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剧情不对!by七寸汤包

作者:七寸汤包  录入:01-09

叶宁像个小孩子似的用衣袖猛地蹭掉眼泪,从地上站起来,一个转身,紧紧抱住叶绍章。
“爷爷。”叶宁颤着?声音喊。
“怎么?了?”叶绍章觉察到叶宁的异样。
叶宁眼泪止不住地掉,声音却带着?笑:“没事,我高兴。”
叶绍章抚摸着?叶宁的发尾,没问他“哭什?么?”,只?说:“你高兴,爷爷就高兴。”
秦理群走过来,将准备好的香、花、灯、水、果等一系列斋供摆出来。
叶绍章带着?叶宁净完手,敬对桥头,手持三炷香敬于额前,三拜过后,将香插进桥头辟出的一块黄泥地中。
——他们没用自备的香炉,因为?中间人曾告诉过他们,这块黄泥就是天生地养的风水香炉。
叶绍章先行上香,叶宁跟在他身后。
秦理群站在桥尾后面,没有跟过来。
而就在香入黄土的一瞬间,叶宁耳边忽地传来一阵缥缈悠远的钟声。
像是寺庙的鸣钟。
钟杵轻缓慢扬,传之既远,回荡不息,每一下?都像在叶宁心口敲击。
钟声停止的刹那?,叶宁猛地回神,他偏过头去?,望着?声音出现又?消失的方?向,良久。
“爷爷,你刚刚有没有听到钟声。”
“钟声?”叶绍章也是许久未到佛渡桥来了,此时正俯身,专心致志往黄泥地上摆鲜花,他闻言抬起头,凝神听了一阵,才回:“没有啊。”
“不是现在,是刚刚。”叶宁忙道。
叶绍章仍然摇头。
只?有自己听见?……
叶宁指尖一颤。
直觉告诉叶宁,那?边有什?么?人在等他。
“爷爷,”叶宁单膝半蹲下?来,视线与叶绍章齐平,他有很多借口可以瞒过眼前的人,独自行动,可这次叶宁却忽地不想?再瞒了,他深吸一口气,“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做过一个噩梦。”
叶绍章放下?手中的鲜花,转过来,看着?叶宁。
叶绍章没告诉过叶宁,这段时间,他晚上时常做梦,梦里都是叶宁在他怀里哭得满脸泪痕,说想?他的模样。
叶绍章数次从梦中惊醒,心口都是疼的。
眼前的孩子与梦中的身影有一瞬间的重叠,叶绍章有些恍惚,他压下?心头异样:“嗯,记得。”
“但那?只?是梦,乖乖别?怕,爷爷在呢。”叶绍章抓过叶宁的手,这句“只?是梦”像是在安抚叶宁,又?像是在宽慰自己。
可叶宁只?是深深看着?叶绍章,良久。
“爷爷,那?不是梦。”
“对,那?只?是…什?么?…不是梦……”
叶宁扶住叶绍章发颤的手。
风过树梢。
这一刻,叶宁遥遥想?起在公馆见?到爷爷的那?个早上,他哭着?和他说,自己做了一场经年不醒的噩梦,说那?是梦的时候,他是哭着?的,可现在说那?不是梦,他却笑着?。
叶宁没想?过,有一天,他说出真相的这“有一天”,能平静至此。
他圈着?叶绍章的半边身体,支撑着?这个小老头,就像这个小老头支撑着?他以往二十余年的岁月。
“爷爷,是祖爷爷带我来找你的。”
“祂要我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养好自己,等祂带我来找你。”
“所以我来了。”
“刚刚我听到了钟声,就在那?里。”
“我觉得是祖爷爷想?告诉我什?么?,我得去?一趟。”
叶绍章久久不能回神,他抓着?叶宁的手,像抓着?海里唯一一根浮木。
许久,久到香炷都快燃尽,叶绍章才一点一点松开?叶宁的手:“好…好。”
他没问那?句“那?不是梦”是什?么?意思,也没探究那?只?有叶宁听见?的钟声,他只?是借着?天光,看着?叶宁的眉眼。
“去?吧。”
“我留这跟你祖爷爷说会话。”
“路上要小心,别?跑,慢慢走。”
“早去?早回,爷爷…在这里等你,回家吃饭。”
叶宁笑着?。
“好。”

古朴灰色的檐瓦掩映在层层峦翠间,脊上正坐着一只脊兽。
叶宁看不清那脊兽的模样, 单看轮廓, 有点?像他送给佛渡桥的那只小桥头狮, 不过?是放大版。
脊兽旁边是飞檐翘脚,下头悬着的一个惊鸟护花的风铎。
山风一过?,铃便响两声,风吹玉振, 像极了讲法诵经之声。
叶宁不知道自己沿着石阶走了多久, 这山里的时间好像有其自己的运转规律。
他感觉自己走了很?久的路, 低头一看表上的时间,却只过?去五分钟。
而那寺庙的飞檐更是奇怪, 明明抬头就能望见, 却怎么?都到不了。
叶宁想停下歇一歇,可一想到爷爷还在佛渡桥等他,便不自主加快脚步。
叶宁数不清自己爬了多少阶,到后来已经是闷头前行, 等到他腿骨都开始发?胀发?疼的时候, 耳边终于再度响起熟悉的钟声。
叶宁怔忪好几秒,闻声抬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株巨大的古柏。
那古柏横卧于寺庙朱色斑驳的护墙上,树身向南倾斜着, 形似卧龙。
寺庙无?门,无?牌匾, 就像这座同样无?名的深山。
眼前一切都带着厚重的历史痕迹,深山古寺,像是古时志怪小说中的“经典场地”, 随便换个人单独前来,大概都会扭头就走,不做任何停留,可叶宁却没有丝毫悚然之感。
他抬脚走进去,踩着满地青苔,穿过?长长的青石板径,走了百来米之后,叶宁终于遇到进寺以?来,第一扇门。
一扇古旧的、漆面已经脱落斑驳得不成?样子的木门。
门面虽然潦草,但意外的并不显脏。
叶宁曲指叩响门扉,咚、咚、咚,均匀规则的三下。
无?人应答,意料之中。
叶宁双手?撑在门缝两边,悄声推进去。
门缝推开的瞬间,一道阳光从?上而下,落在叶宁身上。
门内门外仿佛两个世界。
门外清冷幽微,满地苔痕,像是久无?来人,可内门却是一派温暖之景。
石板铺成?的地面干净无?尘,庭院上下左右被?“回”形的长廊裹在中间,庭院左上方的角落就是一株冬青树。
树显然被?养得很?好,在这数九天中,顶着青葱的枝叶,缀着饱满红润的果子。
庭院无?人,冬青树下却摆着一张方桌。
桌上铺着一张仿古色的宣纸,一块朱砂墨,一方砚台,一支毛笔,一个身形锣鼓的浅云水盂,还有一支白兰花。
空气中焚着水木檀香的气息。
叶宁轻轻嗅了一下,这气味有些?熟悉。
…他好像在陆司淮身上闻到过?。
叶宁视线被?那张方桌吸引,不自觉朝着那边走过?去。
叶宁对深山古寺中出现一张方桌,桌上铺着笔墨纸砚,并不感到奇怪,只对这朵突兀的兰花格外好奇,等走近才发?现,原来是这书桌的“主人”拿白兰花做了笔搁。
毛笔就横在延长有柄的花托上,很?风雅。
叶宁的视线在那朵白兰花上停留了好一会,然后移开,落在一旁的宣纸上。
宣纸用一块黄铜镇纸压着,上头有字,朱砂墨迹已经半干,但没有完全干透,像是刚刚搁笔。
叶宁此时正站在方桌的东面,视线倒转,本就看不清楚,宣纸上字迹又小,他隐约只能看到好几个“一”字。
叶宁静站几秒,沿着方桌桌沿走到正面。
方位正对的那一刻,他终于看清宣纸上的文字,上头写着——
于一微尘中,悉见诸世界。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叶宁:“。”
第一句叶宁知道,出自《严华经》。
而第二句更是被?广为引用的佛学理念。
叶宁不懂这两行字的用意。
但毕竟是他人的东西,未经允许,盯着看不算礼貌,于是叶宁只是打眼一扫,正要后退,却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脑海不断闪过?刚刚看到的文字。
是不是写错字了?
叶宁怀疑是自己看错了或是记错了,他停顿几秒,要验证似的一低头,径自看向第二句话。
事实证明,他没看错,纸上写着——
一花一世界,一页一菩提。
不是树叶的“叶”,而是书页的“页”。
因为当时他只是打眼一扫,而这句话又实在熟为人知,大脑便自动补全了文字,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叶宁:“?”
叶宁不觉得写下这句话的人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他盯着桌上那一页纸和一朵兰花,陷入沉默。
就在这时,叶宁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窸窸窣窣的,像是枝叶轻扫的声音。
叶宁懵了下,一下转过头去。
院子里来人了。
一个穿着鸦灰色苎麻僧衣的人从?冬青树后面走了出来。
他眉眼舒朗,手?里拿着一把枯竹扎成?的扫把,那窸窣的动静就是枯竹竹枝和竹梢扫过?地面的声响。
那人朝着书桌的方向看过?来,视线从?宣纸移到叶宁身上。
叶宁:“。”
叶宁一下醒过?神来。
像个被?家长当场抓包的倒霉孩子,往后退了一步,愣了几秒后,朝着那人行了个佛家礼:“打扰了。”
那人却是笑了下,把扫把随手?靠在冬青树树干上,开口,语气很?随意地说了一句:“故人来访,不打扰。”
来人明明是年轻的样貌,面上却透着一股只有长者?特有的仁慈。
…故人?
叶宁:“我们…见过??”
叶宁确认没有关于这人的任何记忆,可又觉得他的眉眼的确有些?熟悉。
“我们没见过?,但从?佛渡桥来的,都是故人。”他说。
叶宁心口一震,在原地吹了好一会儿的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该怎么?称呼您。”
那人语气平淡:“我俗家姓陆。”
叶宁眨了眨眼睛。
又懵了好几秒。
叶宁:“…哪个‘lu’?”
那人:“陆司淮的陆。”
叶宁:“………”
叶宁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
而那人也?同时给出答案:“喊小叔就好。”
叶宁:“…………”
叶宁喉间发?紧,像被?这庭院间的风噎住了。
陆怀慈看到了叶宁的表情,疑惑地挑眉:“怎么?,两人还没谈?”
叶宁:“………………”
就在几天前,住院那段时间,叶宁从?四面八方听到了有关陆司淮小叔,也?就是传闻法源寺首座,六岁便生慧根的慧闻大师的各种传闻。
无?论是秦乐舟,还是段开他们,众人口中的慧闻大师不是佛法造诣高?深,就是乘光而来,身如不系之舟,般若自在。
无?论哪种说法,无?一不是高?僧模样。
叶宁从?没想过?真人会这么?…随和?
见叶宁不说话,陆怀慈朝他看过?来,没说话,眼神中却写着“真还没谈?”的疑问?。
叶宁涨红脸,终于喊了一声:“小叔。”
小叔=谈了。
陆怀慈看着叶宁发?红的耳根:“脸皮怎么?这么?薄。”
叶宁:“。”
叶宁终于知道陆怀慈身上的熟悉感来自哪里。
陆司淮的眉眼和他很?像。
…骨子里的脾性其实也?挺像。
叶宁还在思考的时候,陆怀慈已经走到方桌前,他开口问?:“墨干了没。”
四下又没有旁人,显然是在问?叶宁。
叶宁本能地回答:“嗯,差不多了。”
说起墨,叶宁又想起刚刚被?抓包的事。
偷看是不礼貌的行为。
这人又是陆司淮的小叔。
叶宁稍有些?局促:“进门的时候看到方桌上有纸,有些?好奇,就过?来了。”
“无?碍,”陆怀慈说着,把镇纸移开,将宣纸从?桌面上拿起来,抖动两下,铺平,开口:“本就是给你的。”
叶宁一下抬起眼。
陆怀慈把纸递过?去,看着叶宁:“走了这么?远的路,才来到这里,辛苦了。”
他表情柔和下来,语重心长。
叶宁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静默几秒,双手?接过?那张纸:“嗯。”
他的确走了很?远的路。
翻山越岭,跨过?了生死的河流,才从?一个人间走到另一个人间。
“小叔。”叶宁看着这张写给他的纸,盯着某个角落许久。
“您写错字了。”叶宁轻声说。
陆怀慈:“写给你的,你觉得它是错的,那便是错的。”
一阵微风吹拂,将纸页一角吹得弯折。
叶宁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这张被?吹弯摇摆的薄纸。
他呼吸放得很?缓:“我原先以?为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
陆怀慈宽大的衣袖拂过?桌面,像在扫尘:“现在你依旧可以?把这个世界当成?一本书。”
“从?某种维度来说,也?的确就是一页纸,一页故事。”
叶宁没想到会听到这种回答。
陆怀慈继续整理着方桌,声音平静到仿佛在和叶宁闲聊家常。
“这红尘故事万万千,谁人敢说自己不是故事里的人。”
“人世自纷纷,皆是虚妄皆是真。”
“你又怎知你‘原先’的‘世界’是不是一页纸呢?”
叶宁从?未设想过?这种角度,一时竟被?这个完全超出他认知外的世界观镇住。
“那这个世界的‘叶宁’呢。”叶宁问?出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陆怀慈笑了:“哪有什么?原来的‘叶宁’。”
陆怀慈拿起放在兰花柄托上的毛笔,拢着自己的衣袖,把毛笔浸泡在红稠的墨汁中。
被?风吹干的毛笔笔尖像是活了过?来,不断汲取着砚台中的墨汁,很?快便从?干瘪变得饱满,圆鼓鼓的,像一个倒着的赤色寿桃。
陆怀慈提起笔,缓慢地移动到另一边装着清水的洗笔水盂上方。
他将吸满墨汁的笔尖轻触水面,手?指往下一压——
墨汁破开水面的瞬间,如同一条舞蹈的红绸坠入水中,漾开,舒展,墨汁像是在呼吸,从?红绸变成?千万缕缠绵的红绳。
“这笔尖就像你,这清水就像这个世界。”
“你‘落下’的瞬间,这个世界关于‘叶宁’的一切才真正开始。”
“将你们连接起来的,就是中间这缠绕的‘红绳’。”
“是带你来到这个世界的因果。”
在陆怀慈的话语中,又一个被?叶宁遗忘的梦境在他脑海中清晰起来。
叶宁终于看见了在佛渡桥桥头,拿走他那条红绳的身影。
是陆司淮。
叶宁久久伫立。
“所?以?爷爷就是爷爷,”他深吸一口气,声音还是止不住有些?发?抖,“熹山的柿子树和木屋,还是后山那墓里……”
陆怀慈:“老桥做这些?事可不容易。”
“尤其是你爷爷,他在那个世界与你的缘分已尽。”
“但世间之事就是阴差阳错。”
“你成?年礼那天,是他带你进山,重新系了一条红绳,绳上同样缠着你和爷爷的因果。”
而红绳又阴差阳错被?司淮拿走。
环环相扣,因果相缠。
陆怀慈把笔重新搁回玉兰木托上,微转过?头,看着山下佛渡桥的方位。
他没和叶宁说。
他知道叶家大抵也?没将这事告知过?叶宁。
叶家从?认佛渡桥为干亲的那天起,叶绍章以?及叶宁父母便将自己所?有的功德福报都与老桥共享。
叶宁成?年礼后那场大雨,把老桥屁股劈裂的那道天雷,便是天道给祂“牵桥搭线”的“惩戒”。
如果不是叶家功德福报够厚,老桥熬不过?那场天雷,那条红绳也?永远到不了陆司淮手?中。
至于这个世界有关“叶宁”的所?有过?往,都是天道为了补全世界规则,使其能够正常运行而做的“障眼法”。
大道无?痕,却自有造化。
对渺如蝼蚁的芸芸众生来说,异想天开的事,在天道那边,也?不过?是一拂手?。
就像执笔者?一句“几年后”,便轻巧带过?书中人漫长的光阴。
可即便不过?一拂手?的工夫,也?是给天道找了麻烦,还要收拾残局,所?以?才一道天雷劈裂了老桥屁股。
叶宁像个风尘一路,终于归家的孩子。
一身抖不落的风雪,骨子里却是滚烫的。
他攥着那张纸,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我会…回去吗。”
陆怀慈没说话,只看着他。
这沉默的两秒,给了叶宁答案。
“会,是么?。”叶宁说。
可奇怪的是,在说出这个字的刹那,叶宁竟不觉得惊惧。
他做过?许多“回去”的梦,梦里的他没有一次不是彷徨无?助的,那种深切的恐惧不断撕扯,即便醒来后余劲也?久久难消,就像梦中的勒痕透过?恐惧,在真实的肌肤上显露出来。
陆怀慈注视着叶宁的眉眼,有些?意外:“你不怕?”
叶宁:“小叔要听实话吗。”
陆怀慈:“听听看。”
叶宁:“不怕。”
陆怀慈:“为什么?。”
叶宁从?口袋里拿出那条系着释迦结的红绳,低头绑在自己手?上,他一边缠,一边轻声说:“因为相信我和他的缘分。”
陆怀慈怔了下,笑了:“是,你会回去一趟。”
是回去一趟,不是回去。
叶宁虽然有了预感,但听到只是回去一趟,还是松了一口气。
陆怀慈继续道:“你来得突然,那个世界的因果还没彻底了结,你得回去一趟,把该安顿的都安顿好。”
与叶宁猜得大差不差。
“大概什么?时候。”叶宁问?。
从?一开始就表现得“言无?不知”的陆怀慈,第一次摇了头。
“我只能算到你和那个世界缘分未尽,要回去一趟,但不会多停留。”
“至于什么?时候去,怕是连老桥都不知道。”
陆怀慈:“你若是真想问?,那就——”
陆怀慈抬起手?,虚空指着上方的位置。
叶宁顺着陆怀慈手?指的方向,朝上看去。
“问?天意。”陆怀慈说。
叶宁最终带着那张宣纸和“天意”走出古庙。
来时漫长辛苦的台阶,下山时却如履平地,像是卸下所?有负重,叶宁脚步越来越快,奔向佛渡桥的方向。
流水声穿透山林,由?远及近。
叶宁看见桥头那道等候的身影,脚步有一瞬间的停留,继而再度奔跑起来。
“爷爷——”
叶宁的声音伴着潺潺流水声,在佛渡桥桥头漾开。
叶绍章一下转过?身来,朝着叶宁张开手?。
叶宁像儿时那样扑进叶绍章怀里。
“说了几次,别跑,慢慢走,爷爷在这里等你。”叶绍章声音又缓又轻,可抱着叶宁的手?却很?紧。
叶宁这次没有哭,他张了张口,正想说“怕你等着急”,话还没出口,眼前却忽地一片眩晕。
这感觉……
叶宁想过?“天意”也?许会来得很?快。
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但还好,自己已经经历过?一次。
这次他不怕。
叶宁强撑着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对着叶绍章开口——
“爷、爷爷,我在那个世界还有点?事情没有处理完,我得回去一趟。”
“但、但你别害怕,我很?快就会回来。”
“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叶宁声音越来越轻,失去意识前最后几秒,他掐着自己手?指,让疼痛感给自己最后的清醒时分。
他闭着眼睛,在叶绍章耳侧留下最后一句话——
“告诉陆司淮,照顾好自己,别开车,等我……”

河水在雾气下向西?流去, 卷过沿岸的卵石,发出湍急的拍溅声。
空气忽然变得分外潮湿,像是要落雨。
在桥尾找信号的秦理群, 刚重启完手机, 抬头就是骤然阴下来的天气。
“董事长, 好像是要下雨了,”秦理群高声喊着,从桥尾那端跑过来,“小宁也回?来了, 我们早点下山吧, 等会雨大了路不好走。”
叶绍章的身形因为被掩在一株粗壮的榕树后, 秦理群在桥上看不清,直到跑到跟前。
秦理群整个人顿在原地。
——只见叶绍章像拱桥那样?弯着身子, 右手却半举着, 像是在隔空抚摸什么,神情凝滞。
秦理群被叶绍章这奇怪的举动吓了一跳,慌忙跑上前:“董事长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秦理群看到叶绍章嘴巴似乎张合了一下。
“您说什么?”秦理群低头问。
可叶绍章声音太轻,声线又?浑浊发沙, 被流水声一盖, 几乎听不见人声。
秦理群连忙凑上去,拼拼凑凑拼出“回?去了”、“宁宁”几个字。
秦理群:“?”
“回?去了?”秦理群听不懂这话的意思,但知道这个词是和叶宁联系在一起的, 他看着叶绍章这“胡言乱语”的模样?,立刻道:“没呢, 这下山就一条路,我刚刚一直在桥尾那边守着,没人过去。”
“找小宁是吧?你先靠一会, 我马上给小宁打?电话。”
秦理群说着也觉得有哪里奇怪,他扶着叶绍章靠在身后的榕树上,一边不断环视四周。
小宁呢?
刚刚秦理群虽然人在桥尾,但也是看着叶宁从台阶上跑下来的,还听到了他喊的那声“爷爷”。
就找个信号的工夫,怎么就不见了?
秦理群没有再等,立刻拿出手机,找到叶宁的号码拨出去。
手机中传来一道机械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秦理群愣了下,挂断,重拨。
仍旧不在服务区。
秦理群:“。”
秦理群之?前还在担心叶绍章,此时却着急起叶宁来,一连给叶宁发了十几条微信,依旧不见人回?。
林间空气湿度越来越高,秦理群一咬牙,扭头看着叶绍章:“董事长,小宁是不是又?往山上走了?你别着急,我去看看,你就在这边等我,不要乱走,我马上回?来。”
秦理群说完,转身就要往深山里跑,可刚跑出一步,便被人拉住。
叶绍章闭着眼睛,他像是从刚刚的状态中缓过来了,抹了一把脸,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不用了,宁宁没在那里。”
秦理群更着急了:“那往哪边走了,您跟我说,我去找,这深山老林的,怎么能一个人到处跑。”
叶绍章却没说话。
他一个人静静靠了很?久,才单手撑着榕树,极其缓慢地直起身。
他偏过脸,看向不远处佛渡桥的方向,声音微弱:“回?去吧,回?去等。”
秦理群脑海有一瞬间空白:“回?、回?去等?回?哪里?”
叶绍章却不再回?答,说了句“走吧”,抬脚朝着山下的方向走去。
秦理群天灵盖仿佛都进了风。
他甚至都记不得自己是怎么下山的,只记得下山的路极其安静,叶绍章只有在经过佛渡桥的时候,用一种秦理群看不懂的眼神,抬手在桥栏上摸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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