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关掉花洒,在浴缸边缘坐了下来,说:“你不是一直对以前我们事后不聊天的事情耿耿于怀吗?今天要不要聊?”
江云眉心轻动,眼底尚未散去的水光在他睁眼的刹那再度流转了起来。
“要事后聊天,”江云目色迷离,强打起精神说,“要……弥补遗憾。”
陆淮心头一窒,伸手抬起江云的脸。
“那先让我检查一下——嗯,眼睛哭肿了,嘴唇也被亲肿了……”陆淮端详着江云被折腾狠了却依旧满含风情的眼梢,心疼归心疼,倒是没怎么后悔,“宝宝,你怎么哪里都是肿肿的啊。”
江云在陆淮掌心中蹙起了眉,隐隐觉得这事后聊天的内容有点不对劲。
但他对[遗憾]这两个字执念太大了。以至于他明知道陆淮心怀不轨,还是忍不住回应陆淮:“你还好意思评价我的状态——我这是谁害的?”
“这也能怪我?两个孩子都快十六岁了,你的反应却还和当年一样。一进去就要哭,稍微过分一些就吃不消。”陆淮故意揶揄,“我说江云,你真的是已婚十七年的人妻吗?”
江云深吸一口气,假装听不见Alpha的污言秽语,不紧不慢地陈述:“首先,陆上校自己也不像个人夫;其次,你‘人’都不在,我怎么‘妻’。”
陆淮佯装思索,表示赞同:“有道理,这确实能怪我。”陆淮说着,又低头亲了江云一口,“我以后一定好好弥补你,至少让你在床上变得更像人妻一些。”
江云将身体缩进热水里,声音在水里显得闷闷的:“如果事后不睡觉的聊天内容是这些,那我还是要睡觉。”
陆淮忍不住为老婆的可爱笑了起来,心神一阵荡漾,一脚踏进了浴缸。
浴缸虽然叫做双人浴缸,实际的空间容纳四五个人都不会拥挤。可陆淮偏要贴在江云身边,江云都被他挤到浴缸边缘了。
江云忍无可忍,“你要泡澡就好好泡,别挤我。”
陆淮:“可我只是想帮你清理一下而已。”
江云:“你想清理什么?你又没在里面……手拿出去!”
陆淮:“哦,对,我都忘了我刚刚人生中第一次戴了套。不好意思,经验主义了,你等我另外编个理由——你太可爱了,我又想睡你了?”
江云:“……”
江云以为浴缸已经是终点,没想到他才被陆淮洗干净,吹干了头发放在床上没两分钟,便又被陆淮抱了起来。
江云被迫坐在陆淮的腰上,虚弱得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
要不是有陆淮抱着他,他肯定坐都坐不稳。
江云双眼含泪,用仅剩的力气,问出内心深处的疑惑:“陆淮你……你是易感期还没结束吗。”
陆淮仰头看着他,笑道:“坚持住啊,江云,你可千万不要晕过去,我们还要[事后聊天]呢。”
江云有气无力地反驳:“刚刚……已经聊过了……”
陆淮却和江云讲起了逻辑:“不对啊,现在看来,刚刚应该算[事中聊天],不能叫[事后聊天]了。”
江云突然觉得自己对弥补遗憾这件事好像也没那么执着了,“好了,你可以闭嘴了。”
预定的早餐变成了午餐,好在味道依旧很不错,管家还贴心地帮他们把面包换成了新鲜出炉的现烤面包。
只是那额外的两次让江云闹起了脾气,连喂到嘴边的面包都不肯看一眼。
陆淮记得江云喜欢吃这类香甜现烤的面包,特意哄了好久,但还是没什么用。
最后,江云只勉勉强强地喝了碗奶油浓汤,便在陆淮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酒店套房能完美模拟一年四季中白天和黑夜的环境,即便昼夜颠倒也不会影响客人的睡眠。
中午阳光最灿烂的时候,陆淮将卧室调至夜晚的睡眠模式。
窗帘隔绝了光线,墙壁消弭了声音。
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
除了他的思维,好像什么都不存在了,整个世界死一般地寂静着。
他又要开始面对黑暗了。
他知道,他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口令,就能打开那盏能为他带来光明的睡眠灯。
可他已经不需要了。
这是重逢之后,他和江云共眠的第一个“夜晚”。
他兴奋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怕呢。
陆淮靠在床头,一日一夜的未眠没有给他带来分毫的睡意。
他侧躺在江云身边,单手托腮撑在床上,另一只手和江云在被子里十指相扣。
黑暗中,他看不见江云的脸,却一直保持着低头垂眸的姿势,就好像……好像他仍能在思维中看见江云一样。
在那个仅由他的意识构建出的庞大世界里,他总是能在江云无数个他见过的表情中,找出江云当下最可能的容颜。
——所以永夜模式又怎么样?他依旧能看见他的爱人。
或许是被操劳过度的缘故,江云睡得很不安稳,眉间时紧时松,手心里也冒出了一层冷汗。
陆淮摸了摸江云的额头和腺体。
江云的体温稍微有点高,但没到发烧的程度。腺体在发热多半也是因为他注入太多信息素的影响。
陆淮用江云的腕表测了一下江云体内的激素水平,结果提示:
[已检测到您体内的激素指标即将突破阈值,正常情况下,您的发情期将在一周内来临,请提前做好准备]
还有一周到发情期,江云的情绪会进入一个不太稳定的阶段,但身体的反应还要等几天才会显现出来。
那江云现在是做噩梦了吗。
陆淮不忍心叫醒妻子,只能轻拍着江云的后背,并释放出安抚的信息素。
纠缠江云的噩梦似乎没有因此消散。
江云的呼吸虽然在丈夫信息素的安抚下平复了下来,眼泪却悄无声息地打湿了枕头。
陆淮触碰到江云满脸的湿意,蓦地一怔,连忙晃了晃怀里清瘦的身躯:“江云?”
陆淮没有开灯,他的视野中没有江云。
但他知道,江云已经睁开了眼睛。
江云的手小心翼翼地划过枕畔,在碰到另一个身体的时候,猛地一顿,声音里竟然带着难以置信的意味:“……陆上校?”
“是我。”陆淮轻声问他,“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江云点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
似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纠缠他的是美梦,还是噩梦。
“我……我是在做梦。”江云喃喃道,“我又做这个梦了。”
陆淮将声音放得更轻:“你梦见什么了?”
江云沉默了许久,久到陆淮以为自己得不到答案时,江云竟然主动往他的怀里蜷缩了起来。
“……对不起。”江云低声道。
陆淮一愣:“什么?”
“对不起,陆上校。你要带我去体检那天——你去执行任务的前一天,我不该偷吃那个面包的。如果我没有吃,你就会带我去医院,你就会知道我怀孕了……”江云紧紧抓着丈夫的衣服,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迅速湿润了丈夫的胸膛,“可是,我当时真的好饿,我……我没有忍住……对不起……”
陆淮瞬间愕然。
他慌乱得来不及感受心口传来的钝痛,立刻捞起江云,将他整个人抱进了怀里。
就像是怀抱一个脆弱易碎的婴儿,严丝合缝,密不透风,确保江云每一寸的肌肤都落入了他的怀抱。
“宝宝你在说什么啊。”陆淮想要用自己一贯轻松的口吻安慰江云,尾音的颤抖却无情地出卖了他,“我不能在十七年前回到你身边,只是因为我自己太菜了,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江云双肩轻颤,无声地落着泪。
“抱歉,江云,是我不够厉害,都是我的错。”陆淮紧紧抱着江云,眼眶在黑暗中无人知晓地发着红,“求求你,不要再自责了,好吗。”
江云没有再说话,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你这么想了多久?这十七年来,你一直是这么想的吗。”陆淮的喉咙宛若被尖刀堵住了,每一次滚动都带着密密麻麻的痛楚。他笑了一下,眼前一片模糊,语无伦次地安慰着妻子:“不要这样,江云……求求你,不要这样,我的心都要碎了……”
江云仿佛还没有从梦中清醒过来,又仿佛因为太累重新睡了过去。
但他很喜欢萦绕在他身边的味道,也很喜欢像这样被陆淮拥在怀里,听他说话的感觉。
梦中的江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他的眉头渐渐舒展。
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做这个梦了。
他终于在他丈夫的怀抱里,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江云在下午时分醒来。
他记得他是在床上睡着的,现在他却躺在陆淮怀里,陆淮则坐在了沙发上。
他身上还裹着陆淮的军装外套。
陆淮似乎是走到哪,便把他抱到了哪。
他不知道自己具体睡了多久,但应该有很久很久了。
久到陆淮实在扛不住口渴,抱着他下了床。
陆淮从冰箱里拿出饮料,就近在沙发上坐下,一手抱着江云,另一手打开灌装饮料,仰头一通猛灌。
江云在陆淮怀里稍稍动了一下,陆淮立即有所察觉。
“醒了?”陆淮问,“睡得好吗?”
江云睡眼惺忪地“嗯”了一声。
他许久没有这种深度睡眠的感觉了。
身体变得格外轻盈,常年绷紧的神经也在睡梦中得到了难得的放松。
他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可具体梦见了什么,他又有些想不起来了。
他本以为自己会不习惯枕边突然多出一个人的感觉。现在看来,他应该尽快把家里的单人床换了。
陆淮用带着水珠的饮料瓶贴了贴江云的脸颊,“渴不渴,要不要喝饮料?”
碳酸饮料冰镇后的清爽气息让江云有种在盛夏午睡后醒来的错觉。
原来陆淮喜欢在夏天喝碳酸饮料吗……他才知道。
江云恍惚了片刻,在丈夫怀中缓缓坐起身,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便已经对不健康的饮品失去兴趣了。”
江云说完,不由地皱起了眉。
他的声音怎么沙哑成这样了?
都是陆淮的错。
陆淮还笑他:“哎,这是一清醒又摆起年上者的架势了。”
陆淮开灯给江云倒了杯白开水,还特意在杯子里插了根吸管,“这样总可以了吧?”
江云没有多想,双手捧着水杯,低头就着吸管,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着,看得一旁的陆淮不禁轻笑出声。
喝到一半,江云的通讯器响了起来。
特殊的响铃方式告诉江云,这是一通来自江慕的视讯请求。
江云掀开军装外套,看了眼自己惨不忍睹的身体,又抬手摸了摸尚未消肿的唇角,果断把通讯器递给陆淮:“帮我接。”
陆淮一眼看穿了江云的心思,好笑道:“不至于吧,你这样和江慕见面又能怎么样?孩子们都多大了,我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早就……”
江云不悦地眯起了眼睛。
在江云冰冷的目光中,陆淮不慌不忙地说完后半句:“……早就上过生理课了。”
“这你倒是提醒我了,他们的确该了解这方面的知识了。”江云若有所思地说,“等他们分化后,还请他们的Alpha父亲就此事对他们进行详细的科普和性教育吧。”
陆淮挑了挑眉,接过江云的通讯器,“好说。”
陆淮正要接通视讯,又被江云拦了下来,“等等。”
陆淮只穿了一件长裤,赤裸着上半身,前面的肩膀上是牙印,后面的背上是抓痕。
这些也不能被孩子们看见。
江云道:“你先穿上衣服。”
“叛逆”的年轻Alpha假装听不见,一边朝外走,一边说:“这岛上怎么这么热啊,难怪裸奔在这里都不犯法。”
江云有些着急了,光脚踩在干净的地板上,不顾腰酸腿软地追了上去,“陆淮,你给我穿好衣服再和儿子视讯!”
江云生怕儿子们被教坏,父性本能大爆发,居然轻轻松松地追上了身材高大的Alpha。
他给儿子回了句“稍等”,拖着陆淮来到衣帽间,拿出一套他提前为陆淮准备好的西装,“穿上。”
陆淮以“你要热死我啊”为由,十分不配合江云的工作。
江云一边暗骂年轻幼稚的Alpha到底有什么好的,一边纡尊降贵地帮陆淮穿上衬衫,系上衣扣,还顺便给陆淮打了根领带,搞得陆淮是要去见总统似的。
做完这些,江云又上上下下检查了好几遍,确认丈夫衣着得体又很帅后,终于满意点头:“可以了,去见孩子吧。”
奸计得逞的Alpha憋不住笑出了声。他一把搂住妻子的腰,低头在妻子头顶亲了一口,“我天,你真是可爱死了。”
江云推开陆淮,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几次做下来,他都有些怕陆淮夸他了。
陆淮一夸,他就要被陆淮睡。
他真的快吃不消了。
再者,他这个年纪,这个位置的Omega,并不适合这之类的夸赞。
恢复身份后,陆淮第一时间告诉了双胞胎。江慕这次联络父亲们,是想问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家,顺便告弟弟的状。
陆淮笑着说:“你这么问,是想你爸爸了吗?”
江慕乖乖地点了点头:“是有一点想了。”
江云二话不说,开始安排回程的事项。
陆淮虽然挺想儿子们的,但他也很想和江云在金马斯图岛上多待几天。
于是,刚从军校毕业没几年的父亲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要不,你们别上学了,来岛上和我们一起玩上一周。”
在江慕看不见的方向,江云向陆淮递去了一个谴责的眼刀: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这是高中生的父亲能说出来的话?
陆淮耸耸肩,一副看得很开的样子:“反正他们的成绩都很稳定,缺几天课不影响他们考第一和考倒数。”
江云:“……”又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江慕冷哼了一声,说:“陆潮不会想去的,他巴不得没人管他呢。你们不在的这几天,他每天都快乐到飞起,现在又不知道和他那帮兄弟去哪里浪了。”
陆淮说:“那先不管他,你要不要来?”
“不了,我还要为月考做准备。”江慕善解人意地说,“父亲你陪爸爸在岛上多休息两天吧。别忘了打给陆潮,最好痛骂他两句,让他赶紧回家复习功课。”
大儿子的乖巧懂事让陆淮感到无比的欣慰,“放心,这我必骂。”
江云亲自监督陆淮训完小儿子,对陆淮说:“明天回家了。”
“那就只剩下一个晚上了。”陆淮分外惋惜,“不能后天再走吗?”
江云回到床上,倒头继续睡:“再晚一天,我们的小儿子就该变成街溜子了。”
“那你不要总是躺在床上行不行。”陆淮走到窗边,刷地打开窗帘,“你看外面天气多好,最后半天我们出去玩吧。先去吃点东西,再给孩子们买点礼物。”
江云二十岁的时候,属于又菜又爱玩的类型。
度蜜月期间,江云无论晚上被折腾得多惨,第二天都坚持要去游乐场玩。
实在走不了路,他还会撒娇让陆淮抱他去车上。
反观现在的江云,安详地平躺在床上,双手在被子外面交叠,一脸的岁月静好。
“抱歉,我早过了爱玩的年龄了。”江云闭目养神道,“陆上校想玩,请找同龄的顾中校陪你玩,恕我不奉陪。”
陆淮一把掀开被子钻进被窝,头顶被子虚压在江云身上,居高临下道:“我警告你,江云,你再拿年龄出来说事,我可要当着儿子们的面叫你宝宝了。”
江云挣扎地想躲,又有点想笑:“你不要压我了,你好重啊……陆淮!”
等嘴唇消肿后,江云总算愿意出门见人了。
陆淮帮江云穿好衣服裤子和袜子鞋子,半真半假地问江云要不要租辆轮椅由他推着出去玩,不出意外遭到了江外长的严厉拒绝。
只要离开和丈夫独处的私密空间,江云就变回了那个沉默寡言,冷漠强势的外交官。
江云习惯了在公共场合,被或敬畏,或觊觎,或揣度的目光注视;也习惯自己无论走到哪里,都能让喧嚣立即化为安静的体质。
当江云走进酒店的自助餐厅,从第一个客人看见他的脸开始,惊艳的沉默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开。
短暂的鸦雀无声过后,客人们又开始若无其事地重新交谈,似乎没人过多在意这位美人的到来。
唯有暗暗而来的余光,在心不在焉的聊天的掩盖下,时不时落在那抹清冷色调的身影上。
直到另一个高大的身影猝不及防地闯入了他们的视野。
年轻的Alpha跟在Omega身边,他自身的光彩竟然没有因同伴的美貌而黯然失色。他的步伐松弛自然,带着某种随性的张力,恰到好处地缓和了美人身上的疏离感。
冷暖色调无声地流转融合,意外地构成了一副极度和谐的画面。
哪怕是不认识这两张脸的客人,也只会给出“他们一定是夫妻吧”的猜测。
在Omega身上汇聚的目光一部分分到了Alpha身上,而后又在惊叹和惋惜中,悄然散开。
正在狂炫顶级牛排的顾星洲亲眼目睹这一幕,怔愣半天后,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陆淮看见顾星洲,牵着江云走了过去。
顾星洲盯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目瞪又口呆。
“你这是什么反应?”陆淮替江云拉开餐椅,抬眼扫了顾星洲一眼,“没见过正常夫妻一起出门吃饭?”
顾星洲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现在的感觉。
他见过江外长,见过陆上校。
他还见过陆上校顶着[情夫]的脸站在江外长身边的画面。
但今天之前,他从来没见过这两位天之骄子以夫妻的身份,真正站在大众视野之中的样子。
顾星洲和大多数人一样,也曾为江外长的美貌惊艳过。
可那种惊艳,远远不及现在他看到这对夫妻同时出现的震撼。
原来,这就是江外长和陆上校在一起时的模样。
顾星洲望着两人同框的画面,千言万语汇成两个字:“——般配!”
顾星洲惊叹之余,还有点不理解。
按理说,陆上校都已经比江外长小十几岁了,但他站在江外长身边时居然没有太大的年下感。
如果是别的二十出头的英俊Alpha——比如自己,为江外长拉开餐椅,一定会被路人认为是江外长的下级。
可陆上校这么做,只会给人带来他们势均力敌的感觉,仿佛他生来就该拥有成为江云丈夫的资格。
陆上校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气场这种事,还真是一般人学不来的啊。
江云在顾星洲斜对面坐下,等着顾中校开启他的话痨模式。
然而顾星洲今天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肉,只说了两个字后就哑然熄火了,一点战斗力都没有。
江云等了半天没等到后续。他从脑机里调出一张陆淮拍的仿生人的合照,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顾星洲:“那是他们比较般配,还是我们现在比较般配。”
陆淮望着江云面无表情的侧脸,哧地笑出了声。
可怜的顾中校看着照片上二十一岁的江外长和二十五岁的陆上校,又看了看面前二十四岁的陆上校和三十七岁的江外长,登时汗流浃背。
不是……江外长您有送命题问您自己的Alpha就好了啊,问我一个单身Alpha干嘛啊!
顾星洲挤出笑容,道:“都、都很般配。”不等江云再问,顾星洲倏地站了起来,“那个,我约了执政官晚上打牌,就先走一步了。”
顾中校几乎是落荒而逃,连放在餐桌上的车钥匙都忘了拿。
陆淮“啧”了一声,言简意赅地评价:“好菜。”
餐厅的主厨被告知了江云和陆淮的身份,特意为他们准备了两份特别套餐。
餐前面包照例第一个端了上来,外表裹着焦糖的色泽,黄油的香气和麦香混合在一起,为今天的双人晚餐拉开了序幕。
陆淮眼眸微动,看着江云拿起一小块松软的面包,脸上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然后,江云张开唇,在面包上咬了一口。
陆淮紧绷的双肩微不可见地沉了下来。
江云咽下面包,轻描淡写道:“味道不错。”
陆淮看着他,双眼明亮而深邃,又似乎带着一点伤感。
江云突然有些看不懂陆淮的眼神了。
他想了想,将面包篮推到陆淮面前,问:“你要试试吗。”
陆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手上也没有动作。
他只是垂眸轻叹了声,说:“我真的好爱你啊,江云。”
吃完晚餐,江云主动提出去给双胞胎购买出差礼物。
金马斯图岛的商业中心离群岛酒店有一段的距离。江云想要叫辆车,陆淮却转着顾星洲忘了拿走的车钥匙,说:“我们骑这个去怎么样?”
江云一挑眉:“‘骑’?”
“顾星洲在岛上租的机车。”陆淮不忘强调,“用我留给你的[遗产]租的。”
江云平静道:“不了,我早已经过了骑摩托车的年……”
陆淮接过管家递来的头盔,不由分说地往江云脑袋一罩,江云拒绝的话语瞬间淹没在了头盔里。
陆淮帮江云系好安全扣,然后隔着头盔敲了敲江云的脑袋,说:“回家后,我随时可能在孩子们面前叫你宝宝,你最好多练练捂嘴的动作,说不定能赶在我开口之前捂住我的嘴。”
江云透过面罩默默地看了陆淮一会儿,转身朝摩托车走去,只丢下一句:“陆上校总是这样威胁我,或许是不爱了吧。”
陆淮:“?!”
陆淮追了上去,经过多次战败仍然不死心,尝试和老婆讲道理:“可是江云,我一个小时前才和你说了我爱你啊?”
昂贵的机车犹如一道银白色的脉冲闪电,自由地穿梭在城市的道路上。
江云伏在机车的后座。被车身撕裂的空气化成无数道气流,急速地穿过他的身体。
车流近在咫尺地后退,四周的景色变幻成虚影。
他的世界里,似乎除了暴烈的风声,只有面前的背影是真实存在的。
江云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喜欢坐机车,坐车不比这个方便多了么?
虽然,他年轻时也喜欢过。
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Omega,在刚成年的那几年里,对“自由”和“叛逆”有种莫名的向往。
那时的江云,虽然不至于真正“叛逆”,但得知自己的相亲对象偶尔也会骑机车后,便兴奋地跃跃欲试:“那陆上校下次约会的时候,能骑机车来接我吗?”
可陆上校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现在是冬天,你坐机车会很冷。”
小江云:“我不怕冷!”
陆上校又道:“我在你父母面前立的可是天才精英的人设。万一被他们看到了,他们不让你嫁给我怎么办。”