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朝突然开口:“你母亲下周二的航班。”
“嗯。”姜驰不想被牵着,从他掌心抽离,迅速塞进自己的衣兜里,“昨天通电话说了。”
陆景朝的皮鞋碾过一片枯叶,发出清脆,他将人带到路边的长椅坐下,说:“周二回家吃饭,上回你没吃就走了,老爷子还记着。”
姜驰低低应了一声,陆景朝便没有再说话。
夜风掠过江面,带着初秋的凉,陆景朝知道姜驰怕冷,展开大衣,裹着人收回怀里。
第7章 这句话像一记软刀
次日醒来已经是正午,窗帘唰的一声被掀开,大片太阳光照进来。姜驰拽过被子蒙住脸,一言不发把自己闷在被子下。
不一会儿浴室传来响动,水声哗哗,在这种规律的流水声里,姜驰很快又要睡去。
陆景朝从浴室出来,腰间松垮地系着浴巾,本打算直接去更衣室,却瞥见床上那团纹丝不动的隆起,脚步一转走到床边。
他掀开被子,在姜驰裸露的臀瓣上不轻不重拍了一巴掌。清脆的拍打声在安静的卧室里格外响亮。
姜驰闷了几秒,耐着性,推开被子赤脚去洗漱。 卫生间的镜子斜斜映出衣帽间一角,陆景朝正背对着他换衣服,紧实的肩胛线随着动作微微起伏。姜驰余光一瞬不瞬在镜中瞟,陆景朝脊背上横着几道鲜红的抓痕,是昨晚留下的。
姜驰捏着牙刷的手顿了顿,垂下来,指甲圆润,昨晚陆景朝握着他的手,一根一根剪得干干净净,一点锐利的边角都没留下。
“怎么了?”
陆景朝看姜驰垂着头不动,随口问了一句,套上衬衫走近了,抬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姜驰避开他的手,俯身对着洗手台漱口。陆景朝没走,站在镜子前慢条斯理地扣衬衫纽扣,“后天我要去厦门出差。”
这个安排在上次邱导的饭局上已经暗示过了,并不新鲜,姜驰敷衍地‘嗯’一声,扯过洗脸巾擦拭脸上的水珠。
他转身要走,陆景朝却突然展开手臂把他圈住,轻松将他锁在洗手台前。两人胸膛贴着背,在镜子里四目对望。
“不是要回你家吗?”姜驰挣了挣,“我要穿衣服。”
陆景朝纹丝不动,大有让他多裸一会儿的意思,目光从镜中移到姜驰的侧脸,他说“要去半个月,你的新戏在厦门开机,我会去探班。”
姜驰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眉头微蹙。
这种事有什么好特意通知,陆景朝难道会因为他拒绝就不去了?特意提这么一嘴,倒像是故意为之。
梁安白就在同一个组,到底探谁的班?这里没有第三个人,姜驰不想陪他逢场演戏,习惯性拒绝,随即沉默地等他把手松开。
陆景朝:“和我闹脾气?”
“没有。”
“这副表情,没有?”
姜驰板着脸,随即将唇凑上去,在陆景朝唇瓣上贴了贴。陆景朝这才满意了,在他额头的伤痕旁亲了亲,撤了手臂。
姜驰迈进衣帽间换衣服,简单收拾了点东西,看到《夜雨》剧本的时候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塞进了包里。
客厅里传来陆景朝低低地讲电话声,姜驰特意等他讲完电话才出来。
午餐时,陆景朝的秘书季黔准时出现。姜驰安静地用餐,手机屏幕都没瞥一眼。陆景朝坐在他身侧翻阅季黔带来的项目文件,时不时就某个细节提出问题。
工作时的陆景朝总是格外专注,今天姜驰在,便分了一半的注意力给他,见他筷子懒懒的,便停下思路,为姜驰夹一筷可口的清炒时蔬,又继续投入工作。
“姜先生一周后有一次复查。”季黔突然开口,“陆总明天出差,之后会安排杨会来接您去医院。”
杨会是姜驰在光元娱乐时的经纪人,曾经全权掌控着他的一切,从千万级别的商务合约到每天的食物清单。
姜驰早就察觉杨会的能力远超经纪人范畴,后来才知道,杨会这人不简单,如果季黔是陆景朝的左膀,杨会便是他的右臂。把这么一个人物安排在他身边,除了监视,姜驰想不出别的可能。
姜驰拒绝道:“不用,我自己会安排。”
闻言,陆景朝看着他,“你要我陪你去?”
“不。”
陆景朝便道:“杨会会提前一天联系你。”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姜驰再次拒绝的话刚到嘴边,撞上陆景朝投来的视线,咽了回去,简单应他一声表示答应。
上次来陆家是半年前的事,姜驰母亲赴美治疗乳腺癌,一行人便在这里吃了顿送行饭。春天去的,如今大半年过去已入了秋。
沿着主道往里开,汽车驶入林荫道,两侧的常青树被修剪得一丝不苟,枝丫在风中微微摇曳,与半年前无异。
车停在喷水池前,两人下车,管家邓叔在和陆景朝说话,姜驰站在一旁低头翻看手机,赵典文的未读消息堆叠着昨晚的,已经叠了十几条。
姜驰点开扫了一眼,昨晚的消息多是劝诫,今早就变成了安抚。
赵典文担心他意气用事辞演《夜雨》,可电影阵容已经官宣,临时退出,舆论必定沸反盈天。即便是当红明星也经不起三天两头挂在热搜上,何况是退圈两年的姜驰,稍有不慎就会败光路人缘。
姜驰引用赵典文那句‘不要冲动’,简短回复:知道了。
后腰被温热的手掌覆住,姜驰抬头,邓叔已经走了,陆景朝垂着眼睑,目光正落在他的手机屏幕上。
姜驰没有遮掩,返回微信列表,看到小万发来的消息:赵总又把我调回来了。
后面跟着一个喜极而泣的表情包。姜驰给他回了个拥抱的表情。
陆景朝盯着那个黄绿配色的卡通小人,皱起了眉头。姜驰余光看到了,不动声色锁屏,在他开口前率先向别墅的方向走。
走了没几步就望见别墅前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姜驰的母亲商颖。一袭米色长裙,头发尽数盘起,脸蛋红润,气色不错。虽上了年岁,依然能看出年轻时候如何貌美。
“一起来的啊?”商颖走下台阶,先对姜驰身后的陆景朝笑一笑,再看着姜驰。上上下下仔细地看,捏捏胳膊觉得瘦了一大圈,下巴上都没什么肉了,比她的气色还不好。虽知道儿子在为某个角色减肥,看了仍会心疼。
“瘦太多了。”
姜驰则问:“不是说五点才到吗?”
“原定航班延迟了,你陆叔叔帮忙改了一班。”
姜驰点头。商颖不动,扶着姜驰胳膊仔细端详他额头的伤。母子俩几乎每天都有视频通话,受伤当天商颖就知道了,但亲眼看到,比在视频中更严重些。
姜驰说:“已经没事了。”
姜驰和商颖解释过,是工伤,加之网上那些消息,这个谎言滴水不漏。商颖还是忍不住要唠叨他如何保护好自己。
姜驰撑不住被她这么热切的目光看着,陆景朝便说外边风大,进去说,姜驰扶着母亲半边胳膊,带着往别墅里进。
商颖是个孤儿,当年被陆景朝的爷爷资助长大,爷爷对她关爱有加,她和陆景朝的父亲陆啸荣以哥妹相称,关系不错。连商颖遇见姜驰父亲姜文松,准备谈恋爱都是陆啸荣把的关。
两家时常往来,姜驰小时候还被陆景朝抱过,不过那时候姜驰不记事,后来姜文松工作调动,母子俩跟着离开了北京,两家往来减少,直到姜文松意外去世,才又回到北京。
姜驰随母亲来过陆家两次,一次陆老先生寿宴,一次陆老先生离世,两次都没有碰见陆景朝,长大后的双方也就不认识。
晚饭,陆景朝父子俩与姜驰母子四人围坐在餐桌前,陆啸荣先是简单询问了陆景朝工作上的近况,随后将目光转向姜驰,语气温和:“小驰最近还习惯吗?”
他问的自然是姜驰重回娱乐圈这件事。
姜驰点头应了声,陆啸荣又继续道:“千万别被舆论影响,网上大多是乌合之众。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
“好,谢谢陆叔叔关心。”姜驰应道。
“当明星表面风光,背地里要吃的苦头可不少。”陆啸荣说着,视线转向陆景朝:“你平时多照顾照顾小驰,别让他受委屈。”
一旁的商颖连忙接话:“景朝一直很照顾小驰。只是小驰这孩子性子倔,随他爸,总想靠自己闯出点名堂来。”
陆啸荣笑了笑,目光在两人之间扫:“工作上的事可以不干涉,但兄弟感情总得培养,别在外人面前生疏得像陌生人。”他看向陆景朝,语气里带着几分告诫,“景朝,你作为兄长,多担待些。”
陆景朝淡淡瞥了姜驰一眼:“当然。”
姜驰垂下眼睫,顺从道:“好的,陆叔叔。”
陆啸荣满意地点头,忽然想起来似的,道: “你妈妈今后就在这儿静养。不过她觉得这里冷冷清清缺些人气。”他放下筷子,不容拒绝道:“你们俩既然都在北京,就都搬回来住吧?”
“……”姜驰握在手里的筷子顿了顿,下意识去看坐在正对面的陆景朝。
这个提议不陌生,就在前天,他因低血糖晕倒在公寓,次日陆啸荣就在西餐厅提过类似的话。
那天,商颖联系不上儿子,原本约好的视频通话迟迟未接,连拨几通电话也都无人应答。最后顾不得国内时间已经深夜,联系陆景朝去姜驰的公寓查看。门一开,人已经昏倒在客厅。
“你妈妈很担心你。”陆啸荣语气沉缓道:“你身边没个人照应,万一再出事怎么办?”
当天商颖在电话里哭得厉害,恨不得立刻飞回国。而现在,陆啸荣旧事重提,目光沉沉地压在姜驰身上。不愧是父子,与陆景朝给他的那种压迫如出一辙,这种好像透不过气的感觉致使姜驰浑身不自在,原本坚定地拒绝也化作犹豫不决。
“我没意见。”陆景朝平静地应下,仿佛这不过是一桩无关紧要的安排。
餐桌上骤然安静,两位长辈的视线同时转向尚未表态的姜驰,姜驰指节微微收紧,他不想住在陆家,不想与陆景朝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两人不能放在明面上的关系让他面对长辈时无比地心虚。他不能…
商颖看着儿子:“宝宝,你不想多陪陪妈妈吗?”
这句话像一记软刀。
姜驰了解母亲,若不是真的忧心至极,她绝不会用这种绑架人的话来挽留,姜驰掐紧筷子的指节慢慢放松,答应下了。
晚饭后天微微亮,挂了星星。姜驰本想扶商颖去花园散步消食,可秋风里带的凉意商颖的病体受不住,散步的便只有姜驰与陆景朝两人。
往常陆景朝习惯要牵姜驰的手,但现在在家里,姜驰对他避之不及,站得近点儿都如同惊弓之鸟,小猫应激似的,要炸毛。
陆景朝便不逼他,顺着他的意,彼此保持一米多的距离,他说:“你妈妈之前在花园里种了些花,去看看吗?”
姜驰没回应,但看表情是想去的。陆景朝吩咐佣人找了个医用口罩,姜驰好奇,但没问。
花园靠墙的花床上,一排品种各异的秋百合开得正盛。
花期晚了,又正好是商颖回来的时候开放,姜驰便觉得,花也好似念着他的母亲。它们粉粉白白,温柔又好看,但他对百合花过敏,接近不得,容易呼吸道过敏。
陆景朝拆开了口罩,帮姜驰戴上,姜驰顾着看花,没拒绝此刻的亲密。
“什么时候种的?”姜驰没听商颖提过。
“出发美国的前一周。”陆景朝整理好口罩,将他吹到脸颊上的发别再耳后,姜驰这才注意到他的动作,神色变得复杂,但也没有躲开他的手。
陆景朝似乎记得他所有的禁忌,这也是他对陆景朝这个人最为矛盾的地方,做不到冰释前嫌重新喜欢,也做不到完完全全地讨厌。
他扶了扶口罩转过身去,避开了陆景朝炙热的目光。
一整天的太阳,土壤肉眼可见缺水,姜驰不能碰,便拿起旁边的水壶细心地浇水,不一会儿忙得满头是汗。
陆景朝抽完一支烟,让他歇一会儿,姜驰蹲着没动,一点一点清理土上的杂草。
“我妈最喜欢百合,又最不喜欢。”
陆景朝的视线落在姜驰圆润饱满的后脑勺,问:“因为她的儿子对百合过敏?”
姜驰停了手上动作,望着大朵大朵的百合花,“我爸也过敏,她才不喜欢。”
第8章 “我困了,你走。”
姜驰父亲姜文松是名检察官,公务外出的时候在医院碰见了姜驰的母亲,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姜文松这个人做事细致,打算追求商颖时就摸透了她的喜好,第一次约会送的就是商颖最喜欢的百合花,结果当天姜文松因为花粉,呼吸道过敏,一直在打喷嚏,因此毁了这场约会。
商颖后来还和朋友吐槽,说姜文松真会破坏浪漫。
第二次约会,商颖请姜文松吃饭,得知他喜好海鲜,就带他去吃三文鱼刺身,结果这回轮到商颖严重过敏,约会当时脸肿了,第二次约会也十分不浪漫。
朋友告诉商颖,她和姜文松一点也不合适,两人凑在一起,老天都追着杀。
奈何最不被看好的两人幸福结婚,生下了姜驰。姜文松这人工作的时候嘴巴犀利,做了老公便憨厚老实,十足的妻奴,笨拙的搞浪漫。
商颖说她人生中的每一束百合都是姜文松送的。直到姜文松去世,她也半点不避讳这个名字,每次提起总会眉飞色舞和姜驰说起他们年轻时候的事。
姜驰当时问:“你会想爸爸吗?如果想了怎么办?”
“想的时候就轰轰烈烈地想啊,我生活的每一处都有他的影子,有时候会觉得他从来没有离开过。”
商颖说,她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活着有儿子陪,百年之后也不害怕,有老公等。
商颖在楼上看到姜驰站在她的百合花前,高声提醒他不要凑得太近。姜驰被这声呼唤拉回思绪,扭头和阳台上的母亲对视,露出了笑容。
他好像知道母亲为什么会在去美国的前一周种下百合,她或许怕自己回不来了,儿子还可以来看看这些百合,表示她也无处不在。
姜驰呼出一口气,起身进别墅,和母亲说了会儿话,时间不早便让她快去歇着。
客厅有佣人打扫卫生,思梅阿姨说他的房间还是原来那一个,已经收拾好了,姜驰快步上楼,回身准备关门之际,陆景朝走了进来,姜驰挡在门前不动,用眼神下逐客令。
陆景朝对他的抗拒视若无睹,直接打横把人抱起,往床边走。
“陆景朝!”姜驰压低声音呵斥:“这是在你家,注意分寸!”
陆景朝饶有兴味地端详着姜驰羞恼交加的脸,显然没打算如他所愿地‘注意分寸’。
“你出去!”
陆景朝倒是配合地离开了。可不到十分钟,他穿着睡衣折返,掀开被子将姜驰搂进怀里。
他习惯性地将鼻尖埋进姜驰的颈窝轻嗅,那里总带一股吸引他的淡香。陆景朝爱用牙齿轻轻厮磨这块细嫩的皮肉,若姜驰不喊疼,他能磨蹭很久。
此刻听到姜驰吃痛的轻哼,陆景朝才松开了牙,手滑下来圈着姜驰的腰。
“明天我爸安排人帮你去公寓搬东西。”陆憬朝解释说:“让你住下不是我的意思。”
“你也没拒绝。”
“你在怕什么?”
姜驰不说。
陆景朝道:“我明天一早的航班,你可能没醒。”
“你说过了。”姜驰说:“我困了,你走。”
“明明满肚子不满,偏要嘴硬。”陆景朝收紧手臂将人牢牢困捆住 ,“床上被逼急了才肯吝啬两句软话。你这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陆景朝的指节在姜驰腰际收紧,他想要的不过是姜驰能向他讨个说法,‘凭什么被砸的是他,被抢角色的还是他’,陆景朝宁愿姜驰歇斯底里地质问,甚至大吵一架,也好过现在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如果你非要在这个房间睡,我就去隔壁。”姜驰直白道:“我不想让我妈和你爸知道我们的关系。”
他顿了几秒,“另外,我的三流公司已经帮我处理好了这件事,我接受这个解决方式,如果陆总还介意昨晚我失手伤了梁老师的脸,我道歉。或者……”他语调微扬,带了点讽刺,“你想再雪藏我一次,随你开心。”
“好。”陆景朝松开他,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那就如你所愿,继续雪藏。”
“王八蛋!”姜驰气愤坐起来,扬手就要扇过去。
陆景朝轻而易举扣住他的手腕,将人重重按回床褥,带着怒意咬在他唇瓣上,姜驰吃痛偏头,陆景朝清晰地看见他眼底闪过的惊慌。
姜驰大口呼吸,抗拒道:“不要在这里!”
“我没打算做什么。”陆景朝撑在他上方,眸光沉沉,“赵典文的公司到底有什么好?还是说赵典文这个人有什么特别?他能给你的,我不能给?”他说:“姜驰,你总是长不大,不会利用身边的资源,你已经不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了。”
“只要不是你,谁都行!”姜驰用力蜷着身体,背对陆景朝,声音闷在枕头里,“就算是一件商品,我也不做你的。你不是要批量‘生产’我这样的人吗?梁安白我已经领教了,你大可以去找第二个、第三个!”
姜驰抓起手机关了每日闹钟,重重搁在床头柜上。正要闭眼,肩膀却被陆景朝强硬地扳过来,两人被迫四目相对。
“还记着这些话?”陆景朝指腹摩挲着姜驰发红的眼尾,这些是他们最后一次大吵,陆景朝对他说的气话,好的不记,坏的总在提,陆景朝便恶狠狠道:“你记得就好。”
姜驰又不说话了。
陆景朝低笑一声,“一个梁安白就把你折腾成这样,真来第二个第三个,你干脆别活了!”
“我要睡了。”姜驰卸了力气,声音里透着疲惫,不愿继续这场对话。
“疼吗?”陆景朝问的是姜驰额头上的伤,这是第二次问起这个伤,昨晚的沉默在今天终于得到了回应。
“忘了。”姜驰闭着眼睛答道。
含糊的两个字不知是在回答哪个问题。困倦让他的语气少了平日的疏离,落在陆景朝耳里竟显出几分乖顺。
陆景朝的指腹轻轻描摹着伤痕边缘,声音不自觉地放软:“给你找的是最好的医生,不会留疤。”
姜驰听在耳里,懒得回应,身后那人哄孩子般的轻拍他的脊背哄睡,温存得好像刚才的争吵没有发生过。
陆景朝向来难以捉摸,那张完美的人皮面具下藏着什么心思,从来都说不准。整整四年,姜驰从未猜透过他的真实想法,如今他倦了,索性不去揣测,只等着哪天陆景朝腻了将他踢开,反倒皆大欢喜。
忽然的敲门声吓了姜驰一跳,睁开眼睛没有动作。腰上的手掐了掐,陆景朝去亲他,敲门声第二声,第三声,都不曾放开。姜驰险些断了气,张嘴咬陆景朝,下床时衣衫凌乱,顾不得那么多,简单整理了便去开门。
商颖肩上披着一件针织外套,手里端着水杯和消炎药,她刚才看儿子的伤口呈深粉色,有发炎的意思。这会儿再看儿子的脸,闷得通红,像是发烧了,抬手贴上他的额头,烫得很。
“哦哟,还得再吃点退烧药才行。”商颖说估计本来身体就没恢复好,刚才一直在外吹冷风,吃了冷气,烧了,说着便要去找退烧药。
姜驰咳了咳,含糊点头,目送商颖下楼去。他把门关上,瞪了身后的人一眼,“陆景朝,你别太过分!”
陆景朝但笑不语,起身过来,“有这么怕吗?”
“你出去!”
“兄长关心一下弟弟,有什么问题?”陆景朝把门打开,抬手覆在姜驰的额头,“是有点烫。”
“陆景朝!”
两人僵持之际,商颖拿药回来了,望见陆景朝倒是不意外,看着儿子把药吃下肚,提醒他一定要按时给额头的伤痕涂药,做明星靠脸吃饭,要小心保护好自己的脸。
陆景朝昨晚随商颖离开,今早出门,姜驰起来确实没看到人,之后便去公寓收拾行李,没有跟着回陆家,直接跟着小万去了公司。
撞见梁安白倒是意料之外的事。
梁安白的经纪人带着他来和姜驰道歉,梁安白坐在沙发上,目中无人地翻开手中杂志,没有半点诚心道歉的模样,倒是他的经纪人,坐在赵典文对面,歉意满满:“安白那晚喝了点酒,冲动了,没别的意思。要不是怕去医院被拍到,早就去了,实在对不住了。”
赵典文客气道:“又不是故意的,能理解。”
两人一唱一和,颇有点架着当事人言和的意思。梁安白拿开杂志,望着进来的姜驰,笑道:“恢复得不错嘛。”
姜驰给自己倒了杯水,开玩笑道:“怎么感觉梁老师有点失望?”
“怎么会。”梁安白起身坐到姜驰这边,“我的脸也肿了两天的,推迟了好几个通告。”他琢磨着姜驰的头发,人畜无害地笑道:“你这发型是不错,但是演‘律师’,留这种发型好像不太合适。”
这话不是幸灾乐祸是什么?
赵典文脸色变了变,姜驰则始终保持云淡风轻的神色。原本姜驰只以为梁安白这些话不过是挖苦,但《夜雨》临近开机,姜驰在家中迟迟没收到进组通知,才知道,梁安白给邱导推荐了一个更合适的律师一角的演员,姜驰被无声无息踢出了《夜雨》剧组。
赵典文得知消息,发了好一通火,姜驰倒是没什么大反应,让他帮自己重新物色剧本,网络大电影也没关系,只要本子好就行。
小万是最开心的一个,帮着忙前忙后打印剧本,“咱们就是要离梁安白远一点,他这个人有暴力倾向,万一借着演戏公报私仇,又害驰哥怎么办?”
小万转过头又去劝赵典文,“小成本电影也没关系啊,驰哥演好了也能火的。”
制片方毁约这件事最后如何处理姜驰没有过问,反正赵典文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姜驰去了常去的理发店,蓄了半年的长发簌簌坠地,露出白皙的后颈,理发师问他要不要保留些长度,姜驰摇摇头。
半个月,姜驰都窝在公寓没出门,晚上才回陆家别墅过夜。
公寓茶几上散落着赵典文送来的几本网络大电影剧本。他蜷在沙发一角,正翻到某个刑侦剧本的高潮处。
虽然制作预算不高,但故事结构精巧得让人忍不住赞叹,读到第三遍时,姜驰还在用荧光笔标记台词。最后定下,出演刑侦电影《难逃》中的刑侦警察。
直至进组那天,姜驰都没有回复陆景朝的任何消息。第一场戏在山里开拍,信号不好,下了戏,小万递来外套,两人一边往棚子的方向走,小万小声道:“驰哥,你说是不是报应,梁安白酒驾被拘了,网上挂了一天,都是他酒驾怒骂行人的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