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来。”江云问阿加莎,“嫌我的麻烦不够大?”
阿加莎揶揄道:“哈,现在知道麻烦了?当初各种‘滥用职权’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可能的后果?”
江云淡道:“因为不想考虑。”
一抹异色在宫泽眼中快速闪过。
江云为联盟争取利益时一贯强势,但像这样不择手段却是第一次。
能让江云不择手段的,到底是能源,驻军权,还是陆淮的遗体?
从结果上看,江云到最后还是没有带陆淮的遗体回到首都星。
江云在冰荒星上做的一切,都是在尽可能地榨干陆淮遗体的价值——这也是众多Alpha判断江云对陆淮没有感情的依据之一。
可宫泽始终认为,江云不至于为了晶核做到什么都“不想考虑”的地步。
“放心,我是以私人名义来接机的——没有哪条宪法规定,当姑姑的不能来接她的侄子们吧?”阿加莎嘴上和江云说着话,手上一边揽着一个小侄子,眼睛看的却是江云身后的两个Alpha,“另外,任务辛苦了,我可爱又迷人的特工们。”
陆潮在阿加莎强劲的胳膊下不停地翻着白眼:“救……救救我……”
江慕勉强说出完整的句子:“姑姑,你快勒死我们了。”
时隔十七年再次亲眼见到弟弟,阿加莎费了点功夫才忍住没给陆淮过多的关注。
可陆淮倒好,不但没多看她一眼,看宫泽的时间都比看她这个姐姐的时间多。
顾星洲坐在轮椅上,垂死挣扎道:“局长,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我的升职决定吗?您看我惨成什么样了,初吻都差点没了,区区一个中校不足以抚慰我受伤的心灵啊。”
“好说,好说。”阿加莎笑眯眯地表示,“只要你改掉话多的毛病,我马上申请给你升上校,怎么样?”
于是顾星洲的嘴和脑子开始互博了:“我……你……这……不带这样的吧!”
“您没有来接机的私人理由,宫议长。”江云看向宫泽,直截了当地问,“有事?”
宫泽不动声色地咽下了事先准备好的问候,说:“总统先生让我接您去见他一面——立刻。”
意料之中的邀约,但比预想的还要快。
“知道了。”江云没有回头看身后的丈夫,只对程池说了一句,“替我送双胞胎回家。”
双胞胎总算从姑姑的毒手中解脱了。江慕揉着自己的肩膀,问:“爸爸,您今天回家吃晚餐吗?”
江云说:“你们吃,别等我。”
双胞胎被程池带走了。阿加莎和剩下两个男Alpha站在一起,望着宫泽请江云上车的画面,带着打趣意味地说:“一回来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婆上其他Alpha的车。请问您现在心情如何呢,陆上校?”
陆淮笑了一下,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说这种话就没意思了,阿加莎女士。我不会限制自己Omega在工作上和Alpha的正常接触,而你吵架也吵不过我。”
阿加莎气笑了,“别忘了,[情夫]隶属情报局,你现在是我的下级。这么跟上级说话,当心我扣你津贴。”
陆淮轻一挑眉,“抱歉,易感期快到了,心情不好,理解一下。”
这话一出,两个Alpha立马和陆淮拉开了距离。可怜的顾中校滚轮椅滚得动作都出现了残影。
顶级Alpha的易感期可不是开玩笑的好吗,他们真的有多远躲多远。
顾星洲一脸警惕地问:“您易感期什么时候?”
陆淮望着港口上方有关金马斯图岛的巨幅广告,漫不经心地说:“大概两三个小时后?”
“……两三个小时后易感期,您现在还能装成这样?”顾星洲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地给陆淮竖了个大拇指,“这个我服。”
“可江云那边恐怕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阿加莎说,“你打算怎么办呢?”
“不知道,还没想好。”陆淮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总之,先去趟辛西娅疗养院吧。”
上车之前,陆淮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忽然低笑了一声,“宫泽……宫议长么。”
阿加莎和顾星洲对视了一眼。此时此刻,两个Alpha心中想的是同样一件事。
也不知陆上校看到自己一句遗言让Alpha们为他妻子群情沸腾的画面,会是什么反应。
他们可太期待陆上校回到首都星后,在隐姓埋名的前提下再度加入权力争夺的盛况了。
没了陆上校的光环,特工[情夫]要怎么踩着其他Alpha的尊严独占他的Omega呢?
我们也很想帮您。但很抱歉,您自己欠的债,只能由您自己来还了。
不管怎么样——
欢迎重回Alpha们的竞技场,陆上校。
阿加莎每个月都会来辛西娅疗养院探望陆正卿,疗养院的医护人员已经和她很熟了。
这是她第一次带其他人来到疗养院。工作人员没有表现出半点疑问和好奇,每个人都专心于自己的工作。
这些人都是江云手下的人。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他们都会保持绝对的沉默。
“陆元帅每况愈下,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医生欧恩面色凝重地告知三人,“上次他清醒的时候,还是江外长来探望他的那次。从那以后,元帅再也没有说出过完整的一句话。”
陆正卿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清醒,仍然是那一句:“不要让陆淮成为敌人的筹码。”
——江云做到了。
“我知道了,您先去忙吧。”阿加莎对欧恩说,“麻烦您安排人给我那个坐轮椅的下属检查一下伤口恢复的情况。”
随着欧恩关上房门,病房内陷入了沉重的安静。
病床上苍老垂暮的英雄,病床旁两个风华正茂的青年。
昂贵的医疗设备规律地发出声响,代表的却不是生命的跳动,而是徒劳的挣扎。
阿加莎将手放在陆淮的肩膀上,说:“这些年,江云把元帅照顾得很好。元帅能坚持到现在,能等到你回来,已经是个奇迹了。”
望着老人在氧气面罩下沉睡的面容,陆淮沉默良久,终于说出了自他踏入病房后的第一句话:“他沉睡的时候,会觉得痛苦吗。”
“不会啊。”阿加莎有些奇怪地说,“睡着的人,怎么会感受到痛苦呢。”
她以为陆元帅的病危会让陆淮难以接受,以为陆淮会强势地要求医生唤醒陆元帅,就为了亲口告诉祖父他安全地回家了。
但实际上,相比死亡,陆淮似乎更在意陆元帅痛苦与否的问题。
和陆元帅身体连接的设备中,有两台分别可以量化陆正卿的疼痛值和清醒值。
这两条曲线近一个月一直处于平稳的状态,足以说明陆元帅是没有任何意识地昏迷着。
在得知陆元帅的病情不再可逆后,江云给医疗团队下达的命令便是万事以陆元帅的舒适度为先。
陆淮点点头:“那就好。”
他向前一步,握住了祖父干枯嶙峋的手。
同样是沉睡,他的掌心依旧年轻温热,而祖父的掌心却只剩下了泛黄的枯槁。
明明这一双手在牵着他上小学的时候,也是饱满的,充满力量的。
陆淮在祖父手中看到一个虚拟的按键,问:“这是?”
阿加莎回答:“自从你‘殉职’后,元帅便有了回顾旧日影像的习惯。”
陆淮按下按键,影像继续上次保存的进度播放。
上回江云来的时候,影像中的小陆淮只有七岁。之后,陆元帅又独自重温了十七年的回忆,时间来到了陆淮和江云婚礼的当天。
二十四岁的陆上校如愿以偿地娶到了一个香香软软,像小蛋糕一样的Omega。
Omega穿着月光般无瑕的白色西装,手中的捧花和他的笑颜竞相绽放着,亮晶晶的眼瞳好似装满了漫天的星河,甜美得宛若一个梦幻般的童话。
他在神父面前,在所有亲朋好友面前,在全世界面前,没有丝毫犹豫地说出了那三个字。
陆淮心口猛地一跳,放在按键上的指尖也无法自控地动了一下。
圣洁的教堂渐渐虚化,满屏的白色被黑色取代,优雅浪漫的管弦乐变成了低沉悲戚的丧钟。
江云一袭黑色的西装,面无表情地站在亡夫的遗像前,失焦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片寂静的死水。
前来吊唁的宾客络绎不绝。江云就像是被程序设定好了一般,仅仅会做鞠躬道谢这一件事。只有非常偶尔的时候,他会无意识地抬起手,轻轻地护在他的小腹上。
一位儒雅的老者来到江云面前,简单地安慰了江云过后,走到一旁和江云的父母交谈起来。
那是江云的恩师,当时的外交部部长,也是现在的联盟总统——乔赫德。
宫泽在乔赫德身后排着队。乔赫德一走,宫泽就迅速占据了江云眼前的位置。
Alpha脸上带着感同身受般的悲痛,低声对Omega:“请江先生节哀顺变。”
在婚礼上只配沦为虚景的Alpha在这一幕突然拥有了实景。
除了奥斯维德和傅明谦等人,其余未婚Alpha的脸上都挂着如出一辙的悲痛,余光有意无意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不动声色地集中在了江云身上。
那是一种掩盖在表面矜持下,对权力和美色最原始的渴望。
新婚丈夫战死,这个家世优渥又美貌惊人的年轻Omega将何去何从呢?
江云会为陆上校守多久呢?
一年,三年,还是五年?
像江云那样甜美可爱的Omega,总有一天会再婚的吧。
谁要是娶了江云,就等于同时拥有了外交部的恩师和商务部的岳父母两大助力。即便忽略这些权力的诱惑,这个Omega本身的美貌也足以掀起一场Alpha对美色的争夺战。
灵堂之上,年轻上校令人艳羡又波澜壮阔的一生正式落下了帷幕。
灵堂之下,高层Alpha们对权力和美色的角逐再次拉开了序幕。
病房里,阿加莎被无处不在的,潮水般的压迫感搞得全身不适。
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身边的Alpha心情很不好。
阿加莎压下夺门而逃的本能,对陆淮说:“你收着点信息素,我快喘不过气来了。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你也看到了十七年后的结果。江云靠自己把所有明目张胆觊觎他的Alpha都踩在了脚下,他早已不是当年刚从外交学院毕业的学生了。”
陆淮沉默地关掉影像,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有一个问题,我希望你能给我答案。”
“你说。”
“除了十七年前的1月13日,江云……还有其他想不开的时候吗。”
阿加莎惊讶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以江云现在的性格,他应该不可能主动告诉陆淮自己曾经做过那样的傻事才对。
陆淮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有还是没有?”
“我想,应该是没有的。处理完你的葬礼,又生下双胞胎后,江云就一心扑在了工作上。他从助理外交官开始,渐渐变成了如今被大家所熟知的江外长。”阿加莎顿了顿,又道,“即便是为了事业和孩子,江云也不会再做出任何不理智的事情了。”
1月13号那天,是理智的江外长这十七年来,唯一留下的破绽。
只是这个破绽只有江云信得过的亲人知道,以至于某些愚蠢的Alpha竟然会天真地以为江云对陆淮没有感情。
江云不爱陆淮?怎么可能。
这时,陆淮的通讯器闪了一下,目前他的通讯器里只有江云一个人的联络方式。
江云:[我可能要临时出差一趟]
陆淮皱起了眉。
陆淮:[多临时?]
江云:[现在。我刚从总统府出发,正在前往首都港口的路上]
几分钟后,阿加莎手动驾驶着自己的座驾,载着陆淮和顾星洲,一路风驰电掣地朝首都港口赶去。
拯救号才在首都星降落不足两个小时,江云连家都来不及回一趟就要再次出差。
这是出了什么只有江云有能力处理的紧急事务,还是乔赫德总统在变相表达他对江云“滥用职权”的不满?
如果是前者,江云一定会去。
如果是后者,江云出于对自己恩师的尊敬,未必不会去。
“您确定要在这种时候去港口追妻吗?三思啊陆上校。”顾星洲苦口婆心地劝着,恨不得扒在车门上,离陆淮能有多远是多远,“您要是在公共场合失控,其他人还活不活了。”
阿加莎瞄了眼后视镜里陆淮,说:“陆上校肯定不会失控。”
哪怕易感期的来临已经到了倒数的阶段,陆淮的神态依旧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有和他同在一个密闭空间的两个Alpha知道自己现在有多难熬。
“但我们的确离失控不远了。”阿加莎咬着牙说,“储物柜里有强效抑制剂和止咬器,要不你先打一针?”
陆淮接过顾星洲远远递来的抑制剂和止咬器,忽然道:“你刚刚说,‘江云靠自己把所有[明目张胆]觊觎他的Alpha都踩在了脚下’,那某些暗地里觊觎他的Alpha呢?比如宫泽?”
阿加莎愣了一下,无奈道:“陆上校管天管地,还能管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吗?我还想扁你呢,我做得到么。”
顾星洲缩在角落里说:“反正您现在也回来了。即便只能顶着[情夫]的身份,我也相信您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那些Alpha全部成为您的手下败将。”
陆淮似乎听见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表情里甚至带着点离谱的无聊感,“江云是我的Omega,更是我的合法妻子。我为什么要自降身份,和那些连入场资格都没有Alpha竞争?”
顾星洲提醒道:“众所周知,江外长是陆上校的妻子,而不是[情夫]的。”
“那就让陆上校回来啊,”陆淮心不在焉地抛起止咬器,又接进手里,“多大点事。”
阿加莎和顾星洲在后视镜里面面相觑。
这两个Alpha怎么都没想到,原来,陆淮根本不屑加入他们预想中的那个竞技场。
他们都亲眼见识过陆淮的行事风格。
陆上校向来追求简单高效,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案。
而在这件事上,让陆上校回归就像冰荒星上那把狙击枪一样,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干脆利落地解决一切问题。
是啊 ,唯一能让江外长留下不理智破绽的陆淮,为什么要和如小丑般可笑的Alpha们一起争夺江云的注目?
陆上校只需要活着,他就已经赢了。
阿加莎将车停在港口入口,转头问陆淮:“你是不是已经在计划给自己恢复身份了?别忘了,陆上校的遗体必须保持失踪的状态,联盟对晶核的开采才有借口继续下去。”
陆淮笑了一下,“我没忘,但晶核和身份一起拿很难吗。”
阿加莎:“……好了别装了,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陆淮不置可否,拿着抑制剂和止咬器下了车,“我去找江云,姐你替我给一个老朋友捎句话。”
“陆上校果然只有在有求于我的时候才会叫姐姐。”嘲讽归嘲讽,阿加莎还是一刻不耽误地答应了下来,“你要找谁?”
陆淮弯下腰,隔着车门和阿加莎说出了一个名字。
阿加莎表情一动,猛地抬起头,望向那在港口穹顶循环播放了一整天的巨幅广告——
金马斯图岛,向欢愉俯首称臣。
在情报局服役的两年,陆淮经受过最为严格的易感期防控训练。
除非是遇到了强易感期,否则普通的易感期对他在公务中的行为模式几乎没有影响。
一针抑制剂打下去,陆淮已经可以全然掌控自己的腺体,并确保他的信息素不会有丝毫的外泄。
他走在人来人往的港口,看上去和正常的Alpha没有区别。
如果此次行动不涉及江云,他甚至不会把那枚止咬器带下车,还挺占他口袋位置的。
陆淮一边朝VIP通道走去,一边拨通了江云的通讯器。
江云过了一分钟才接通了通讯,想必是因为身边人太多,他必须先找个借口离开,“怎么了。”
语气平淡,内容简单的三个字。
但只要平时在工作中和江云接触过,就会知道这三个字对江外长而言,早已到了亲昵的程度。
陆淮脚步一顿,通过呼吸的调控把突然涌上来的躁动强压了下去,若无其事地问:“你到港口了吗?”
江云:“到了。”
陆淮:“你现在在哪里?”
“在贵宾等候区。”江云捕捉细节的能力太强了,陆淮这么一问,他便有了猜测,“你也来了?”
陆淮道:“你先告诉我,你确定要接受这份临时通知的工作么?”
江云“嗯”了一声,说:“他毕竟是我的导师,我暂时不想和他发生冲突。”
江云在总统府的时候,乔赫德总统没有因他的越级行事责怪他,反而对他能拿到晶核开采权赞赏有加。
只是在那之后,乔赫德总统给他安排了一个紧急程度只有B级的任务,要求他即刻出发不说,还指定宫泽和总统首席秘书霍奇·马卡斯陪他一同前往。
想要敲打他的心显而易见。
江云承认他为了节省时间,在冰荒星上用的很多手段故意绕过了总统府。他之所以接受这份工作,也是为了缓和近几年已然大不如前的师生关系。
“抛开这些不谈,老师是让我去索耶共和国就星域气候问题进行会谈,”江云道,“我自身对这个案子也挺感兴趣的。”
“既然江外长都这么说了,”陆淮绕过监控和港口工作人员,轻而易举地来到了贵宾等候区,“那我没来。”
江云有些想笑,问:“真没来,还是假没来?”
陆淮懒洋洋地说:“你管我呢,反正江外长都决定要走了——你还自己对这个任务感兴趣,都不是别人强迫你去的。”
江云隐隐觉得陆淮的状态和平时不太一样。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幽怨的意味呢?
“这次出差,我一周后才能回来。”江云说,“要和我现在见一面吗,上校?”
陆淮站在VIP廊道的尽头,望着离自己不足十米的身影,所有急切滚烫的欲望都化成了喉结不受控制的轻滚。
在外时,江云的站姿总是笔直冷潇。此刻他却倚靠着墙面,眼帘低垂,目光落在斜下方的空气中。
修身西装中,他的双肩松弛地沉下,长腿自然倾斜。
通讯器挂在他耳边,明明挂得很稳,他却一直用手按着那个连通着他和丈夫的微小仪器,沉静白皙的侧脸在仪器提示灯的闪动下也变得生动了起来。
……现在见面的话,你可就一周不能工作了啊,江外长。
“不了,我不想耽误你出差。”陆淮紧紧握住了口袋里的止咬器,语调却是轻松的,“而且联盟港口的安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严了?我都混不进去。”
江云当然不会信这种鬼话。他好似感觉到了什么,朝廊道的尽头看去。
就在江云抬眸的一瞬间,陆淮推开手边的一扇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专门为易感期的Alpha准备的vip休息室,隔音和密闭性都非常好。有旅客进入后,休息室就会自动锁定,无法再从外面打开。
陆淮背靠着门,立即给自己打了第二针抑制剂。
隔着一道金属厚门,他听不见外面的动静,但他能感觉到江云正朝着休息室走来。
“我刚刚去探望祖父了。”陆淮说着,急促的呼吸被他沉重的口吻很好地掩盖了起来,“我知道这些年一直是你照顾他。谢谢你,江云。”
江云在休息室门外停下脚步,看着门上“已占用”三个字,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不用谢我,你家很多旁系亲戚巴不得替你照顾陆元帅。”江云轻描淡写道,“他们一致认为,你死了,有资格继承陆家全部财产的双胞胎又还年幼。我之所以选择把陆元帅‘捏’在手里,是因为我想当可以掌控陆家的‘皇太后’。”
陆淮低低地笑了起来,握着止咬器的掌心深陷金属之中:“你别说,这个称呼还挺适合你的——江太后。”
“我丈夫又没死,我算什么太后。”江云转过身,背靠着休息室的大门,说:“下周一孩子们就要回学校上课了,你记得再帮陆潮检查一下他的功课。还有,冰荒星上严重缺乏新鲜的蔬果,江慕本来就有些缺乏维生素,你看着点他,让他多喝点果汁。”
“我尽量。”陆淮稍显遗憾地说,“但我最近有点忙,可能没有太多的时间。”
两人隔着一扇门,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相同的站姿。
他们一手按着通讯器,后背传来一模一样的,贴着金属大门的触感。
通讯器中的声音不会失真,电磁将他们的话语准确无误地带到对方耳畔,就像是在彼此的身边说话一样。
江云再次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他相信陆淮即便领略到了给陆潮辅导功课的痛苦,也会在忙碌的时候优先处理孩子们的事情。
除非……
江云迟疑片刻,问:“陆淮,你是不是易……”
“江外长,”总统首秘马卡斯手中拿着两杯咖啡,朝江云走了过来,“真理号升空准备已就绪,我们该上去了。”
江云扫了眼Alpha递过的咖啡,抬手示意自己不需要。
“我登船了。”江云说,“回见。”
陆淮“嗯”了一声,一边单手解开止咬器的卡扣,一边笑着对江云说:“宝宝工作开心,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通讯器切断的下一个毫秒,陆淮迅速却镇定地戴上了止咬器。
冰凉的框架紧贴下颌,皮质的卡带绕过鼻梁来到耳后。修长的手指精准地找到卡扣的位置,毫不犹豫地按下。
咔的一声,卡扣完美闭合,将Alpha下半张脸严丝合缝地锁了起来。
陆淮闭上眼睛,平复自己呼吸和心跳的同时,计算着从门口到登船口的步行时间。
时间到达预计值时,陆淮推开门走了出去。
“已占用”的指示灯熄灭,他刚巧看见江云的背影消失在了真理号的舱口。
在江云身后,一共跟着三个Alpha。
国会议长,宫泽。
总府首秘,霍奇·马卡斯。
以及负责此行安保工作的上校,奥兰多·巴尔克。
十七年前,陆淮和这三个Alpha只能算是点头之交。
在冰荒星上的时候,他向江云确认过,这三个Alpha都曾经打着“替陆上校照顾江外长”的旗号,约过江云。
而现在,易感期的陆上校亲眼看见其他Alpha跟在自己妻子身后的画面,竟像是懒得给他们过多的关注一样,眼神依旧维持着不慌不忙的清明。
他没兴趣像对待莫里斯一样,一对一地向这些Alpha宣示他和江云对彼此的占有和主权。
类似的Alpha实在太多了,他没那个时间,更没那个闲情逸致。
一次两次还能算情趣,多了就没意思了。
他现在应该做的,是回家度过他的易感期。多陪陪祖父,然后听老婆的话,把小儿子的功课辅导完,再监督大儿子多喝点蔬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