各个方向的风。
那石块的凹陷处相对宽敞,向内自成一道巨大的缝隙,颇有种悬崖别墅的既视感,睡下一狼一豹绰绰有余,最重要的是能看到远方草甸尽头的一切动静。
易守难攻,便于观测,上下方便,是个好地方!
小雪豹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几乎放出光来,他晃着尾巴,略宽的肉垫踩在裸岩之上,轻盈得像是一只小鸟,几乎没什么动静,便三两下跳跃着落在了这张“床”上。
后方的戈尔早就熟知小家伙的脾性,只见那尾巴翘起来的弧度和弯度,就明白这处得到了小雪豹的满意。
喜欢就好。
戈尔叼着竹筐跟了上去,才放下嘴里的东西,准备坐下看小豹子在他的“新床”上打滚,就被一骨碌翻起来的小雪豹轻扯着尾巴,一同拉到了山石的凹陷处。
狼哥来来来!感受一下我们的新床!!
虽然不够软,但绝对足够大!够滚三四圈了!!
兴高采烈的小雪豹这会儿乐坏了,自己翻滚一圈不够,还要扯着黑狼一起来,而黑狼又向来纵着他,也就顺着力道躺下去,和小雪豹双双滚了一圈。
两个毛茸茸旁若无人地滚在一块,戈尔到底更沉稳,只滚了一圈就侧卧在地,而得了“新房子”的小雪豹兴奋劲儿未散,来来回回滚了几圈,每每都是被黑狼捞到怀里的。
戈尔生怕兴奋的小豹子从裸岩山石上给滚下去!
随着一狼一豹抵达新领地的三只乌鸦则落在不远处的树枝上,黑溜溜的小眼睛四处打量,像是要把这片地方刻在记忆深处似的。
半山腰上——
直到滚累了,吐着舌尖散热哈气的小豹子才一副咸鱼样儿,平趴在石头上,懒洋洋任着戈尔将其拖回到怀里。
温柔的低吼声从黑狼吻部溢出,伴随有轻柔的舔舐,细细密密的舔咬落在了小雪豹的耳朵尖尖上,不一会儿就让惯会享受的小豹子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
顾祈安枕在戈尔的前肢上,眼睛半眯,视线却忍不住落在这片可以称之为“家”地方。
他喜欢这里。
很喜欢、很喜欢。
如今还是春季,哪怕是裸岩山体之上,也错落生着绿褐色的草团,影影绰绰,夹杂有几簇紫色的猫头刺,一路向下延伸,与草甸接壤,广阔一片,又被树林环绕。
这是他和狼哥的家。
小雪豹舔了舔嘴巴,忽然转动脑袋,又仰头舔了舔黑狼的下巴,似乎想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好心情。
本还专注吸小豹子的戈尔一顿,垂头与之对视。
此刻,银灰色的眼瞳里倒映着小雪豹,天蓝色的眼睛里则倒映着黑狼,两个毛茸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当他们可能继续胶着下去时,一声咕噜叫打断了这场对视。
上一秒还冒着粉红色小泡泡的顾祈安尴尬地咧咧嘴,冲着他狼哥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狼哥,你的豹饿啦!
新领地的范围以及其周边还需要熟悉,因此这一场狩猎戈尔没有选择太远的地方,他只带着小雪豹又从裸岩之上下来,重新踩在了柔软的草甸之上。
落在树枝上的乌鸦们似乎也知道是开饭的点了,三个羽毛黑到发亮的影子逐渐升空,一同加入到了捕猎的活动里。
乌鸦作为狩猎过程中的信息收集者,自有本领,那双黑亮的小眼睛如同摄像头般扫过下方,总比狼能更快一步知道猎物的消息。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猎物的踪迹。
在这片草甸的更深处,有一头单独活动的雄性马鹿,而这也是戈尔和顾祈安寻找领地到现在,所遇见过的最大体型的猎物。
将近一个月的旅程中,他们的大多数猎物都是小体型的,许久嘴里没吃着有蹄动物的小雪豹早就馋了嘴巴。
前方有乌鸦带路,不多时,便在低矮的草甸之上看到了一头年轻、壮硕的雄鹿。
马鹿是群居动物,集群生活,群体内为母系,由一头雌鹿作为领导者,带领自己的同伴、幼崽进行活动;成年后的雄鹿则会离开群体,要么独自活动,要么几只结伴一起活动[注]。
至于眼前这头,明显是前者——
成年后离开群体的雄性马鹿如果鹿角还保存完好,那么他们通常不喜欢和同类组队,毕竟那对交错且坚硬的鹿角已经是最好的武器了,既能攻击又能防御,这个时候有没有同伴便显得不那么重要。
即“身有武器,大胆前行”。
隔着百米的距离,独行的雄性马鹿抬头,显然已经发现了猎食者的存在。
但可能是因为头上鹿角的存在,他并不怎么害怕,甚至还优哉游哉地甩了甩蹄子,继续啃食地上的鲜草。
拥有角的雄性马鹿,某种程度上的危险不亚于牦牛。
他们机敏警惕,奔跑速度极快、体力好,听觉和嗅觉都非常灵敏,尤其那对巨角可以作为武器,足以顶穿猎食者的身体,其危险性可想而知。
可以说大多数雄性马鹿,都具有与猎食者搏斗的能力。
头上的角沉重却也安全感十足,正值体力巅峰的雄性马鹿站在原地发出嘶鸣,看向远处猎食者的目光轻蔑且不重视。
如果是狼群,或者是美洲狮,单独活动的雄性马鹿可能会会掉头就跑,可偏偏他眼前的是一头狼和一只雪豹,他并不觉得自己需要警惕。
狼和雪豹又不可能合作,说不定在他们追过来时,会先内讧地打一架导致两败俱伤……
顾祈安舔了舔牙尖,他感受到了马鹿对自己的轻蔑。
虽然知道雄性马鹿确实攻击性不低,可作为狩猎者却被猎物小看,那种感觉,还挺奇妙。
小雪豹偏头,冲着黑狼小声嗷呜。
狼哥,咱被小看了!!
对此,黑狼的第一个反应是低头舔了舔小雪豹炸毛的后颈,第二个反应则是瞬间迈开强有力的四肢,直指目标,毫不畏惧地冲了上去。
狼哥你怎么还抢跑呢?!
尾巴一僵,小雪豹也不甘落后,瞬间撒开腿追了上去。
就算雄性马鹿危险度再高,可野外狩猎,哪有不战而败的意思?
都被挑衅到了家门口,怎么也得先试一试!
奔跑是最容易激发兽性的一项活动。
每当顾祈安眼中锁定猎物,并为其而迈开四肢、奋力奔跑时,平常压抑在胸腔里的野性瞬间就会被激发,顷刻之间从幼苗长成至参天大树,汹涌、澎湃着强大的决心。
他一定要抓到猎物。
速度逐渐提升,四肢交错出残影,尾巴落在身后。
小雪豹和黑狼的默契早已经在狼群的狩猎合作中养成,他们之间无需多言,便已经纷纷围绕至猎物的两侧,准备进行夹击。
原本对猎食者不屑一顾的雄性马鹿有些焦躁。
很多食肉动物只要看到他头顶明晃晃的巨角,便已经失去了上前缠斗的心思,恨不得躲他远远的,却不想如今被他看不上的两个猎食者竟直直冲了上来。
或许是感受到了挑衅,年轻易怒的马鹿嘴里发出愤怒的嘶鸣,即便他是食草动物,但并不意味着他温顺驯服——有那样一对角,大多数情况下他都可以横着走,脾气差点儿怎么了?
如果说雄性牦牛是牛里的牛魔王,那么雄性马鹿,大概就是鹿里的鹿魔王。
见猎食者冲了过来,马鹿也不甘示弱,压低脑袋,顶着一对巨角往前冲。
可戈尔和顾祈安并不畏惧,他们对雄性有蹄动物头上长的角的杀伤力心知肚明,一看马鹿直愣愣冲过来,便立马向两侧避开,想方设法绕到猎物的后方。
猎食者与猎物之间的距离无限拉近,在偶尔几个擦肩掠过的近距离下,雄性马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头狼比他所见过的其他狼都要大——
又高又壮,远看时那种威慑感会因为距离而被减弱,可当真的面对面时,他才发现自己要面对的猎食者在奔跑起来、毛发浮动时,竟然像是一座黑压压的小山。
绝大多数动物都是依照体型去判断对手的,小型动物不会主动去挑衅大型猎物(平头哥[注]例外),大型狩猎者则会据猎物的体型量力而行。
此刻,虽然雄性马鹿确定自己比这头黑狼更加高大、壮硕,但对上那双银灰色的眼睛时,却有些脊背发凉。
正当猎物迟疑于黑狼的体型时,早就借此机会绕到马鹿右后方的小雪豹攻击不备——
他后腿蹬力,借助优越的弹跳能力,在猎物防备不及时的瞬间扑了上去。
跳跃带来的高度让他轻而易举咬在了雄性马鹿的后腰之上,即便无法一口撕咬下皮肉,但新换的牙齿也足以扎入其中,让猎物瞬间疼痛、惊慌。
身后的剧痛让马鹿迟钝发现自己失算了——他不该小瞧这两个猎食者。
他怒极转身,想要用鹿角顶伤那个偷袭自己的雪豹时,黑狼却顺势前扑,巧妙躲开鹿角的攻击范围,张嘴咬住了猎物的前脖子。
体型、高度上的差距让黑狼很难一口咬穿马鹿的脖子,但显然他的目的也不在于此,只是为了消耗雄性马鹿的体力和胆量。
锋利的犬齿从马鹿的脖子上刺入又抽离,只发生在几秒钟之内。
等马鹿吃痛地晃动脑袋时,原先聚在周围的黑狼和小雪豹纷纷远离,躲开了那掀起来的蹄子和需要警惕的鹿角。
但经此一遭,先前还威风凛凛的雄性马鹿,已经被沾染了半身的深红——
身后的血迹洇湿了短短的绒毛,脖子上的血也滴答着往草甸上落,不论是小雪豹还是黑狼,在下口的时候都没心软。
之前还轻蔑地望着猎食者的马鹿行动踉跄,喘着粗气,哀叫声时高时低,早已经没了最初的勇气,只想着转头逃离。
但他逃不掉的,那些弥散在空气里的血腥气,早已经激发出了猎食者最原始的狩猎欲望。
肚子空了许久的小雪豹和黑狼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隔着十米多远的距离,顾祈安与戈尔对视,亮蓝色、银灰色的虹膜中闪烁着默契的光,在短暂的对视后,一同往前追了上去。
这场狩猎的结果,早已经注定了。
雄性马鹿个头很大, 一狼一豹,再加上三只乌鸦,足够吃几天了。
等一顿饭解决后, 剩下的猎物被戈尔咬着拖到了裸岩山体下方,那里正好有一处倾斜的石缝, 很方便藏匿猎物。
为了防止高山兀鹫的偷食, 戈尔还从周边林子里叼了根交错的树枝挡在上面, 至少能避免大部分意外。
岩石本就温度低, 夹缝之内又全是阴凉, 一定程度上可以延长猎物的储存时间, 等真到了腐坏的时候,再拖出来贡献给兀鹫也不迟。
等藏好了剩余的猎物后, 黑狼和小雪豹慢吞吞往半山腰走, 吃饱喝足,再加上狩猎中消耗的体力, 没有什么比睡觉更快乐了。
那块被顾祈安选择为床的大石头上, 他的小竹筐靠边摆着,里面是一截略枯的花枝。
因为有戈尔在的缘故,一路上插在竹筐里的花几乎没断过,有时候是浓香的紫丁香、有时候是浅香的小野花, 即便一直在赶路, 但戈尔也从未忘记过更新竹筐里的花。
此刻,在新领地内, 戈尔也依旧记着这件事——
吃饱后容易犯困的小雪豹已经打着哈欠, 滚倒在石块凹陷中,正眨巴着雾蒙蒙的蓝眼睛,等待着黑狼的靠近。
不得不说这处领地选得好, 海拔比狼群所在的地方更高,温度也略低,就是比之前的山洞还凉快,尤其拔地而起的石块交错角度刚刚好,大风被挡开,清爽的小风又足够钻进来,简直就是睡觉场所的首选!
最重要的是,这个温度,很适合他和狼哥贴着睡觉,再也不用因为热而分开睡了!
小雪豹:高兴.jpg
接收到小雪豹呼叫信号的戈尔却没有立马躺下,他似乎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只是先靠近后舔了舔顾祈安的脑袋和耳朵,见对方舒服得眯了眼睛,这才后退一步,顶着小雪豹疑惑的视线走到了岩石下方。
那里生着一片亮紫色的猫头刺,很多、很密,艳色的花朵拥挤在一起,根系发达,花茎上多分支,看起来一簇一簇成团而盛开。
这些猫头刺单个看起来很一般,可当它们大片大片错落分布在灰褐色的裸岩山体上时,却又成了另一种叫人惊艳的景色。
瑰丽的蓝紫色相互交错着,灿烂又惹眼,对比丁香的柔美和野花的清淡,猫头刺更有一种肆意生长的野性。
它们的枝叶略尖,比较扎手,并不容易采摘,但对于戈尔来说并不成问题,他折咬时的力道很巧,大抵是经常给他心爱的小豹子摘花练出来的,很快就折下一簇漂亮的紫色,转头替换掉了小竹筐里的枯枝。
顾祈安看了全程。
他的眼睛控制不住地落在黑狼的身上,瞧着对方摘花,又瞧着对方插花,直到小竹筐略窄的口端盛满了漂亮的蓝紫色,愈发有艺术气息的黑狼才结束工作,带着咬断花茎的甘涩味儿而来。
他喜欢猫头刺。
也喜欢给他摘猫头刺的狼哥。
下一秒,仰着脑袋的小雪豹被戈尔舔了个正着。
狼牙咬断花茎的涩味儿通过舌面的接触而传递,隐隐有种清苦的滋味,味道并不好,但不知道为什么,顾祈安忽然很喜欢。
他没忍住。
又蹭着、追着舔上了黑狼的嘴巴边缘,细碎的短绒毛上甫一舔在舌尖上,还有些轻微发苦,可等舔到了口腔里后,却是甜滋滋的。
戈尔被舔得高兴,他绕到小雪豹身侧卧趴,前肢自然而然地伸开,而早就养成习惯的小雪豹也低了低脑袋,挨着黑狼前肢、胸膛间的绒毛挤了进去。
等真的被彻底拢着抱住后,戈尔和顾祈安同时发出舒服的喟叹,两个毛茸茸贴在一起,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他们非但不觉得吵,反而觉得很安心。
有熟悉的怀抱在,困意再一次涌动,顾祈安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偏头枕上黑狼结实的“胸肌”上,嘴里含含糊糊嗷呜了一声。
狼哥,午安呀!
戈尔的回应是温柔的低吼,以及落在小豹子鼻头、嘴巴上的舔舐。
他总是习惯先盯着、哄着小雪豹睡,直到对方呼吸声渐沉、渐稳,才偏头在一侧,开始酝酿自己的睡意。
高山裸岩之上,那巨大的岩石夹层之间,插在竹筐上的猫头刺鲜艳又醒目,蓝紫配色出奇得漂亮,偶尔迎着交错的威风而细细晃动。
另一边则是两个抱在一起的野生动物。
体型更大的黑狼姿势呈现出一副保护的姿态,四肢微拢,尾巴盖在前方,尽可能地将怀里的小雪豹搂在中间,似乎能为其遮住全部的风雨。
山间微风簌簌,同样饱食的三只乌鸦拍拍翅膀,落在了不远处的云杉树上。
他们降落的位置很高,足够将这片草甸一览无余,并将其刻在记忆里,等这一年的冬季再重新到访。
不过这一次,在离开前,他们会记得与小雪豹告别的。
微哑的嘎嘎声在云杉林间交错,在离开之前,他们准备先好好修整一番。
睡沉了以后,时间便过得很快,尤其是睡在黑狼怀里时,顾祈安更是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等他终于清醒时,天边已经橘红一片——
被当做床的裸岩位于东方,广阔的草甸和溪流则在西方,当太阳东升西落,行至他们的正对面时,大片的草地被染上浅橘,就连那条安静流动的小溪,都披上了金光。
草原盛景,大概就是如此。
顾祈安愣愣地打了个哈欠,恰到好处的清醒时间,没有让他错过这场自来新领地后的第一场美景。
他安静盯着远方的落日,睫毛微颤,连带着眼瞳都被染成了另一种颜色。
然后,那被洒落金光的睫毛,被戈尔轻轻舔了一下。
小雪豹回神,他偏头,对上了黑狼的视线。
那一刻,他忽然想到了上个冬天时的情景——他和狼哥也是这样,蹲坐在半山腰,一起欣赏深山里的日出。
真好啊。
顾祈安心里发出感慨,他希望今年冬天,也可以继续和狼哥一起欣赏日出!
希望以后的每一个冬天都可以!
心情出奇愉悦的小雪豹转头,嗷呜一声舔上了黑狼的嘴巴,那股亲昵劲儿毫不掩饰,看得戈尔眼热,没忍住在漂亮的夕阳下,按着他的小豹子从头到尾舔了一遍。
熟知小家伙气味的舔舐过程中,黑狼眸光幽幽,暗色一闪而过。
他心爱的小豹子,什么时候才能彻底长大呢……
这场等待偶尔会显得太过漫长。
猫头刺常开在五月到六月之间,如今裸岩山体上大片的蓝紫色极其亮眼,而山林里的丁香花也没了影子,顾祈安看着植物猜测,眼下大概是将近六月的时节——春末夏初。
领地选得好,山中的升温对顾祈安的影响不算太明显。
尤其山石寒凉,贴着厚实细密的短绒毛,倒也能起到降温的作用,就好像睡了一张小龙女的寒玉床似的。
不过睡觉的时候凉快,并不意味着日常活动时也凉快。
夏日的变化在山中到底是明显的,草甸更绿、夏花灿烂,高山之上的冷风愈来愈少,连带着日照也灿烂了很多。
最开始的几天顾祈安还觉得一切正好,可当时间又往后推移,升高的温度越来越明显,以至于近来他和戈尔的作息完全颠倒了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