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今晚暂时不能?离开,孙长?乐将?李叔备好的那筐柿子先搬到一边,听到庭院里几人的对?话,窜出脑袋来:“说起山里来人,上次我就被李叔吓了一大跳。”
“那天天黑得差不多了,屋里就我一个人,收拾收拾准备上楼了,结果听到轮胎碾压枯枝石子的声音——”
就在这时,庭院外突然响起一阵细微的声响。
那声响由远及近。
孙长?乐一下子乐了:“对?对?对?,就是这个声音,就像这样,我当时以为见鬼了,把?我吓——”
孙长?乐突然收声,他咕哝咽了口口水:“少、少爷,你、你听到了吗?”
叶宁顺着声源的方向看?过?去?,点头:“嗯。”
直到叶宁点头,孙长?乐这口气才松下去?。
还好不是他一个人听到。
叶宁皱了皱眉。
天都?要?暗了,现在谁会往山上走?
秦理群一下子站起来,看?了眼手机时间:“这个点能?上熹山的,应该只有董事长?了。”
“爷爷?”叶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便等不住了,爷爷还发着烧。
叶宁放下茶杯,一把?掀了盖毯,从躺椅上起身,头也不回朝着门口跑去?。
他穿过?走廊,穿过?庭院,跑过?青石板阶,开门的瞬间,门口那辆黑色的悍马已经停下。
身后是秦理群和李叔“跑慢点”的声音。
叶宁一抬头,依稀光线中?,一个人从车上走下来。
他披着一件黑色的大衣,里头是同色系的西装,只在外面短暂停留片刻,雪花已经沾上他的肩头和发梢。
那人同样抬起头来。
雪山孤寂。
万籁俱静中?,他只望向他。
第31章 陆司淮,我送你下山
将暗未暗的天?, 积着雪障的遥远山路,鲜有人知?的小?别墅,没有哪个元素能和眼前的陆司淮联系起来。
在很长的时间里, 叶宁都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身后不断传来吵闹的说话声。
“小?宁, 就在门口等?, 别往台阶下跑,路面可能结冰了。”
“我都看不清路,少爷怎么跑这么快。”
“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长乐!你去四?角半亭那边, 把西墙上?的开关打开, 那里连着外庭的灯, 是太阳能的,不用电, 太久没用都忘了。”
“啊?什么开关啊?”
声音一声叠着一声, 在空旷的庭院漾开。
叶宁却好似没有听见,只是一错不错地看着拾阶而?上?的陆司淮。
脚下仿佛扎了根,根系牢牢往地下延伸,将他锢在这方寸之间。
直到陆司淮在他跟前站定。
“滋——”的一声。
经久不用的太阳能柱灯在墙头接连亮起, 光线不算特?别亮, 但足够将来人看清。
因为骤然变亮的视野,叶宁眼睫生理性地颤了颤。
他终于回过神来:“你怎么……”
然后叶宁就说不出话了。
因为陆司淮抬起手,拇指指腹贴在了他下巴的位置。
——明?明?是有些暧昧的举动, 可因为陆司淮的神情,没带出一点?旖旎气息, 反倒像是在检查什么。
叶宁走?了一会儿神,才意识到陆司淮指腹贴的位置不是下巴,而?是下巴上?的伤口附近。
“在哪摔的。”陆司淮问。
许是刚从车上?下来, 他指尖还残留着一点?香薰的香气…像是玫瑰,很张扬的味道,但被山间的寒意冲淡了点?,刚刚好。
香气萦绕在叶宁鼻尖,他晃了一下神,才顺着陆司淮的话说:“山上?。”
“除了这里,还有哪摔到了。”
“就手擦破一点?…没摔,就滑了一下。”叶宁终于觉出不对劲来。
陆司淮怎么知?道他摔了?
“你是听谁说什么了吗?”叶宁疑惑。
陆司淮却没答,而?是低下头。
“伸手。”他说。
叶宁:“?”
叶宁不知?道陆司淮要做什么,但老老实?实?伸出手。
叶宁袖口长,遮住了大?半截手掌,陆司淮只看到露在外头的手指。
他也没说什么,伸手将叶宁衣袖往腕骨的地方拢。
——左手掌根处露出两道擦伤。
已经擦过碘伏,伤口附近一圈还残留着黄褐色的痕迹。
叶宁终于知?道陆司淮让他伸手的目的,见他还要检查另外一只,于是先一步开口:“就这里,那只没有,已经擦过药了。”
陆司淮:“有没有伤到骨头。”
叶宁:“没有。”
良久,陆司淮才“嗯”了一声。
叶宁看见陆司淮肩线很轻地往下压了下,不算明?显,但的的确确往下走?了走?,像是绷着的弦突然松了。
叶宁:“。”
他就是再迟钝,也猜到了陆司淮来这里的原因。
“我没事,就是下山的时候滑了一跤,”叶宁无奈,“是不是听谁说什么了,都是……”
叶宁正说着,视线微微一落,再度落到陆司淮的身上?。
大?衣,西装……
这种天?气,陆司淮就穿成这样站在外头?
叶宁什么都没想,一下子?伸出手抓住陆司淮垂在身侧的右手。
他的掌心贴着陆司淮的手背。
叶宁:“……”
叶宁毫不犹豫抬起手,将自己颈间的围巾摘了下来,他走?近一步,微仰着头,将围巾系在陆司淮颈间。
沾着人体体温,被烘得暖洋洋的围巾一贴上?来,陆司淮抬手圈住叶宁右手手腕。
“不冷,别摘……”
“别说话。”叶宁皱着眉,语气有点?凶。
“陆司淮,山里没有医生。”
“我知?道。”
“知?道还敢穿成这样进山?今天?气温多少度?”
陆司淮表情总算缓过来,他很短促地笑了下:“出来得急。”
“这不是理由,天?冷加衣,对温度的感知?是最基本的人体反应能力。”
陆司淮“嗯”了一声,声音随意:“有点?紧了。”
“什么?”
“围巾,”陆司淮看着叶宁,“系得太紧了。”
叶宁抿了抿嘴,抬手将围巾系松了点?。
就在叶宁抬手给陆司淮松围巾的时候,因为孙长乐找不到开关,所以特?意绕到四?角半亭开了灯又重新跑过来的李叔和秦理群终于气喘吁吁赶到。
叶宁穿着蓬松的绒服,将视线挡了个全,门口光线又不算好,他们看不清站在门外的人,一边往这边看,一边问。
“是董事长吗?”
“都快晚上了怎么进山了?”
叶宁听到秦理群和李叔的声音,转过身,露出身后被挡住的某人。
秦理群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李叔见到生面孔:“这位是?”
秦理群:“陆总?你…你怎么到这来了?”
“秦叔,进屋再说吧,”叶宁转过身,看也没看身后的陆司淮,却精准地扯过他的手腕,一个迈步拉着人往屋里走?,“他穿太少了,再在门口站一会就要叫医生了。”
秦理群听到叶宁的声音,这才得空去看陆司淮的衣服,一看也吓了一跳:“好好,先进屋。”
李叔不认识陆司淮,但看叶宁这着急的模样,想来是个贵客,忙说:“炉上?还煮着枣姜茶,先喝一杯暖暖身,我去二楼给客人拿衣服。”
叶宁“嗯”了一声。
十分?钟后,陆司淮身上?的大?衣已经被换成长款的黑色绒服。
在这喝茶的这几分?钟里,秦理群也知?道了因为一通没挂好的电话引发?的“惨案”,一想到饶水别墅的董事长,秦理群在庭院里来回绕圈,坐立不安。
“得想方法给董事长回个信息啊,否则他今晚不用睡了。”秦理群“唉”了一声。
叶宁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以为董事长知?道小?宁回来了就没事了,还让陆总大?老远跑一趟,你看我这事办的。”
“陆总,你开车上?来的时候,路面有结冰吗?”秦理群越想越着急,“我看我还是下山一趟比较好,给董事长回个电话。”
“不行,”叶宁制止秦理群,“太晚了,现在下山——”
就在这时,“啪”一声,昏暗的庭院骤然一闪。
下一秒,庭院内外所有灯柱乍然亮起。
突如?其来的浓光将整座屋子?裹住,亮如?白昼。
“…来电了?!”
“谢天?谢地终于来了!李叔,来电了!”
“上?楼把空调暖气都打开。”
“快检查一下信号,是不是一起恢复了?”
“有了有了,网络状态也恢复了。”
叶宁愣了好一会,终于回过神。
手机信号恢复的瞬间,三十多条信息和未接来电如?潮水般涌来,“叮叮叮”响个不停。
叶宁简单扫了下,光秦乐舟的消息就有十几条。
最近两个未接通话来自陆司淮和爷爷。
叶宁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张口,陆司淮先说了话。
“先给爷爷回电话。”陆司淮说。
叶宁也是这么想的,怕屋内信号不好,他拿着手机往外走?,刚走?出两步,又转过身,把之前李叔拿来给他暖手的热水袋一把塞到陆司淮手里。
热水袋是最老式的那种,注水的,不用电。
“外面冷,在这待着,”叶宁嘱咐,“别出去。”
陆司淮笑了下,“嗯”了一声,拿着热水袋坐下。
叶宁拿着电话往外走?。
一通电话打了二十分?钟,从语音通话再到视频,电话那头的叶绍章透过镜头,细致检查过叶宁下巴和掌心的伤,确认只是一点?皮外伤才放下心来,本来还想再多聊几句,可看到叶宁身后的背景是长廊,担心他在廊上?吹风,便什么都不问了,催着叶宁进屋。
叶宁挂断电话,又给秦乐舟回了几条消息。
进屋的时候,椅子?上?没有热水袋,也没有人。
叶宁顿了下,喊人:“陆……”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叶宁一转身,陆司淮就站在一扇雕花木窗前……正在打电话。
因为被屏风挡着,进屋的时候他没看见。
陆司淮的声音透过乳白绣花的屏风传过来。
“有急事,进山一趟。”
“我知?道。”
“嗯,到了。”
“路上?已经给爷爷打过电话了,回去再跟他道歉。”
“大?概明?天?。”
“好,妈你也注意休息。”
一个电话接完,又有一个电话打进来,这次陆司淮的声音显然比刚刚更?放松。
“没事。”
“明?天?还你。”
“换个香薰。”
“行了,留点?力气去哄爷爷。”
叶宁没打扰陆司淮,就静静站在屏风后面等?。
屏风半透明?,叶宁借着光,隐约能看到陆司淮的身影和动作。
——陆司淮挂完电话后,手机屏幕依旧亮着,他低着头,又随手回了几条信息。
…像是很忙。
叶宁眉头皱了一下。
他没说话也没走?动,自己手机闪动两下也没注意,只看着屏风最下面那道雕花横杠出神。
“在想什么。”陆司淮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边。
叶宁闻言抬起头来。
陆司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窗前走?过来,他越过屏风,站在自己一步远的位置上?。
前侧黄绒绒的光线照过来,将陆司淮之前那种冷然的气息削弱大?半,大?衣已经换成宽松的绒服,在叶宁身上?显得有些毛茸茸的外套穿在陆司淮身上?意外的合适,和大?衣也无甚区别,似乎就只是宽松了点?,长了点?。
“陆司淮。”叶宁认真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陆司淮:“嗯。”
“我送你下山吧。”叶宁抬眼看着他,灯火葳蕤,将他的眉眼照得格外澄亮通透,他放慢语速,带出一种格外专注的神情。
“山路我开过很多趟,熹山这条路也不难走?,我能开。”
“手上?的伤不影响,我贴个敷贴就好,还有李叔说仓库里有轮胎防滑链,如?果需要,也可以装上?。”
叶宁说得很耐心,陆司淮却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叶宁莫名有些不自在。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略显僵硬地往回勾了勾,顿了好几秒,才重新和陆司淮对视。
“我慢慢开,好吗。”
陆司淮依旧没说话。
慢慢开,贴敷贴,装防滑链,送你下山……受累的明?明?是他,却用这么乖顺的语气问“好吗”,就像是在请求。
没电没信号都打算在山上?住一晚的人,现在说要送他下山。
“伸手。”陆司淮将手机放回口袋,终于开口。
叶宁不懂陆司淮的用意,但照做。
他伸出手。
下一秒,那个他打电话前塞给陆司淮的暖手袋被重新放在自己手上?。
掌心温热,指尖温热,熨帖得好像泡在水里。
“为什么送我下山。”陆司淮避开叶宁受伤的位置,将热水袋放好。
叶宁垂下眼,良久。
“…今天?不是陆爷爷的寿宴吗。”
“…是要紧事,就算赶不上?,能回去也好。”
“是要紧事。”陆司淮声音轻淡。
叶宁无意识抿了抿嘴。
换位思考,如?果今天?做寿的是爷爷,他扔下这么多宾客亲朋一声不响地跑了,还跑到一座电话可能都打不通,随时会失联的大?山里,是很不好。
听陆司淮这么说,叶宁下定决心。
“那我去准备东西,我送你……”
“跑什么,”陆司淮拉住火急火燎就要跑的叶宁,有些好笑,“话也不听人说完。”
叶宁扫过墙上?的时钟,声音已经有些着急意味了:“怕你赶不上?。”
“已经赶不上?了。”
“……”
叶宁整张脸垮下来。
陆司淮忍俊不禁。
“午宴已经陪爷爷吃过了,不差这一顿饭。”
不知?道是不是这雪夜太安静了,陆司淮的声音显得格外温柔:“来的路上?也跟他打过电话,他知?道我来做什么。”
听到这里,叶宁眉眼终于松了点?,但也只有一点?,浑身上?下还是写着“我觉得这样不好”几个字。
虽然不高兴,但很生动。
是最真实?的叶宁。
陆司淮心情很好。
“是要紧事,”陆司淮将刚刚没能说完的话说完,“但不是最要紧的。”
叶宁终于抬起半垂的眼帘,看向陆司淮。
雪好像又变大?了点?,被风吹着,晃晃悠悠飘落在廊木上?。
“家里的长辈已经打过招呼了,”陆司淮的声音混在外头骤然吹起的风声里,“这里的长辈还没有。”
“就这么下山,不礼貌。”
“长辈?”叶宁眼里出现些许疑惑,“你不是已经跟李叔他们打过招呼了吗?”
“是,”陆司淮把叶宁有些松散掉的围巾拢了拢,“但还有两位。”
内庭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秦理群和李叔几人的声音穿堂而?起,像是在讨论天?气和晚上?的吃食,很热闹,有些杂乱。
叶宁就在这样的烟火气中,听到陆司淮的声音——
“今天?太晚了,就不去了。”
“明?早和叔叔阿姨打过招呼再带你下山。”
第32章 “我喜欢这里。”
“陆总, 您睡二楼北侧那间?行吗?昨天刚打扫过,通过风,被褥也是新换的, 而且就在书?房隔壁, 电脑什么的都有, 你要办公?的话也方便。”孙长乐听从叶宁的指挥,过来交代,“您看行吗?”
陆司淮正在给姚博文回消息,回完, 顺势收起手机:“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 ”孙长乐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说起来,其实少爷也是被我带摔的, 吓到董事长了不说, 还害您跑一趟,怪不好意思的。”
“所以千万别客气,有什么事您直管吩咐就好。”
陆司淮没说什么,孙长乐带着人往二楼走?, 正要上台阶, 陆司淮朝着楼上的方位望了一眼,开口?:“他住哪间?。”
“谁?哦…您说小少爷吧,他喜欢院子里那株柿子树, 所以挑的三楼,屋子那边的窗口?正对着那株柿子树, ”孙长乐什么都没想,陆司淮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还给陆司淮指了指叶宁房间?的位置,指完,才朝着二楼一摆手,“这边走?。”
陆司淮微偏过头,视线掠过院外那株高出墙的柿子树。
半小时后,孙长乐端着李叔刚温好的牛奶跑到三楼。
叶宁已经洗漱完,看到孙长乐端着牛奶,说了声“谢谢”。
顿了几秒,叶宁开口?:“他睡了吗?”
“好像还没有,刚刚我上来的时候,陆总在接电话,我听到‘爷爷’什么的。”
叶宁:“。”
叶宁浅浅吐了一口?气:“北侧那边的走?廊和书?房今晚就别关灯了,他可能要用。”
听到叶宁这么说,孙长乐像是才想起来:“那个,陆总没有住北侧那间?。”
叶宁端着牛奶的动作一顿,愣了下,转过身:“没住?他不喜欢那间?吗?”
孙长乐也有些摸不清陆司淮的意思:“应该不是吧。”
“陆总都没看过北侧那间?,就说了一句…‘远了点?’,然后就自?己?随便挑了一间?。”
远了点??北侧那间?很远吗?也就一个转角。
叶宁有些疑惑,但还是尊重陆司淮的意思,问:“他挑了哪间??”
“也在二楼,不过不是北侧,在东侧。”孙长乐说。
东侧?叶宁下意识往地下看去。
孙长乐“嗯”了一声,伸出右手,朝着楼下的位置连指三下:“就随便挑了间?,正好就是楼下。”
叶宁倒也没多说什么,问:“房间?空调这些都检查过了吗?”
“检查过了,被褥也是新换的。”
“嗯,那就好。”
山间?院落就这么多了一个人。
叶宁喝完牛奶,坐在一张藤椅上,透过打开的木窗,看着院子里那株柿子树。
雪落满枝头,也落满窗柩,皎月当空,照着来人。
叶宁起身,靠着窗台,看了一会雪景,他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
雪花融化在掌心。
叶宁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楼下,木窗也开着,也有人注视着院子里那株高出墙头的柿子树,与他共乘风雪。
暖黄的灯光从屋内倾斜而出,也如明月,照向雪路高楼。
许是山里静,这天所有人都睡得格外早。
叶宁梦醒的时候,床头的静音电子钟上显示着时间?。
03:16。
凌晨三点?十?六分。
叶宁靠着枕头,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额角。
梦到了爸爸妈妈。
虽然醒来后心口?空落落的,但仍是个好梦。
睡醒后一时半会也睡不着,叶宁索性起来。
他像之前一样,拿过外套,披在身上,光脚踩着柔软的地毯走?到窗边。
正要推窗,视线忽然落到庭院的走?廊。
——那边站了一个人。
……是陆司淮。
他就穿着晚上那件绒服,站在廊下,指间?闪着猩红一点?,在风中明明灭灭。
陆司淮在抽烟。
叶宁下意识扭过头去,看向床头的电子钟,又确认了一遍时间?。
两分钟后,他拿过衣架上的衣服,披好,系好围巾,套了双李叔提前备好的防滑棉拖鞋,朝着走?廊的方向走?。
怕惊醒一楼的李叔和孙长乐,叶宁没开灯。
山间?的风雪夜,静得仿佛隔绝了一切,一点?动静都是惊响。
烟身下去一半,陆司淮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很轻,越来越近。
陆司淮还没有回头,但已经知道来人是谁。
“怎么醒了?”陆司淮先开了口?,他说着,曲指往手上的杯中掸了掸烟灰。
叶宁看出他要碾烟,开口?:“没事,我闻得了烟,你抽吧。”
本也就是他下来打扰了陆司淮。
陆司淮笑了下,依旧将烟碾灭在杯子里,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叶宁视线还停留在那个已经安静躺在垃圾桶的杯子上。
陆司淮:“看什么。”
叶宁沉默片刻:“我应该等你抽完再下来的。”
因为一个电话从热闹的宴会跑到这大山里,现在连支烟都不能好好抽完。
还不等陆司淮回答,叶宁先收回视线:“是睡不着么?”
他看着院子里积的雪,问:“是不是山上太冷了?”
“不冷。”陆司淮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怎么总觉得我冷。”
因为你不好好穿衣服,叶宁心说。
“睡过了吗?”叶宁走?过来,和陆司淮并?肩站着。
“嗯,刚醒。”
“醒了怎么不在房间?里待着,跑楼下来。”
陆司淮微一偏首,示意垃圾桶里那半截烟。
叶宁看着陆司淮微敞开的衣领:“房间?里也可以抽。”
“会有烟味。”陆司淮道。
两人都顺势半倚在墙上。
叶宁一时哑然,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开窗一会就散了。”
“就算真有,也不会有人介意。”
要是被李叔和秦叔知道陆司淮大老远来一趟,还要顾忌着烟味凌晨三点?站走?廊上抽烟,怕是要念叨半年。
“第?一次见,总要表现好一点?。”陆司淮说。
叶宁没说话。
两人并?肩站了一会,谁也没有要回去睡觉的意思。
等到雪压满柿子树枝头,被风簌簌吹掉几蓬,陆司淮才开口?:“昨天发?消息的时候,怎么也没说扫墓的事。”
走?廊上不知道从哪里掉来一截枯木枝,叶宁很轻地踢了一脚,木枝滚动两圈,骨碌骨碌掉在外庭地面上。
“其实不是今天,”叶宁盯着那截枯木枝看了几秒,说,“日子在十?天前,因为爷爷脚还没好全,就耽搁了,本来应该和爷爷一起来的,又突然发?起了烧。”
“昨天秦乐舟也给我发?消息了,但想着那边是寿宴,要说去扫墓,总归不太合适。”叶宁答得很随意。
秦乐舟是这样,陆司淮也是。
所以叶宁都没说。
“不是坏事,”陆司淮却?说,“没什么不合适的。”
叶宁怔了下,良久,“嗯”了一声。
陆司淮偏过头,看了叶宁一眼。
雪色反射着月色,外庭的照明灯又悠悠亮着,光线相?融交叠,将他的轮廓映得更加清晰。
“怎么没戴耳钉。”
没了耳钉的遮掩,叶宁耳尖那枚红痣越发?显眼,也越发?鲜艳。
“嗯?”叶宁下意识抬手去摸。
真的没戴。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么一回事来。
“洗漱的时候摘下来了,忘了戴回去了。”叶宁如实道。
陆司淮盯着那枚红痣看了几秒:“为什么只打了左耳。”
这次叶宁停顿的时间?很长,不知过了一分钟还是两分钟,亦或更久,他垂着眼,说:“因为长了一颗痣。”
“本来想把那枚痣去掉的,家里的医生没做过这个,打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